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精神境界尼採(若覺人生虛幻無意義)
2023-08-02 07:25:21
有人問周國平,人們拼命工作,追求物質享受,夢想財物自由,卻從未考慮過心靈自由,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閱讀尼採有什麼意義?
這問題問得很有現實意義,因為這就是無數人的問題。
很多人盯著物質,盯著財富,一切向錢看,閱讀還有什麼意義?
但周國平說:
讀尼採本身就是對這樣一種物質浪漫的質疑。
讀那些哲學大師的著作,其實可以讓你沉睡的、被壓抑的精神浪漫的渴望甦醒過來。
1986年時,周國平第一次公開講尼採,講座上座無虛席,一千多個位置全都坐滿了人,那一次,他剛開始講,就停電了。
整個禮堂一片漆黑,只有講臺上一根蠟燭亮著,周國平像布道一樣在臺上講,要講的東西都講完了,電也來了,瞬間燈火通明。
全場一片歡呼,為尼採,為他的哲學。
可那時候,尼採已經死去84年了。
他活著的時候,他的哲學不被人知道,他死了之後,他那些激動人心的話,反而被人知道了。
他的同時代的人不理解他,只有他自己對自己充滿信心:「我的時代還沒有到來,有的人死後方生。」
他還說:
「總有一天我會如願以償,這將是很遠的一天,我不能親眼看到了,那時候人們會打開我的書,我會有讀者,我應該為他們寫作。」
是的,他是為這些人寫作的。
他一直在尋找最好的思想,尋找健全的人格,他活得很痛苦,可是從他的一生中,我們能看到的,卻是一個「人」最正常的樣子。
01 | 降生在虔誠的牧師家庭
尼採最狂的話,大概是「我是太陽,太陽是我胯下金燦燦的睪丸。」
但他說的最拉仇恨的話,應該是「上帝死了」。
尼採出生的時候,正是工業文明改變了人們生活的時候,人類在物質的世界裡,成了自己的上帝,信仰失落了,物質浪漫代替了精神浪漫。
用狄更斯的話說,就是「那是最好的時代,那是最壞的時代。」
1844年,尼採來到這個世界,祖上三代,都是虔誠的牧師,外祖父一家,也是虔誠的信徒。
父母對尼採的期望,就是長大後成為一個牧師,可是這個孩子看起來不太聰明,直到兩歲半,才說出了第一句話。
這個家庭,也沒有得到上帝的優待,尼採不到5歲,父親就去世了,不久之後,年幼的弟弟也跟著去世了,接連不斷的苦難,讓他們將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天父和天堂成了我們唯一的安慰和活下去的希望。」
而尼採的志向,是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牧師,所以他生活刻板嚴謹,做事井井有條,一絲不苟。
就連下大雨,他也不願意加快步子,因為他覺得,不該在街上隨便奔跑。
他這樣的生活,使他有了一個小牧師的外號。
他經常躲在某個角落審查自己的行為,如同上帝在審判對錯。
他嚴格要求自己,甚至對妹妹說:「只有當一個人成為自己的主人的時候,他才能成為世界的主人。」
9歲,尼採學習鋼琴演奏,直到此時,他天性的另一面才開始甦醒,那一面充滿創造力,也充滿破壞力,他譜寫狂想曲和舞曲,寫詩。
10歲那年,他寫了50首詩。
到14歲,尼採已經有了三次創作高潮,還為自己的童年寫了一部童年史,他總結說:「對於我過去的工作,我感到滿意。」
他還寫了一首小詩:
生活如鏡,
首當其衝,
便是認識自己,
千萬要努力求索。
02 | 作為「別人家的孩子」,他卻開始思考人生
獲得存在之最大享受意味著:危險地生活。
規規矩矩、本本分分的生活,並不能讓人獲得更多的存在感,此時的尼採,生活還是很規矩,在學校還是好學生。
中學時,他雖然特立獨行,卻不愛玩樂,也不輕易和陌生人接觸,學習認真,大部分時間都用於功課,導致他沒法寫作。
可假期一到,他又重新找到了創作的靈感,「即使在如此美麗的世界裡,依然還存在著痛苦的靈魂。」
他的天性是自由的, 他討厭學校的各種規矩和約束,也討厭學校的清規戒律,但此時的他,沉迷學習,他想學習植物學、地質學、天文學、拉丁語、希伯來文、科學。
但他還有濃濃的宗教情懷,「首當其衝的研究對象是宗教,因為它是所有知識的基礎。」
他也開始感到「知識的領域無比巨大,對真理的追求則永無止盡。」「痛苦就是知識,只有最深地體味了痛苦的人,才能領悟致命的真理。」
可自由戰勝了規矩,尼採厭倦了學校,他宣布,他不想當教授了,他要做一個音樂家。
這樣瘋狂的想法,把母親嚇了一跳。
他想取得職業的成功,但他的精神卻渴望進步。
「精神不能容忍他的原地踏步,它需要向著更高的高度進發。」
03 | 特立獨行的大學生
20歲的時候,尼採上大學了。
他和同伴一起去學校,騎馬在鄉間漫遊,大家在小酒館喝酒,尼採喝醉了,盯著馬耳朵,怎麼看都覺得有些長,像驢,他很嚴謹地去測量,最後宣布:
「這是一頭驢。」
同伴說是馬,尼採不信,又再次測量了馬耳朵,還是倔強地宣布,「這是一頭驢。」
一路上,他們高談闊論,尼採唱著情歌,企圖吸引鎮上的姑娘,村民忍無可忍,將尼採等人趕出村了。
到了大學,學校裡有各種協會,周圍的人都加入協會,尼採也意識到了,如果不合群,就會被排斥。
為了不被排斥,尼採加入協會,「我放棄個性是因為我知道放棄之後會收穫更多。」
為了收穫更多,尼採努力成為一個「完美」的學生,擊劍、飲酒、聚會、跳舞、結交女生,他甚至要和人決鬥。
一開始,他確實覺得很好,但是他很快就厭倦了,越來越討厭娛樂,在人群裡,他卻覺得孤獨。
他為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滿,因為他浪費了時間,所以他打算過更嚴格的生活,這讓他與周圍的人漸行漸遠,甚至和一些朋友斷絕了關係。
尼採知道,生活是能夠習慣的,但他的精神不允許,「當一個人對眼前出現的邪惡沒有源自本能的反感,那麼他就走失得太遠了。」
所以尼採決定,不再這樣浪費時間,於是又刻苦學習,看著周圍的人,他只覺得墮落,因為他們流於表面,不深究知識的內部。
他的妹妹告訴他:「人必須從事情的最痛苦的一面去尋求真理,要信奉基督」,尼採有自己的看法,他想探求真理,卻對基督不以為然。
他覺得:
「如果你想要得到靈魂的安寧和幸福,那麼你就要相信,如果你想要做真理的信徒,那麼你就要探索。」
而探索真理,往往意味著危險生活。
04 | 哲學導師叔本華
大學的時候,尼採按照家裡的要求,選了神學,可尼採已經不想做牧師了,所以他又選擇了古典語言學。
一段時間後,徹底放棄了神學,專攻語言學。
剛讀了一年,他就和周圍格格不入,同學都覺得他孤傲、清高、怪癖、不講交情,尼採只覺得孤獨。
時間越長,他越不知道人生有何意義,甚至不知道如何度過自己的人生。
在學校待不下去了,尼採就轉學。
有一次,他在書攤上看見叔本華的《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這一次遇見,改變了尼採的一生。
他沉浸在叔本華的哲學裡,每天六點起來,看到凌晨兩點,他甚至覺得,這就是為他而寫的。
因為叔本華的書,他的靈魂充實了,叔本華的哲學讓尼採覺得,人生沒有意義,人生就是一個錯誤,但因為叔本華的存在,尼採一點也不怕,因為有同類。
因為叔本華,尼採又重新成為一個努力的學生,不再厭煩古典語言,並且獲得了某些成功,他想把這當成謀生的手段。
尼採對叔本華有多尊敬?
他不得不去服兵役,做了一個炮兵,在炮聲轟隆的戰場上,他不去向上帝祈禱,反而向叔本華祈禱,低呼「叔本華保佑!」
發現叔本華,讓尼採覺得自己有了同類,他感到在這世界上不再孤獨,儘管人生沒有意義。
05 | 24歲的大學教授
尼採確實是年輕有為的,他前途光明,還沒畢業,就有雜誌約稿,但尼採不願意:
「我堅決不做一個愚蠢的政治家。」
但他也是好運的,有大學聘請他做教授,尼採答應了,此時的尼採,才二十四歲。
二十四歲的教授,前無古人。
但最讓尼採興奮的,就是他工作的地方,離他的偶像華格納很近。
這位年輕的教授,前途無量,成了上流社會的座上賓,舞會不斷。
可尼採骨子裡是不規矩的,他很快就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倦,連語言學研究都不感興趣了。
他生活最大的安慰,就是和華格納的交往。
華格納是出名的音樂家,也是此時的尼採的偶像,因為華格納也熱愛叔本華,他們之間的精神連接,就是叔本華。
尼採和華格納交往了很多年,但尼採是不安穩的,他過不了安穩的生活,他也沒法把一個人當成永遠的神。
他一直在尋找,教授這樣的職位不能讓他滿足,叔本華的哲學也不能完全滿足他的精神需求。
他始終在探索,探索著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探索生命的意義。
06 | 悲劇的誕生
叔本華是尼採生命的貴人,但尼採人生的轉折,是《悲劇的誕生》的發表。
《悲劇的誕生》發表之前,尼採是前途無量的教授,雖然特立獨行,為人孤僻,但天才有怪癖,人家也能理解。
可成為教授僅僅兩年,尼採就創作了《悲劇的誕生》,這本書簡直石破天驚,剛一發表,尼採就受到攻擊,在語言學圈子看來,你一個語言學教授,不去研究柏拉圖,還去批判柏拉圖,簡直可笑。
在哲學界,他也得不到承認,被排斥在外。
在學校裡,尼採的課,聽的人越來越少,曾經座無虛席的教室變得空空蕩蕩,甚至只有兩個學生,一個學習德語,一個學習法律。
尼採被孤立了。
但想到叔本華,想到華格納,尼採還不絕望。
他也沒法把哲學作為終生事業,「我和科學、藝術、哲學的距離越來越近,以至於我覺得自己創作出來的作品,是一個半人半馬都怪物。」
但不可否認的是,尼採和哲學越來越近,他希望自己的人生充滿激情,但他不知道的是,這種激情正在將他推向悲劇的人生路上。
他開始變得不合時宜,開始成為偶像破壞者,並試著重估一切價值。
他否定了華格納,否定了叔本華,他相信健康的生命,相信生命的意志,他不再服從誰,而是服從真理。
他說:
我是最後的人,因此我稱自己是最後的哲學家。
07 更高級的這人獨處著
否定叔本華之後,尼採對華格納也越來越失望,因為華格納太人性了,庸俗,不真誠,「充其量只是一個舞臺演員。」
他甚至覺得,把華格納當成偶像,簡直是對真理的背叛,他覺得自己是為真理而活,因此他覺得華格納欺騙了他,導致他背叛了真理。
不止華格納,尼採還攻擊科學和歷史,赤裸裸地羞辱那些埋頭在故紙堆的先生教授們,因為他們掌握著引導公眾言論的權力,而這就是「恐怖主義」。
尼採的危險生活,讓他越來越不被人喜歡,他的書沒有讀者,賣不出去,但他卻不會停止,世界排擠了他,他也拒絕苟同這個無聊的世界。
「我只尋求一點點自由和一點點真正的生活氣氛,我武裝自己,只為抵抗包圍在我周圍的奴隸們,他們人數眾多,令人反感。」
他想獲得成功,可成功卻遙遙無期。
尼採的身體還出了問題,這讓他越來越痛苦。
和身體的痛苦比起來,最令人痛苦的,是精神的折磨,「我們應該對肉體上的痛苦感到慶幸,因為他能夠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使我們遺忘在別處遭受到的磨難。」
他試圖讓華格納變得和自己一樣,但華格納不可能成為尼採的信徒,所以,尼採只能殺死偶像,孤獨行走。
他把《人性的,太人性的》獻給華格納,兩人正式決裂。
「更高級的哲人獨處著,不是因為他喜歡孤獨,而是因為他身邊找不到自己的同類。」
尼採越來越孤獨了,整個世界,似乎沒有人能夠理解他。
08 | 他說上帝死了
1873年,尼採健康惡化,頭痛、失眠、嘔吐、內部器官的痙攣,身體的痛苦時刻折磨著他,而精神的痛苦,也差點讓他崩潰。
可在痛苦中,他的思想卻越來越成熟,他說「現在我自己在各方面都努力尋求智慧,而過去我只是崇敬和愛慕智慧的人。」
此時的尼採,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哲學,也找到了最真實的自己。
1879年,尼採辭去了教授職位,四處漫遊,四處養病,他甚至擔心自己三十多歲就會死。
他還交代了遺囑:
為我守靈的人只能是我的朋友,趕走那些泛泛之交,和那些出於好奇的人,要不然,我無法保護自己。
但上帝見他受的苦還不夠,又讓他好起來繼續受苦,他能夠寫作了,不多久就寫了六個練習本。
他寫的書越來越多,但無一例外,一本都不被接受。
每個健康的日子,他都特別珍惜,早上從床上一躍而起,穿上衣服,往口袋裡塞進一捆筆記、一本書、一些水果和麵包,然後就往海邊去,找一塊大石頭坐下曬太陽,像一隻大蜥蜴一樣一動不動。
《朝霞》就是在這海邊寫完的。
尼採的書,已經讓人感覺瘋狂,但他還嫌不夠,他看見了永恆輪迴,看見了強力意志,他重估世間的一切價值,還高呼:「上帝死了」
這一句話,把尼採推到風浪尖口,他真的被世界排斥出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他嘔心瀝血創作,可是作品無人問津,連出版商都找不到,人家告訴他,讀者不會喜歡這樣的東西,他只能自費出版,出了40本,打算送給朋友,最終只送出去6本。
精神的痛苦折磨著他,身體的問題也折磨著他,有兩年,他輾轉在義大利、法國、瑞士、德國的一些城鎮之間,為他多病的身體尋找適合的水土,每一個地方,停留不過數月,又趕往下一個地方。
朋友去看他,他指著天空,憂鬱地對朋友說:
當我積累我的思想時,我的頭頂必須有藍天。
然後,他把朋友帶到懸崖邊的空地上,對朋友說:
我最愛躺在這裡,醞釀我最好的思想。
他確實找到了。
至少對他而言,就是這樣。
09 | 他終於可以冷眼旁觀那個從來沒有理解過他的世界
尼採的悲劇,結束在1889年,他在大街上,看到一匹瘦馬被虐待。
孤獨又悲傷的尼採,上前抱著這匹馬,嚎啕大哭,他瘋了,神志不清,停止了創作,停止了思想,他反而過得快樂了。
此後10年,他就這樣瘋瘋癲癲地活著。
這個世界與他無關了,是好是壞,他都不在意了。
也許,他從來沒有理解過這個本就悲慘的世界,而這個世界也從未理解過他,迎接他的,反而是不斷的誤解。
最開始發現尼採哲學的光輝的,是一個丹麥人,這個人看到尼採身上的閃光,並預言,尼採將享有盛譽。
他的書也有了很小一部分讀者,這時他還沒瘋。
讓尼採聲名大振的,還是誤解,希特勒經常參觀尼採博物館,並大肆宣揚他對尼採的尊敬,並把《尼採全集》送給另一個納粹頭子墨索裡尼。
有了希特勒帶頭,很多納粹文人開始樂此不疲地頌揚尼採,把尼採當成納粹思想的偶像。
尼採的名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臭。
很多年後,人們也知道了,納粹文人斷章取義,歪曲了尼採的思想,而尼採的妹妹,壟斷了尼採的作品。並進行篡改刪除,試圖把尼採變成一個反猶太主義者,以滿足自己仇恨的私慾。
可事實並非如此。
直到如今,尼採身上,都有很多爭議,但爭議越多,越說明尼採之受歡迎。
也許我們很多人知道尼採,也只是因為他的某句話,比如:「對待生命,不妨大膽一點,因為他只有一次。」
比如:「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10 | 哲學的意義
作為哲學家,尼採指導別人生活,可是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
人要幸福,一定要知道點人生哲學,可是知道哲學的,未必都能活得幸福,哲學家也未必就能活成世俗幸福的樣子,但哲學家一輩子,都在努力做出選擇,都在努力成為自己,他們從未放棄自己,從未放棄成為自己。
我們今天去看尼採,不僅僅是去看一個痛苦的生命怎樣在世間爭渡,而要看到一個熱愛智慧的人,怎樣用自己的一生去尋求真理。
同時也是去看一個人怎樣在世間真實地活著,努力克服一個時代的壓迫,找到真實的自己,而不是被時代塑造,被周圍的環境塑造。
文|不有趣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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