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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

2023-08-08 15:08:16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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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

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禮賓

臨發之日,太子丹與相厚賓客知其事者,俱白衣素冠,送至易水之上,設宴餞行。高漸離聞荊軻入秦,亦持豚肩鬥酒而至,荊軻使與太子 丹相見,丹命入席同座。酒行數巡,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為變微之聲。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土一去兮不復還1聲甚哀慘,賓客及隨從之人,無不涕泣,有如臨喪。荊軻仰面呵氣,直衝霄漢,化成白虹一道,貫於日中,見者驚異。軻復慷慨為羽聲,歌曰;探虎穴兮入姣宮,仰天噓氣兮成白虹:其聲激烈雄壯,眾莫不嗔目奮勵,有如臨敵。於是太 子丹復引卮酒,跪進於軻。軻一吸而盡,牽舞陽之臂,騰躍上車,催鞭 疾馳,竟不反顧。太子丹登高阜以望之,不見而止,悽然如有所失, 帶淚而返。

(馮夢龍 蔡元放; 《東周列國志》第1025—1026 頁)

到了初六日五鼓,羽林衛士擺列在午門外,滷簿全副設了,用的傳臚的儀制,各官都在午門外候著。只見百十道火把的亮光,知道宰相到 了,午門大開,各官從掖門進去。過了奉天門,進到奉天殿,裡面一片天 樂之聲,隱隱聽見鴻臚寺唱:「排班。」淨鞭響了三下,內官一隊隊捧出金爐,焚了龍涎香,宮女們持了宮扇,簇擁著天子升了寶座,一個個嵩呼舞蹈。莊徵君戴了朝巾,穿了公服,跟在班末,嵩呼舞蹈。朝拜了天子。當下樂止朝散,那二十四個馱寶瓶的象,不牽自走,真是;「花迎劍 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

(吳敬梓;《儒林外史》第409頁)

至十五日五鼓,自賈母等有爵者,俱各按品大妝。此時園內帳舞蟠 龍,簾飛繡鳳,金銀煥彩,珠寶生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 悄無一人咳嗽。……街頭巷口,用圍幕擋嚴。…… 急聽外面馬跑之聲不一,有十來個太監,喘籲籲跑來拍手兒。這些 太監都會意,知道是來了,各按方向站立。賈赦領合族子弟在西街門外,賈母領合族女眷在大門外迎接,半日靜悄悄的。忽見兩個太監騎馬緩緩而來,至西街門下了馬,將馬趕出圍幕之外,便面西站立,半日又 是一對,亦是如此。少時便來了十來對,方聞隱隱鼓樂之聲。一對對鳳嬰龍旌,雉羽宮扇,又有銷金提爐,焚著御香,然後一把曲柄七鳳金黃傘過來,便是冠袍帶履,又有執事太監捧著香巾、繡帕、漱盂,拂塵等物。一隊隊過完,後面方是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鵝黃繡鳳鑾輿,緩緩行來。 賈母等連忙跪下,早有太監過來,扶起賈母等來。將那鑾輿抬入大門往東一所院落門前,有太監跪請下輿更衣,於是入門,太監散去,只有昭容、彩嬪等引著元春下輿。只見苑內各色花燈閃灼,皆系紗綾紮成, 精緻非常。上面有一燈匾,寫著「體仁沐德」四個字。元春入室,更衣復出,上輿進園。只見園中香菸繚繞,花影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景象,富貴風流。

(曹雪芹 高鶚;《紅樓夢》第 204—205頁) (賈母等入宮)

來到床前,請安畢,元妃都賜了坐。賈母等又告了坐。元妃便問賈母道:「近日身上可好?」賈母扶著小丫頭,顫顫巍巍站 起來,答應道;「託娘娘洪福,起居尚健。」元妃又向邢夫人王夫人間了好。邢王二夫人站著回了話。元妃又問鳳姐:「家中過的日子若何?」鳳 姐站起來回奏道:「尚可支持。」元妃道:「這幾年來,難為你操心廣鳳姐 正要站起來回奏,只見一個宮女傳進許多職名,請娘娘龍目。元妃看時,說是賈赦賈政等若干人。那元妃看了職名,心裡一酸,止不住早流 。 下淚來。……一面拭淚,一面傳諭道:「今日稍安,令他們外面暫歇。」賈母等站起來,又謝了思。元妃含淚道:「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親近!」賈母等都忍著淚道;「娘娘不用悲傷,家中已託著娘娘的福多 了。」

(曹雪芹 高鶚:《紅樓夢》第1093頁)

流光如水,已過端陽,雯青就同著摹如結伴回蘇。衣錦還鄉,原是人生第一榮耀的事,家中早巳掛燈結彩,鼓吹喧闐,官場滷簿,親朋轎馬,來來往往,把一條街擁擠得似人海一般。等到雯青一到,有挨著肩 攀話的,有攔著路道喜的,從未認識的故意裝成熱絡,一向冷淡的格外 要獻殷勤,直將雯青當了楚霸王,團團圍在垓下。好容易左衝右突,殺開一條血路,直奔上房,才算見著了老太太趙氏和夫人張氏。自然笑逐顏開,閩家歡喜。

(曾樸:《孽海花》第14—15頁)

他在會上的出觀,引起了非常特別的情形。所有在場的人,都連忙來迎接他,……乞乞科夫覺得,他幾乎同時被許多人所擁抱了。他還沒 有從審判廳長的擁抱裡脫出,警察局長就已經把他圍在他的臂膊裡,警 察局長又交給衛生監督,監督交給燒酒專賣局長,燒酒專賣局長交給建築技師……那知事,這時正和一對閨秀們站在一起,一隻手拿一張糖果的包紙,別一隻手抱一匹波羅革那的小狗,一看見乞乞科夫就把兩 樣——包紙和小狗——都拋在地板上,至於使小狗大聲的嗥起來……

([俄]果戈理:《死魂靈》第310—311頁)

這顯要人物飄飄然走著,從這一座建築物到另一座,他底石面孔是不能動底——只有他底蒙古型底鼻子的鼻孔偶然微顫和他底苛刻底嘴 皮偶然一縮,但是這一縮的被覺察只是因為他底嘴角上的灰毛的豎起。 「李鴻章,」人們互相私語。「李鴻章!」 而且。他們跳開,肅然鞠躬。這古中國的名臣並不看人,他細看他經過的東西,而且只在某些東西前面略停一秒鐘,一分鐘,顫動著他底鼻孔,抖動著他底鬍子。 他底雙手藏在闊袖子裡,擱在肚子上;但是有一個中國人偶然—— 顯然出於揣測,或是服從一種不能覺察底暗號一」小聲對陳列館館長 說些什麼,然後越更小聲地對李鴻章說些什麼,低頭說著並不看他底臉。 在海陸軍陳列館裡,他對他說明那大炮,那老中國人寂然不動,站在它旁邊,斜起眼睛看了它幾秒鐘——然後又飄蕩前去。 費布裡西將軍,整飭了他底鬍子,這好象從伏爾加河對岸遠方來的長大兇猛的哥薩克人的那種鬍子,越過貴賓之前,以司令官姿態指示給他沙皇廳。李鴻章停住。那中國翻譯官就慌慌張張,繞了幾個圈子,作揖打躬,低聲私語——敞開雙手,微笑著。 「不可以走在他前面嗎?」一個帶著許多勳章的相貌堂皇底男人高聲質問——質問了,微笑著。「和他並排走可以嗎?什麼?也不可以嗎?任何人都不可以嗎?」 「一點不錯,大人!」或人用頭等車夫的聲音回答。那相貌堂皇底男人鼓起兩腮,以至滿臉通紅,想了一想,用法語說道:「問問翻譯官:那麼,誰有權和他並排走!」 每個人都沉默了。然後那頭等車夫的聲音說,但是這回聲音不 高: 「大人,翻譯官說他不知道,或許你們底——就是我們底——皇帝, 他說。」 相貌堂皇底男人摸摸胸上的勳章,惱怒地含糊說, 「真是……什麼禮節呀!」 費布裡西將軍退到李鴻章後面,也紅脹著臉,摸摸鬍子。

([蘇] 高爾基;《克裡·薩木金的生平》第一部576—577頁)

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表演

王小玉便啟朱唇,發皓齒,唱了幾句書兒。聲音初不甚大,只覺入耳有說不出的妙境;五臟六腑裡,象熨鬥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象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唱了十數句之後,漸漸的 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象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不禁暗暗叫絕。 那知他於那極高的地方,尚能迴環轉折,幾囀之後,又高一層,接連有三四疊,節節高起。恍如由傲來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來峰削 壁千仞,以為上與天通;及至翻到傲來峰頂,才見扇子崖更在傲來峰上, 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見南天門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 那王小玉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迴百折的 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中腰裡盤旋穿插:頃刻之間,周匝數遍。從此以後,愈唱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漸漸的就聽不見了。滿園子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少動。約有兩三分鐘之久,仿佛有一點聲音從地底下發出。這一出之後,忽又揚起,象放那東洋菸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這一聲飛起,即有無限聲音俱來並發。那彈弦子的亦全用輪指,忽大忽小,同他那聲音相和相合,有 如花塢春曉,好鳥亂嗚。耳朵忙不過來,不曉得聽那一聲的為是。正在撩亂之際,忽聽霍然一聲,人弦俱寂。這時臺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

(劉鶚:《老殘遊記》第16頁)

他唱著,他的歌聲的每一個音都給人一種親切和無限廣大的感覺, 仿佛熟悉的草原一望無際地展開在你面前一樣。我覺得淚水在心中沸騰,從眼睛裡湧出,忽然一個喑啞的、隱忍的哭聲使我大吃一驚,……」我 回頭一看,酒保的妻子把胸脯貼在窗上,在那裡哭。雅科夫急速地向她 一瞥,唱得比以前更加響亮,更加甘美了,尼古拉·伊凡內奇低下了頭, 眨眼把臉扭向一旁,渾身軟化了的糊塗蟲呆呆地張開了嘴巴站著:那個 穿灰色長袍的農人悄悄地在屋角裡啜泣,悲戚地低語著,搖著頭,連野老爺的鐵一般的臉上,緊緊地靠攏的眉毛下面,也慢慢地流出大粒的眼 淚來,包工師把緊握的拳頭放在額前,身體一動也不動。……要不是雅 科夫在一個很高的、特別尖細的音上仿佛嗓子崩裂了似的突然結束,我真不知道全體聽眾的苦悶怎樣才能解決呢。沒有一個人喊一聲,甚至沒有一個人動一動;大家都仿佛在等待著,是否他還要唱……

([俄] 屠格涅夫:《獵人筆記》第258頁)

此刻,一陣音樂的熱烈底轟響,從舞臺的兩側面衝出來三十個奇裝 底裸女,按著音樂的節奏,從虹彩繽紛底緞帶之下踢著精光底大腿。每一個都裝成一朵水汪汪底花;她們底腿都抖顫得好象花瓣裡花蕊似的。 在舞臺上疾馳著,全都似乎有一張豔麗動人底笑臉;她們好象被一陣狂風飄蕩著。從這旋轉底舞蹈裡面跳出一個高秀底,柔媚底女人,拉著一個穿紅褲的兵士飛奔到腳燈前面;那兵士有一副呆臉和一管紅鼻子,戴著打皺的小帽。數百雙手拍起來了,喝採了。那苗條底,輕盈底女人, 穿著長到膝頭的上衣,回身嬉笑,嚷叫而且瞟著側面的包廂。那兵士 頓著腳,鞠躬,拋下接吻。那女人尖叫了一聲,摟住那男人,兩人向著觀 眾同時鞠躬,然後十分放蕩地跳起馬克西克斯。 舞女的嚷嚷,兵士的擠眉弄眼,三十個舞女互相緊摟著按著音樂節奏的搖擺,觀眾的旋律底喝採,銅鼓的哇響,管弦的嚶鳴,舞女的多樣光 採的連續動蕩——這一切造成一種凝結為一的印象——整個戲院似乎跳躍在太空裡面。

([蘇]高爾基;《克裡·薩木金的生平》第四部 63—64頁)

怪笑的表演開始了。第一個出現在老虎窗上的面孔,眼睛紅紅的, 嘴張得大大的,額上的皺紋象我們的皇帝時代的騎手們的長靴一樣發 出一串連荷馬電會以為是天神樣的不斷的笑聲。這時大廳裡完全象奧 林匹亞山,甘果瓦的可憐的周比得比誰都知道得更清楚。第二個,第三 個怪笑表演繼續著,接著是另一個,接著又是另一個,笑聲和快樂的踏腳聲經常重複著。在這種情景之中,我們不知道有著一種什麼奇怪的昏眩,一種什麼迷惑和陶醉的力量。關於我們的節日和慶祝方式,要給讀者一個明確的觀念是很困難的。請你們想像各種奇形怪狀的面孔不 斷地出現在窗口上:有三角形,有不等邊四邊形,有圓錐形,有多面形, 各種人類的表情;有憤怒,有狂歡,各種年紀:有初生的嬰兒的皺紋,有 將死者的衰老的皺紋,各種宗教的幽靈:從孚思到倍爾惹比特,各種象 獸類的輪廓:有張大的牙床和嘴巴,頭顱和鼻子。請想像所有新橋上的 奇怪的頭像——那是惹赫曼.比龍的石刻——都活了,能呼吸了,一個 個走來用他們光輝的眼睛望著你們;所有威尼斯狂歡節的假面從你們 的眼鏡前面走過;一句話,這是一面照出人類百態的鏡子。

([法]雨 果 《巴黎聖母院》第54—55頁)

全池座的人都發出一個嘆慕的呼叫。人海之中蕩漾著一片智慧的 銀波,一切的目光都射落在陌生女郎的身上。年輕人和年老人都這樣 長久的繼續騷動。布幕揭開的時候,樂隊的樂工甚至都轉過身來要求 大家安靜,然而他們自己也終於參加了喝採,亂成一團。每一個包廂都 』進行著熾烈的談話。女人們都武裝起她們的雙眼望遠鏡,返老還童的 老人們也拿手套的外皮去拭乾淨他們的小千裡鏡。

([法]巴爾扎克: 《驢皮記》第256頁)

全場的人都興奮若狂,音樂會的盛況比音樂本身更有魔力。末了, 掌聲跟歡呼聲象雷雨似的倒下來,再加樂隊依照德國習慣把小號吹得 震天價響,表示對作者致敬。……哈斯萊眉飛色舞,象兒童一樣的心滿 意足,婦女們丟著鮮花,男人們揮著帽子,大批的聽眾象潮水一般望舞 臺擁過去。每人都想握一握大音樂家的手。……一個熱烈的女人把他的手拿到唇邊,另外一個搶著哈斯萊放在指揮臺上的手怕。

([法]羅 曼·羅蘭:《約翰·克利斯朵夫》第一冊84頁)

大會堂裡擠滿了全市的時髦人物。這個演奏會是那些拼湊的、枯 燥無味的場合之一,大家之所以有耐心來參加這種音樂會,只是為了趨 時髦罷了。會上有鋼琴絕技演奏,有歌劇的片斷,這些表演由於沒有布 景,簡直是索然無味,每兩段之間還要隔一些時候,更令人感到厭煩,此 外還有那滑稽的低音歌手,他唱得很有趣,而且和聽眾搞得關係非常之 好,唱的老是「理髮師」這個曲子,還有那個愛耍派頭的次中音歌手,唱 他那苦苦相思的「啊,夏天的夜晚」,還有那女高音歌手唱她那「柏第柏 第」,她歌喉婉轉、顫悠悠地唱著,一時又急唱一陣,換換氣再唱,最後發 出一聲驚心動魄的尖叫,引得聽眾狂風暴雨似地鼓起掌來,她就在掌聲中一面微笑著,一面鞠躬,向舞臺後面倒退出去。那天的演奏會就是這 樣,斐利普覺得這是他一輩子枯坐著熬到底的最糟糕的一次音樂 會……

([美]馬克·吐溫;《鍍金時代》第259頁)

天哪,天哪,你看阿斯特萊戲院象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地方呀,到處 都油漆得很)藝彩,都是金碧輝煌的裝飾,都是穿衣鏡,空氣裡瀰漫著一 股象是馬的氣味,暗示要有什麼奇觀出現了;幕後隱藏著不可思議的神 秘;潔白的木屑撒在跑馬道上,戲班的人入場坐定;拉琴的人一面試音, 一面漫不經心地望著觀眾,好象他們不希望演奏開始,又好象他們事先 都曉得了似的J一排又長、又清楚、又j匕亮的蠟燭慢慢地吊起,把全場 照射得多麼亮呀,當鈴聲一響,音樂認真開始彈奏,鼓敲得特別響,三角 震動器發出柔和的聲音時,觀眾又是多麼狂熱地興奮呀!

([英]狄 更斯:《老古玩店》第365頁)

市場上的人有的在吃喝,有的在調情,有的得了新寵就丟了舊愛, 有在笑的,也有在哭的,還有的在抽菸的,打架的,跳舞的,拉提琴的,誆 騙哄人的,有些是到處橫行的強梁漢子;有些是對女人飛眼的花花公 子,也有扒兒手和到處巡邏的警察,還有走江湖吃十方的,在自己攤子 前面扯起嗓子嚷嚷(這些人偏和我同行,真該死,),跳舞的穿著混身發 光的衣服,可憐的翻斤頭老頭兒塗著兩腮幫子胭脂,引得那些鄉下佬睜 著眼瞧,不提防後面就有三隻手的傢伙在掏他們的口袋。是了,這就是 ' 我們的名利場。這裡雖然是個熱鬧去處,卻是道德淪亡,說不上有什麼· 快活。

([英]薩克雷:《名利場》第1頁)

王上,他就在那兒。他的尊貴的包廂前面排列著護兵,尚粉大臣斯丹恩侯爵和許多政府裡的大官兒站在他椅子背後。他端坐在自己位子上,滿面紅光,身材高大,頭髮又多又卷,滿身掛了勳章。唉,我們 唱「天估我王」唱得多起勁啊1雄壯的音樂在戲院裡響成一片,真正是聲震屋宇。所有的人都在歡呼、叫嚷、搖手帕。女客們有掉眼淚的,有摟著孩子的,有些人感動得甚至於暈過去。坐在戲院後面的人差點兒沒 悶死,大伙兒一面扯起嗓子嚷嚷,一面推推擠擠,還有些人悶的受不住, 叫的叫,哼唧的哼唧。

([英】薩克雷:《名利場》第596—597頁)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送來一絲一絲的哭泣,聲音很低,似乎被什麼東 西壓住了,卻瀰漫在空氣裡,到處都是,甚至滲透了整個月夜。這不是 人的聲音,也不是蟲鳥的哀鳴,它們比較那些都更輕得多,清得多。有 時候幾聲比較高亢一點,似乎是直接從心靈深處發出來的婉轉的哀訴, 接著又慢慢地低下去,差不多低到沒有了,就好象一陣微風吹過一樣, 但是人確實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空中震蕩,把空氣也攪動了,使得空氣裡 也充滿了悲哀。 「什麼聲音?」覺慧驚疑地問。 「大哥在吹簫,……」覺民解釋說。

(巴金:《家》第82頁)

風琴的莊嚴的吼聲忽然充滿了整個禮拜堂。這聲音越來越深沉, 擴大起來,變成了隆隆的雷鳴,然後驀地又變成了天上的樂章,宛如少 女的尖細的歌聲,高高地浮蕩在圓拱門下面,然後又變成深沉的吼聲和 雷鳴,靜寂下去。雷杆的轟鳴在圓拱門下面還拖著嫋嫋不絕的餘韻,安 德烈半張著嘴,驚嘆地聽著這莊嚴的音樂。

([俄]果戈理;《塔拉 斯·布爾巴》 《果戈理小說選》第187頁)

琴聲逐漸緊湊,高昂堅強。……似乎他再彈幾下,這一切就會匯成雄壯的嚴整音流、美麗的諧音了。這一瞬間,聽眾都屏聲靜氣地等待 著。可是,旋律剛剛昂揚,忽然又如怨如訴地低落下去,象波浪濺起,瞬 間變成水花泡沫,這時痛苦惶惑的音調漸趨靜寂,但餘音經久不 散。

(【俄】柯羅連科,《盲音樂家》第137頁)

她翻開樂譜,左手輕敲鍵盤。琴弦和諧而低沉地響了起來。本音之外,又有一陣渾厚的音響,好象深深地嘆了口氣,湧了出來。在她的 右手手指底下,琴鍵發出一陣異常明快的高音,象一群受驚的鳥兒飛騰 起來,在隱約可聞的低音烘託下,拍著翅膀,上下盤桓。 她用力敲了一下鍵盤,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喊,好象一個人聽了有關自身的不幸消息,——這消息震動了他的心,迸出了這種驚心動魄的聲 音。一陣活潑的聲音好象吃驚似的顫抖起來,又惶惑的匆匆飄去,又是 一聲激憤的吶喊,壓倒了一切音響。大概——發生了什麼不幸事故,它引起的不是哀鳴,而是狂怒。接著,仿佛又有一個溫存而又堅強的人, 唱起樸素優美的歌曲,勸說著、呼喚著人們跟他前進。

([蘇]高爾基: 《母親》第216—219頁)

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舞會

堂皇富麗的大廳上,吊著藍色的精巧的大宮燈,燈上微微顫動的流 蘇,配合著發著閃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天鵝絨的藍色帷幔,一到這裡,就給人一種迷離恍惚的感覺。當爵士音樂抑揚地疾緩不同地響起來時,一群珠光寶氣的豔裝婦人,在暗淡溫柔的光線中,開始被摟在一群紳士老爺們的胳膊上。酣歌妙舞,香風瀰漫。

(楊沫:《青春之歌》 第362頁)

湖邊操場的露天舞會正在狂熱地進行,樂隊正奏著豪放粗獷的西 班牙舞曲。那紅、藍、黃、綠、紫五色電燈,在夏風中搖曳,象是無數道交織在一起的影虹。裙子飄起來,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皮鞋後跟響著清脆的聲音,腳下是一片薄薄的煙塵。

(劉紹棠,《西苑草》 《重放的鮮花》第239貝)

他們跳著一種舞,奧爾珈是舞蹈裡的中心人物,他們大伙兒在她的周圍圍成一個圓圈高聲叫喊著,他們中間不時地有一個人離開圓圈,緊緊地摟住奧爾珈的腰,把她轉了又轉,舞步越跳越快,叫喊聲也越來越似飢若渴,越來越震耳欲聾,到後來他們不知不覺地混成了一片若斷若續的吼叫聲。奧爾珈開頭還大聲笑著打算從圈子裡衝出來,現在她只是披散著頭髮從這一個人身邊旋到另一個人身邊。

([奧]弗朗茨.卡夫卡:《城堡》第48—49頁)

音樂聲充滿了整個小小的客廳,男人的臉上流著一條條的汗水,一 陣刺鼻的氣味從淌著汗的女人和快浩的黑人身上發出來。大家互相說 著好話,爆發出嘹亮的笑聲,可是,最使人們高興的,是他們的面有節奏 地踏出舞步,追隨著手風琴、吉他、四弦小吉他的樂聲。沒有人想起憂愁的事情,這是一個狂歡之夜。 宴會裡的人愈來愈興奮。現在是又熱鬧又好玩的火雞舞。所有的客人都一對對配好,只有一個沒有女伴的男子拿著一根木棒。音樂一停下來,所有的男子都應該把女伴放開,拿著木棒的男子就去挑選一位女伴,這便成為一場瘋狂的尋覓女伴的競賽,因為誰也不高興跟一根木棒跳舞。他們歡笑,他仃]喝酒,燒酒灌進去,加上天氣熱,黑白混血兒的氣味愈來愈濃,快活的氣氛愈來愈增加。亞大裡巴微笑起來:這麼高興的宴會,在這地方上從來不曾有過。大家只等亞爾杜一到就放焰 火。

([巴西]亞馬多:《飢餓的道路》第59—60頁)

他從那些椅子後面繞出來,緊緊地握起他的對手的手,把頭擺向後方,伸出一隻腳,等侯音樂的拍子。只有在馬背上和在馬竺爾加舞中,捷尼索夫的短身材才看不出來,他象一個他自己覺得的漂亮人物了。一 聽到適當的音樂拍子,他就帶著快活的得意的神氣斜著眼睛看他的對手,突然間用一隻腳跺了一下,象皮球一般從地板上眺起來,然後拉著 他的對手在舞廳裡飛旋起來。他用一隻腳無聲地滑過半個房間,好象 不注意那些椅子一般,一直衝過去,然後突然間碰了一下他的馬刺,又 開兩條腿,腳跟著地停下來,照那樣站了一秒鐘,馬刺,丁當著就地跺了一下,迅速地轉了一個圈子,然後用左腳跟碰著右腳跟又飛旋了一個圈 子。納塔莎猜測他要作什麼,終於莫名其妙地由著他牽引了。一開始他拉著她轉,一會兒用左手握著她,一會兒用右手握著她,然後他一膝 著地使她圍著他轉,然後又跳起來,那末猛地衝向前方去,好象他要一 口氣穿過整排的房間了,這時他突然停下來,表演了幾種新的出乎意外 的步法。他終於把他的對手巧妙地旋到她的椅子前,馬刺叮噹一聲挺起身子,對她鞠了一躬,這時納塔莎連禮也不曾還。

([俄]列夫·託 爾斯泰,《戰爭與和平》第555—556頁)

彼得羅用細碎的腳步走到她面前,行了一個很漂亮的屈膝禮,又回到原處。廬吉妮奇娜提起裙子邊,好象要跨過一個水窪似的,用鞋尖打 著拍子,在一片喝採聲中,象男人一樣放開腳步跳起來。琴手奏起低調的快拍子來了,這種快拍子使彼得羅離開了他站著 的地方。他哎喲了一聲,用手巴掌拍著靴筒子,嘴角咬住鬍子尖,蹲下去踢踢噠噠跳起來。他的腿哆嗦著,連續不斷地用膝蓋跳著一種不可捉摸的舞步:額角上的汗溼的額發擺來擺去,總是趕不上腳步。 在門口擁擠著的人們的脊背擋住了葛利高裡的視線。他只能聽到 連續不斷的釘著鐵掌的鞋後跟的噼啪聲,好象是在燃燒松木板子,還有酒醉的客人的激昂喊叫聲。

([蘇]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第132頁)

日色已低暗了,三個音樂師竭力吹奏,向大廳裡,人們只看見臀部與胸口,在混雜的胳膊中間擺動。一陣喧鬧歡迎四盞掛上的煤油燈,突然紅的面孔,膠貼在皮膚上的散亂頭髮,一對一對出汗的舞伴,掃蕩他們強烈氣味的飛舞裙子,一切都被照亮了。,馬安向哀田納指出圓而肥胖的慕吉蒂,如膨脹的豬玀膀胱一樣,抱著高瘦的搬運夫,正在作劇烈的旋轉:她一定可以安慰自己,她已找到一個男子了。

([法]左拉;《萌 芽》第227頁)

在屋外第一千院子的蘋果樹下,田園風味的舞會正在開始。從開著的窗口,可以望得見喜慶全部的情景。掛在樹枝上的彩燈,照得樹葉發出青灰色的光彩。附近的農民,男男女女,環成一圈,邊跳舞,邊唱著 古老的曲子,兩口提琴和一支笛子微弱地伴奏著,樂師高坐在廚房用的一張大案桌上。農民們喧囂的歌唱,有時完全淹沒了樂器的聲音,那微弱的音樂,通過騷嚷的歌聲,割裂成支離破碎的音節,零零落落,象是從天上降下的破片片。

([法]莫泊桑:《一生》第50頁)

他們在走廊裡走著,一會兒碰到床,一會兒撞著桌子或櫥,這些家具都是因為舉行婚禮從房間裡搬出來的。法伊朝禮堂裡一看,就呆在門邊不走了。最初,他覺得房間不是靜止的,而是跟著許多面孔通紅的 跳著舞的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旋轉。那些男人看上去,大概都是些工匠師傅,他們非常輕快地用手拍著靴統。裙子發出的寒宰聲男人的汗臭,菸草的焦味和女人身上的花香所混成的一股氣味,以及蠟燭上散發出來的濃煙和油氣——這一切仿佛把那個房間變成了一座地獄。 一會兒這裡,一會兒那裡,從人叢中喊出一聲聲十分響亮的,壓倒 全場喧鬧聲的叫喊聲。簡直象鬼在地獄裡結婚!「嗨!」嗬!\"這是某一 個人表示非常愉快的叫喊聲。忽然又聽見一聲震耳的尖叫聲,這是因為一個年青人捏痛了他的舞伴。但是沒有關係……腳繼續在跺著,跺得地板蓬蓬響,揚起一陣陣的灰塵。

([匈]米克沙特:《奇婚記》第 260—261頁)

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沙龍

羅亭開始好象遊移不定,不敢放膽自由地說出來,他的語句不很流暢,但是到後來漸漸熱烈起來,開始說話了。在一刻鐘之後,客廳裡只聽見他的聲音。大家都擠做一圈圍繞著他。只有畢加梭夫遠遠地撇留在一邊,在靠壁爐的一隻角上。羅亭口齒伶俐地,熱情地,果斷地談著,他誇示出很有學問,書讀得很多。誰也不曾料到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的衣服如此破舊,名聲也沒有。這樣一位伶俐的人突然會在這鄉間出現,人人都覺得驚奇而不可解。他 一步強似一步地令人驚奇,簡直可以說,他把他們都迷住了,打頭從達爾雅·密哈伊洛夫娜數起。她正自詡能夠發現他,而這樣早日便在夢 想著如何將羅亭介紹到社會裡去了。雖則這般年紀,在很易接受別人的印象這一點看來,她是很有點孩子氣的。亞歷克山得拉·巴夫洛夫 娜,說老實話,她很少懂得羅亭所說的,但是充滿了驚奇和喜悅;她的兄 弟也羨慕他。柏達列夫斯基望著達爾雅·密哈夫洛夫娜,滿懷了嫉妒。 畢加梭夫在想,「假如我有五百盧布,我買一隻夜鶯來,唱得比他好聽些 哩!』』但是在這集群中影象最深刻的是巴西斯它夫和娜泰雅。巴西斯它大連呼吸都屏住;整個時間坐在那裡,口張開,睜著圓眼聽著——聽著, 他生平從不曾這般的聽別人講話——娜泰雅臉上浮散起一陣紅暈,她的眼睛,不移動的注視著羅亭,同時有點迷糊而又發光。

([俄]屠格 涅夫;《羅亭》第49—50頁)

二樓的沙龍一到九點鐘就客滿了。華斯先生,商務法庭的審判員, 入迷的熱客,而只算是馬丹的柏拉圖式的戀人,在一隻角落裡和她低聲 地談天,並且他們如同一種協商快要成立似地,彼此望著微笑。布蘭先 生,前任市長,挽著樂騷騎在自己的膝頭上;而她呢,和他鼻子對著鼻子,那雙短短的手兒在這個好好先生的白鬍子裡往來摸索。一段光溜溜的腿子從她的掀起了的黃綢短裙裡露出來, 在他的黑呢褲子上面壓著,那雙紅的襪子是用推銷員送她的那副藍吊帶吊住的。 高個兒的飛爾南荻躺在沙發上,兩隻腳壓著稅務局長班貝斯先生的肚子,上身靠著年輕的斐禮卜先生的坎肩,右手挽著他的脖子,左手 夾著一支菸捲。 拉翡兒象是正和保險公司經理巨布伊先生有所磋商,後來她用這 樣幾句話結束了談話:「行,心肝兒,今天晚上,我很願意。」隨後,她獨自用很快的步兒穿過沙龍,旋起一曲華爾滋舞;「今天晚上,要怎樣全行。」 她高聲喊著。 那扇門忽然開了,於是都侖伏先生出現了。許多表示興奮的叫喚 爆發了:「都侖伏萬歲,」而那個始終旋著身子的拉翡兒快要撞倒在他的 胸前了。他用一個怕人的摟抱緊緊地箍住了她,接著一言不發,從地上 把她象一片鳥羽似地託起來穿過了沙龍,走到了靠裡面的門口,終於在 不絕的掌聲中,託著他這一件活的包袱,向著那條上通臥室的樓梯上失蹤了。 樂騷挑逗前任市長,接接連連地吻著他,並且同時拉著他那兩綹長 須,使得他的腦袋保持挺直的姿勢。她利用都侖伏的榜樣發言了:「我們走,你照他一樣做罷I」於是乎這個老頭兒立起來了,整理過自己的坎肩,就跟在樂騷後面走,一面摸索自己的衣袋裡的錢。

([法]莫泊桑, 《戴家樓》 《莫泊桑中短篇小說選集》上冊第81—82頁)

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科考

到了龍門下,行主人指道:「周客人,這是相公們進的門了。」進去兩邊號房門,行主人指道,「這是天字號了,你自進去看看。」周進一進了號,見兩塊號板擺的齊齊整整,不覺眼睛裡一陣酸酸的,長嘆一聲,一 頭撞在號板上,直僵僵不省人事。……行主人應諾,取了水來,三四個 客人一齊扶著,灌了下去,喉嚨裡咯咯的響了一聲,吐出一口稠涎來。 眾人道:「好了!」扶著立了起來。周進看著號板,又是一頭撞將去。這· 回不死了,放聲大哭起來。眾人勸著不住。金有餘道:「你看,這不是瘋了麼?好好到貢院來耍,你家又不死了人,為甚麼這樣號淘痛哭是的!」 周進也不聽見,只管伏著號板哭個不住。一號哭過,又哭到二號、三號, 滿地打滾,哭了又哭,哭的眾人心裡都悽慘起來。金有餘見不是事,同 行主人一左一右架著他的脖子。他那裡肯起來,哭了一陣,又是一陣, 直哭到口裡吐出鮮血來。 此時周進哭的住了。那客人道,「這也不難。現放著我這幾個弟兄在此,每人拿出幾十兩銀子借與周櫃公納監進場,若中了做官,那在我們這幾兩銀子。就是周相公不還,我們走江湖的人,那裡不破掉了幾兩銀子?何況這是好事。你眾位意下如何Y」眾人一齊道:「君子成人之美。又道:「『見義不為,是為無勇。』俺們有甚麼不肯J只不知周相公可肯俯 就?」周進道;「若得如此,便是重生父母,我周進變驢變馬,也要報效!」 爬在地上就磕了幾個頭……

(吳敬梓:《儒林外史》第31—33頁)

……婁樸點過名,又到了外監試點名處,高喝道,「搜檢無弊I」到敞 卷處按名給卷。過了龍門,認了號房,徑分東西,照號而入,伺侯老軍釘 簾掛籃。見了同號諸友,說明江浙山陝籍貫,問明子午卯酉科目,有前 輩,有同年,有後進。或敘祖上年誼,或敘父輩寅好,好不親熱,好不款 洽。日落鋪氈坐臥,雙眸三寸燭,鬥室七尺軀,養精蓄銳,單等次日文 戰。內中也有快淡至三更尚未就寢的。 五更題紙下來,只聽老軍喊道:「眾位老爺看題屍這號門就如蜂擁 一般,哄哄攘攘。已知者搔鬢吟哦而旋,未知者張口籲喘而來。日色東升,注硯吮毫,各抒妙思,徑達名理。老學究掀髯講題,確乎有見;美少年搖膝搦管,旁若無人。到了日入時辰,有就寢而鼾聲如雷者,有索茗 而嫋韻如歌者,各隨其天性之所近,互展其向日之所長。有汙卷而輒輟 者,謂三年不過轉瞬。有換卷而另繕者,嘆一刻應值千金。到次日納卷,認徑而投,執籤而出。

(李綠園:《歧路燈》第950頁)

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賭博

當時奉逵慌忙跑出城外小張乙賭房裡來,便去場上將這十兩銀子撇在地下,說道:「把頭錢過來我博。」那小張乙得知李逵從來賭直,便道:「大哥且歇這一博,下來便是你博。李逵道:「我要先賭這一博。小張乙道:「你便旁猜也好。」李逵道:「我不旁猜,只要博這一博,五兩銀子做一注。」有那一般賭的,卻待要博,被李逵擗手奪過頭錢來,便叫道: 「我博兀誰廣小張乙道:「便博我五兩銀子。」李逵叫一聲,屹搭地博一個叉。小張乙便拿了銀子過來,李逵叫道;「我的銀子是十兩。」小張乙道,· 「你再博我五兩,快,便還了你這錠銀子。」李逵又拿起頭錢,叫聲:「快!」 虼臘的又博個叉。小張乙笑道;「我叫你休搶頭錢,且歇一博,不聽口,如今一連博上兩個叉。」李逵道:「我這銀子是別人的。」小張乙道: 「遮沒是準的,也不濟事了。你既輸了,卻說甚麼?」李逵道:「沒奈何,且.借我一借,明日便送來還你。」小張乙道:「說甚麼閒話?自古賭場 上無父子,你明明地輸了,如何倒來革爭廣李逵把布衫拽起在前面,口裡喝道:「你們還我也不還?」小張乙道:「李大哥,你閒常最賭的直,今日如何恁麼沒出豁廣李逵也不答應他,便就地下擄了銀子,又搶了別人賭的十來兩銀子,都摟在布衫兜裡,睜起雙眼,就道;「老爺閒常賭直,今日權且不直一遍。」小張乙急待向前奪時,被李逵一指一交。十二三個賭博的一·齊上,要奪那銀子,被李逵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李逵把這夥人打得沒地躲處,便出到門前,把門的問道;「大郎那裡去?」被 李逵提在一邊,一腳踢開了門,便走。那夥人隨後趕將出來,都只在門前叫道:「李大哥,你恁地沒道理,都搶了我們眾人的銀子去:」只在門前叫喊,沒一個敢近前來討。

(施耐庵 羅貫中;《水滸全傳》第467 —468頁)

那些擲色的,在那裡呼么喝六,掘錢的在那裡喚字叫背;或夾笑帶罵,或認真廝打。那輸了的,脫衣典裳,褫巾剝襪,也要去翻本,廢事業, 忘寢食,到底是個愉字,那贏的,意氣揚揚,東擺西搖,南闖北踅的尋酒 頭兒再做,身邊便袋裡,搭膊裡,衣袖裡,都是銀錢。到後捉本算帳,原 來贏不多,贏的都被把梢的、放囊的,拈了頭兒去。

(施耐庵 羅貫中: 《水滸全傳》第1219頁)

其間有一小姬,年最少,貌最美,獨是他輸得最多。見沈將仕風風世世,連擲採骰。帶著怒容,起身競去。走至肩中轉了一轉,提著一個 羊脂玉花樽到面前,向桌上一攢道:此樽值千緡。只此作孤注,輸羸在 此一決。,』眾姬問道:此不是爾所有,何故將來作注?」小姬道,「此主人物也。此一決得勝固妙,倘若再不如意一發輸了去,明日主人尋究,定遭鞭簋。然事勢至此,我情已極,不得不然:」眾人勸他道:「不可趕興。 萬一又輸,再無挽回了。小姬拂然道:「憑我自主,何故阻我,」堅意要擲。眾人見他已怒,便道:「本圖歡樂,何故到此地位?」沈將仕看見小姬 光景,又憐又愛,心裡躊躇道:「我本意豈欲贏池?爭奈骰子自勝,怎生 得幫襯這一擲輸與他了,也解得他的惱怒,不然,反是我殺風景了。」看 官聽說,這骰子雖無知覺,極有靈通,最是跟著人意興走的。起初沈將 仕神來氣旺,勝採便跟著他走,所以連擲連贏。歇了一會,勝頭已過,敗色將來;況且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情願認輸,一團銳氣已自餒了十分了。 更見那小姬氣忿忿,雄赳赳,十分有趣,魂靈也被他吊了去。心裡忙亂, 一擲大敗。小姬叫聲:「慚愧,也有這一擲該我贏的。」即把花樽底兒朝天,倒將轉來。沈將仕只道止是個花樽,就是千緡,也賠得起。豈知花樽裡頭儘是金釵珠啡塞滿其中,一倒倒將出來,輝煌奪目,正不知多少 價錢,盡該是輸家賠償的。沈將仕無言可對。鄭李二人與同諸姬公估價值,所值三幹緡錢。沈將仕須賴不得,盡把先前所贏盡數退還,不上 千金,只得走出叫家僮取帶來箱子裡麵茶券子二千多張,算了價錢,盡作賭資還了。

(凌濛初:《沈將仕三千買笑錢王朝議一夜迷魂陣》 《二刻拍案驚奇》第184—185頁)

假使有錢,他便去押牌寶,一堆人蹲在地面上,阿Q即汗流滿面的 夾在這中間,聲音他最響: 「青龍四百!」 「咳』一開一啦!樁家揭開盒子蓋,也是汗流滿面的唱。「天門 啦——角回啦一1人和穿堂空在那裡啦一!阿Q的銅錢拿過 來——!」 「穿堂一百——一百五十!」 阿Q的錢便在這樣的歌吟之下,漸漸的輸入別個汗流滿而的人物 的腰間。他終於只好擠出堆外,站在後面看,替別人著急,一直到散場, 然後戀戀的回到土谷祠,第二天,腫著眼睛去工作。 但真所謂「塞翁失馬安知非福」罷,阿Q不幸而贏了一回,他倒幾乎 失敗了。 這是木莊賽神的晚上。這晚上照例有一臺戲,臺左近也照例有許多的賭攤。做戲的鑼鼓,在阿Q耳朵裡仿佛在十裡之外,他只聽得樁 家的歌唱了。他贏而又贏,銅錢變成角洋,角洋變成大洋,大洋又成了 迭。他興高採烈得非常: 「天門兩塊!」 , 他不知道誰和誰為什麼打起架來了。罵聲打聲腳步聲,昏頭昏腦 的一大陣,他才爬起來,賭攤不見了,人們也不見了,身上有幾處很似乎 有些痛,似乎也挨了幾拳幾腳似的,幾個人詫異的對他看。他如有所失 的走進土谷祠,定一定神,知道他的一堆洋錢不見了。趕賽會的賭攤多 不是本村人,還到那裡去尋根柢呢?

(魯迅,《阿Q正傳》 《吶喊》第 104—105頁)

……於是一面忙著燒香,一面也就忙著推起牌九來。起首是豐點王擺的莊,天法叔就坐在他的對穿門。下注的人雖然 不多,看的人卻團團地圍了一大圈。 「牌風倒真的來了,獨擲骰子配了穿門的!」岸上有人在說。 天法叔便推出一個雙角打在穿門上。 豐點王把骰子抓在手裡說道:「再打,多打些,獨擲骰子配了穿門的。」 「多打? 就多打!」天法叔又打了個雙角。 「再打J要飯吃,再打!」 天法叔把第三個雙角拿了起來,但忽而想到一個雙角是六雙草鞋 的代價,手有些發抖了,便又停住了。 「確落」一下,另一個雙角從岸上丟下來了。而且喊道:『穿門!」 天法叔把它放整了,又疑惑地去摸摸他口袋裡的角子。 「打嚇!」豐點王還等著,而且催促他。 「打嚇!」岸上也催他,而且埋怨他。「你等著,你要等冷了牌風麼?」 可仍是沒有添下去。但一擲轉,天法叔卻是一副「天罡」。 再來,所有的注碼都堆在穿門了,天法叔卻還沒有出注。於是岸上又喊道;「倍注!」天法叔的手發抖得厲害了,遲疑了好多時,仍只擺出他的原注去。 「陪注嚇!」岸上又喊道。於是天法叔才又添上個雙角。 「再兩角:岸上喊是喊過的。但天法叔卻沒有添。於是一擲轉,又來了副「天罡」。 豐點王的嘴唇有點兒,白兒,可還拍著自己的腦門子說道;「這個,靠這個東西,哼!天法咬不了我的!」 「靠著運氣,我要慢慢的咬, 廣天法叔鼓起勇氣回答著。也算安慰他自己。結果,天法叔還是贏了。

(魏金枝:《賭》 《魏金枝短篇小說選 集》第64—65頁)

「哇,三翻,」一會胖子歡笑的粗莽的吼叫,送進兵土夾有半截煙支的耳朵。在小鎮上僻靜街巷的老太婆家裡,這兵士曾偷著去搓過好幾 次麻將的。那主人的女兒替她抱膀子贏過清三翻的晚上,菜油燈下搖 晃的人影,露出一個金牙齒,斜著眼睛笑的容顏,通映到他記憶的幕上了。剛剛的忿怒,悄悄地溜走了,自然又睡不著,倒是渴想去看看人家搓麻將。…… 甲板上起重機的側邊,搓麻將的就在那兒。胖子之外,那三個對手的臉盤子,也滿有油水,不用說都同胖子一般地過得愜意。牌勢已在三 翻之後,另轉到一個新的局面了。他們只瞟一瞟這剛來的射著羨慕眼光的兵士,就仍然敏捷地摸著打著,毫不白費一點時光去注意旁的東西。然而,那胖子就突然聳聳鼻管,做出仿佛察覺了有誰帶來臭的氣味。會意了的兵士,便把銜有煙支的嘴角,歪扭了一下,做個敵對的怪樣子,隨即很老氣地坐在旁邊看。這搓麻將的地方著實寬,除搓麻將的四人外,還可以容下兩個身子躺,安置一副行李,不過已被幾個想借旁觀來過賭癮的人蹲踞著了。他們正同兵士一樣,閃著研究的眼光,觀看摸進打出的牌,隨著賭場戰士的忽喜忽怒,激動著自己的心情,就時而失聲地嘆氣,時而得意地叫好。 搓麻將的戰士,餓了,也辛苦了,取出餅乾罐頭牛肉一類的軍糧,大嚼。 旁觀的癮客,吞吞口水,散去了。

(艾蕪:《太原船上》 《艾蕪短 篇小說選》第167—168頁)

文學描寫詞典-場面篇-社會類-宴飲

明日,又宴毅於凝碧宮。會友戚,張廣樂,具以醪醴,羅以甘潔。 初,笳角鼙鼓,旌旗劍戟,舞萬夫於其右。中有一夫前日:《錢塘破陣樂》。」旌銼傑氣,顧驟悍慄,坐客視之,毛髮皆豎。復有金石絲竹,歲綺珠翠,舞子女於其左。中有一女前進曰;「此《貴主還宮樂》。」清音宛轉,如訴如慕,坐客聽之,不覺淚下。二舞既畢,龍君大悅,錫以紈綺,頒於舞人。然後密席貫坐,縱酒極娛。 (李朝威;《柳毅傳》 《唐宋傳奇選》第26頁)

武松在路上行了幾日,來到陽穀縣地面。此去離縣治還遠。當旦晌午時分,走得肚中饑渴,望見前面有一個酒店,挑著一面招旗在門前, 上頭寫著五個字道:「三碗不過岡。」 武松入到裡面坐下,把哨棒倚了,叫道:「主人家,快把酒來吃。」只見店主人把三隻碗、一雙箸、一碟熱菜,放在武松面前,滿滿篩一碗酒來。武松拿起碗,一飲而盡。叫道:「這酒好生有氣力!主人家,有飽肚的買些吃酒。」酒家道:「只有熟牛肉。」武松道;「好的,切二三斤來吃酒。」店家去裡面叨出二斤熟牛肉,做一大盤子,將來放在武松面前;隨即再篩一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又篩下一碗。恰好吃了三碗酒, 再也不來篩。武松敲著桌子叫道:「主人家,怎的不來篩酒?」……酒家道:「客官,你須見我門前招旗上面明明寫道:『三碗不過岡』…… 武松道:「休要胡說!沒地不還你錢,再篩三碗來我吃:」酒家見武松全然不動,又篩三碗。武松吃道:「端的好酒,主人家,我吃一碗,還 你一碗錢,只顧篩來。」酒家道:「客官休只管要飲,這酒端的要醉倒人, 沒藥醫。」武松道:「休得胡鳥說:便是你使蒙汗藥在裡面,我也有鼻 子。」店家被他發話不過,一連又篩了三碗。武松道:「肉便再把二斤來吃。」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再篩了三碗酒。武松吃得口滑,只顧要吃;去身邊取出些碎銀子,叫道:「主人家,你且來看我銀子!還你酒肉錢夠麼?」酒家看了道:「有餘,還有些貼錢與你。」武松道:「不要你貼錢。 只將酒來篩。」酒家道:「客官,你吃酒時,還有五六碗酒哩,只怕你吃不的了。」武松道:「就有五六碗多時,你盡數篩將來。」酒家道;「你這條長漢,倘或醉倒了時,怎扶的你住?」武松答道:「要你扶的,不算好漢。」酒 家哪裡肯將酒來篩。武松焦躁道:「我又不白吃你的:休要引老爺性發,通教你屋裡粉碎,把你這鳥店子倒翻轉來!」酒家道:「這廝醉了,休惹他。」再篩了六碗酒,與武松吃了。前後共吃了十五碗,綽了哨捧,立起身來道,「我卻又不曾醉!」走出門前來笑道:「卻不說『三碗不過岡』!」 手提哨棒便走.

(施耐庵 羅貫中:《水滸全傳》第270—271頁)

廚下安排停當大盤小碗,拿上來。眾人坐下,說了一聲動筋吃時,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人人動嘴,個個低頭。遮天映日,猶如蝗蝻一齊來,擠眼掇眉,好似餓牢才打出。這個搶風膀臂,如經年來見酒和餚:那 個連二快子,成歲不逢筵與席。一個汗流滿面,恰似與雞骨朵有冤讎, 一個油抹唇邊,·把豬毛皮連唾懨。吃片時,杯盤狼籍,啖良久,箸子縱 橫。杯盤狼籍,如水洗之光滑,箸子縱橫,似打磨之乾淨。這個稱為食 王元帥,那個號作淨盤將軍。酒壺番曬又重斟,盤饌已無還去探。正是 珍羞百味片時休,果然都送入五臟廟!

(笑笑生:《金瓶梅詞話》第十 二回4—5頁)

忽一日值公宴,見嚴世蕃倨傲之狀,已自九分不象意。飲至中間, 只見嚴世蕃狂呼亂叫,旁若無人,索巨觥飛酒,飲不盡者罰之。這巨觥 約容酒鬥餘,兩坐客懼世蕃威勢,沒人敢不吃。只有一個馬給事,天性 絕飲,世蕃固意將巨觥飛到他面前,馬給事再三告免,世蕃不依。馬給事略沾唇,面便發赤,眉頭打結,愁苦不勝。世蕃自去下席,親手揪了他 的耳朵,將巨觥灌之。那給事出於無奈,悶著氣,一連幾口吸盡。不吃 也罷,才吃下時,覺得天在下,地在上,牆壁都團團轉動,頭重腳輕,站立 不住。世蕃拍手呵呵大笑。沈煉一肚子不平之氣,忽然揎袖而起,搶那 只巨觥在手,斟得滿滿的,定到世蕃面前說道:「馬司諫承老先生賜酒, 已沾醉不能為禮,下官代他酬老先生一杯。」世蕃愕然,方欲舉手推辭, 只見沈煉聲色俱厲道;「此杯別人吃得,你也吃得。別人怕著你,我沈煉不怕你:」也揪了世蕃的耳朵灌去。世蕃一飲而盡。沈煉擲杯子案,一 般拍手呵呵大笑。唬得眾官員面如土色,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則聲。世蕃假醉,先辭去了。沈煉也不送,坐在椅上,嘆道:「咳,『漢賊不兩立』! 『漢賊不兩立』!」一連念了七八句……。

(馮夢龍,《沈小霞相會出師表》 《古今小說》下冊第613—614頁)

湯知縣再三謙讓,奉坐吃茶,同靜齋敘了些闊別的話,又把範進的文章稱讚了一番,問道:「因何不去會試Y」範進方才說道:「先母見背,遵制丁憂。」湯知縣大驚,忙叫換去了吉服,拱進後堂,擺上酒來。席上燕 窩、雞、鴨,此外就是廣東出的柔魚、苦瓜,也做兩碗。知縣安了席坐下, 用的都是銀鑲杯箸。範進退前縮後的不舉杯箸,知縣不解其故。靜齋 笑道:「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用這個杯箸。」知縣忙叫換去,換了一個瓷 杯,一雙象箸來,範進又不肯舉。靜齋道:「這個箸也不用。」隨即換了一雙白顏色竹子的來,方才罷了。知縣疑惑他居喪如此盡禮,倘或不用葷酒,卻是不曾備辦。落後看見他在燕窩碗裡揀了一個大蝦元子送在嘴裡,方才放心……

(吳敬梓:《儒林外史》第58頁)

須臾,酒過數巡,食供兩套,廚下捧上湯來。那廚役僱的是個鄉下小使,他鞭了一雙釘鞋,捧著六碗粉湯,站在丹墀裡尖著眼睛看戲。管家才掇了四碗上去,還有兩碗不曾端,他捧著看戲。看到戲場上小旦裝 出一個妓者,扭扭捏捏的唱,他就看昏了,忘其所以然,只道粉湯碗已是端完了,把盤子向地下一掀,要倒那盤子裡的湯腳,卻叮噹一聲響,把兩個碗和粉湯都打碎在地下。他一時慌了,彎下腰去抓那粉湯,又被兩個狗爭著,咂嘴弄舌的,來搶那地·下的粉湯吃。他怒從心上起,使盡平生氣力,蹺起一隻腳來踢去,不想那狗倒不曾踢著,力太用猛了,把一隻釘鞋踢脫了,踢起有丈把高。陳和甫坐在左邊的第一席,席上上了兩盤點心——一盤豬肉心的燒賣,一盤鵝油白糖蒸的餃兒,熱烘烘擺在面前, 又是一大深碗索粉八寶攢湯,正待舉起箸來到嘴,忽然席口一個烏黑的東西的溜溜的滾了來,桌球一聲,把兩盤點心打的稀爛。陳和甫嚇了一驚,慌立起來,衣袖又把粉湯碗招翻,潑了一桌。滿坐上都覺得詫異。

(吳敬梓:《儒林外史》第136—137頁)

又約摸有半點多鐘,各菜上齊。管家們送上洗嘴的水,用玻璃碗盛著。營務處洪大人一向是大營出身,不知道吃大菜的規矩,當作荷蘭水之類,端起碗來喝了一口,嘴裡還說:「剛才吃的荷蘭水,一種是甜的,一種是鹹的;這一種想是淡的,然而不及那兩樣好。」他喝水的時候,眾人都不在意,只有外國人瞧著他笑。後來聽他如此一說,才知道他把洗嘴 的水喝了下去。翻譯林老爺拉了他一把袖子,悄悄的同他說:「這是洗 嘴的水,不好吃的。」他還不服,嘴裡說:「不是喝的水,為甚麼要用這好 碗盛呢?」大家曉得他有痰氣的,也不同他計較。後來吃到水果汁,他見大 眾統通自家拿著刀子削那果子的皮,他也只好自己動手。吃到一半,又 一個不當心,手指頭上的皮削掉了一大塊,弄的各處都是血。慌的他連 忙拿手到水碗裡去洗,霎時間那半碗的水都變成鮮紅的了。眾人看了 詫異,問他怎的。他又好強,不肯說。又回頭低聲罵力、差的,連水果邰 不削好了送上來。管家們不敢回嘴。三荷包看著很難為情。少停吃過 咖啡,客人絡續辭去。主人送客,人家散席。

(李寶嘉,《官場觀形記》 第96—97頁)

後來客人漸漸的多了,主人便吩咐開席。磕頭道臺搶著代做主人, 讓人喝酒。自從冷葷盤子吃起,以至吃到後四道,一直沒有住嘴。末了 上了一碗紅燒蹄子,他先讓眾人吃。眾人都說:「謝謝,實在吃:不下了。,, 他見眾人不吃,便拿筷子橫著一卷,一張蹄子的皮統通被他捲來,放在 飯碗上。只見他拿筷子把蹄子一塊一塊夾碎,有一寸見方大小,和在飯 裡,不上一刻工夫,狼吞虎咽,居然吃個精光。依他肚皮,還沒有吃飽: 因見眾人都停了筷子,他亦只好罷休。這桌席散,齊巧有後來的客,多 開一席。他又搶著代東,吃過第二頓方才吃飽。

(李寶嘉:《官場現形 記》第581頁)

後來又看見他在腰裡掏出兩個京錢來,買了一個燒餅,在那裡撕著 吃,細細咀嚼,象很有味的光景。吃了一個多時辰,力·才吃完。忽然又 伸出一個指頭兒,蘸些唾沫,在桌上寫字,蘸一口,寫一筆。高升心中很 以為奇,暗想這個人何以用功到如此,在茶倌裡還臨背古帖呢。細細留 心去看他寫甚麼字。原來他哪裡是寫字,只因他吃:曉餅時,雖然吃的十 分小心,那餅上的芝麻,總不免有些掉在桌上;他要拿舌頭舐了,拿手掃 來吃了,恐怕叫人家看見不好看,失了架子,所以在那裡假裝著寫字蘸 來吃。看他寫了半天字,桌上的芝麻一顆也沒有了。他又忽然在那裡 出神,象想甚麼似的,想了一會,忽然又象醒悟過來似的,把桌子狠狠的, 一拍,又蘸了唾沫去寫字。你道為甚麼呢?原來他吃燒餅的時候,有兩 顆芝麻掉在桌子縫裡,任憑他怎樣蘸唾沫寫字,總寫他不到嘴裡,所以 他故意做成忘記的樣子,又故意做成忽然醒悟的樣子,把桌子拍一拍, 那芝麻自然震了出來,他再做成寫字的樣子,自然就到了嘴了。

(吳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43—44頁)

那個正襟危坐、威然而穩重的日本軍官,在開始時是連李愧英看也不看的。但是酒過數巡,這個人卻漸漸活動起來——他同桌上的幾個婦人彬彬有禮地點頭,互相遞菜遞酒,只不過偶爾回過頭來覷覷李槐 英。但是酒越吃得多,他的態度越變得多。同時整個大廳上的日本軍 官也和這個軍官一樣——在窒熱的酒氣中,他們摘下了帽子,解下了指揮刀,斜著眼睛和這些陪酒的婦人調笑起來。而那些請客的老頭子則完全被他們遺忘了。

(楊沫:《青春之歌》第542頁)

梵啞令,中音樂器,木簫,銅鼓,一齊吹奏著古德意志的歌,俄羅斯的舞曲,狂亂的圓舞曲,響亮的安格萊思。從上下兩層透光的廣廳的圓窗中,透進光來,映出蒙蒙的煙霧。醉客放言著狠褻的談話,姑娘們臉 孔漲得晚霞一般的殷紅,穿著裡面撐著桶一般裙撐的華麗的裙子,梳著 重疊髮結的美婦人,狂也似的大笑著。彼得和婦女同桌這還是第一次, 萊福忒強他喝茴香酒,他出生以來初次在嘴裡喝了酒精。茴香酒在他 的血液中燃燒,他微笑著注視安亨的臉。眼著樂聲的節奏,他身體中的 東西也跳舞了起來,頸項鼓漲了。他緊緊咬住牙齒,遏制了從身體中湧 上來狂野的慾念。在一片喧聲之中,德國人嘴裡嘮嘮著什麼,向他遞過酒杯來,他也渾不覺得……安亨故意的露出皓齒,把飄蕩的視線注在他 , 的臉上…… 好象一天永不會完盡一般,酒宴無限的持續下去。鐘錶商人法弗爾把長長的紅鼻子突進鼻煙壺裡,打了噴嚏,忽的脫去了假髮,在禿頂上揮舞著,真快活,再也沒有比這有味的事了!彼得在歡呼拍手聲中,伸出長長的胳臂,掀翻了滿桌的杯盤,好長的手臂呀——他可以站著伸大家平靜下來,一口喝乾她杯裡的酒,隨著她的動作,她把頭髮弄散了, 一頭金色的捲髮圍披在她的肩頭上,她張著嘴唇想唱一支飲酒歌,她的眼睛半閉著。……突然間她變得象死人般蒼白, 於是倒在她的椅子上 了 。 ……在這種喧鬧裡,人們不可能辨別任何聲音,笑聲,歌聲,甚至叫 嚷聲,全都混傲一團。

([法]繆塞:《一令世紀兒的懺悔》第102頁)

所有的眼光都向她射過來了。不久香味散開了,它增強了人的嗅覺,使得人的嘴裡浸出大量的口水,而同時腮骨在耳朵底下發生一陣疼痛的收縮。幾個貴婦人對這個「姑娘」而生的輕視變成猛烈的了,那簡 直象是一種嫉妒心,要弄死她,或者把她連著銀杯子和提籃以及種種食品都扔到車子底下的雪裡去。 幾張嘴不住地張開來又合攏去,吞著,嚼著,如狼似虎地消納著。 鳥老闆坐在角兒上等著消化,一面低聲勸他的妻子也學他的樣子。她抗拒了好朝!天,隨後她肚子裡經過一陣往來不斷的抽掣,她讓步了。這時候,她丈夫用宛轉的語句,去請教他們的「旅行良伴」是否允許他取一 小塊兒轉給鳥夫人。她帶著和藹的微笑說:「可以的,當然,先生。」接著 她就託起了那隻瓦缽子。 有人撥開第一瓶葡萄酒的塞子了,這時候卻發生一件尷尬的事,只有一隻杯子。於是只好在一個人喝完以後,經過拂拭再傳給第二個人。 只有戈爾弩兌偏偏把嘴唇去接觸羊脂球在酒杯上吮過還沒有幹的地方,無疑地這是由於表示獻媚。 , 這時候,卜來韋伯爵兩夫婦和迦來——辣馬東先生兩夫婦,受到這些吃喝著的人的圍繞又被食品發散出來的香味弄得呼吸迫促,都簡直 如同當達勒一樣只好熬受這類可恨的苦刑。忽然間,廠長的青年配偶 發出了一聲使得好些人回頭來望的嘆息,她臉色白得和外面的雪一樣了,眼睛閉了,額頭往下低了,她已經失了知覺。他丈夫急得發痴,懇求 大家援救。每一個人都失了主意。這時候,那個年長一些的嬤嬤扶著病人的頭,把羊脂球的酒杯塞列病人的嘴唇縫兒裡,使她吞了幾滴葡萄酒。漂亮的貴婦人動彈了,張開眼睛,微笑了,並且用一種命在垂危者 的聲音說自己現在覺得很好了。不過,為了教這種病狀不再發作,嬤嬤 又強迫她去喝一滿杯葡萄酒,而且還說道:「這因為餓極了,沒有旁的。」 這樣一來,羊脂球臉上發紅,而且進退兩難了,她望著這四個始終著肚子的男女旅客們,一面吞吞吐吐地說,「老天,我是不是敢於向這 兩位先生和這兩位夫人獻出……」說到這裡,她害怕惹起一種頂撞,就 沒有再往下說。 鳥老闆發言了:「還用多說I在這樣子的情況裡,大家都是弟兄, 而且應當互相幫助。趕快罷,夫人們,不必講:虛文喲,請接受罷,自然 哪:我們可知道是否還找得著一間屋子過夜?照我們的車子這樣走法 是不能在明天中午以前到多忒的。」他們仍舊遲疑,沒有一個敢於負起 責任來說一聲,「可以。」 不過伯爵來解決問題了。他轉過身來對著這個膽怯的胖「姑娘」, 接著顯出他那種世家子弟的雍容大度向她說道,「我們用感恩的態度來 接受,夫人。」 只有第一步是費事的。一下越過了呂必功河,人就簡直為所欲 為。提籃的東西都搬出來了。它還盛著一份鵝肝凍,一份雲雀凍,·—份燻牛舌,好些克拉薩因的梨子,一方主教橋的甜麵包,好些小件頭甜食 和一隻滿是醋泡乳香瓜和圓蔥頭的小瓷缸。羊脂球也象一切的婦人一樣最愛生的蔬菜。

([法]莫泊桑:《羊脂球》 《莫泊桑中短篇小說選 集》上冊第15一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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