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七號高清電影(票房奇蹟海角七號上映10周年)
2023-07-22 01:49:31 4
魏德聖始終強調,《海角七號》只是表達了人的情感,無需背負那麼多的「政治寓意」,他不希望電影被過度解讀。或許,10年後再看《海角七號》,對今天的影壇亦有借鑑。
是偶然還是必然?即使《海角七號》已經問世10年,如今再談起這部臺灣電影創造的票房奇蹟,仍有人不解:「還不錯,但有那麼好嗎?」
2008年8月22日,《海角七號》上映當天全臺灣票房僅有92萬新臺幣,但隨後兩天半的時間票房破500萬,雖不算高但對長期低迷的臺灣本土影片而言已算佳績。
之後電影口碑傳開,票房以倍數增長,最終12月12日首輪影院下映時累計超5.3億新臺幣成績,至今仍是臺灣市場票房最高的華語片。要知道在只有2300萬人口的臺灣地區、平均票價250新臺幣的情況下,差不多10個人中就有1個人看過這部電影。
輿論對《海角七號》的評價早就超過了其自身價值。在金融危機、臺灣民眾情緒低迷時,這部獻給失意人的電影讓人重拾對這塊土地的認同。它像打開了一道閘口,讓電影演變成一次全民事件,讓導演魏德聖變成了一位救世英雄。
魏德聖
服務於臺灣地區雲林縣臺西郵局的老郵差丁滄源當時並未想到,他多年前一次「死信活投」的經歷,意外造就了一部爆款電影《海角七號》。
2004年,魏德聖在報紙上看到一條新聞:丁滄源騎著機車在大街小巷穿梭送信,其中一封來自日本大阪的信件,收件地址是臺南州虎尾郡海口莊145-1號,但這個日治時期的舊址早已不存在,信原本可以退回,但丁滄源不死心,展開了超級尋人任務。
丁滄源花了2天終於查到地址,不過收信人早已過世14年,他的兒子打開信件時,紅了眼眶,裡面是父親在日據時代投資關西電廠的股利47元,即使早就陰陽兩隔,收信人的兒子仍然感受到了父親的溫度,他並沒有去領錢,而是將股息通知留作紀念。
阿嘉和友子
魏德聖覺得這個故事很適合拍成電影,並且,將小時代的人情融入大的歷史背景中,是他最喜歡的題材,就像韓國電影之所以崛起,其實很多故事就來自於朝鮮半島的歷史和政治矛盾,從而激發了許多感人題材。
預告片
花了一整年時間,魏德聖寫好了《海角七號》劇本,他將丁滄源的投遞經歷改寫成了一段愛情故事。2006年末,魏德聖將劇本投給「臺灣新聞局」做輔導金簡報,審核以最高分通過。
輔導金機制,是為了培養青年導演,不過魏德聖拿到的輔導金只有500萬,而他設想的投資額是5000萬。《海角七號》的策劃李亞梅勸他:「5000萬是一般臺灣電影的5倍,別太天真啦。」
魏德聖找不到投資者,後來他通過「臺灣新聞局」做擔保,抵押自己的房產向銀行申請貸款1500萬,加上阿榮片廠以攝像器材出租及後期製作技術的形式入股1500萬,但資金上還有缺口。魏德聖找過日本電影《娜娜》的投資方,但日本老闆一句話回絕:「這樣的電影不好賺錢。」香港美亞公司一度決定投資,不過這筆錢最終給了另外一部臺灣電影。
魏德聖於是開始了「邊拍片邊借錢」的日子。他後來回憶:「每個人都只是想跟你聊聊,不是真的有心想要支援你。」不僅如此,很多時候還得接受投資者訓話,「甚至有人教訓完你之後也不借錢,我就很想打他」。魏德聖開玩笑:「當時心中不只是抱怨、憤怒!根本每天都想著要報仇……每天都想!」
《賽德克·巴萊》
他形容自己是個賭徒,仿佛拍片生涯總是跟抵押房產、借債聯繫在一起。事實上,在《海角七號》之前,2003年底,魏德聖就曾抵押房產自籌250萬拍出一版五分鐘的《賽德克·巴萊》宣傳片,他渴望讓外界看到這個題材的潛質,從而募集到5個億的拍攝資金,而這個數字相當於臺灣地區6年輔導金的年度預算總和。
在業界看來,《賽德克·巴萊》故事冷僻、本土色彩過濃,並不適於投資。按照以往經驗,一部臺灣本土片的投資超過2000萬,就一定不會賺錢,而《賽德克·巴萊》上億的預算被稱為「自殺行為」。
在那之前,魏德聖已經失業了一年,靠妻子養活。他每天早上騎著摩託車送老婆上班,然後提著電腦到咖啡館坐上一天,堅持寫劇本。他在日記裡跟自己聊天,有時把自己想像成一條魚,來觀察自己。他給梵谷寫信,擔心有一天自己會死得沒有價值。不明白是太驕傲還是太自卑,更不知道還要再等待多久。
他的老師楊德昌曾對他說:「時代不在了,你還要做這樣的事嗎?」只是魏德聖想不通:「為什麼講一個故事要花到那麼多錢,可是為什麼講一個故事就不能花到那麼多錢?為什麼大家都對我要做的事情有那麼大的質疑啊?」
後來《賽德克·巴萊》又向民間集資到45萬,與原先設想的預算相比是杯水車薪。魏德聖只得將募款全部捐給慈善組織,他再次發問:「為什麼有錢人都沒有夢,有夢的人卻沒有錢?」
《海角七號》,送給失意的人
雜牌樂團
「你很想當英雄?」一位記者問魏德聖。
他淡淡笑道:「英雄是到最後的享受階段才是英雄,在開始要做的過程中,一點都不英雄,甚至很窩囊。」
當過楊德昌的副導演(《一一》),做過陳國富的副手(《雙瞳》),魏德聖最終在入行15年的時候孤注一擲,拍攝首部長片《海角七號》。
「從去年……不,是前年開始,我自己正是陷入這種情況。」在回答為什麼《海角七號》的主角都是失意人時,魏德聖回答。
「自《雙瞳》之後,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我一直覺得很憤怒,很不甘心。我覺得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卻沒有一部真正代表自己的作品可以公映,這種憤怒與不甘心一直累積著……但是這樣也沒用,就想怎樣去面對,於是就有了這部電影。」
阿嘉
茂伯
在臺北玩樂團十年沒搞出名堂,阿嘉心灰意冷地回到南部家鄉恆春,頂著郵差的缺兒送起信來,每天卻仍過得渾渾噩噩,直到他拿到一個寫著日據時代舊址「恆春郡海角七番地」的待寄郵包,人生機運起了微妙的變化。
預告片(樂團篇)
他不甘不願地加入了當地一支雜牌樂團,小角落裡的每個人都在為生活打拼,除了失意樂團主唱阿嘉,還有隻會彈月琴的老郵差茂伯、修車行當黑手的水蛙、唱詩班鋼琴伴奏的小女孩大大、小米酒推銷員馬拉桑、交通警察勞馬父子,這幾個不搭調的人,竟要為了度假中心演唱會暖場而組團表演。
失意於模特事業的活動公關友子對這支雜牌樂隊很不滿意,每天擺著臭臉的友子卻被更跩的阿嘉惹得又生氣又想了解他,兩人在吵鬧中激發了莫名的情愫。友子在阿嘉房間裡偷看了「恆春郡海角七番地」的郵包內容,請求阿嘉務必要將郵件送到收信人手中,讓遺憾消失。
馬拉桑
「我把自己的失意放在不同的角色身上。」魏德聖說。
實際上,電影之外,範逸臣因為當街撒尿事件事業跌至谷底、林曉培開車撞人、田中千繪也只是一個沒有名氣想在臺灣謀求發展的小演員,「低潮期的他們與片中角色狀態相符」,當然也有很大原因是當紅明星不願理睬這部小片子,比如柯受良的兒子柯有倫就拒絕了阿嘉這個角色。
魏德聖本身也是臺灣南部人,他理解:「臺灣的城鄉之別很明顯,中南部、東部等地方的年輕人,一畢業就要到城市裡打拼,城市是絕望與希望的代名詞,你要麼成功,要麼失敗。我經常看到一些被城市打敗的年輕人回到家鄉,從此成為沒有靈魂的人,每天只是喝酒聊天,混下去。」
有時候年輕人很容易被環境打垮,但老年人卻很頑強,就像片中的茂伯。有一次魏德聖去訪問一個部落裡的老人家,他們很努力滴在鋸木頭、改建房子,想發展當地經濟和旅遊,就是希望在外的孩子能夠回家,安穩度日。
影片一開始便帶出不同的人物,勤快的小米酒推銷員,暗戀老闆娘的水蛙,交通警員勞馬,友子,阿嘉。「他們就像各種顏色混在一起,成為一個混濁的,很難看的顏色,然後我用一場喜宴的戲,用酒把這些顏色都還原出來,讓所有角色去面對自己的脆弱,只有面對自己的脆弱,他們才有可能去消除心中的遺憾。」魏德聖說。
《海角七號》中的愛情
在這個失意人回鄉尋找新的價值的故事裡,魏德聖本來想用夢想來做包裝,後來他又覺得,可能用一段愛情故事支撐會更好,於是一對因為政勢分離的戀人,他們的遺憾在60年後被阿嘉和友子彌補,這段同樣來自臺灣地區和日本的跨國愛情產生了新的價值。
影片結尾,日本歌手中孝介與阿嘉唱出同一段童謠:「男孩看見野玫瑰,荒地上的野玫瑰。清早盛開真鮮美,急忙跑去近前看。愈看愈覺歡喜,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
魏德聖說,這首童謠就是愛情的原點:「愛情就是,男孩看見玫瑰,並且互相愛上對方。純粹的愛情是無關國籍、地域、政治的,而是我愛你,你愛我。」他選擇了這首舒伯特作曲、歌德作詞的《野玫瑰》。
但他沒有說出口的,是接下來的歌詞內容:「男孩說我要採你,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說我要刺你,使你常會想起我……男孩終於來折它,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刺他也不管,玫瑰叫著也不理,只好由他折取……」愛情的背後,亦是現實的殘酷與壓抑,是傷痛之外所隱藏的夢想。
值得一提的是,《海角七號》10年後,魏德聖又在新片《52赫茲,我愛你》中將範逸臣、田中千繪、林曉培、馬念先、民雄、應蔚民、麥子這些演員聚在一起客串電影,只有茂伯的扮演者林宗仁在2011年去世了。這些人都還在演藝圈兜兜轉轉,卻不再有《海角七號》時的風光。
一部話題度大於自身價值的電影?
阿嘉的背影
從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臺灣電影經歷了漫長的冬日,年產量甚至銳減到個位數,市場幾乎90%都被好萊塢電影佔領。而《海角七號》耗資5000萬,是長期低迷、籌資困難的臺灣電影為數不多的大製作,沒有宣傳預算,就通過口碑創造人氣,最終在媒體推波助瀾下成為「臺灣票房奇蹟」。
2008年臺灣地區電影總產量回暖到36部,總票房約1085萬。2009年為48部,總票房約1.2499億;2010年總產量為50部,總票房約4.5117億。總體上臺灣本土片還是被好萊塢嚴重壓制,但《海角七號》帶來的崛起效應不容忽視。
影片剛上映時,男主角範逸臣曾開玩笑票房過2000萬臺幣就裸泳,結果上映不到1個月他就真的在拍攝地墾丁兌現諾言,顯然他的褲子脫得有點早。
臺灣地區掀起《海角七號》熱潮,有觀眾甚至重複觀看18次,其他臺灣本土片也因此受益,《囧男孩》票房突破2100萬新臺幣、《九降風》破天荒重新上映。
很久之後,魏德聖回望電影的成功時仍有點暈:「當時奢望5000萬票房回本,現感覺就像考試一半題目是猜的,卻得了滿分。」
不過也有觀眾在勢不可擋的「口碑營銷」下看完電影,不解地問:「還不錯,但有那麼好嗎?」 《刺青》導演周美玲也表示,輿論對《海角七號》的評價早就超過了其自身價值。對這部電影,很多人選擇觀看的原因就是:「不看就落伍了。」
友子
在臺灣電影學者焦雄屏看來,《海角七號》是一部時機特別關鍵的影片。它剛好出現在臺灣的「全民大悶局」。
從社會心理層面來講,藍綠對決太久,社會充斥對立、負面、消極的情緒,這時一部簡單歡樂的影片,大家會非常樂於接受;從產業上看,臺灣電影凋零已久,觀眾選擇用腳投票,表明「我們想看這樣的電影」,甚至主動要求擠進電影院看、不買盜版。
這也潛在地表達了對以前的電影不滿意:包括藝術性較強的電影、個人式的電影、一些拙劣而盲目追求商業利益的恐怖片或同性題材等。
片段之海邊演唱會
焦雄屏舉例,先是《海角七號》、《聽說》,再是《艋舺》,以及《雞排英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這個軌跡一路過來,突出的是臺客的個性,這些電影跟新一代觀眾有溝通,非常不強調疏離感。這些年輕的電影都希望建立臺灣的本體性,它們沒有故意跨地域,做出『超臺灣』的東西。但在侯孝賢、楊德昌乃至蔡明亮的作品裡,都是一些木頭臉不說話的,好像裡頭有很多東西,但是不在表面表現出來」。
極度個人化的影像與表達,一度成為彼時臺灣電影的代名詞。焦雄屏直言:「藝術電影很好,但商業電影不能不爭氣。」
「因為種種因素,我們沒法像香港電影人那樣跟內地緊密合作,早就在邊緣之外了,自己不能再不努力。我也花了十年的時間跟那些新導演說,你們必須跟觀眾親近,要拍有親和力的電影。因為在這個市場上只有兩個結果,有和沒有——有的就能很大,沒有就是零。如果總是注重個人追求,注重在電影節上拿獎,在市場上就是失之東隅。」
焦雄屏認為:「《海角七號》是一部輕鬆宜人的電影,但不是藝術成就特別高的電影,有些電影界的前輩甚至覺得莫名其妙,它憑什麼這麼成功?我的結論是,它是這個社會等了很久的好消息,是一個全民運動。」
《海角七號》
2009年2月14日,《海角七號》在中國內地公映,最終斬獲2250萬元人民幣票房。電影同樣在觀眾群體中引發熱議,甚至由於片中特殊的歷史背景,在上映前一度引發「封殺」傳聞。
不過魏德聖始終強調,「時代的錯誤是時代造成的,愛情無需背負那麼沉重的歷史包袱」,《海角七號》只是表達了人的情感,而無需背負那麼多的「政治寓意」,他不希望電影被過度解讀,因為這不是他拍片的初衷。
對於巨大的輿論度,魏德聖講了一段話:「如果大陸是一片紅花開到天邊,那臺灣就是一個小小的後花園,有各種花花草草。不能說誰更美,讓我們坐下來,欣賞彼此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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