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有風的地方40集完整版(去有風的地方)
2023-07-15 23:36:41 1
1948年12月30日,杜魯門總統批准了一份,關於「防止共產黨在亞洲進一步擴張」的重要報告。
二戰結束後,喬治·凱南在1946年第一個提出遏制蘇聯與共產主義的主張,剛好迎合上意,從而受到重用,一時炙手可熱,到1948年美國政界已就反共達成共識,在歐洲建起了柏林圍牆,德國被一分為二;在亞洲,為了「防範共產主義深入中南半島」,美國決定接手被越南人打懵了的法國,插手越南國內事務。
1959年北越就開始痛揍南越,眼看南越被打得哇哇叫,美國一看這不行,不管管的話共產主義會順著中南半島一直搞到東南亞,最後全亞洲都得姓蘇,會威脅到整個美國的勢力範圍,便於1961年派特種兵進入越南,直接介入越南戰爭。
美國早先只派出軍事顧問、特種兵和部分支援部隊參戰,叫「特種戰爭」,規模不大,有點像今天俄烏戰爭裡,俄羅斯管自己叫「特別軍事行動」。
但到了1964年8月,美國第七艦隊的馬多克斯號驅逐艦,在北部灣打著「水文地理研究」的旗號搜集情報時,被北越魚雷艇襲擊,馬多克斯號還擊,擊沉一艘,另兩艘逃命逃得快沒追上,兩天後馬多克斯號跟特納·喬伊號說又在同一海域被北越魚雷艇襲擊,於是美軍正式帶著一堆小弟出兵登陸峴港,擼起袖子自己上場親自跟北越幹仗。
後來很多資料都說北部灣事件是美國自導自演,是不是其實不重要,反正拳頭大的說話就有道理,你愛信不信,信不信都得揍你。
越南戰爭自此全面爆發,10年時間,北越軍民傷亡170萬,失蹤33萬,美國死亡5.8萬,受傷30萬,南越死傷70萬人,把整個越南打成了焦土。
北部灣事件對我們衝擊很大,我去攀枝花三線博物館參觀時,開篇就介紹北部灣事件的重要性,我們當時十分重視,覺得可能真要跟美國再打一次,全國都在加緊備戰。
1964年的中國,在北邊和蘇聯的關係鬧得很僵,在南邊又擔心美國從越南攻過來,因此中央定位國家安全,在「早打、大打、打核戰爭」的料敵從寬的戰略判斷下,掀起了耗資巨大的三線建設,深深影響到了今天中國中西部城市的工業發展史。
我的家鄉就是在1965年,以此獲得了大量三線工業建設的紅利,一直到1990年代,這批工廠幾乎全部衰敗消亡,家鄉經濟才開始日益艱難。
1960-1978年,是新中國經濟最困難的時期,為了保衛主權,我們同時與美蘇兩位大佬為敵,無法獲得外部資源輸入,經濟發展被迫中斷,一直到度過了這段時間,中國才迎來了正常發展。
越戰也使美國痛苦不堪。
美國跟其他國家拉開天大的軍事差距,真正威震藍星,是在1990年代的伊拉克戰爭,打得全世界各國一片目瞪口呆,打越戰時,還沒有那麼多亮瞎眼的高科技,沒跟蘇聯拉開代差,越南有中蘇源源不斷的武器支援,加上熱帶雨林密布,地勢複雜,本來就十分難打,中方面又劃下「不準過北緯17度線」的規矩,否則將派志願軍參戰,使越戰對美軍來說就是一個越陷越深的沼澤。
65萬美軍在越南前後忙活了十年,直接開支是2000億美元,間接開支難以統計,開銷最高的1969年,佔到國防開支的36.7%,戰後老兵安撫麻煩不斷,從肉體到心理都出了問題,像史泰龍的成名作《第一滴血》,講的就是老兵回國後無家可歸受人欺凌的故事。
當然越南那邊更加慘到沒朋友,但越南人沒有宣傳機器,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傾訴。
真正底層人的苦難,永遠是無聲無息的,他們的生死如蟲蟻一般,向來無人過問。
越戰疊加高福利競賽致使美國財政虧空,於是政府就加稅,一加稅老百姓就著急上火,又碰上電視普及,媒體為了收視率,將戰爭的殘酷性毫無保留地傳回美國本土,美軍虐待戰俘和屠殺平民的錄像讓民眾大受刺激,就紛紛上街遊行反越戰。
就在反越戰的過程中,興起了美國的嬉皮士運動。
好了,下面要進入本文的重點了。
看過《阿甘正傳》的,應該記得他女友珍妮就做過一段嬉皮士,看起來又有愛又有點不太正常,他們通常穿著喇叭褲或波西米亞的衣服髮飾,反對戰爭、不工作,常聚在一起彈吉他、吸毒、濫交,喜歡民謠和搖滾,熱愛浪漫自由的烏託邦生活,經常喊著「要做愛,不要戰爭」(Make love not war)、「在一起」「各幹各的事」等 ,在全世界一邊搞文藝一邊東遊西蕩,空餘之餘就拉人頭一起搞性解放。
嬉皮士的誕生,跟美國二戰後生活富裕有莫大關係。
1945年美國出版了一本普及讀物,叫《嬰兒與孩童撫養常識讀物》,在貧窮年代孩子能養活就靠造化,只要日子一富裕,每家每戶都把孩子當寶貝養,美國父母都照著這本書養娃,注重子女個性自由、隨心所欲,這种放縱式的教育,致使這波娃長大了不喜歡服從權威,也討厭按規矩出牌,加上音樂文學思潮湧動,催生了1960年代的嬉皮士人群。
反越戰是嬉皮士運動的催化劑,反戰歌手Bob Dylan、Arlo Guthrie、Joan Baea的音樂使嬉皮士的文化飛速傳播,巔峰時1969年伍德斯託克音樂節有50萬人參加,據說還有100萬人被堵在過來的高速公路上,三天時間的搖滾節日,從8月15日到18日,嬉皮士們盡情享受音樂、大麻、性愛,被稱為嬉皮士們的終極狂歡。
但這波運動在歐美來得快也去得快,傳統派怒斥嬉皮士們就知道成天瞎搞,墮落不負責任,許多州乾脆立法禁止舉辦同類音樂節。
嬉皮士在歐美的名聲一直都不太好,畢竟一幫小年輕不工作,天天聚在一起抽大麻玩搖滾,社會人怎麼看怎麼彆扭,而幾乎在伍德斯託克音樂節舉辦的同時,在好萊塢比弗利山莊,發生了狂熱嬉皮士「曼森家族殺人案」。
曼森老媽是一名職業妓女,老爸壓根不知道是誰,由於老媽常年蹲局子,歸阿姨和姨父養大,他姨父又常年虐待他,使曼森從十歲就在外流浪,靠小偷小騙過活,跟老媽一樣常年坐牢,人生觀基本已經毀了。
33歲時曼森在舊金山街頭打流,遇到一群無知的年輕嬉皮士,他用豐富的江湖老油條經驗,壓制這幫年輕人幼稚的小腦瓜,年輕嬉皮士們被他那種含含糊糊模稜兩可的智慧言辭震驚到了,大家視他為心靈導師,男的販毒、女的賣淫供養他。
這個組織越搞越大,搞成一個60人的小邪教團體,曼森給年輕信徒吃迷幻藥,高喊愛與和平,然後在讚美聲中開始飄了,要帶著信徒們搞事情,在1969年8月9日曼森家族集體上頭,衝進洛杉磯著名導演波蘭斯基的家裡,殘忍虐殺了4個上門的朋友,又將波蘭斯基懷孕8個月的大明星妻子莎朗·塔特捅了16刀再活活勒死。
看著是不是很眼熟,沒錯,昆汀的《好萊塢往事》講的就是這件事。
這回惹到幹傳媒的人,影響力可不小,事發後經傳媒發酵,整個嬉皮士人群的口碑算是徹底毀了,社會上沒法混了,走到哪都被人吐口水,這些年輕孩子本來就大多出生於中產家庭,胡鬧完這陣子,都老老實實被父母拎回家上班去了,有錢的繼承家族事業,沒錢的成了打工人,嬉皮士就這樣從歐美主流慢慢消失。
是從歐美消失了,但並沒有在全世界消失。
雖然大部分嬉皮士開始掙錢成家,但還有少部分嬉皮士一直堅持了許多年。
他們在歐美不受待見,就開始降維打擊,去對歐美文化盲目崇拜、剛好生活成本又極低的發展中國家。
開始的時候,他們成群結夥,聚集在東南亞,後來,他們又順著中南半島,來到了大理。
如果你光看官方描述,會這樣寫:歐美嬉皮士喜歡大理溫暖的氣候和友好的原住民,因此常年在此定居。
其實這些是次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大理曾經盛產上好的大麻,嬉皮士們是奔著大麻來的。
大理有上關花、下關風、蒼山雪、洱海月,氣候溫暖,風氣純樸,這些都是事實,但真正吸引嬉皮士定居的,肯定不止這麼簡單。
雲南各少數民族,一直將大麻當成經濟作物種植,蒼山上的大麻質量尤其好,大家用它做麻衣,拿火麻籽當零食吃,還用籽來煉油,甚至拿來製藥治療便秘。
據一位植物學博士反應,大理原本種植的大麻叫火麻子,並不能製毒,真正能製毒的是印度大麻,大理在1980年代後興起的大麻,很有可能是嬉皮士發現這裡適合種植大麻,帶過來的能製毒的大麻種子。
因為雲南本地人不抽大麻,一直到歐美嬉皮士到來,才興起了這股妖風。
「那時候雲南旅遊業剛剛起步,1983年才有洋人背著雙肩包過來,」一位大理老人家,跟我坐在大理一處小院暖洋洋的陽光下,一邊伸手撫摸腳下的小土狗,一邊眯著眼睛聊起往事,「他們看到大理這邊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的大麻,蒼山上也到處是野生大麻,喜出望外,就一個接一個地從東南亞過來了。」
聊了半日,老人還帶我走進大理古城,說要帶我見一處地方,我那時剛在玉龍雪山拉傷了膝蓋,一瘸一拐跟著他,來到一處叫洋人街的街道,老人指著街頭牌坊說:
「這些洋人在大理租房生活,還有些人在這條街上開酒吧和咖啡館,白天洋人們常常聚在一起喝咖啡,就有了大理的這條洋人街。」
他們在大理租房便宜,有大麻抽,領著國內的救濟金就能過活,在1980-1990年代,還有好多中國文藝青年崇拜他們,追隨他們而來,這種神仙日子哪裡去找?便賴在大理不走了。
洋人也帶洋人,來大理的也不僅僅是歐美嬉皮士,慢慢也有了歐美其他正經搞文藝的,大理口碑日漸傳到海外,外國人越來越多,尾隨而來的中國文青也越來越多。
慢慢地,大理聚集的文青越來越多,大家租一家鄉民院子,開始每天畫畫、彈吉他、喝咖啡、曬太陽、抽大麻的生活。
但我在2023年1月去到大理的時候,既見不到洋人,也見不到大麻。
「十年前還有許多賣大麻的,」一位本地年輕人跟我比劃,「很便宜,50塊錢能買一沓。」
「那現在怎麼見不著了?」
「禁毒唄,都給收拾了,」那年輕人說,「現在剷除1000株大麻,獎勵200塊。」
我查了下資料,2014年《南方周末》確實報導過大理過去的大麻盛景,每年大麻豐收季節,麗江和大理就擠滿了歐美嬉皮士,嚴重時,「昆明、大理、麗江的酒吧和街頭,隨時能碰上兜售大麻煙的人。」
原來在歐美媒體的報導裡,大理被稱為「大麻之城」,不過雲南省政府得知後十分重視,花大力氣,將大麻產業徹底給剿滅了。
「因為沒了大麻,所以國外的嬉皮士全跑了?」我問那位大理老人家。
「沒大麻是主要原因,」老人家說,「次要原因是這些嬉皮士都窮得要死,大理和麗江的物價上來了,他們吃不消,部分回國了,部分去寮國了。」
外國的文青和嬉皮士走了,但大理的文藝慣性還在,名頭已經打響,大理的風花雪月已深入人心,中國的文青們越聚越多,最後,大理便自然形成了一座文藝之城。
一位大理本地人告訴我,原本中國的文青們在酒吧唱歌為生,大概在2013年,他們走出酒吧,就拎著一瓶啤酒,坐在人民路路邊邊彈邊唱,以這種方式,漸漸形成了各個小圈子。
大理真正形成自我特色的文青氛圍,大概也就十年時間。
2023年初,劉亦菲主演的電視劇《去有風的地方》,又帶火了民眾對大理的浪漫主義期待,去到大理旅遊的人,已經人山人海。
農曆大年初三的下午,我經人介紹,一瘸一拐來到大理床單廠藝術區,在這裡,見到了活生生的文藝青年們。
他們衣著打扮比常人更鮮豔些,在這裡擺攤算命、賣麵包、賣蛋糕、賣咖啡、賣原創繪畫作品,還有許多人聚集在一起,聽別人彈民謠。
我點了一杯咖啡,混進人群裡,曬著溫暖的陽光,默默地坐了一會。
在我周圍都是美好的事物,是音樂、是陽光、是茶點、是青春。
然而我已經多歷世事,不再只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了,我知道大理這種文藝氛圍形成的背後,有那麼漫長的歷史,是越戰、是嬉皮士、是曼森案、是大麻、是西方文化曾經對我們的巨大衝擊,以及地方發展後的自我管理、自我文化氛圍的形成。
大家來到有風的地方,享受美好的生活,但大家都不知道,大理有那麼漫長去蕪存菁的文化進化史。
我在大年初三溫暖的陽光下,坐在大理床單廠的人群裡,我一邊喝著咖啡聽著民謠,一邊卻看到歷史的涓涓細流,正緩慢而有序地,從眼前一點點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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