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詠流傳詩詞全集(20220521經典詠流傳第五季第7期開場白引用的詩詞賞析)
2023-08-02 11:54:00 3
2022《經典詠流傳》第五季第7期開場白丨寫作好素材丨寫作金句2022-05-22 22:14·寒香礪劍
撤貝寧開場白:
讓我們與世界達成了和解,
它把相思變成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1]」的遼闊;
它把離愁變成了「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2]」的纏綿;
它把憤然變成了「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3]」的激昂;
它把漂泊變成了「故園松桂發,萬裡共清輝[4]」的祝願;
它把悲憤變成了「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5]」的豪邁;
它把孤寂變成了「嶺樹重遮千裡目,江流曲似九迴腸[6]」的惦念;
它把磨難變成了「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7]」的希望。
經典用不同的美,讓我們領略世界不同的層次,感受生命的豐富深厚。
1.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出自唐代張九齡的《望月懷遠》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茫茫的海上升起一輪明月,你我相隔天涯卻共賞月亮。
首二句:遼闊無邊的大海上升起一輪明月,使人想起了遠在天涯海角的親友,此時此刻也該是望著同一輪明月。謝莊《月賦》:「隔千裡兮共明月」。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多情的人都怨恨月夜漫長,整夜裡不眠而把親人懷想。
情人:多情的人,指作者自己;一說指親人。
遙夜:長夜。
怨遙夜:因離別而幽怨失眠,以至抱怨夜長。
竟夕:終宵,即一整夜。
滅燭(zhú)憐光滿,披衣覺露滋(zī)。
熄滅蠟燭憐愛這滿屋月光,我披衣徘徊深感夜露寒涼。
憐:愛。
憐光滿:愛惜滿屋的月光。這裡的滅燭憐光滿,很顯然根據上下文,這應該是個月明的時候,應該在農曆十五左右。此時月光敞亮,就是在現在今天,熄掉油燈仍然感受得到月光的霞美。當一個人靜靜的在屋子裡面享受月光,就有種「憐」的感覺,這只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受而已,讀詩讀人,應該理解當時詩人的心理才能讀懂詩詞。光滿自然就是月光照射充盈的樣子,「滿」描寫了一個狀態,應該是月光直射到屋內。滿:描寫了一個狀態,應該是月光直射到屋內。
滋:溼潤。
不堪盈(yíng)手贈,還寢夢佳期。
不能把美好的月色捧給你,只望能夠與你相見在夢鄉。
盈手:雙手捧滿之意。盈:滿(指那種滿蕩蕩的充盈的狀態)。
末兩句:月華雖好但是不能相贈,不如回入夢鄉覓取佳期。陸機《擬明月何皎皎》:「照之有餘輝,攬之不盈手。」
《望月懷遠》是一首月夜懷念遠人的詩,是作者在離鄉時,望月而思念遠方親人而寫的。
起句「海上生明月」意境雄渾闊大,是千古佳句。它和謝靈運的「池塘生春草」,謝靈運的「明月照積雪」,謝朓的「大江流日夜」以及作者自己的「孤鴻海上來」等名句一樣,看起來平淡無奇,沒有一個奇特的字眼,沒有一分點染的色彩,脫口而出,卻自然具有一種高華渾融的氣象。這一句完全是景,點明題中的「望月」。
第二句「天涯共此時」,即由景入情,轉入「懷遠」。前乎此的有謝莊《月賦》中的「隔千裡兮共明月」,後乎此的有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詞中的「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都是寫月的名句,其旨意也大抵相同,但由於各人以不同的表現方法,表現在不同的體裁中,謝莊是賦,蘇軾是詞,張九齡是詩,相體裁衣,各極其妙。這兩句把詩題的情景,一起就全部收攝,卻又毫不費力,仍是張九齡作古詩時渾成自然的風格。
頷聯「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直抒對遠方友人的思念之情。「情人」,多情的人,有懷遠之情的人。這裡指詩人自己。「遙夜」,長夜。「竟夕」,通宵。詩人思念遠方的友人,以至於徹夜難眠,埋怨長夜漫漫。
頸聯「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承接頷聯,具體描繪了徹夜難眠的情境。「憐」,愛憐。「滋」,沾溼。上句寫詩人徘徊於室內。吹滅蠟燭地更加愛憐灑滿一地的銀色月光。下句寫流連於庭院中。夜色已深,更感到露水也沾溼了身上的衣裳。這就把徹夜難眠的形象傳神地描繪出來。
尾聯「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這月光飽含我滿腔的心意,可是又怎麼贈送給你呢?還是睡罷!睡了也許能在夢中與你歡聚。」「不堪」兩句,構思奇妙,意境幽清,沒有深摯情感和切身體會,恐怕是寫不出來的。這裡詩人暗用晉陸機「照之有餘輝,攬之不盈手[7]」兩句詩意,翻古為新,悠悠託出不盡情思。詩至此戛然而止,只覺餘韻嫋嫋,令人回味不已。
創作背景
733年(唐玄宗開元二十一年),在朝中任宰相的張九齡遭奸相李林甫誹謗排擠後,於開元二十四年(736)罷相。《望月懷遠》這首詩應就寫於開元二十四年張九齡遭貶荊州長史以後,同《感遇十二首》屬於同一時期的作品。
2.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出自唐代李商隱的《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相見很難,離別更難,何況在這東風無力、百花凋謝的暮春時節。
東風無力百花殘:這裡指百花凋謝的暮春時節。東風,春風。殘,凋零。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jù)成灰淚始幹。
春蠶結繭到死時絲才吐完,蠟燭要燒成灰燼時像淚一樣的蠟油才能滴幹。
絲方盡:絲,與「思」諧音,以「絲」喻「思」,含相思之意。
蠟炬:蠟燭。
淚始幹:淚,指燃燒時的蠟燭油,這裡取雙關義,指相思的眼淚。
曉鏡但愁雲鬢(bìn)改,夜吟(yín)應覺月光寒。
早晨梳妝照鏡,只擔憂如雲的鬢髮改變顏色,容顏不再。長夜獨自吟詩不寐,必然感到冷月侵人。
曉鏡:早晨梳妝照鏡子。鏡,用作動詞,照鏡子的意思。
雲鬢:女子多而美的頭髮,這裡比喻青春年華。
應覺:設想之詞。
月光寒:指夜漸深。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yīn)勤為探看(kān)。(蓬山 一作:蓬萊)
蓬萊山離這兒不算太遠,卻無路可通,煩請青鳥一樣的使者,殷勤地為我去探看。
蓬山:蓬萊山,傳說中海上仙山,指仙境。
青鳥:神話中為西王母傳遞音訊的信使。
殷勤:情誼懇切深厚。
探看:探望。
這首詩,以女性的口吻抒寫愛情心理,在悲傷、痛苦之中,寓有灼熱的渴望和堅忍的執著精神,感情境界深微綿邈,極為豐富。
開頭兩句,寫愛情的不幸遭遇和抒情主人公的心境:由於受到某種力量的阻隔,一對情人已經難以相會,分離的痛苦使她不堪忍受。首句的「別」字,不是說當下正在話別,而是指既成的被迫分離。兩個「難」字,第一個指相會困難,第二個是痛苦難堪的意思。前人詩中曾有「別日何易會日難」(曹丕《燕歌行》)「別易會難得」(宋武帝《丁都護歌》)等句,都是以強調重聚之難而感嘆離別之苦。李商隱從這裡推進一步,表明因為「相見時難」所以「別亦難」——難以割捨、痛苦得難以禁受。詩人在一句之中兩次使用「難」字,第二個「難」字的出現,因重複而給人以輕微的突兀感,造成了詩句的綿聯纖曲之勢,使相見無期的離別之痛因表達方式的低回婉轉而顯得分外的深沉和纏綿;這樣的纏綿情態,在「別易會難得」等平直敘述中是不易體會的。這位抒情主人公既已傷懷如此,恰又面對著暮春景物,當然更使她悲懷難遣。暮春時節,東風無力,百花紛謝,美好的春光即將逝去,人力對此是無可奈何的,而自己的境遇之不幸,和心靈的創痛,也同眼前這隨著春天的流逝而凋殘的花朵一樣,因為美的事物受到摧殘,豈不令人興起無窮的悵惘與惋惜!「東風無力百花殘」一句,既寫自然環境,也是抒情者心境的反映,物我交融,心靈與自然取得了精微的契合。這種借景物反映人的境遇和感情的描寫,在李商隱的筆底是常見的。例如《夜雨寄北》的前兩句:「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次句不僅象徵詩人留滯巴蜀,而且反映了客子離人的百無聊賴,同「東風無力百花殘」一樣,寫實與象徵融為一體,賦予感情以可以感觸的外在形態,也就是通常說的寓情於景的抒情方式。
三、四句,接著寫因為「相見時難」而「別亦難」的感情,表現得更為曲折入微。「春蠶到死絲方盡」中的「絲」字與「思」諧音,全句是說,自己對於對方的思念,如同春蠶吐絲,到死方休。「蠟炬成灰淚始幹」是比喻自己為不能相聚而痛苦,無盡無休,仿佛蠟淚直到蠟燭燒成了灰方始流盡一樣。思念不止,表現著眷戀之深,但是終其一生都將處於思念中,卻又表明相會無期,前途是無望的,因此,自己的痛苦也將終生以隨。可是,雖然前途無望,她卻至死靡它,一輩子都要眷戀著;儘管痛苦,也只有忍受。所以,在這兩句裡,既有失望的悲傷與痛苦,也有纏綿、灼熱的執著與追求。追求是無望的,無望中仍要追求,因此這追求也著有悲觀色彩。這些感情,好象在無窮地循環,難以求其端緒;又仿佛組成一個多面的立體,光從一個角度是不能見其全貌的。詩人只用兩個比喻就圓滿地表現了如此複雜的心理狀態,表明他的聯想是很豐富的。「春蠶」句首先是人的眷戀感情之纏綿同春蠶吐絲綿綿不盡之間的聯想,又從蠶吐絲到「死」方止而推移到人的感情之生死不渝,因此寫出了「到死絲方盡」,使這一形象具有了多種比喻的意義。南朝樂府西曲歌《作蠶絲》:「春蠶不應老(不應,這裡是「不顧」的意思),晝夜常懷絲。何惜微軀盡,纏綿自有時。」造意與《無題》的「春蠶」句相近。不過,這裡的春蠶「何惜微軀盡」,是在料定「纏綿自有時」、前途頗有希望的情況下產生的意念。《無題》「春蠶」句則不然,就其表現追求精神而言,它表現的追求是無望的,卻又是不計希望之有無的,感情境界有差異,聯想也更為曲折。以蠟燭的燃燒比喻痛苦的煎熬,在李商隱以前的南朝樂府中,也不少見。如「思君如明燭,中宵空自煎」(王融《自君之出矣》),「思君如夜燭,煎淚幾千行」(陳叔達,同題)等皆是。「蠟炬成灰淚始幹」同樣是用蠟燭作比喻,卻不是單一地以蠟淚比擬痛苦,而是還進一步以「成灰始幹」反映痛苦的感情終生以隨,聯想比前人深微複雜得多,形象的底蘊也因此而豐富得多了。
以上四句著重揭示內心的感情活動,使難以言說的複雜感情具體化,寫得很精彩。五六句轉入寫外向的意念活動。上句寫自己,次句想像對方。「雲鬢改」,是說自己因為痛苦的折磨,夜晚輾轉不能成眠,以至於鬢髮斑白,容顏憔悴,亦即六朝詩人吳均所說「綠鬢愁中改,紅顏啼裡滅」(《和蕭洗馬子顯古意六首》)的意思。但是,《無題》「曉鏡」句說的是清晨照鏡時為「雲鬢改」而愁苦,並且是「但愁」——只為此而愁。這就生動地描寫了紆折婉曲的精神活動,而不再是單純地敘述青春被痛苦所消磨這件事了。自己於夜間因痛苦而憔悴,清晨又為憔悴而痛苦。夜間的痛苦,是因為愛情的追求不得實現;次日為憔悴而愁,是為了愛情而希望長葆青春,總之,為愛情而憔悴,而痛苦,而鬱悒。這種晝夜廻環、纏綿往復的感情,仍然表現著痛苦而執著的心曲。「夜吟」句是推己及人,想像對方和自己一樣痛苦。他揣想對方大概也將夜不成寐,常常吟詩遣懷,但是愁懷深重,無從排遣,所以愈發感到環境悽清,月光寒冷,心情也隨之更趨暗淡。月下的色調是冷色調,「應覺月光寒」是借生理上冷的感覺反映心理上的悽涼之感。「應」字是揣度、料想的口氣,表明這一切都是自己對於對方的想像。想像如此生動,體現了她對於情人的思念之切和了解之深。
想像愈具體,思念愈深切,便愈會燃起會面的渴望。既然會面無望,於是只好請使者為自己殷勤致意,替自己去看望他。這就是結尾兩句的內容。詩詞中常以仙侶比喻情侶,青鳥是一位女性仙人西王母的使者,蓬山是神話、傳說中的一座仙山,所以這裡即以蓬山用為對方居處的象徵,而以青鳥作為抒情主人公的使者出現。這個寄希望於使者的結尾,並沒有改變「相見時難」的痛苦境遇,不過是無望中的希望,前途依舊渺茫。詩已經結束了,抒情主人公的痛苦與追求還將繼續下去。
這首詩,從頭至尾都融鑄著痛苦、失望而又纏綿、執著的感情,詩中每一聯都是這種感情狀態的反映,但是各聯的具體意境又彼此有別。它們從不同的方面反覆表現著融貫全詩的複雜感情,同時又以彼此之間的密切銜接而縱向地反映以這種複雜感情為內容的心理過程。這樣的抒情,聯綿往復,細微精深,成功地再現了心底的綿邈深情。
詩中一、三、四、五各句,都可以從李商隱以前的詩歌創作中發現相似的描寫。在前人創作的薰陶和啟發下,詩人有所繼承和借鑑。但是他並沒有簡單地模仿前人,而是以很高的創造性,向前跨進了一大步,把原來比較樸素的表現手段改造得更曲折、生動,用以反映更為豐富、深刻的思想感情,實際上已經脫去舊的形跡,成為新的創造了。從這裡可以看出,詩人豐富的文學修養與他對於意境和表現手段的探索,是這首詩取得成就的重要條件。
賞析二
相見時難別亦難,說的是義山當時的處境艱難,離開徐州到長安後想進翰林院,向令狐綯說明此時,也就是找熟人走個後門,令狐陶升官之後,為了避嫌謝絕見客,致使義山處境尷尬,相見難,離別又不甘心,所以出此名句。
東風無力百花殘,當時義山已經很大年紀,東風無回天之力挽救百花的凋零,映射自己留不住青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此名句獻給所有為理想奮鬥終生之人。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和上句呼應,青春難留,雲鬢斑白,蠟炬燃盡,月光甚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最後一句起死回生,由深深地「到死」,"成灰"的絕望,到『無多路』,可見作者還是對綯抱有希望,不肯決絕。
從現在來看,此詩不難看出也是寫給令狐綯,希望他看到之後體會到自己的心情,也希望綯能感受到自己並沒有絕望,而是繼續等待綯這個救命稻草的幫助。
創作背景
在唐時,人們崇尚道教,信奉道術。李商隱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即被家人送往玉陽山學道。其間與玉陽山靈都觀女氏宋華陽相識相戀,但兩人的感情卻不能為外人明知,而作者的心內又奔湧著無法抑制的愛情狂瀾,因此他只能以詩記情,並隱其題,從而使詩顯得既朦朧婉曲、又深情無限。李商隱所寫的以《無題》為題的詩篇,大多是抒寫他們兩人之間的戀情詩。此詩即其中一首。
3.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出自唐代李白的《上李邕》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大鵬總有一天會和風飛起,憑藉風力直上九霄雲外。搖:由下而上的大旋風。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bǒ)卻滄溟水。
即使待到風停下來,其力量之大仿似能將滄海之水簸幹。假令:假使,即使。簸卻:激起。滄溟:大海。
世人見我恆殊調,聞餘大言皆冷笑。(聞 一作:見)
世人見我好發奇談怪論,聽了我的豪言壯語皆冷笑不已。恆:常常。殊調:不同流俗的言行。餘:我。大言:言談自命不凡。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孔聖人還說後生可畏,大丈夫可不能輕視少年人啊!宣父:即孔子,唐太宗貞觀十一年(637年)詔尊孔子為宣父。見《新唐書·禮樂志》。宋本「宣父」作「宣公」。丈夫:古代男子的通稱,此指李邕。
大鵬是李白詩賦中常常藉以自況的意象,它既是自由的象徵,又是驚世駭俗的理想和志趣的象徵。開元十三年(725年),青年李白出蜀漫遊,在江陵遇見名道士司馬承禎,司馬稱李白「有仙風道骨焉,可與神遊八極之表」,李白當即作《大鵬遇希有鳥賦並序》(後改為《大鵬賦》),自比為莊子《逍遙遊》中的大鵬鳥。李白詩中還有一首《臨路歌》:「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據唐李華《故翰林學士李君墓志銘序》雲,李白「賦《臨終歌》而卒」。後人認為可能就是這首《臨路歌》,「路」或為「終」之誤寫。可見李白終生引大鵬自喻之意。按此詩語氣直率不謙,故前人有疑非李白之作者,亦有信為李白之作而辨之者。參詹鍈主編《李白全集校注匯釋集評》此詩題解。
全詩開篇激昂高調,前四句均以「大鵬」自比。「大鵬」這一意象經常在李白的作品中出現。大鵬是《莊子·逍遙遊》中的神鳥,傳說這隻神鳥其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其翼若垂天之雲」,翅膀拍下水就是三千裡,扶搖直上,可高達九萬裡。大鵬在莊子的哲學體系中是自由的象徵,李白深受其影響,故而李白的作品中永遠有最浪漫的幻想,永遠充滿對權貴的傲視和對自由的追求。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李白以大鵬自比,描寫了傳說中的神鳥大鵬起飛、下落時浩蕩之景象,更是表現出了詩人李白此時豪情滿懷、直衝青雲之志向。李白在詩中第三、四句寫到:「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即使大風停下來,大鵬落了下來,也會在江湖激起波瀾。如果李白自比大鵬,那麼李邕自然就是大鵬乘借的大風,李白在這裡言明即使將來沒有了李邕的相助,他也能在政壇造成非凡的影響。這種非凡的膽氣不得不用一個「狂」字來總結。
詩的後四句,是對李邕怠慢態度的回答:「世人」指當時的凡夫俗子,顯然也包括李邕在內,因為此詩是直接給李邕的,所以措詞較為婉轉,表面上只是指斥「世人」。「殊調」指不同凡響的言論。李白的宏大抱負,常常不被世人所理解,被當做「大言」來恥笑。李白顯然沒有料到,李邕這樣的名人竟與凡夫俗子一般見識,於是,就抬出聖人識拔後生的故事反唇相譏。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這兩句意為孔老夫子尚且覺得後生可畏,你李邕難道比聖人還要高明?男子漢大丈夫千萬不可輕視年輕人呀!後兩句對李邕既是揄揶,又是諷刺,也是對李邕輕慢態度的回敬,態度相當桀驁,顯示出少年銳氣。
其實歷史上李邕本人亦是一個俠義豪邁、天縱英才的人物,而且對後輩多為照顧。對於這樣一位名士,李白竟敢指名直斥與之抗禮,足見青年李白的氣識和膽量。「不屈己、不幹人」笑傲權貴,平交王侯,正是李太白的真正本色。
創作背景
這首詩是李白青年時代的作品,具體創作時間不詳。李邕在開元七年(公元719年)至九年(公元721年)前後,曾任渝州(今重慶市)刺史。李白遊渝州謁見李邕時,因為不拘俗禮,且談論間放言高論,使李邕不悅。李白在臨別時寫了這首態度頗不客氣的《上李邕》一詩,以示回敬。
4.故園松桂發,萬裡共清輝。
出自唐代杜甫的《月圓》
孤月當樓滿,寒江動夜扉。
獨懸天空的一輪圓月,正對屋舍,月光照射在秋夜滾滾的江面之上,又反射到屋門之上閃動。
委波金不定,照席綺逾依。
綿延曲折起伏的水波在不停地跳動著金光,華麗的綺席被月光照射顯得更加柔美。綺逾依:(蓆子上的)光彩更加柔美。
未缺空山靜,高懸列宿稀。
夜空明月高懸,照耀著幽深寂靜的山林。夜空中月光皎潔,群星稀疏。未缺:指月圓。列宿:指眾星。
故園松桂發,萬裡共清輝。
想到遙遠的家鄉的松樹當茂,桂花正香,在這明淨的夜晚,唯願同遠隔萬裡的親人們共同沐浴在這美好的月光之中。
全詩一直在寫月,角度不斷變化,意境開闊,但清冷寂廖,抒發了作者面對明月時孤獨和對遠方親人真切的思念。
首聯從天上月、江上波到門上月光的閃動,視角不斷轉換,寫出了一個活脫脫的生動傳神的月亮。
頷聯詩人從江樓上俯視長江上的月色,又從寫江上的月光轉到寫屋內的月光。
頸聯詩人的視線從室內轉到了室外,接著詩人又仰望星空。
尾聯詩人由眼前的月亮想像到千裡之外的家鄉和親人,聯想到與他們遠隔萬裡共沐月光。這是詩人的美好的願望和真情的祝願,也是自己長期滯留異鄉,久久難歸的無可奈何的告慰。
全詩意境宏大、清冷寂靜,從天上寫到地上,從江上寫到屋裡,從眼前寫到山林,從身邊寫到萬裡之外。但無論怎麼寫月亮,寫月光,都始終擺脫不了一種孤獨與寂寞的感覺,作者遠在他鄉,根本無法與親人團聚,只能借月亮遙遙地寄託一種對親人的思念之情,既然無法團聚,才會有萬裡共清輝的願望。
5.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出自宋代陸遊的《書憤》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年輕時哪裡知道世事如此艱難,北望中原,收復故土的豪邁氣概堅定如山。早歲:早年,年輕時。那:即「哪」。世事艱:指抗金大業屢遭破壞。「中原」句:北望中原,收復故土的豪邁氣概堅定如山。中原北望,「北望中原」的倒文。氣,氣概。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記得在瓜州渡痛擊金兵, 雪夜裡飛奔著樓船戰艦。秋風中跨戰馬縱橫馳騁, 收復了大散關捷報頻傳。樓船:指采石之戰中宋軍使用的車船,又名明輪船、車輪柯。車船內部安裝有以踩踏驅動的機械連接船外的明輪,依靠一組人的腳力踩踏前行。瓜洲:在今江蘇邗江南長江邊,與鎮江隔江相對,是當時的江防要地。鐵馬:披著鐵甲的戰馬。大散關:在今陝西寶雞西南,是當時宋金的西部邊界。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bìn)已先斑。
自己當年曾以萬裡長城來自我期許,到如今鬢髮已漸漸變白,盼恢復都城已成空談。塞上長城,比喻能守邊的將領。衰鬢:年老而疏白的頭髮。斑:指黑髮中夾雜了白髮。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出師表真可謂名不虛傳,有誰像諸葛亮鞠躬盡瘁,率三軍復漢室北定中原!出師一表:蜀漢後主建興五年(227)三月,諸葛亮出兵伐魏前曾寫了一篇《出師表》,表達了自己「獎率三軍,北定中原」,「興復漢室,還於舊都」的堅強決心。名世:名傳後世。堪:能夠。伯仲:原指兄弟間的次第。這裡比喻人物不相上下,難分優劣高低。
全詩緊扣住一「憤」字,可分為兩部分。前四句概括了自己青壯年時期的豪情壯志和戰鬥生活情景,其中頷聯擷取了兩個最能體現「氣如山」的畫面來表現,不用一個動詞,卻境界全出,飽含著濃厚的邊地氣氛和高昂的戰鬥情緒。後四句抒發壯心未遂、時光虛擲、功業難成的悲憤之氣,但悲憤而不感傷頹廢。尾聯以諸葛亮自比,不滿和悲嘆之情交織在一起,展現了詩人複雜的內心世界。這首詩意境開闊,感情沉鬱,氣韻渾厚。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追敘自己早年的宏圖大志和氣壯如山的愛國熱情。既有對世時艱難的慨嘆,又有對自己當年抗金復國的壯心豪氣的袒露。作者青年時就立下了「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宏願。孝宗即位後,陸遊曾向他陳述了有關定都、備戰和革新政治的建議,使得朝廷主戰氣氛甚濃。隆興二年春,陸遊積極支持愛國將領張浚北伐,符離之役失利,朝中主和勢力日熾,張浚被罷免,陸遊也受牽連而免了官職。乾道八年,陸遊抵達南鄭,在四川宣撫使王炎幕下任幹辦公事兼檢法官,八個多月的從軍生涯是他一生中身臨前線最寶貴的時光,他身穿戎裝,鬥志昂揚地馳騁在西北國防前線。他考察了南鄭一帶的山川形勢和民情風俗,形成了他的「卻用關中作本根」(《山南行》)的戰略思想,積極向王炎陳「進取之策」,但南宋朝廷無法容忍他策劃北伐的活動。最後王炎被朝廷召回,幕府也被撤散,陸遊殷切收復中原的主張成為泡影,他的內心非常失望和苦悶但愛國熱情並沒有消減。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二句,寫作者在鎮江前線時,雪夜遙望瓜洲渡口宋軍高大戰艦;在南鄭前線上,乘秋風,跨鐵馬,奔馳在大散關道上。這是陸遊親歷的兩次難以忘懷的抵抗金兵戰鬥。「瓜洲渡」在江蘇省揚州市南面的瓜洲鎮,此事指宋孝宗隆興二年,陸遊任鎮江通判,勸說支持張浚用兵,準備北伐事。「大散關」在今陝西寶雞市西南,是當時宋金的邊界,此事指宋孝宗乾道八年,陸遊做王炎幕僚,曾籌劃恢復中原大計,領軍隊強渡渭水,策馬直驅大散關前線與金人作戰。作者採用列錦手法,兩句用六個名詞簡潔卻巧妙地寫出了戰鬥的情形和作者想抗金殺敵的心情。宋朝的軍隊曾經在東南瓜洲渡和西北的大散關打敗過金兵,一處是在冬天, 一處在秋天! 一次是兵船作戰,一次是馬隊交鋒。作者在追述早年的快意徵戰生活,流露出抗金復國的豪情壯志。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歲月不居,壯歲已逝,志未酬而鬢先斑,這在赤心為國的詩人是日夜為之痛心疾首的。陸遊不但是詩人,他還是以戰略家自負的。可惜畢生未能一展長材。「切勿輕書生,上馬能擊賊」(《太息》)、「平生萬裡心,執戈王前驅」(《夜讀兵書》)是他念念不忘的心願。「塞上長城」句,詩人用劉宋名將檀道濟典明志。以此自許,可見其少時之磅礴大氣,捍衛國家,揚威邊地,捨我其誰。然而,如今詩人壯志未酬的苦悶全懸於一個「空」字。大志落空,奮鬥落空,一切落空,而攬鏡自照,卻是衰鬢先斑,皓首皤皤。兩相比照,滿是悲愴。這一結局,非詩人不盡志所致,非詩人不盡力所致,而是小人誤人,世事磨人。作者有心而天不予。悲愴便為鬱憤。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尾聯亦用典明志。諸葛堅持北伐,雖「出師一表真名世」,但終歸名滿天宇,「千載誰堪伯仲間」。千載而下,無人可與相提並論。很明顯,詩人用典意在貶斥那朝野上下主降的碌碌小人,表明自己恢復中原之志亦將「名世」。詩人在現實裡找不到安慰,便只好將渴求慰藉的靈魂放到未來,這自然是無奈之舉。而詩人一腔鬱憤也就只好傾洩於這無奈了。 通過諸葛亮的典故,追慕先賢的業績,表明自己的愛國熱情至老不移,渴望效法諸葛亮,施展抱負。回看整首詩歌,可見句句是憤,字字是憤。以憤而為詩,詩便儘是憤。
全詩除了巧用典故,還巧作對比,一處是理想與現實作對比,本希望大家能同心同德抵抗金兵,但現實卻是自己被排擠不能繼續抗戰,恢復中原願望無法實現;二處是自己早年形象與晚年形象作對比,早年是「中原北望氣如山」,而到了晚年卻「鏡中衰鬢已先斑」,表明自己想殺敵報國卻屢次遭受排擠打擊的悲憤;三處是用三國諸葛亮慷慨北伐同當今南宋朝廷妥協不抵抗作對比,以古鑑今,褒貶分明。全詩感情沉鬱,氣韻渾厚,顯然得力於陸遊。這些詩句皆出自他親身的經歷,飽含著他的政治生活感受,是那些逞才摛藻的作品所無法比擬的。
鑑賞二
本詩系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春陸遊居家鄉山陰時所作。陸遊時年六十有一,這分明是時不待我的年齡。
前四句概括了自己青壯年時期的豪情壯志和戰鬥生活情景,其中頷聯擷取了兩個最能體現「氣如山」的畫面來表現,不用一個動詞,卻境界全出,飽含著濃厚的邊地氣氛和高昂的戰鬥情緒。又妙在對仗工整,頓挫鏗鏘,且一氣貫注,組接無痕,以其雄放豪邁的氣勢成為千古傳誦的名聯。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當英雄無用武之地時,他會回到鐵馬金戈的記憶裡去的。想當年,詩人北望中原,收復失地的壯心豪氣,有如山湧,何等氣魄!詩人何曾想過殺敵報國之路竟會如此艱難?以為我本無私,傾力報國,那麼國必成全於我,孰料竟有奸人作梗、破壞以至於屢遭罷黜?詩人開篇一自問,問出多少鬱憤?
後四句抒發壯心未遂、時光虛擲、功業難成的悲憤之氣,但悲憤而不感傷頹廢。尾聯以諸葛亮自比,不滿和悲嘆之情交織在—起,展現了詩人複雜的內心世界。
再看尾聯。亦用典明志。諸葛堅持北伐,雖「出師一表真名世」,但終歸名滿天宇,「千載誰堪伯仲間」。追慕先賢的業績,表明自己的愛國熱情至老不移,渴望效仿諸葛亮,施展抱負。
回看整首詩歌,可見句句是憤,字字是憤。以憤而為詩,詩便儘是憤。
藝術特色
詩的開頭寫的是年青時的認識和志向。「哪知世事艱」,即不知道世事的艱難。事實上要恢復中原,就會受到投降派的阻饒、破壞。因此,一個「艱」字就飽含著對朝廷屈辱投降的激憤,也包含著報國無門的無奈。然而,在那時,詩人渴望恢復中原的豪氣卻像山一樣。這一比喻非常奇特而貼切,可以從山之高聯想到豪氣萬丈,壯志凌雲,也可以從山之凝重、不可動搖,聯想到堅忍不拔,無可動搖之志。這便是詩人年輕時的寫照。接著兩句便是對抗金英雄的追思,其中雖無一個動詞出現,但在讀者面前就呈現著激烈的戰鬥場面,表現出高昂的戰鬥情緒,極有鼓舞人心的作用。詩人通過今昔之對比,從而突出了對現實狀況的不滿,隱含著一種憤懣的情緒。南朝宋時的名將檀道濟自比為萬裡長城,唐朝名將李勣也被唐太宗比為長城,因而詩人要效法他們的精神,以「塞上長城」自比,以為能成為一個抗敵的英雄。然而,壯志未酬,已生華髮,這是以沉痛的筆調,抒發了對苟安而不思抗金的投降派的極度憤慨。最後,通過對諸葛亮的讚揚,嘆息南宋朝廷中就沒有一個可以與之相比之人,用以表明對朝廷不思恢復中原的氣憤。對於一個志在立功卻懷才不遇,光陰蹉跎而難以作為者來說,能不幽憤哀傷嗎?此詩雖然沒有用一個「憤」字,但是胸中那鬱積之「憤」在字裡行間仍然表現得淋漓盡致,其愛國之情將永遠感染著每一位讀者。
創作背景
公元1186年(宋孝宗淳熙十三年)春陸遊居家鄉山陰時所作。陸遊時年六十有一,這已是時不待我的年齡,然而詩人被黜,罷官已六年,掛著一個空銜在故鄉蟄居。想到山河破碎,國家動蕩,感於世事多艱,小人誤國而「書生無地效孤忠」,於是詩人鬱憤之情便噴薄而出。
6.嶺樹重遮千裡目,江流曲似九迴腸。
出自唐代柳宗元的《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登上高樓,極目所見的是一派荒涼冷清的茫茫沙野,如海似天的愁緒油然生起。接:連接。一說,目接,看到。大荒:泛指荒僻的邊遠地區。海天愁思:如海如天的愁思。
驚風亂颭(zhǎn)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lì)牆。
急風胡亂地掀動水中的荷花,暴雨來襲,斜打在長滿薜荔的牆上。驚風:急風;狂風。亂颭:吹動。芙蓉:指荷花。薜荔:一種蔓生植物,也稱木蓮。
嶺樹重遮千裡目,江流曲似九迴腸。
層疊的遠山連綿起伏遮住了遠望的視線,那彎彎曲曲的柳江就如同我百結的愁腸。重遮:層層遮住。千裡目:這裡指遠眺的視線。江:指柳江。九迴腸:愁腸九轉,形容愁緒纏結難解。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zhì)一鄉。
我們一起來到這邊遠的蠻荒之地,怎堪音書隔絕,人各一方。共來:指和韓泰、韓曄、陳諫、劉禹錫四人同時被貶遠方。百越:即百粵,指當時五嶺以南各少數民族地區。文身:古代南方少數民族有在身上刺花紋的風俗。文:通「紋」,用作動詞。猶自:仍然是。音書:音信。滯:阻隔。
這首抒情詩,賦中有比,象中含興,情景交融,悽楚動人。
一二句先寫登樓的所見所感。「城上高樓」之「高」 字,顯示出詩人一到柳州,就迫不及待地登上城樓遠望友人之迫切心情。站得愈高,望得愈遠,足見思之甚切。因為他們五人同遭迫害,命運休戚相關,友誼真摯,雖天各一方,但相思之情不能自已。「接大荒」 寫眼之所見,是說柳州城周圍都是荒涼偏遠之地,寫出他們謫所之艱苦。望到極處,海天相接,一片茫茫。一方面寫出他們四人所貶之處都是近海之地,另一方面也暗示自己的 「愁思」 如同 「海天」 一樣,茫茫不斷。這是由實而虛的寫法。
三四句「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寫的是近處所見。惟其是近景,見得真切,故寫得細緻。就描繪風急雨驟的景象而言,這是「賦」筆,而賦中又兼有比興。屈原《離騷》有云:「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又云:「擥木根以結茝兮,貫薜荔之落蕊;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謇吾法大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在這裡,芙蓉與薜荔,正象徵著人格的美好與芳潔。登城樓而望近處,從所見者中特意拈出芙蓉與薜荔,顯然是它們在暴風雨中的情狀使詩人心靈顫悸。風而曰驚,雨而曰密,颭而曰亂,侵而曰斜,足見對客觀事物又投射了詩人的感受。芙蓉出水,何礙於風,而驚風仍要亂颭;薜荔覆牆,雨本難侵,而密雨偏要斜侵。這不禁使詩人產生聯想,愁思瀰漫。在這裡,景中之情,境中之意,賦中之比興,有如水中著鹽,不見痕跡。
五六句寫遠景。也是「賦」而兼有「比」、「興」的。試看重重綿亙的疊嶂層林,這是西南地區風景的寫實,豈不也象徵頑固勢力的層層包圍禁錮麼?江流的蜿蜒盤旋,豈不也聯想到作者經歷的人生道路與前途的曲折麼?漢代司馬遷《報任安書》說自己受刑之後「腸一日而九回」,形容心情抑鬱之極;盛唐王之渙《登鸛雀樓》「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表現一種豪邁意氣。本詩則更有發展。儘管嶺樹重遮,卻由於登高望遠,仍能逾越障礙,放眼千裡,視線並未被遮住,這是從下句遙看九回江流的描寫中得到答案的。儘管河道曲折,江水畢竟奔騰前進,這是從一個「流」字中可見分曉的。因此,兩句反映作者遭遇許多阻礙與挫折,仍然懷著衝破牢籠的不屈不撓意志,精工的對偶中兼具沉鬱與豪放之致,意境是深遠的。
最後兩句從前聯生發而來,除表現關懷好友處境望而不見的惆悵之外,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望而不見,自然想到互訪或互通音問;而望陸路,則山嶺重疊,望水路,則江流紆曲,不要說互訪不易,即互通音訊,也十分困難。這就很自然地要歸結到「音書滯一鄉」。然而就這樣結束,文情較淺,文氣較直。作者的高明之處。在於他先用「共來百粵文身地」一墊,再用「猶自」一轉,才歸結到「音書滯一鄉」,便收到了沉鬱頓挫的藝術效果。而「共來」一句,既與首句中的「大荒」照應,又統攝題中的「柳州」與「漳、汀、封、連四州」。一同被貶謫於大荒之地,已經夠痛心了,還彼此隔離,連音書都無法送到。餘韻嫋嫋,餘味無窮,而題中的「寄」字之神,也於此曲曲傳出。可見詩人用筆之妙。
全詩用 「賦中之比」 的手法,通過對眼前景物的描寫,託物寄興,以 「驚風」、「密雨」 喻惡勢力,意在抨擊政敵; 以 「嶺樹」 重重,「江流」 回曲比遠望之難和思念之苦,哀怨憂愁之情溢於言表,沉鬱頓挫之感撼人心魄!
創作背景
此詩當是公元815年(唐憲宗元和十年)秋天在柳州所作。柳宗元與韓泰、韓曄、陳諫、劉禹錫都因參加王叔文領導的永貞革新運動而遭貶。元和十年,柳宗元等人循例被召至京師,再度貶為邊州刺史。詩人到達柳州以後,登樓之際,面對滿目異鄉風物,不禁百感交集,寫成了這首詩。
7.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出自唐代劉禹錫的《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巴山楚水悽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被貶謫到巴山楚水這些荒涼的地區,度過了二十三年淪落的光陰。巴山楚水:劉禹錫被貶後,遷徙於朗州、連州、夔州、和州等邊遠地區,這裡用「巴山楚水」泛指這些地方。二十三年:從唐順宗永貞元年(805年)劉禹錫被貶為連州刺史,至寶曆二年(826)冬應召,約22年。因貶地離京遙遠,實際上到第二年才能回到京城,所以說23年。棄置身:指遭受貶謫的詩人自己。置:放置。棄置:貶謫(zhé)。
懷舊空吟聞笛賦(fù),到鄉翻似爛柯(kē)人。
懷念故去舊友徒然吟誦聞笛小賦,久謫歸來感到已非舊時光景。懷舊:懷念故友。吟:吟唱。聞笛賦:指西晉向秀的《思舊賦》。劉禹錫借用這個典故懷念已死去的王叔文、柳宗元等人。到:到達。翻似:倒好像。翻:副詞,反而。爛柯人:指晉人王質。劉禹錫也借這個故事表達世事滄桑,人事全非,暮年返鄉恍如隔世的心情。
沉舟側畔(pàn)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翻覆的船隻旁仍有千千萬萬的帆船經過;枯萎樹木的前面也有萬千林木欣欣向榮。沉舟:這是詩人以沉舟、病樹自比。側畔:旁邊。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zhǎng)精神。
今天聽了你為我吟誦的詩篇,暫且借這一杯美酒振奮精神。歌一曲:指白居易的《醉贈劉二十八使君》。長精神:振作精神。長:增長,振作。
《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是顯示自己對世事變遷和仕宦升沉的豁達襟懷,表現了詩人的堅定信念和樂觀精神,同時又暗含哲理,表明新事物必將取代舊事物。
詩的首聯,便表現出作者不同凡響的抒情才能。劉禹錫因積極參加順宗朝王叔文領導的政治革新運動而遭受迫害。在宦官和藩鎮的聯合反撲下,順宗讓位給憲宗,王叔文被殺,劉禹錫等被貶。他先貶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再貶連州(今廣東連縣),調夔州(今重慶奉節)、和州(今安徽和縣),未離謫籍。朗州在戰國時是楚地,夔州在秦、漢時屬巴郡,楚地多水,巴郡多山,「巴山楚水」,泛指貶地。劉禹錫沒有直率傾訴自己無罪而長期遭貶的強烈不平,而是通過「悽涼地」和「棄置身」這些富有感情色彩的字句的渲染,讓讀者在了解和同情作者長期謫居的痛苦經歷中,感覺到詩人抑制已久的憤激心情,具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
詩的頷聯,劉禹錫運用了兩個典故。一是「聞笛賦」,指曹魏後期向秀的《思舊賦》。向秀與嵇康、呂安是好友,嵇康、呂安為司馬氏殺害,向秀經過兩人舊居時,聽到鄰人吹笛子,其聲「慷慨」激昂,向秀感音而嘆,寫了《思舊賦》來表示對嵇康、呂安的懷念。另一是「爛柯人」,據《述異記》所載,晉人王質入山砍柴,見二童子對弈,他觀棋至終局,發現手中的「柯」(斧頭的木柄)已經朽爛了。王質下山,回到村裡,才知道已經一百年過去了,同時代的人都已死盡。「懷舊」句表達了詩人對受害的戰友王叔文等的悼念,「到鄉」句抒發了詩人對歲月流逝,人事變遷的感嘆。用典貼切,感情深沉。「鄉」指洛陽。一本作「郡」,郡指揚州。揚州是當時淮南節度使的治所,而和州是隸屬於淮南道的。
白居易的贈詩中有「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這樣兩句,意思是說同輩的人都升遷了,只有你在荒涼的地方寂寞地虛度了年華,頗為劉禹錫抱不平。對此,劉禹錫在酬詩中寫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劉禹錫以沉舟、病樹比喻自己,固然感到惆悵,卻又相當達觀。沉舟側畔,有千帆競發;病樹前頭,正萬木皆春。他從白詩中翻出這二句,反而勸慰白居易不必為自己的寂寞、蹉跎而憂傷,對世事的變遷和仕宦的升沉,表現出豁達的襟懷。這兩句詩意又和白詩「命壓人頭不奈何」、「亦知合被才名折」相呼應,但其思想境界要比白詩高,意義也深刻得多了。二十三年的貶謫生活,並沒有使他消沉頹唐。正像他在另外的詩裡所寫的:「莫道桑榆晚,為霞猶滿天。」他這棵病樹仍然要重添精神,迎上春光。因為這兩句詩形象生動,至今仍常常被人引用,並賦予它以新的意義,說明新事物必將取代舊事物。
正因為「沉舟」這一聯詩突然振起,一變前面傷感低沉的情調,尾聯便順勢而下,寫道:「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點明了酬答白居易的題意。詩人也沒有一味消沉下去,他筆鋒一轉,又相互勸慰,相互鼓勵了。他對生活並未完全喪失信心。詩中雖然感慨很深,但讀來給人的感受並不是消沉,相反卻是振奮。
劉禹錫在這首詩中運用了層層遞進的手法。首聯,詩的第一層,先寫自己無罪而長期被貶的遭遇,為全詩定下了憤激的基調。頷聯,詩的第二層,通過對受害戰友的悼念,以及自己回到故鄉竟然恍如隔世的情景,使憤激之情進一步深化。頸聯,詩的第三層,推開一步,對比了自己的沉淪與新貴的得勢,詩人的自我激勵的情緒達到了頂點。尾聯,詩的第四層,急轉直下,表示並不消極氣餒,要抖擻振奮,積極進取,重新投入生活,以自勉自勵結束。層層深入,言簡意深。憤激而不淺露,感慨而不低沉,惆悵而不頹廢,堪稱劉禹錫的代表作品。劉禹錫在這首詩中所表現的身經危難,百折不回的堅強毅力,給後人以莫大的啟迪和鼓舞,所以古今傳誦,交口稱讚。
賞析二
《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是顯示自己對世事變遷和仕宦升沉的豁達襟懷,表現了詩人的堅定信念和樂觀精神,同時又暗含哲理,表明新事物必將取代舊事物。
詩的首聯,便表現出作者不同凡響的抒情才能。劉禹錫因積極參加順宗朝王叔文領導的政治革新運動而遭受迫害。在宦官和藩鎮的聯合反撲下,順宗讓位給憲宗,王叔文被殺,劉禹錫等被貶。他先貶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再貶連州(今廣東連縣),調夔州(今重慶奉節)、和州(今安徽和縣),未離謫籍。朗州在戰國時是楚地,夔州在秦、漢時屬巴郡,楚地多水,巴郡多山,「巴山楚水」,泛指貶地。劉禹錫沒有直率傾訴自己無罪而長期遭貶的強烈不平,而是通過「悽涼地」和「棄置身」這些富有感情色彩的字句的渲染,讓讀者在了解和同情作者長期謫居的痛苦經歷中,感覺到詩人抑制已久的憤激心情,具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
詩的頷聯,劉禹錫運用了兩個典故。一是「聞笛賦」,指曹魏後期向秀的《思舊賦》。向秀與嵇康、呂安是好友,嵇康、呂安為司馬氏殺害,向秀經過兩人舊居時,聽到鄰人吹笛子,其聲「慷慨」激昂,向秀感音而嘆,寫了《思舊賦》來表示對嵇康、呂安的懷念。另一是「爛柯人」,據《述異記》所載,晉人王質入山砍柴,見二童子對弈,他觀棋至終局,發現手中的「柯」(斧頭的木柄)已經朽爛了。王質下山,回到村裡,才知道已經一百年過去了,同時代的人都已死盡。「懷舊」句表達了詩人對受害的戰友王叔文等的悼念,「到鄉」句抒發了詩人對歲月流逝,人事變遷的感嘆。用典貼切,感情深沉。「鄉」指洛陽。一本作「郡」,郡指揚州。揚州是當時淮南節度使的治所,而和州是隸屬於淮南道的。
白居易的贈詩中有「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這樣兩句,意思是說同輩的人都升遷了,只有你在荒涼的地方寂寞地虛度了年華,頗為劉禹錫抱不平。對此,劉禹錫在酬詩中寫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劉禹錫以沉舟、病樹比喻自己,固然感到惆悵,卻又相當達觀。沉舟側畔,有千帆競發;病樹前頭,正萬木皆春。他從白詩中翻出這二句,反而勸慰白居易不必為自己的寂寞、蹉跎而憂傷,對世事的變遷和仕宦的升沉,表現出豁達的襟懷。這兩句詩意又和白詩「命壓人頭不奈何」、「亦知合被才名折」相呼應,但其思想境界要比白詩高,意義也深刻得多了。二十三年的貶謫生活,並沒有使他消沉頹唐。正像他在另外的詩裡所寫的:「莫道桑榆晚,為霞猶滿天。」他這棵病樹仍然要重添精神,迎上春光。因為這兩句詩形象生動,至今仍常常被人引用,並賦予它以新的意義,說明新事物必將取代舊事物。
正因為「沉舟」這一聯詩突然振起,一變前面傷感低沉的情調,尾聯便順勢而下,寫道:「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點明了酬答白居易的題意。詩人也沒有一味消沉下去,他筆鋒一轉,又相互勸慰,相互鼓勵了。他對生活並未完全喪失信心。詩中雖然感慨很深,但讀來給人的感受並不是消沉,相反卻是振奮。
劉禹錫在這首詩中運用了層層遞進的手法。首聯,詩的第一層,先寫自己無罪而長期被貶的遭遇,為全詩定下了憤激的基調。頷聯,詩的第二層,通過對受害戰友的悼念,以及自己回到故鄉竟然恍如隔世的情景,使憤激之情進一步深化。頸聯,詩的第三層,推開一步,對比了自己的沉淪與新貴的得勢,詩人的自我激勵的情緒達到了頂點。尾聯,詩的第四層,急轉直下,表示並不消極氣餒,要抖擻振奮,積極進取,重新投入生活,以自勉自勵結束。層層深入,言簡意深。憤激而不淺露,感慨而不低沉,惆悵而不頹廢,堪稱劉禹錫的代表作品。劉禹錫在這首詩中所表現的身經危難,百折不回的堅強毅力,給後人以莫大的啟迪和鼓舞,所以古今傳誦,交口稱讚。
評析
這首詩是唐代詩人劉禹錫於敬宗寶曆二年(826)冬,罷和州刺史後,回歸洛陽,途經揚州,與罷蘇州刺史後也回歸洛陽的白居易相會時所作。「沉舟」這一聯詩突然振起,一變前面傷感低沉的情調,尾聯便順勢而下,寫道:「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點明了酬答白居易的題意。意思是說,今天聽了你的詩歌不勝感慨,暫且借酒來振奮精神吧!劉禹錫在朋友的熱情關懷下,表示要振作起來,重新投入到生活中去。表現出堅韌不拔的意志。詩情起伏跌宕,沉鬱中見豪放,是酬贈詩中優秀之作。
創作背景
此詩作於唐敬宗寶曆二年(公元826年),劉禹錫罷和州刺史返回洛陽,同時白居易從蘇州返洛陽,二人在揚州初逢時,白居易在宴席上作詩贈與劉禹錫,劉禹錫寫此詩作答。
劉禹錫從小愛下圍棋,與專教唐德宗太子下棋的棋待詔王叔文很要好。太子當上皇帝後,他的教師王叔文組閣執政,就提拔棋友劉禹錫當監察御史。後來王叔文集團政治改革失敗後,劉禹錫被貶到外地做官,寶曆二年(公元826年)應召回京。冬天途經揚州,與同樣被貶的白居易相遇。白居易在筵席上寫了一首詩《醉贈劉二十八使君》相贈:「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在詩中,白居易對劉禹錫被貶謫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和不平。於是劉禹錫寫了這首《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回贈白居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