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在黃州有什麼故事(公元1084年蘇軾離開黃州)
2023-05-09 22:38:00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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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元豐七年(公元1084年),四月,在黃州呆了五年的蘇軾,接到了朝廷的一紙量移汝州的任命狀。
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對於這裡,他既想著早點脫離,又有萬般不舍。
離開之前,黃州的百姓和好友都來送行,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竟然有十裡之多。
四望亭邊,春風撫柳,幾隻剛剛會飛的乳燕,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人,好奇的停歇在柳樹上,靜靜的看著。
餞別酒畢,東坡卻遲遲不肯上馬離開,他望向人群,似乎在尋找著某個人。
好友潘丙察覺到了這一點,上前問曰:「子瞻兄,還在等她嗎?要不我遣僕去請她來?」
蘇軾長嘆一聲:「罷了罷了,命中注定,有緣相聚,無緣相別,畫不成的圓,就這樣讓它留個缺口吧!」
隨即,一騎絕塵,翩然而去……
01
故事回到1080年初,這一年的蘇軾,44歲。
44歲,本該是不惑之年,人生塵埃落定,靜享歲月的溫潤恬嫻,可是這一年的2月,他卻因為「烏臺詩案」被貶到了黃州任團練副使。
從人人敬之仰之的文壇領袖到人人避之不及的戴罪之身,他寥落的心情,如今我們換位思考下,都覺得絕望至極。
黃州窮山惡水,荒僻荊棘,享盡了京城榮華富貴的他,如掉在骯髒的雞窩中的鳳凰,一時不知所措,無法適應。
落魄被人欺,黃州的地方官,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也許是受到了他人的指示,落井下石的將蘇軾的寓居之處,安置在破敗的定惠院中。
這雖然是一座年輕的古寺,但這裡本來就是窮鄉僻壤,香火也不是很旺,不幾年的風雨,竟讓它牆破瓦落,垣斷壁殘,破敗不堪。
殘人對殘景,他愈發的心情沉悶。
他如同一隻無頭的蒼蠅,在寺院之中焦躁的踱著步子。
二月,雖然春意初現,但山寺之中,還是寒氣逼人,點點殘雪,壓蓋著雜草荒木,尤顯蕭條。
他胡亂的走著,不經意的抬起頭,卻發現一片灰白之中,陡然出現了一點嫩紅色。
好奇的走近一看,居然,是一棵海棠樹!於凌冽的春寒之中,透出了幾縷新綠,新綠之中,竟還有小蕾數點,迎風搖曳,在這一派蕭瑟之中,獨顯得鮮豔又刺眼!
02
他驚訝了。
人都知道海棠嬌貴,沒有合適的溫度,它是不會開放的。
別說這深山老林裡,就連江南的平原的三、四月份,陽光少了一點,雨多了一點,風大了一點,海棠花都如同愛惜羽毛的孔雀,遲遲不會漏出一點點的花色。
可是眼下,風是冷冷的,雪是點點的,那綠樹紅花又是真真切切的。
他忍不住仔細的端詳起來。
正在這時,耳畔傳來一陣女子清脆的笑聲。他從海棠的樹枝樹葉的縫隙中看去,竟有一大片粉紅色,帶著清爽的脂粉香氣,朝著他徐徐飄來。
「敢問前方賞花人,是否便是蘇大學士?」那聲音清靈悅耳,宛如山澗之中叮噹流淌的小溪。
「正是下官,姑娘是?」他嚇了一跳,低著頭趕緊上前行禮。
那女子的笑聲更加爽朗了:「名震天下的大學士,原來這般害羞,卻不敢抬頭看一看我這一個山婦。」
他的臉更紅了,緊張的抬起頭,卻見眼前的女子,著一身粉紅羅裙,體量纖細,面色瑩白,眉如遠山,嘴如櫻桃,笑靨如花,那長長的睫毛,因女子的淺笑而作飛蝶之狀,似乎下一秒就會飛出她的眼眶,飛過來撩撥著他的心。
女子走近他,身上的脂粉和薰香的香氣,和眼前含苞的海棠花的清新的氣息交在一起,讓他難分到底是現實,還是夢中。
03
女子淡淡的笑道:「早聞大學士才名,今日得以一見,實乃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蘇子曰:「有勞姑娘美言,下官戴罪之身,擔不得『大學士』一稱。」
女子在他面前行了個大禮,禮畢,繼續道:「想來學士是看這海棠痴了迷吧,這海棠竟也有一段故事,不知道學士是否有興一聽?」
蘇軾說:「向來只聞海棠花在四月,竟不知這料峭之中,也會有花開如此,但請姑娘言來,我願洗耳恭聽。」
女子道:「此海棠當比不得那繁勝之地的妖豔嬌嫩之物,此花喚作『冬海棠』,它本非凡間有,是那月宮之中嫦娥仙子於王母蟠桃壽會瞧見,得知為東方玉女攜來為王母賀壽之物,幾次三番苦求得一枝椏,又億辛萬苦方培得廣寒宮中得活。
「卻說這海棠生在了月宮之中,月輝精華,也是吸了個遍,竟生出了一點點的靈氣,有了人的情思,看那周遭,除了一棵齡老的桂花樹,無其他草植,終日覺得孤獨,再看那塵世之上,卻是四季總有不同的花開,即便是寒冷刺骨的冬天,都有臘梅傲雪,於是不免也生出了凡心。
「這一日趁著嫦娥仙子不在,她便幻化作了人形,悄然下界,和百花齊聚,一時爽快,竟多喝了幾盅,暈暈乎乎的睡去。
「原來那嫦娥仙子離宮,是去邀幾個仙子姐妹來賞海棠花,待她率一眾歸來時,哪見得有海棠花的影子?眾姐妹不免小聲議論,嫦娥仙子疑惑,便盤問宮中侍者,這才得知,海棠下界獨歡去了。
「待海棠回來,嫦娥仙子怒道:『竟然你這麼貪念凡塵,那就將你貶生為塵生之花,又令你世世不得與百花同開,那冬末春初,臘梅花謝後,你才開吧!』」
女子談吐深情又自然,似乎說的如同是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一樣。
蘇軾聽的著了迷,甚至,在女子語畢,還沉默了許久。
04
他想到的是自己那一場如同戲劇一般的遭遇。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那本在月宮之中又飄落凡塵的「冬海棠」呢?
他從小就很聰明,讀書也很勤奮,21歲,父親帶著他和弟弟蘇轍出川赴京,參加朝廷的科舉考試。
第二年,他便以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獲得主考官歐陽修的賞識,雖然被歐陽修誤認為該文是弟子曾鞏所作,為了避嫌,只得第二,但也因此名震天下。
24歲那年,又應中制科考試,入第三等,為「百年第一」,被皇帝授大理評事、籤書鳳翔府判官。
因為與王安石新政政見不合,他又自遣外任,這多像是女子口中所說的那個逃離月宮的海棠仙子呢。
本以為外任一遭,對廟堂之事,是「眼不見為靜」,可偏偏在出任杭州通判和密州、徐州、湖州的知府的位子上,看到了那民生疾苦。
他不能像晏殊一樣,埋在心裡,做個和事老,他要替百姓說話,把那眼中見到的、耳畔聽到的、行走之間察覺到的,不合時宜的地方,陳訴上去,讓上方知曉。
可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在朝野之中的位置,太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直至一紙荒唐言,被人故意曲解,以「文字毀謗君相」的罪名,被捕下獄。
雖然,最終是有驚無險,但也如那月宮之花一樣,淪落至這寒毛之所。
念及己事,他不僅長嘆了一口氣。
女子輕輕一笑:「莫不是學士想到了什麼,何至於長籲如此?」
蘇軾答到:「天道不測,造化弄人,又從何捉摸呢。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女子卻說:「不見得,若終是在月宮之中,此花雖可沐仙露,浴靈氣,但終究是一輩子的活牢,即便是被貶到了這裡,要遭這苦水澀風,總還是有草木相伴,於冬末開紅花,於春而結紅實長圓,獨享一方清露。
人道是『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物不亦是一樣嗎?」
隨即,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撫摸著如豆一般的花蕾兒,再與蘇軾說道:「先生當為此花賦詩一首,相逢一場,也是緣分。」
蘇軾點了點頭,略作沉思,便作了一首「海棠詩」:
江城地瘴蕃草木,只有名花苦幽獨。
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
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
自然富貴出天姿,不待金盤薦華屋。
朱唇得酒暈生臉,翠袖卷紗紅映肉。
林深霧暗曉光遲,日暖風輕春睡足。
雨中有淚亦悽愴,月下無人更清淑。
先生食飽無一事,散步逍遙自捫腹。
不問人家與僧舍,拄杖敲門看修竹。
忽逢絕豔照衰朽,嘆息無言揩病目。
陋邦何處得此花,無乃好事移西蜀?
寸根千裡不易致,銜子飛來定鴻鵠。
天涯流落俱可念,為飲一樽歌此曲。
明朝酒醒還獨來,雪落紛紛那忍觸。
蘇軾吟畢,轉身看時,那女子卻不知所蹤。
05
次日,有地方上幾個慕名蘇軾才華的官人來訪,雖是陋所,蘇軾天性愛結交,於是幾句話來話往,相互之間便也是變得熟知起來。
對蘇軾的坎坷遭遇,眾人也是唏噓不已,其中一個喚作潘丙的,字彥明,也是進士出生,本該搜於京官,卻因不服北方水土,自遣歸鄉閒居,和父、弟一同經營著一個小酒館子。
和蘇軾聊得深沉,不覺已天暮,於是便邀他一起去家中飲幾杯。蘇軾欣然赴約。
二人對酌,酒至三巡,潘丙道:「筵中無樂,不成歡笑。不才家中有一樂意,不如喚出歌舞幾曲,以助筵前之樂。」隨即拍手幾聲,那幕簾後面,便悠悠的傳出了女子的清唱之音。
那聲音帶著波紋,竟將那雕梁之上的粉塵紛紛震落,又化作清涼爽風,吹醒了蘇軾的些許酒意。
蘇軾聽得入迷,真覺得那世間的流鶯巧囀、彩鳳和鳴都不及。
直至曲終,才道:「妙哉!妙哉!此乃天籟之音,那韓娥之吟,秦青之喉也不過如此!」
潘丙道:「如此佳音,豈不比得上那京城舞榭靡靡之音?學士何不以此留一佳作?」
蘇軾想了想,便請出紙筆,思索間,不禁又想到了昨日見到的那個女子,心想這聲音,如果配上那女子的才貌,想必真的是天上的海棠仙子下凡啊!
遂拈起筆來,做一《訴衷情》,詞曰:
海棠珠綴一重重。清曉近簾櫳。
胭脂誰與勻淡,偏向臉邊濃。
看葉嫩,惜花紅。意無窮。
如花似葉,歲歲年年,共佔春風。
寫罷,潘丙大笑道:「看葉嫩,惜花紅,學士是相見唱詞之人呢?」
於是便教伺人卷上繡簾,喚出那唱曲的女子。
未曾料到,那女子果真是昨日所見之人。女子見到蘇軾,也有點驚訝,但很快也從容敬禮,笑道:「不曾想昨日暫別,今日便得相見。」
蘇軾答:「原來是小娘子,怪不得清音如此。」
潘丙見到,便驚問,「學士是與琪娘有故交?」
蘇軾慨然一笑,琪娘也輕柔一笑,便將昨日所見,如是道來。
潘丙曰:「先生遇到此女,也算是天定,琪娘也非凡塵之人,如此想來,和先生當之為『天涯淪落人』呢!」
蘇軾好奇,問琪娘:「是否有啥過事,不如傾情吐來?」
琪娘想了想,蹙眉,如勾起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往,旋即,輕攏慢捻著懷中的琵琶,彈唱之間,便說出自己的由來之事……
眾看官,不知琪娘唱的是何事,令蘇軾心驚魄動,且關注作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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