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綠葉免費電影(紅花綠葉一部攢勁的電影)
2023-08-07 06:54:20
古柏的日記
——《紅花綠葉》觀影筆記
文:程然
《紅花綠葉》是第五代導演劉苗苗睽違大銀幕十數年的新作。影片講述了一對寧夏西海固的青年男女古柏和阿西燕婚前各有隱衷,婚後逐漸產生感情的愛情歷程。它以洗鍊、純粹的詩一樣的鏡頭語言為我們呈現了層次豐富、妙趣橫生的故事版本。
著名導演劉苗苗
旁白的運用和扎心的話語
主人公古柏患有癲癇,影片一開頭,人們七手八腳地抬著他,在那個遠景鏡頭裡,說著寧夏方言的古柏旁白響起:老人們說,別想太多,想得少就能活下去。
古柏的內心獨白由於攢勁而給力,第一時間就扣人心弦。
整部影片有旁白,它是古柏的內心獨白,作為電影誕生之初的古老手法——旁白,對於它的運用,在如今被創作者們視為如履薄冰之技。時代翻篇了,電影形式在日新月異的變化,如果旁白沒有用好,很容易成為贅筆。
然而,扮演古柏的素人演員,因其恰到好處的緊張感和內秀,他表現出來的人物有些微自閉,又有強烈的自尊,與句句走內、聲聲詰問和頗有一番自怨自艾腔調的臺詞貼合度極高,而不令人跳戲及厭煩,成為只要用得對,新舊都可以拿來用的範例。
「麻雀雖然有殘缺,但它生命的願望也是全美的!」
「請把考驗給我,把疼顧給阿西燕吧!」
「我跑著,就像我的腳找不著地了,就像在空中,就像……」凝練的臺詞像是古柏的內心畫卷,我們看到他的掙扎,猶如看到我們自己的。
我們聽聞這心聲,就像打開了古柏的日記。文學性極強的排比和修辭,與古柏的方言結合在一起,突然產生了一種一個躲在人群後面的後生把心打開給你看的化學效應;同時,因為創作者對生命的認知,他們因為各自的生命歷練而能夠細膩並深入地了解他人的困苦,準確地讓人物說出令最大多數人產生共鳴的臺詞,也因為他們的審美選擇和堅持,使觀者看到了過濾掉痛苦的渣子後,春蠶吐絲般的養分和精華。
那些攢勁的話由於其形式和內容完全貼合,古老的技巧——旁白有用,有效,放在任何時代都不過時,恰如其分,相得益彰。
古柏和阿西燕的動人之愛
這部影片的兩位主人公在婚前皆有殘缺,一個殘缺在身上——古柏不定期犯病,因此沒有勇氣面對愛情,他孤僻地不娶;一個殘缺在心裡——阿西燕訂過婚,她的未婚夫死於一場意外的車禍,她執拗地不嫁。
這樣的兩個人被命運之手捏合在一起,如何相處?如何交付出真心?是否有可能相愛?
他們的困境是隱藏在推進的故事當中的。所以我們看到婚後,兩個小夫妻各睡各的,察覺出端倪的媒婆給婆婆出主意,搬走了一個被子,善良的古柏讓阿西燕蓋被子,自己和衣而睡,只蓋著一件外衣——這樣的日子過了有多久?循環往復的鏡頭中古柏堅守著自己對阿西燕的尊重,直到阿西燕無法按捺自己的惻隱,拉古柏進自己的被窩;
古柏是喜歡阿西燕的,第一次見面,阿西燕的妹妹提出要買一件昂貴的紅衣,古柏的妹妹不樂意,而古柏堅持買下。夜深人靜時,他羞澀地輾轉反側,旁白替他表達說,給阿西燕買什麼都可以。而後,他隨阿西燕回娘家,在阿西燕弔唁未婚夫時撞破真相,他喝光了桌上的白開水,喝水的勁頭完全像把白開水當作了酒!
他質問阿西燕的過去,阿西燕冷冷地回擊他為何要去領低保?難道不是因為他有隱瞞著她的疾病?那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鏡頭,阿西燕站在大衣櫃旁發問,大衣櫃的鏡子裡出現的是站在畫外卻出現在畫中的古柏,古柏急火攻心,向後一倒,犯病了。這是倆人婚後出現的唯一一次裂痕。阿西燕隨後回娘家了。古柏默默消化著其中的酸楚。他對阿西燕的思念戰勝了自己的嫉妒,他忍不住去偷看打穀子的阿西燕——他沒有上前,他只是悄悄地看,僅此,已令他歡欣鼓舞!他跑到無人的戈壁,在斜陽中對著溝壑大喊:阿西燕!阿西燕!
那一幕,是多麼地動人。
這樣一部片子,沒有說教,絕不煽情,有殘缺的人物設置卻並不用來賣慘,以期博取廉價的同情,它樸實地展現著人物的性格和內心,靜水流深地講述愛情本來的樣子。
阿西燕害喜,想吃生葵花籽,古柏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夜裡給她去掰別人家的葵花,他的為難來自他篤信的信仰,那種呵護卻又違背原則的進退兩難,尤為生動。第一次去菜地偷葵花是正面表現的,第二次卻不再重複,鏡頭只拍阿西燕,阿西燕睡著了,電視開著,阿西燕起來等待,時間如此漫長——難道古柏會遇到什麼危險嗎?正當觀眾被勾起擔心,額頭受傷的古柏回來了,帶著一個大葵花。阿西燕動容了,她輕撫著古柏的傷,那一份被激發的愛,在這些細節裡流淌著。影片選擇什麼來正面講述,深具用心。
古柏是生活中的大多數,他們有熱望,也有深刻的自卑,他們覺出秩序中的差錯,卻又自我說服,最終在妥協中咂摸出生活中的滋味。他不是別的什麼人,不負擔在自有人性之外的其他標籤責任,他在這樣的設置裡有隱忍有哭喊,有他說不盡的對阿西燕的眷戀和喜歡。他是電影裡久違了的「這一個」。
《紅花綠葉》觀摩研討會
質感與妙趣
脫穎而出的電影,往往有著自己獨特和紮實的語言系統。《紅花綠葉》最為突出的是有質感的人物設計和有妙趣的戲劇性表達。
比如方言,這女子「攢勁」,從語感上應該是「帶勁」、「優秀」,「好得很」的意思;還有他們互相招呼對方說「閒了來浪」,很多人聽了就笑,其實別想多了,就是「有空來坐坐」……
又比如人物設置,其中的大夫爸算是知識分子,代表村裡的權威,他一方面給古柏看病,但另一方面推卸自己的醫療責任,侵佔古柏的低保資格,第一個移民出去。他言之鑿鑿又鏗鏘有力的表面之下,有點狡猾、有點欺負人;活絡的媒婆,亦是如此。婆婆送她回家的路上,提著兩箱牛奶,直到倆人道別,婆婆遞給她牛奶,她還推託客氣,對方一勸,立即接過手來,意氣風發地走了。
性格不同,動作語言都各異。動作全都在「這一個」人物裡,生動而又令人忍俊不禁。
魯迅先生曾有言:「樓下的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人類的悲歡相通嗎?電影尤其要做這樣的思考。要喚起大家的共鳴,在於人物設置是否紮實,有質感,有妙趣。例如有一場在菜地裡的戲,古柏全家都在,他們在討論是否應該告訴阿西燕孩子可能會遺傳古柏的病,人人觀點都不同,公公不屑大夫爸的論斷,弟弟永遠支持嫂子,婆婆心疼古柏……吵群架符合每個人的出發點,臺詞不多一句不少一句,這場架吵得有條不紊又會心微笑。
這是攢勁的電影。它有勁、有東西。生命中的那些哀傷是底色,妙趣卻紛至沓來。攝影指導,亦是聯合導演胡維捷呈現出的好看場景,有乾淨的貧窮,有自尊的蒼涼,我們能感受到電影的表達是從容的。苗苗導演曾說過,生活有多苦,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想告訴別人那些,也不想別人告訴我。無論經歷了什麼,喜樂無限,不訴苦,正因為此,古柏和阿西燕的愛情故事如此純淨,也如此純粹。
《紅花綠葉》定檔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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