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出演的小姐姐(黑人女演員主演007是個壞主意)
2023-07-06 06:47:44
誰能想到驚奇隊長的閨蜜要出演「007」了。《每日郵報》的匿名信息源稱將於明年上映的第25部「詹姆斯·邦德」電影中會出現一位黑人女性,她的化名可能是若美(Nomi),並將繼承「007」代號,而主演者是《驚奇隊長》中瑪利亞·蘭博的扮演者拉什納⋅林奇(Lashana Lynch)。
在共識日趨撕裂的今天,這樣的消息——儘管未經證實,也足夠引起不小的口水戰。有一派自然是狂喜的,這個55年的老派系列終於開始出現女性「007」,而且是一位黑人女性,這是劃時代的一步。可能更令他們感到高興的是劇情中這位新的「007」拒絕了詹姆斯·邦德,後者那些慣熟的調情伎倆統統失效,顯得尷尬而過時。「邦女郎(Bond Girls)」這個稱呼也被禁止出現,取而代之的是「Bond Women」,《每日郵報》稱這個系列「要學會正確地對待女性」。
對傳統主義者來說,「007」這個代號具有經典意義,它本身就代表著一個身揣殺人執照,冷靜沉著利用各種武器和戰術,穿梭於世界各地,與不同女性產生露水情緣的白人男性精英特工形象。現在,這個代號被拿走了,雖然邦德依舊是邦德,但凌凌漆再也不是凌凌漆了。這讓他們感到不滿。從新聞下面的評論來看,支持這樣一位白人男性特工的觀眾不在少數。
從1962年肖恩·康納利在《諾博士》中說出那句著名的「邦德,詹姆斯·邦德」開始,這個特工電影系列就迎面撞上了女性主義思潮。晚些時候,蘿拉·穆爾維等批評家直接為批判電影中的女性形象提供了理論工具——「凝視」,行動的男人和作為奇觀的女人。在《諾博士》中,電影中無處不在的男性目光,「凝視」著穿白色比基尼從加勒比海中緩步走來的烏蘇拉·安德絲。
在早期的海報上,女性要麼衣著暴露在邦德身旁搔首弄姿,要麼或跪坐或匍匐,看上去嬌柔、無力,與詹姆斯·邦德的偉岸形象形成鮮明對比。他們在劇情中的角色定位也是如此。《諾博士》中的女性,要麼是被營救的對象——烏蘇拉·安德絲,要麼是利用身體優勢獲取情報的笨特工——贊娜·馬歇爾,要麼是主動向邦德魅力投降的臣服者——尤妮斯·蓋裡森。在《霹靂彈》中,盧仙娜·帕魯茲飾演的頂級殺手被邦德當成了盾牌,瑪蒂妮·貝絲維克飾演的他的助手也被證明毫無間諜潛質。在《金手指》中,霍納爾·布萊克曼飾演的雖然是金手指的保鏢,但幾乎總是搖曳身姿等待被解救。坦妮婭·瑪蕾特飾演的角色想要為姐姐報仇,卻暗殺失敗。邦德電影中的女性似乎被下了詛咒,每次行為都必定遵守墨菲定律。
影片中還常常出現這樣一種女性形象,遭受過虐待或侵犯,對愛情和男性已經絕望,但在完美男性邦德的愛情攻勢下,打開心結、迅速臣服。烏蘇拉·安德絲就被設定為小時候遭受過性侵犯,並長期受暴力脅迫。《金槍客》中被脅迫充當情婦的莫德·亞當斯,《殺人執照》中被毒梟懲罰的塔麗薩·索託,都是如此。他們在別的男人那裡遭受挫折,在邦德這裡找到溫暖,就好像他是騎士羅蘭,或者靠撫摸就可以治癒麻風病的國王。他們的結局卻大多不算太好。
這當然都是為了增強邦德的男性魅力,即便是那些女性反派,那些欺騙或懷抱惡意靠近邦德的人,最終也要麼折服於他,要麼付出了代價。還有那些僅僅是因為靠近邦德,就付出生命的傻姑娘,被毒死的若林映子,被誤殺的黛安娜·裡格、拉娜·伍德,被處決的柯瑞妮·克萊瑞和卡珊德拉·哈裡斯……M夫人調侃邦德:「女人們都願意為你去死,是不是?」
這種註定不幸的悲劇性,是「男性凝視」的一部分,因為它們最終都指向觀眾和邦德本人,影片的類似情節不是讓觀眾們去同情那些女性,而是要他們對邦德又一次背負了情感的重擔感同身受——又有一個女性為了我獻出了生命。這當然也增加了邦德這個角色的深度,在某些時候,他因為情債太多而刻意保持克制的特質也出現在劇情中。《最高機密》中林恩-霍利·詹森飾演的花樣滑冰運動員瘋狂勾引邦德,但被他拒絕了。
但漸漸的,邦德身邊出現的女性形象更像是搭檔,他們開始行動,而人數急劇減少。在肖恩·康納利時代,他的每次任務都可以邂逅四、五位漂亮姑娘,但在皮爾斯·布魯斯南和丹尼爾·克雷格時代,一部電影中最多出現兩三位,而且其中也有不少並不會愛上邦德,比如《幽靈黨》中的蕾雅·賽杜。她拒絕用槍,只是因為不喜歡,她同時拒絕邦德的陪伴,顯得獨立並對自己的女性身份有自己的體認和感知。
在烏蘇拉·安德絲和蕾雅·賽杜之間,至少還可以塞入一個女性形象系列,那些強大的、功能性的女性。最先出現的是《女王密使》中飾演翠西的黛安娜·裡格,她的飆車戲和親手設計的衣服彰顯了自己的行為能力。《海底城》中的蘇聯特工安雅·阿瑪索瓦少校第一次和邦德背靠背,兩個人的合作顯得專業而克制,較少情慾色彩。《最高機密》中的卡洛·波桂則創造了一項記錄,她飾演的美琳娜·哈夫洛克是出於共同利益選擇了同邦德,並且用一把十字弓為父母報了仇。在該片的海報上,代表她的模特處於海報的中心位置,手握十字弓,邦德則顯得躡手躡腳。
從被徵服者、被保護者,到能打、能開車、能出主意的功能性角色,再到可以和邦德合作,並明確對他表示拒絕的獨立女性,邦德系列電影中的女性角色的變化回應了女性主義思潮和市場需要,並非一成不變。相應的,邦德的形象也並非始終如一。在《黃金眼》中M夫人痛罵邦德是個「大男子主義者、厭惡女人的恐龍、冷戰時期的老古董」。沒錯,他的確是這樣,他總能讓觀眾想到日不落帝國的餘暉,想起冷戰的鐵幕,想起龜毛而挑剔的英國紳士。他來往於曾經的英國殖民地或屬地,《諾博士》中的牙買加、《霹靂火》中的巴哈馬、《雷霆谷》中的香港……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難題,和一個有一個異國美女談著戀愛——但從不深陷其中,他的消費習慣堅持得很好,幾乎無人不知。
所有的這些都被統一在了一個代號下面——「007」。他曾經是緩解大英帝國臣民的身份焦慮的工具,是支配型、霸權型男性氣質的傑出代表,是男孩們爭相模仿的對象。但他並不總是如此,他在進步,雖然速度並不算快。觀眾們逐漸接受了他的改變,接受他會犯錯,接受他年輕時的莽撞,逐漸衰老而過時,甚至準備退休。邦德本人就是熒幕男性氣質變遷的整部編年史——當然也是女性氣質的,類型片的。人類學家雪萊·奧特那說:「文化來自於社會事實,而社會事實又來自於文化。文化與社會發展相互作用,而電影則成了反應文化和社會發展的一個載體。」
如果我們承認性存在本身是社會建構和文化建構的產物,那麼性彆氣質的變化當然導致了電影這一文化載體的變化,觀眾們自然會用錢投票,如果他們感到被冒犯,感到電影不合時宜,自然會讓他撲街。但詹姆斯·邦德似乎並沒有走到這一步,相反觀眾們或許不那麼願意接受他的變,但非常願意接受他的不便,即便是女性觀眾。《天幕殺機》在美國的女性觀影人數佔比達到40%。而《幽靈黨》成功打破了《哈利·波特》的英國首周票房記錄。事實證明,觀眾們喜歡被翁貝託·艾柯稱為騎士救美式的故事模式,喜歡被打磨精熟的視聽節奏和敘事方式,喜歡那些保持不變的元素——美女、賭博、香菸、勞力士手錶、搖勻的馬提尼酒……即便詹姆斯·邦德電影中的女性形象一直在進步,但還沒有進步到當代。
身份政治方興未艾——福山:《歷史終結之後是什麼?身份政治》,現在就批評它矯枉過正還太早。但它逐漸變成了這樣一種東西,特麗莎·梅和工黨領袖科爾賓互相指責對方是反猶主義者、反伊斯蘭主義者,並要求對方立刻開始陣營內部的自我審查;川普對四位民主黨新星的批評再次導致兩黨議員的對抗,共和黨議員準備要求其中的一位為辱罵川普道歉,這想必比議會動員起來譴責川普難得多。人們熱衷於選出一位連三權分立都搞不清楚的社會主義者來代表他們,因為他們對她身份標籤的肯定高過對政治責任和問題意識的興趣……
而現在它「入侵」了一個非常成功的電影系列。一位女性主義者、一位編劇打算剝奪他進步的機會,直接把一個歷史符號、一枚勳章——「007」從他身上拿掉,安在一位黑人女性身上,50多年的陳釀突然換了配方,一家公司突然要出售自己的核心資產,步子邁太大,容易扯到蛋,影迷的憤怒可想而知。它當然會吸引一部分從來不喜歡詹姆斯·邦德電影的人的主意,更討好都市女性觀眾群體,但它更可能導致影史上最成功的類型片系列就此終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