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與直覺該相信哪個(你相信直覺嗎它靠譜嗎)
2023-04-28 04:37:25 2
弗朗西斯·培根《Second Version of Triptych 1944》,單幅198×147.5cm,1988年
在人們談論藝術創作時,總有聲音強調藝術家可遇不可求的靈光一現與「直覺」。這看似是一門玄學,神奇且難以用理性和邏輯予以解釋。然而,「藝術直覺」並非無中生有,偶然需在必然的基礎之上才能誕生。今天,時尚芭莎藝術為你揭開藝術家直覺的神秘面紗。
「偶然」的饋贈
「直覺是上天的賜予,而思維只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僕人。矛盾的是,現在我們開始崇拜僕人,卻貶低上天的饋贈。」
——瑞士藝術家託馬斯·呂辰格(Thomas Lüchinger)《直覺素描》
託馬斯·呂辰格(Thomas Lüchinger)《無題》,60.5×45.2cm,1986年
「直覺」(intuition)一詞天然充斥著神秘氣息。字典告訴我們:這是一種自然的能力或力量,令人無需任何證據或邏輯推斷就可以知曉某事;一種指導人以某種方式行事而不完全理解為什麼的感覺。與人們在生活中經歷的似曾相識之感與帶有警示意味的生理悸動,直覺就像第六感,說不清又道不明。
傑克遜·波洛克《Autumn Rhythm》,布面油畫,266.7×525.8cm,1950年
「藝術直覺」的概念最早由法國唯心主義哲學家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提出。他將其區別於人們從日常生活中積累的經驗,把直覺當作一種深層的、生命性的審美體驗。無論是設計一座建築、譜寫一段音樂還是創作一系列繪畫,感知力與乍現的靈光都是藝術家在創作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譬如拉斐爾在構思時無意間瞥見的那位修剪花枝的女孩,順理成章地成為其作品《花園中的聖母》的形象靈感來源,這一過程充滿了偶然與不確定性。
拉斐爾·桑西《花園中的聖母》(Madonna del Prato),布面油畫,122×80cm,1507-1508年
此外,創造性直覺作為一種開放、流動的狀態,埋藏於我們的潛意識中,藝術家則憑藉敏銳過人的觸覺將其從生活中提煉出來。心理學家榮格稱之為「集體無意識」:「這是水的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懸浮在水中……我在自己身上體驗到他者,而我以外的人也體驗到了我。」
胡安·米羅《The Hunter (Catalan Landscape)》,布面油畫,64.8×100.3cm,1923-1924年
胡安·米羅《The Sun》,布面油畫,126.3×197cm,1949年
胡安·米羅《Hirondelle Amour》,布面油畫,199.3×247.6cm,1933-1934年
人們無法控制自己陷入睡眠後的腦電波,閉上眼後,腦內千奇百怪的劇情片充斥著偶然性。於是,超現實主義藝術家沉迷其中,在虛幻模糊的夢境裡探尋直覺與本能的根源。胡安·米羅孩童般天真的作品以潛意識為源點,施展其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瑞士畫家亨利·福塞利(Henry Fuseli)則為其描繪的夢魘籠上一層神學色彩——看著他筆下幽靈般的人物,觀眾仿佛能聽到天外來音在耳邊低語。
由此可見,藝術家的直覺正是其觸角,令他們擁有「連接大氣層和宇宙中的電流」的能力。
亨利·福塞利《The Shepherd’s Dream, from 『Paradise Lost』》,布面油畫,154.3×215.3cm,1793年
亨利·福塞利《Percival Delivering Belisane from the Enchantment of Urma》,布面油畫,99.1×125.7cm,1783年
印象派的作品同樣呈現出直覺對藝術創作的深刻影響,其美學是一種對「事物」進行「描繪」的願望,因此用亨利·柏格森的話來說,就是利用純粹的感知來無私地、完全地、從內部將世界表現出來。保羅·高更曾說過:「在直覺這一詞裡,是一切。」在感受、思想與視覺形象之間保持的微妙平衡幫助他創造出一個個遠離喧囂的純真世界。
保羅·高更《大溪地少女》(Tahitian Women),布面油畫,69×91.5cm,1891年
保羅·高更《Café at Arles, Arles》,布面油畫,72×92cm,1888年
無中生有?
如此虛無縹緲的概念仿佛帶有一種宿命般的意味——不同於看得見、摸得著的理論學習,既然直覺難以觸及,它是否真的如同神諭,創作者只能靜待其降臨?須知「問渠哪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藝術直覺並非無中生有,而是擁有多途徑的源泉為之不斷提供養分與生命力,經由長期培養而成。
保羅·高更《CHEMIN DE VILLAGE (LA SENTE DU PÈRE DUPIN)》,布面油畫,31.1×46.9cm,1879年
在柏格森與榮格的直覺理論中,藝術直覺的首要來源之一便是「共情」。它不僅僅是感知或觀察,更是一個積極與創造的過程。「藝術家是情感的容器,無論它們來自天堂、地球、一張紙、逝去的臉龐還是蜘蛛網。」偉大的藝術家需要將自己置於所描繪的主題內部——也許是一處自然風景、一名模特,也許只是一間平平無奇的房屋——並通過直覺努力打破空間設置的屏障,與之融為一體。
巴勃羅·畢卡索《閱讀》,波格魯,布面油畫,130×97.5cm,1932年
巴勃羅·畢卡索《朵拉·瑪爾像》,1937年
畢卡索將這種融合描述為「豐滿」:「畫家要經歷充實和空虛的兩種狀態。譬如當我在森林裡散步時,那裡的綠色太滿,令我消化不良。我必須將這種感覺清空成一幅畫,綠色佔主導地位。畫家的繪畫仿佛迫切需要擺脫他的感覺和幻覺。」
巴勃羅·畢卡索《坐在窗邊的女子(瑪麗-特蕾莎)》,布面油畫,146×114cm,1932年
巴勃羅·畢卡索《The Dream (Le Rêve)》,布面油畫,130×97cm,1932年
對哲學家德勒茲而言,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則偏向於煽動肉眼所見的「事實問題」——他描繪介於想像、視覺、信念和見證之間的現實。在作品被創作出來前,亟待描繪的「事實」尚未成型。培根的繪畫形象化了這個過程,將大多數眼睛忽略的東西帶到了表面。這就是為什麼德勒茲寫道:「畫家已然出現在畫布上。」
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自畫像》,35.5×30.5cm,1975年
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自畫像》,35.5×30.5cm,1971年
弗朗西斯·培根《Head with Raised Arm》,布面油畫,61×50.7cm,1955年
但有時,直覺又是藝術家靈感枯竭之際、絕處逢生的一道甘霖。1943年,在傑克遜·波洛克還未被伯樂發掘時,佩姬·古根海姆經蒙德裡安的推薦,委託他為自己在紐約的聯排別墅創作壁畫。波洛克躊躇滿志地走進工作室,面對六米長的畫布卻毫無創作想法,就這樣乾耗了數月,直到佩姬給他下達了最後通牒:「要麼現在就畫,要麼就再也不用畫了。」
眾所周知,deadline向來是創作者的第一生產力。在最後關頭,藝術家用盡整夜時間完成了作品《壁畫》。此時,他並未意識到自己的直覺竟開啟了一次將被稱為「抽象表現主義」的運動。
佩姬·古根海姆和傑克遜·波洛克
傑克遜·波洛克《壁畫》(Mural),布面油畫、蛋彩,243×604cm,1943年
迷信「直覺」?
話雖如此,藝術直覺的產生與養成也需要一個特定的心理過程。直覺並不是非理性主義的「代言人」,而是理性與感性的結合。德國哲學家戈特弗裡德·威廉·萊布尼茨說過:「音樂,就它的基礎來說,是數學的;就它的出現來說,是直覺的。」這一格式套用在其他藝術形式中同樣適用——理論也是藝術創作的重要基礎之一。
弗朗西斯·培根《Study for Bullfight No. 1》,198×147.5cm,1969年
而直覺作為藝術家對自己的生命綿延的再現,則不可能被他人輕易抄去。一幅畫無論被臨摹得多麼相似,也難以做到完全相同。被複製的只是畫的顏色、線條等外在形式,而非畫家創作時生命中的直覺活動。
保羅·高更《Te Tiare Farani (Flowers of France), Tahiti》,布面油畫,72×92cm,1891年
巴勃羅·畢卡索《亞威農少女》,布面油畫,243.9×233.7cm,1907年
義大利美學家克羅齊曾作過如此形象的比喻:「直覺是這條河、這個湖、這小溪、這陣雨、這杯水。」有時,這份偶然的饋贈會不經意間出現於各種意想不到的時刻,而無人知曉直覺何時一定會降臨。但只有在其出現時能牢牢抓住它的人,方能創作出不俗的傑作。你相信直覺嗎?歡迎留言討論。
編輯、文謝瑋葦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部原創,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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