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觀後感優秀作文
2023-07-31 21:33:31
《大叔》觀後感優秀作文
在表現東方人「憤怒」、「仇恨」這種情感或行為的細緻、深刻、尖銳、極端、撕裂、暴力方面,韓國電影的水準絕對是一流的。相比之下,中國電影還處於過家家階段(或可矯正一下:除了姜文電影)。
《老男人》、《親切的金子》、《復仇》、《殺人的記憶》、《有仇必報》……部部是此類型影片的經典。元彬主演的《大叔》剛剛看完,一樣不同凡響。
懷孕的妻子被殺害之後,心灰意冷而隱居經營典當鋪的前特種部隊教官車泰錫,由於隔壁吸毒的單身母親的貪婪,捲入一個販賣毒品、人體器官、眼角膜的犯罪集團所策劃的一場陰謀。目睹殘暴的罪行,為了拯救這對母女,尤其是無辜的小女孩,他獨自展開了以牙還牙的復仇行動。乍一看,是好萊塢電影常有的套路,但這部電影打動人的新穎之處是小女孩與車泰錫的情感交流,還有下面要提及的其他因素。元彬的表演漸趨成熟,不是只會擺酷耍帥——一個身懷絕技與巨大隱痛的男人,俊美、憂鬱、離群索居,懦弱和高貴,逃避與擔當,都在元彬細膩而強烈得恰到好處的演繹裡面顯現無遺。演員的氣質是沒法裝的,同樣是當紅小生,對比一下國內的黃曉明之流,立馬見分曉。小演員同樣不錯,真實自然,沒有任何造作之處。她偷包被抓,車泰錫沒有助其脫離困境,在合理的鋪墊下,後來小女孩的告別對白便有了催人淚下的效果:「叔叔,我知道你因為我偷東西感到沒面子才走開的,但我不討厭你,只是……」,她摸著胸口說,「只是這裡好難受……」
就是這樣一位小女孩,面臨將要被活活挖眼的命運。元彬在電影中有幾個肝膽俱裂的鏡頭,憤怒和仇恨的表現,近乎狠毒,人心被逼壓到這種程度而顯露出來的獸性,實在是無法想像。他拿著裝了眼珠的玻璃瓶,雙目赤紅,對那位黑幫大佬說,「你有幾顆金牙?」「金牙我會留著賣錢,其他部分我會全部嚼個粉碎!」
只要世上存在無緣無故的、令人髮指的邪惡,便會存在同樣令人髮指的復仇。無緣無故,非指犯罪者沒有動機原因可循,而是說對無辜的當事人而言,罪惡的來臨往往具有偶然性。
復仇的合理性與剛烈程度取決於邪惡的無恥程度(當然也可以看到復仇者軟弱無力的一面)。韓國電影披露了各種各樣的人性邪惡與制度邪惡,其殘忍程度可謂挑戰觀眾的接受極限,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但中國電影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尚未敢正視、深描這些邪惡,人們反而是在之類的現實中,體驗到這類邪惡發出的可怖寒意。但從電影角度而言,如果不客觀、冷靜地展現邪惡,不把觀眾的憤怒刺激到一觸即破的緊張臨界點,便會損害觀眾對復仇的移情以及電影的力度。
我不知道是否能如此說,神總會以祂不可思議的方式伸張正義。新約的主旨無疑是饒恕,甚至到了「不要與惡人做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馬太5:39)的地步,但前提似乎是神預設了祂的最終審判,亦即報復在於神而不在於人。然而在舊約裡,「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要為人所流,因為人是照天主的肖像造的。」(創9:6)對此我的理解充滿了矛盾,一方面警惕自以為義的「替天行道」,另一方面對實質正義的渴望又在暗中呼喚快意恩仇的懲惡揚善。
所以接下來那些殘酷無比卻又行雲流水般的打鬥,便看得順理成章、酣暢淋漓。
一切都結束之後,精疲力盡的車泰錫以為女孩已死,懷著無限愧疚試圖自殺——包括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他已經喪失了兩次拯救的機會。然而女孩及時出現,完成了一場用無數鮮血祭奠的心靈救贖。
即使成就了上帝的使命,泰錫同樣必須接受地上法律的制裁。這是現代電影與武俠小說的重要區別。
隔壁大叔,我們在現實裡面找不到一位如此武藝高強又有惻隱之心的隔壁大叔。愛因斯坦也說過,愛與力,常常無法結合。但大叔不存在,不意味著蒞臨在他身上的慈悲與威力不存在。我們每個人都渴望在各自的困境裡能夠有人仗義相助,這不是英雄主義,僅是對公義的卑微訴求。是什麼在回應這種卑微的訴求?
還有一個問題,為何幾乎所有電影、文學作品的結尾都要懲惡揚善?這不是陳腐、過時的大團圓結局麼?
不是,庸俗大團圓是輕而易舉地消解苦難與矛盾,而真正有力量的結尾是直面苦難與矛盾的同時,給出希望。即使如《色戒》,特務頭目並沒有被暗殺,但有心的觀眾都知道,他被黑暗所淹沒,已是雖生猶死。那電影裡面沒有一個無罪的人,不擇手段者會被同樣不擇手段的人毀滅。但是,希望仍然閃現在王佳芝與特務頭目曇花一現般的亂世畸戀裡。希望未必等於「揚善」,因為我們實在不知道對誰而言什麼能夠稱為善,但我們大約都能知道惡是什麼:那些威脅我們的憲法權利的東西,基本上都是惡的。那些威脅我們的消極自由的東西,也基本都是惡的。法律是我們衡量善惡的最低標準,但依然有更高的標準衡量法律本身的善惡。在那些顧及法律又超越法律的地方,我們需要信仰和希望。過去,階級鬥爭的狂亂、暴力與荒謬緣於對法律本身的極端漠視,但拋棄那套「中間物信仰」的低劣的善惡標準,不等於階級本身、階級歧視就從此消失了。一旦我們走入善惡的虛無境地,迎接我們的將是存在的荒寒深淵。
極少有人能夠承受得了缺乏任何拯救力量的藝術作品。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懲惡」之結局幾乎是人類藝術文化之中的一個普遍性現象;對不義的憤怒,依然是人類情感共鳴一個隱秘的共通符碼。宗教哲學家馬丁.布伯(MartinBuber)在《我與你》中說:「坦誠表露其仇恨之人,比起無所愛亦無所恨者,更接近關係。」他所說的關係,乃指「我-你」的原初、整全關係。這個時侯,我們才能深刻理解,即使平時不好意思說出口,但在內心為何會對一個古老的成語——「疾惡如仇」心懷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