胡偉武的大國工匠榮譽是什麼（這十年胡偉武）

2023-04-21 06:51:38

晶片相當於電子產品的大腦，

誰掌握尖端晶片，誰就掌握了市場主動權。

作者：尹潔 周盛楠

相比於中科院計算所研究員的身份，胡偉武的另一個身份更廣為人知——龍芯中科董事長。

20年前，中國第一枚擁有自主智慧財產權的通用高性能微處理晶片「龍芯1號」，就是在他的帶領下研發成功的。

今年6月，龍芯中科在上交所科創板上市，成為國產CPU（中央處理器）第一股。

回顧這些年的發展，胡偉武感慨萬千。

「西方的套路一直沒變」

3年前，正當美國政府對華為圍追堵截，甚至下達晶片「斷供令」時，胡偉武在2001年寫的一篇文章《我們的CPU》在網上流傳開來。

文章講述了中科院計算所研發「龍芯1號」的過程，胡偉武當時是研製組組長。

「那時我們滿腔熱情，覺得中國這麼大一個國家，一定要有自己的CPU。」胡偉武對《環球人物》記者說。

「有一天深夜，大家在等待計算機運行結果時聊到了生死，都很感慨——我們比西方落後那麼多，人家又不比我們笨，如果還是朝九晚五地搞研發，是很難趕上人家的，只有像當年搞『兩彈一星』一樣拼命才可能趕上。唯有這樣，我們才能不受欺負。」

·龍芯3號。

差距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有的。

胡偉武介紹，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第一代計算機人為「兩彈一星」造的計算機，所有晶片均是自主研發的，不受制於人。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我們離世界先進水平越來越遠。

在他看來，晶片研發就像蓋樓一樣，必須一層一層來。

有一段時間，國內覺得自己造晶片不如去國外買，所以放棄了「蓋樓」，直接購買國外核心零部件做組裝和應用，雖然組裝出來的產品銷量不錯，但當人家不再賣給你的時候，就會被「卡脖子」。

「核心技術一定要自己掌握，不能依賴別人。」胡偉武說。

·2003年，胡偉武（左）作為中國青年五四獎章獲得者在會議上發言。

幾十年來，西方的套路一直沒變：當中國沒有某項先進技術時，他們就搞技術封鎖；一旦中國自主研發有起色了，他們就用各種手段打壓或延緩中國的發展速度。

2010年前後，在龍芯從科研院所走向產業化的過程中，國外多家CPU企業找過胡偉武。

「咱們合資辦個企業行不行？」「我給你技術授權，你直接用行不行？」

核心思想就是：我知道你龍芯做得還不錯，但沒有我的好，不如你直接用我的，原始碼都可以給你一部分，但你別再搞研發了。

「一旦進入這個套路，就要不斷跟著人家走，喪失自主研發能力，本質上是『繳槍不殺』。」胡偉武說。

「未來要三足鼎立」

近年來，美國的套路已經無法再迷惑中國人。尤其是最近的《晶片法案》，進一步暴露出美國的焦慮和不自信。

該法案規定，凡是獲得美國政府補貼的企業，10年之內不能在中國投資建廠。其中隱含的味道昭然若揭。

「美國恨不得把中國限制死，但毛主席說過：封鎖吧，封鎖十年八年，中國的一切問題都解決了。」胡偉武說。

從歷史經驗看，美國只能在短期內對中國搞技術封鎖，只要中國完成技術突破，產品會很快打入國際市場，且性價比遠高於西方產品。

早年是衣服、鞋子，後來是家用電器，現在已經升級為高科技產品。

·胡偉武（右二）早年在指導研究生學習。

儘管美國想盡辦法打組合拳，但胡偉武認為中國的應對之策只有四個字：自力更生。

目前，中國的信息產業主要構建在兩個國外技術平臺上，一是Wintel（微軟 英特爾）體系，二是AA（ARM 安卓）體系。

胡偉武表示，中國一定要建立起第三套體系。

「過去10年，中國信息產業最重要的一項成就是，我們正在形成一套獨立於西方的信息技術體系和產業生態。雖然有些地方還比較薄弱，但體系內部企業已經發生了緊密的相互作用，且正在發展壯大。」

CPU晶片和基礎軟體在信息產業裡的地位，相當於工業裡的鋼鐵、石油。如果中國沒有自己的信息產業體系，等於在別人的土地上種莊稼。

「毛主席、周總理那代領導人，帶領全國人民建成了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改革開放後，有一段時間我們把發展重點放到了應用技術上，在取得一定成果的同時，變得有些急功近利，什麼熱門就做什麼技術，什麼賺錢就做什麼產品，卻忽視了體系建設。」

10年前，英特爾CPU晶片的性能，是中國國產CPU晶片的10—15倍。

為了彌補差距，我國啟動了重大專項工程和自主化應用試點。黨的十八大之後，信息產業的研發與市場進行了更為緊密的結合。尤其是最近5年，硬核科技的創新和應用得到了加速發展。

「我相信到2027年左右，『卡脖子』的局面會徹底扭轉。到2035年，當我們的自主體系完全建立後，世界信息產業會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胡偉武說。

「我們是為人民做龍芯」

10年前，龍芯科研團隊的平均薪酬只有國際同行的幾十分之一。

有段時間國家政策轉向，晶片以海外引進為主，政府資金支持大幅減少，龍芯連發工資都困難。

直到2015年，團隊的平均收入也只是行業同類崗位的幾分之一。

「我們很多骨幹都面對過5倍、10倍的薪酬誘惑，但沒有離開。」胡偉武說。

他總結了公司的三條核心理念：一是堅持為人民做龍芯；二是自力更生、艱苦奮鬥，耐得住寂寞、擋得住誘惑、受得了委屈；三是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

胡偉武堅信，解決「為誰做龍芯」的問題是提高團隊戰鬥力的根本。

他常舉一個例子：「當年共產黨領導的紅軍、八路軍、解放軍，如果按照國民黨軍隊的標準發軍餉，黨早就破產了，但為什麼我們幾乎不發軍餉，戰士們還是跟著共產黨走，不願跑到國民黨那邊去呢？」

·2013年，胡偉武在華中科技大學與學生交流。

龍芯公司有一位80多歲的研究員，名叫黃令儀。

作為中國半導體領域的老前輩和資深專家，她在66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胡偉武，詳談之後決定加入龍芯發揮餘熱，成為一段佳話。

快80歲時，黃令儀仍然每天到公司上班，拖著滑鼠在電腦上查電路。

胡偉武對她說不要這麼辛苦了，黃令儀脫口而出一句話：「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匍匐在地，擦乾祖國身上的恥辱。」

「黃老師小時候經歷過抗日戰爭，在桂林親眼見到一名5歲的小女孩在防空洞外被侵華日軍的飛機炸死了。『擦乾祖國身上的恥辱』，這種精神是一代代傳下來的。」胡偉武說。

目前，龍芯的科研人員平均年齡在25歲到35歲之間，在胡偉武眼中是一群自信且潛力無限的年輕人。他希望國人對國產晶片也有這樣的期待。

「有些產品像養豬，一年就出來了；有些產品像養牛，3年可以拉犁；有些產品則像養孩子，培養到博士畢業還不夠。希望大家對我們的核心技術產業有養孩子一樣的耐心。」

總監製： 呂 鴻

監 制： 張建魁

主 編： 許陳靜

編 審： 蘇 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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