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裡最美好的時光（夏夜清涼的溫柔）

2023-07-29 23:48:50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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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下了兩次雨，一次下了兩天，一次下了三天——

當然中途還是有那麼幾個小時的停頓的，但連續五天的雨還是令人有些吃不消，於是，這個雨霽後有彩虹有月亮有爽風的夏夜是如此難得可貴，令人歡喜。

空氣中殘留著尚未消散的水汽，幽暗的溼意與不知名的各種花香混在一起，是很難用文字描摹的夏日雨後之夜——水呼呼的綠意，泛著一點點霧氣，風卻是輕爽的，帶著溫柔的清涼。

人真的很奇怪，我們對夏天的期盼都跟山川湖海綁定，嚮往著一頭扎進水裡才不算虛度夏日，但一方面我們又厭惡潮溼，厭煩連綿的雨天。

不，不僅是下雨。即使是陰天，若沒有風，傍晚的小路悶悶溼溼，墨綠絲絨般罩著，走兩步就蒙了一頭汗。

可若有風呢，墨綠絲絨秒化為清涼翡翠，溼悶的潮氣變身為綠幽幽的小冰塊，冒著白氣散發著森森涼意——

風吹來的感覺好像猛灌一口冰鎮青檸汁，爽得凌烈，每一個細小的毛孔都張開歡呼，齊齊喊著好舒服呀再來一陣……

多麼美好的夜晚——

難得無雨，難得有清風，難得少年放假在家，還願意大發孝心陪老母親在晚風中散散步。

小區的梔子花已開至尾聲了，夜色中綠葉近似墨色，襯得大朵零星的白花皎潔而清冷。

梔子花兼具豐腴與清雅，長在唐宋共同的審美線上，花瓣量感適中，白而不豔，線條流暢灑脫卻又飽滿厚實；

溼溼綠綠卻又雅致乾淨，在夜色與清風的襯託下，仿佛是空氣裡亮了一盞盞小燈泡，照得夏夜愈發有宜人的風味。

它很香，可能是知道花事將盡，竭盡全力吐出所有的香氣，不留一絲殘餘。

芬芳隨著夜風，一起一伏，猶如海浪，一浪接一浪的香著，可謂清可絕塵，濃能遠溢。

走近了香氣就翻騰在鼻尖上，走遠了幽香猶在縈繞……

少年走在我旁邊，已經高過我半個頭，抬起手臂能居高臨下輕鬆攬住我的肩。

他穿著白色T恤，身材修長削瘦，笑容清新，眼裡閃閃發光。

莫名就打開了老母親的無敵濾鏡，心生自豪，仿佛眼前的清風朗月綠樹白花，都不及少年耀眼，此刻他才是熠熠生輝的主角——

沒辦法，老母親的精美濾鏡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地厚重而任性。

心情好得像喝下一大口冰啤，冒著冰涼微細的幸福泡泡：

這麼美好的少年，是我家的崽呀！

這就是養孩子帶來的無可比擬的成就感，天下沒有哪件事的成就感能與之相比的！

當然，論起養孩子的辛酸與挫敗，也是獨一份的——多少人生平最力不從心的挫敗感是來自育兒的？

老公&老婆是別人的好，而娃，一定是自己的最好！

一個再普通的娃，在老母親的濾鏡加持下都能有無數的與眾不同之處——

越看越歡喜，以至於逐漸喪失理智：

這麼優秀的娃竟然是我生我養的？！

膨脹到不行，沒有什麼能阻止這油然而生的驕傲了，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親媽——

以我之普通，能生出這樣的好孩子，莫非是基因突變？

當然，這獨屬於老母雞護崽式的驕傲啊，盲目狹隘卻不排他：

自家的孩子在自己眼裡是最好的，與別人家的孩子在別人眼裡也是最好的，並不矛盾，都是各家小世界的中心嘛……

然而，在我覺得自家少年真不賴的時候，真正的夏夜男主角上場了——

一位大爺穿著寬大的白色太極功夫衣，手握一根青竹杖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迎面而來，恣態愜意，旁若無人，風鼓動著他寬大的褲腿，瀟瀟灑灑，飄飄若仙。

娘倆目送自在的老神仙離開，面帶羨慕，我說兒砸，你想啥？

少年說：這爺爺真精神……

我樂，打趣道：請用一句詩來形容此情此景。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少年脫口而出。

我猜在老人家出現時這句話已在他腦中盤旋，這位老神仙灑脫自在的形象實在是太配了！

我也有一句應景的：「先生筇杖是生涯，挑月更擔花。」

「挑月更擔花……這個好！這是誰寫的？」

「朱敦儒的《朝中措》，朱敦儒記得吧？初中學過他的詞。」

「知道，金陵城上西樓……」

他背完了問我：「這首詞題目是什麼？」

題目？

我猛不丁也想不起來了……你查查……

我沒帶手機呀……

我也沒帶……

「不想了，等回家再查吧……」

肯定是常見的詞牌，就在嘴邊上，一時突然就想不起來了……

我懶洋洋地不想動腦子，清風拂面，花木含幽香，星鬥在青天，夜色如此美好，「清風明月無人管，並作南樓一味涼」，聊詩詞是順手為之的錦上添花式風雅，傷腦筋就不要了……

少年卻有些不太甘心，皺著小眉毛，很努力地在想。

唉，小孩子就是容易較真……

不像他老媽我，無欲則剛，想不起一個題目算什麼？整首詩忘得只剩一個作者名，咱也照樣無所謂……

記憶力這個東西嘛，本來就有點不靠譜，學過的東西忘記是正常現象，忘的次數多了忘著忘著就習慣了……

只要別阿爾茨海默了把什麼都忘了就好……

兒子，改用海子的一句詩，今夜你娘我不關心人類不關心詩詞，只關心你。

只想在這夏夜難得的清風明月間，在衣袂飄然的微涼中，和我兒隨意地走走……

啊！

我想起來了！

少年歡快地輕呼一聲，打斷我表演性的假煽情，

「是相見歡！《相見歡•金陵城上西樓》！總算想起來了……」

他樂得眉眼彎彎，如清風朗月，如水白山青……

是相見歡啊……

我也笑了，目露溫柔的慈愛。

素來粗枝大葉的心思忽然就生了幾分溫情與細膩，恍然覺得這世間最美的畫面，大抵便是我此時此刻看向少年的眼神吧——在安謐清爽的夏夜，母親看向兒子的眼神……

「今年花落明年好，但見花開人自老」

時間總是不打招呼地走遠，當初軟軟的肉糰子，已是青蔥少年。

下一代長大，上一代老去，時光緩緩流淌，那些美好的舊時光從未消失，只是定格成回憶裡幸福的瞬間。

相見歡，相見歡，世間最美的事——不是留住時光，而是擁有、留下記憶。

默默陪伴的每一個瞬間，都是美好而無聲的詩句……

比如這個夏夜，比如此刻的清風明月與少年……

祝夏安！

（十則感謝您的閱讀，原創文字，謝絕不告自取；部分圖源網絡，告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