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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生死線01(同名電視劇生死線15)

2023-07-09 00:41:38 1

電視劇生死線01?第十五章1,下面我們就來說一說關於電視劇生死線01?我們一起去了解並探討一下這個問題吧!

電視劇生死線01

第十五章

1

炮火仍在往山谷裡傾瀉。被封在山谷裡的人只剩下寥寥幾個,子彈也快告罄。

日軍的主力終於露頭,炫耀一般地陣列著他們的迫擊炮和機槍。

幾名倖存者被漸漸收緊的火力逼往死角。

歐陽和四道風已經逃出絞殺線,正潛伏在山頂的灌木叢裡。歐陽用望遠鏡看著谷底的殺戮,神情平靜得嚇人,四道風陰沉著臉,盯著自己的槍。

歐陽忽然迅速看了四道風一眼,將目光轉開了,但四道風已經發現,他搶過歐陽手上的望遠鏡,他在望遠鏡裡看見了皮小爪,「你這個王八蛋!我忘了老三!」

皮小爪正用自己管用的那隻手把幾個倖存者推下溪流,他從同伴的手上搶下一支三八大蓋,把它戳在地上,在彈雨中脫去自己的上衣。

「他要幹什麼?」四道風訝異地回頭看著歐陽,他已經習慣向歐陽要答案。

「我不知道。」

「你算屁的軍師?你什麼都不知道!」

歐陽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他,他也許不知道皮小爪會怎麼做,但他知道皮小爪要做什麼。

皮小爪脫下上衣,裸出缺乏鍛鍊的上身,配著那隻殘臂就格外難看。他站起來,不遮不掩地向逼近來的日軍開槍。一支三八式步槍的長度接近米半,對他那僅存的左手來說,射擊是一個極困難的動作。

幾個日軍躲閃了一下,那發子彈直歪到林梢,又看見皮小爪的殘疾,日軍驚喜地從隱蔽處站了起來。

皮小爪開始拉栓退殼,那個動作更難,他把槍夾在兩腿中間才勉力辦到,用了足半分鐘時間,日軍哈哈大笑。皮小爪再次開槍,瞄準的意圖太過明顯,時間也太長,被他射擊的日軍輕而易舉地躲開了,他笑得前仰後合地向皮小爪走來,皮小爪拉栓,再開槍,已來到身前的日軍壓下了他的槍口,子彈射進土裡。

四道風瞪著眼看著谷底那一片土黃色和那個半裸的身影,手指已經深摳進了土裡。歐陽已經不再看谷底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四道風。四道風那樣危險地沉靜著,像是要爆炸,歐陽輕撫他的後腦,四道風猛地甩開,把頭狠狠往地上一磕,那裡有塊石頭,四道風把自己磕得頭破血流。

皮小爪的槍已經沒了子彈,他可以使用的武器只剩下槍刺,他提起槍向對方刺去。對方輕鬆地架開,另一個人狠狠一槍託砸在他的背上,皮小爪幾乎摔倒,槍也深扎進旁邊的樹根,他正使勁往外拔,一名日軍把刺刀捅進他的腰肋。

皮小爪被當成了靶子,日軍隨心所欲地在他身上練著刺刀,每一個人的刀都並不深入,以便延長這個人當靶子的時間。

歐陽死死地把四道風壓在土裡,四道風的嗚咽像是從土地裡傳來,他怕四道風再傷害自己,抓起那塊帶血的石頭扔開。

皮小爪已經完全無力抵抗,只是狂亂地倒提了槍揮舞,至少有十幾個日軍在拿他練習刺刀,更多的日軍圍在周圍開心。

終於有一個日軍軍官怒氣衝衝地過來,「你們要為了他放走多少中國人?」他對著皮小爪的額頭就是一槍,皮小爪直挺挺地倒下。

日軍開始對順溪流逃走的人射擊,有人倒在水裡,但多數人還是逃走了。

山谷裡的槍炮聲漸漸靜下來,山頂上的四道風也終於安靜下來。歐陽撕開了衣服給他包紮額上的傷口,他甚至不願意直視四道風的眼睛。

四道風的眼睛動也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2

日軍軍營裡震響著長谷川喜愛的交響樂,長谷川陰沉著臉站在空地邊,他的衣服已經換過,臉上無傷大雅地纏了些繃帶。

幾輛卡車在空地邊卸下中國人的屍體,給仍在城外的掃蕩部隊裝上補充彈藥,一些士兵衝過去拍照歸檔,那將是長谷川今後可以邀功的成績。

長谷川掏出一塊手絹來掩住鼻子,他的心情並不見好。

伊達放馬進來,他興奮得不行,「長谷川君,作戰非常順利!我軍非常勇敢!」

長谷川過了會兒才看見他,他指指自己的耳朵,陰著臉走開,伊達下馬追上去,「您的聽覺還沒恢復?」

長谷川示意他靠近點,「我的耳朵裡似乎飛進了幾隻蒼蠅。戰況如何?」

伊達興奮起來,靠近長谷川,「本隊殲敵上百名!」

「您確定死的都是反抗者嗎?」

「那當然,我們的士兵遭到了抵抗。」

「是您的士兵在說謊,」他指指一具屍體,「屍體不會說話嗎?您看他拿得動槍嗎?殲敵一百七?也許只有五個真正的反抗者吧?」

那是個鄉下孩子。伊達愕然了,然後怒氣衝衝去找他的馬,「我要去懲罰他們!」

長谷川擺擺手,「不不!仗打了這麼多年,每個人都學會了應付。我會把他們變成照片,我們得靠這些照片說話,否則總部要有人懷疑我們存在的價值。」

「可是反抗組織仍然存在!」

「是啊,掃蕩之後我們還得在門前修上碉堡,架上機槍,防備下一個炸彈會送到我們的床頭,而且再多幾個炸彈就會讓總部否定我們所有的成績,我們會永遠陷在沽寧。」長谷川看著煙燻火燎的營門外,那裡足有一個小隊的日軍在警戒著,他們緊張得眼都不敢眨,那樣子不像在掃蕩,而是怕被人掃蕩。

「我已經厭倦這座城市了,三年前它是你我的一個機會,現在正在成為一個要命的惡疽,我像厭惡纏身的疾病一樣厭惡它。」長谷川的樣子看起來很落寞。

3

夕陽西下,皮小爪和幾名同伴的屍體被裝上山道邊候著的卡車,疾馳而去。

四道風和歐陽一言不發地在山上疾奔。他們不是在逃,而是在追。

終於跑到山脊上,那卡車已順著山路馳遠,四道風心慌意亂摔了一跤,他跳起來繼續要追,卻被歐陽拉住了,「別追了。」

「我再也看不見他了。」四道風頹憊地坐了下來,「鬼子會把他拍成相片,往後這人就找不著了,他是我兄弟,不是相片啊。」他垂著頭,縮成一團,像塊山脊上的石頭。

歐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哭吧,哭完了好趕路。」

四道風搖了搖頭。

枝葉碎響,唐真從叢林裡鑽了出來,她是被皮小爪推下溪流的一個,衣衫透溼讓她終於像個女人。她看了看這兩人,抱著機槍在旁邊坐下,兩人都無暇顧她。

「我要把他埋了。」四道風哭著。

「埋在這兒?」

「我們都是沒家沒業的光棍,死哪兒埋哪兒。」

「埋什麼?」

「有什麼埋什麼。」四道風在樹下刨了個坑,左手放在地上,掏出刀就要切小指。

歐陽的手覆在他手上,「你說了有什麼埋什麼。」他拿了刀在樹上刻字。

唐真安靜地看著。

四道風問,「寫的什麼?」

「革命同志皮小爪。」

「他是我兄弟。」

歐陽在下邊又加了「我的兄弟」,四道風終於把那個坑覆成了土堆,小小的一捧。

「你得說話。」四道風說。

「我?我說什麼?」

「我說話難聽,開口就罵他,你說,得說真心話。」

歐陽想了想,道:「他好像一直被別人照顧,其實是他在照顧別人,他很愛他的兄弟四道風,雖然他並不了解四道風在做什麼,可他為此捨出了生命。」

四道風跪著聽,一個頭磕了下去。

周圍的樹葉沙沙地響著,天,終於黑了。

「我們去哪兒?」歐陽問。

「你說,你是軍師。」四道風道。

「你說,我聽你的。」歐陽想讓四道風振作起來。

四道風仔細打量歐陽,「我們去找你的匪婆子,看你夫妻團聚的醜態。」

歐陽愕然了,但沒說什麼。

「逗你玩兒的,看把你美的。」他沒精打採地站起來,「去沽寧吧,興許你說的是真的,在那裡我們能少死點人。」

4

龍文章一行持槍警戒著在山野裡穿行,六品背著龍媽媽被護在隊伍中間。

槍聲早已經沒了,日軍已經推進到更遠的地方,但龍文章幾個並不知道。從他們所在的地方望去,營地的方向騰出黑煙。龍文章做了個手勢,幾個人立即進入臨戰狀態,龍文章回頭看了一眼,六品仍不知所措地背著龍媽媽。

龍文章低聲道:「放下!」

六品放下龍媽媽,拔出他的刀。

「這是在打仗,媽,有什麼動靜您都別過來。」

龍媽媽看著那個繃得弦一樣緊的兒子,她是個聰明的媽媽,什麼都沒說。

龍文章又做了幾個軍事手語,那幾個人沒入山林。龍文章最後看了媽媽一眼,「完事了就來接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啦,不會有事的。」

他拉栓上彈鑽入山林,順著坡勢衝了下去。而六品和滿天星幾個衝到山腳下就扎堆了,他們有點不知所措。

「大烏鴉那個這個……」滿天星學著龍文章的手勢,「是什麼意思?」

六品搖搖頭,「不知道。」

「怎麼老這套?鬼畫符樣就搞些除他沒人懂的?」

龍文章一槍在手,從枝叢中掩殺過來,「怎麼還在這兒?不是讓你們三左翼,你們四右翼,我掩護兩翼嗎?」

「你幹嗎不直說呢?」滿天星鬱悶道。

「我訓練你們的時候沒說嗎?」

「誰記得住嘛。」

「毫無軍事素養!簡直流寇!打三年仗,全死你們這幫新來的大白菜!」

六品皺眉,「這麼說話不好。」

「你一樣啊,打了三年還是白菜!」

他又揮出幾個手勢,幾個同伴全瞪眼看著,既然不明白什麼意思索性不動。

「散開!平推!」

同伴們終於照他說的做了,龍文章擦了把汗,掩向林端。

山谷裡已經是一片焦土,隊員們陸續放棄警戒姿勢從林間站了起來,連龍文章也放棄了他的軍事動作,山谷裡已經不可能有活物了。

「沒有屍體,鬼子沒撲著他們。」龍文章自我安慰。

「這有血。」六品說。

他跟上了地上的一溜血跡,隊員們跟在他身後,那血跡像是什麼人被拖過造成的,血在谷口的山路邊匯成觸目驚心的一大攤,血泊邊有幾個血染的車輪印,順著車輪駛去的方向淡去。

隊員們喃喃道:「拉走了,去沽寧。」

「剩下一個人四道風就還在,早說過的。」

「那是。」

他們說這種話像是囈語,毫無豪壯之情。

「走吧,鬼子在掃蕩,耗這兒是等死。」龍文章幽幽地說。

人們也懶得拿什麼主意,三三兩兩地跟著他就走。

「你媽呢?」六品突然想起來。

「你給我閉嘴。」龍文章頭也不回。

「你什麼意思?」六品停住。

其他人也跟著停下了,龍文章惱火地轉過身來,「帶著媽走?這種日子?有吃的嗎?樹皮管夠!有醫藥嗎?鄉下人治牛治馬的草藥倒有!有子彈嗎?上屍體上找去!有人歡迎嗎?等你敢見人再說吧!有結果嗎?」他指著那攤血泊,「只有灰飛煙滅,就此失蹤,像他媽一隻臭蟲!」

他忽然住嘴了,龍媽媽不知何時已在他身邊站著,她壓根兒就沒準備相信自己的兒子,她看看龍文章,目光裡像早洞悉了一切。

「大伙兒別跟髒仔生氣,他就是個嘴臭,心地還好。」

「我不是怕他們生氣!」

龍媽媽嘆了口氣,「都知道你怕什麼。」

「我什麼都不怕!」

「你對你媽老是先哄,哄不住就急,急不過就蹺家。上回蹺家是說什麼來的?幫我買瓶豉汁豆油,可好了,一瓶豉汁買了六年。」

「您翻這老帳幹什麼?」

「你要做大事,你把媽擱哪兒呢?」

滿天星道:「帶不帶媽走,大夥舉手吧。」

「我的媽!要你們舉什麼手?」

六品迫不及待地舉起了一隻手,剩下六隻手全舉了起來。六品的手反倒放下了,他去背龍媽媽,龍媽媽樂了,她很配合地讓六品背上。

龍文章一瞬間轉了十七八個念頭,終於發現已成定局,他只好找準了六品,「如果我媽有個三長兩短,六品,你記住。」

「知道你孝順,可是髒仔,媽真受不了你這樣子來孝順。」

「別叫我髒仔。」

「那好嘍,你爸在世時最中意叫你屎精。」

「我求求您了。」龍文章一臉崩潰,乾脆兩步跨到隊伍前頭。

一行人繼續向樹林深處走去。

5

那輛載著皮小爪等人屍體的卡車駛進日軍軍營,照例又停在空地邊卸下屍體。

長谷川看著窗外黑暗裡那輛夜歸的卡車,掩住口鼻使勁地呼氣,仍然無效,耳鳴依舊。他坐下來煩亂地翻看桌上堆積如山的公函。

伊達在旁邊一壺清酒自酌自飲已漸入佳境,他仍很興奮,說話也很大聲,「再有幾天,以沽寧為徑,六千精兵就能擴散成一百五十公裡包圍圈!那時候我們再以公路為網,據點為鎖,像漁網一樣再掃蕩一遍,追殲殘敵……」

長谷川抬頭,「你們這些軍人,是不是說起掃蕩、追殲、殘敵就有性交的快感?」

伊達愣住,「長谷川君?」

長谷川也有些後悔,他很少這樣暴露自己的刻毒,「對不起,我是說這次掃蕩太勞師動眾了,」他拍拍手上的公函,「造就這麼多要看的公文……」

一聲尖利的剎車聲在門外響起,門被推開,一個日本軍官站在門外,長谷川並沒有聽見也沒看見,他仍在牢騷,「軍部不過是怕被海軍搶足風頭……」

軍官皺了皺眉,「軍部急令。」

長谷川仍沒聽見,「……出自幾個官僚的想入非非……」

伊達強烈暗示地大聲敬禮說:「宇多田少佐閣下,軍部有什麼命令?!」

長谷川終於轉過身來,他有些目瞪口呆。

宇多田瞪著他把公文遞了過來,長谷川低下頭看,以掩飾自己的難堪。

「知道這個人在哪兒嗎?」宇多田問。

長谷川竭力想聽清,伊達湊近他道:「知道這個人的所在嗎?」

長谷川看著宇多田,「不知道,但是我保證,三天之內一定把他送到軍部!」

「是您自己說的三天。」宇多田轉身要走,又看了看長谷川,「長谷川隊長,您似乎對軍部有很大的意見,請您在後天的會議上親自向將軍痛陳吧。」

長谷川仍聽不清,胡亂應道:「是、是的。」

宇多田憤然出去,長谷川一屁股坐下,喃喃罵道:「該死的四道風!」

「有什麼重要的命令會從軍部越級下發?」伊達同情地看著他。

長谷川看看手上的公文,「你還記得一個叫何莫修的人嗎?」

伊達茫然,顯然已經不記得何莫修是誰。

長谷川站起來,向伊達揮揮手,「去高家。」

何莫修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各種語言的地圖和旅行手冊差點將他淹沒。門響了一聲,何莫修昏昏然地抬起頭來,高三寶和高昕都巴巴地瞪著他。

「你在幹嗎?」高昕沒好氣地問。

「我在找一條可以不用護照的秘密通道。」

「這書上印得有?」

「我從重慶飛印度,再從印度坐船去澳大利亞,嗯,這是其一;不過澳大利亞怕也是交戰國了,坐船會被打沉的;蘇維埃倒是中立國,我也許可以上哪艘蘇聯貨船做偷渡客,到海參崴再收買漁民去阿拉斯加,再去加拿大,嗯,這樣子去美國……」

高昕白他一眼,「你真是個差勁的世界公民。」

高三寶道:「小何,我想……你還是先計劃一下怎麼離開沽寧比較好,城外打得炮火連天的。」

「我的思維習慣一向是把最難辦的放在最後解決……」

高昕嚷嚷:「我開眼啦,原來你是在逃避現實?」

何莫修又氣又急,「你不要提醒我!」他頹然靠倒,才半天工夫他憔悴了很多,「我不知道沒有自由是這麼難受的,我現在去不了美國,連英國法國都去不了……」

「去不了火星,去不了金星。」高昕沒心沒肺地火上加油。

「小昕別鬧,小何別急壞了身子,大家一起想辦法。」

「我想上黃石公園登山,看塞納河的夕陽,跟吉力馬札羅的野獸同舞,和毛利人共進晚餐……」

高昕撇撇嘴,「無病呻吟!沽寧城外的小土包他都爬不動,一個跟著航運表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

何莫修長嘆,「小昕,我知道,你氣我是怕我著急,你也氣我不是你喜歡的那種人,天大的事情一個哈欠全沒了,我真的做不來,我只覺得窒息。」

「你你你……什麼嘛!我氣什麼你知道嗎?你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吧?」

何莫修愣了愣,「我也不知道……這些年做美國人好像自由一點。」

「好吧,那我跟你說做中國人的自由吧。是中國人,有種的話,我陪你,咱們一塊兒闖過鬼子封鎖線,中國大得很,愛上哪兒上哪兒。是美國人吧,聽說鬼子正要修一個集中營,專擱留在中國沒走的倒運大鼻子……」

「集中營?!」何莫修已經快哭了出來。

「小昕!」高三寶瞪她一眼,轉而安慰何莫修,「沒事,小何你是中國人,是沽寧人,鬼子要找來我就說你早走了,早……」

「鬼子會找來?」何莫修又挨了一擊。

「不會不會,誰知道你在這兒?」

「知道啊,高伯伯,那個長谷川三年前見過我的。」

⭕「他不記得,三年呢,你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正說著,全福氣喘籲籲跑了進來,「鬼、鬼……長、長!」

高三寶皺眉,「五十多的人了,說話還要這樣嗎?」

「那個姓長的鬼子在客廳,他要見何博士。」全福嚇得發抖。

高三寶猛地站起來,幾乎一下摔在地上,「你們躲、躲……不,我是說你躲一躲,去小昕的房間,這裡我來。」

高昕沒說話,她看到了高三寶衣衫下面在簌簌發抖,高三寶嘆了口氣,「那是個黃蜂刺尾底針,可我是狗急跳牆兔急咬了,不不,用你們年輕人的話,我很憤怒,對,我很憤怒,憤怒就不會害怕了,姓高的已經是個破落戶了,沒什麼好怕的。」

「爸爸別遇到上次那樣,要不我去?」高昕實在放心不下。

高三寶給自己壯膽子,「不!姓高的這輩子最丟臉的就是被惡人嚇得瘋掉,這臉不掙回來就是殘的,對了,不是聽見又槍又炮的嗎?四道風好小子要打回來啦!哈哈!小何說的,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也開打了,沒幾天啦,我是說小鬼子!」

高昕看他一眼,拉著一片茫然的何莫修進了自己屋,高三寶定定神,可以說是果敢地向樓梯口走去。

高三寶走進客廳,長谷川和伊達早已經在座,身後隨著一群日軍,這個陣勢不善,高三寶硬著頭皮坐下。

「只有高會長一個人嗎?」

「沽寧商會名存實亡,會長二字愧不敢當。高某也是家道敗落,走的走散的散,連家傭也不剩下幾個。」

一名翻譯居然低下身給長谷川翻譯,高三寶越發上火,他當然知道長谷川的中文比很多中國人更好。

翻譯向高三寶調轉了頭,「會長的乘龍快婿呢?」

「長谷川先生是不是把中國話忙忘了?中間夾個傳聲筒還有什麼好談?」

長谷川聽了翻譯,臉上有點怒意,想了想終於讓翻譯退下。

「我耳力欠佳,請高會長大聲說話。」

「先生有疾嗎?在下真是擔心極了,聽說有人在先生門前放了個炸彈?莫不是,呵呵……」他故意把聲音放很小,長谷川竭力傾聽還是聽不到,這讓高三寶越來越無畏。

「言歸正傳吧,我要談的是貴婿的前程。」

「小婿?」高三寶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早已走啦!堂堂一個博士,又怎會在這小地方呆足三年?」

「是嗎?為什麼伊達前天還見過他?」他轉向伊達,「你見過他,不是嗎?」

伊達一臉詫異,「怎麼會?您不提醒我都想不起他是誰。」

長谷川對高三寶說:「您看,伊達君很詫異,他對貴婿印象深刻,還特意讓他給會長帶好來著,貴婿沒有帶到嗎?」

「小婿昨天走的。」高三寶恨恨地看看伊達。

「會長是在閉門清修吧?昨天的沽寧已經不能隨意出入了。」他貼近了高三寶,「您總是說謊,我們如何商量呢?」

「……請讓您的人暫時迴避一下。」

長谷川對身後揮揮手,除了伊達,所有的日軍都退了出去,他攤了攤手,「好了,現在可以說了。」

「閣下到底想要什麼?」

「怎麼講?」

「小婿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對政治一竅不通,只不幸和先生的敵國有些牽連,我想,說到頭他對先生的國家是一文不值的。」

長谷川笑了笑,「這我倒也想過,今天上峰來令要人,我已經推搪過了。」

「先生的辛苦,自然不會白費。」

「剛才見先生的林肯車停在門外,是古董車了吧?」

高三寶鬆了口氣,「就送與先生代步吧,在下對車也沒什麼興趣。」

「如此甚好,等在下接到了貴婿,一定會加倍照顧。」

高三寶愣了一下,「你還是要人?」

長谷川笑得像只吃到雞的狐狸,「人當然是要的,會長走眼,不知道貴婿是多重要的人物,重要到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當然,先生的厚禮在下還是會領受的。」

「我還真想知道他到底有多重要,倒好像關乎你們的國運。」高三寶壓不住火。

「那倒也不至於,只是我們的德意志盟友一見我國對美宣戰,立刻向我方索要貴婿,據說已經請了他多少遍了,貴婿只是一意推託不肯去。」

「德國?你們要把他交給德國人?」高三寶在憤怒上又加了愕然。

「那倒也未必,在下也想向貴婿問個明白,或許讓他在會長膝下共享天倫之樂也說不定。」

高三寶不再信長谷川的話,他甚至後悔剛才與他談條件,他把心一橫,「既然沒得通融,那他已經走了。」

「會長,這就有點孩子氣了。」

「我來猜猜你閣下為什麼沒把我洗劫一空吧?碼頭產業是沒了,可高某橫了心振臂一呼,半數碼頭還會癱瘓,這你沒法交代,你們也要高某好好活著,給所謂東亞共榮應個景兒。」他瞪著長谷川,「那麼,你要用強,就是如此。」

圖窮匕首見,兩人都有點惡狠狠的。長谷川看著高三寶忽然笑了,「誰說要用強了?會長真是好沒風趣。」他往外走去,「話不投機,走了走了。」

高三寶捏了把冷汗看著他,他當然不相信這人會這樣就走,但他也不知道他打算幹什麼。

樓上,通閣樓的一扇小窗已經打開,高昕從裡邊把何莫修拉了出來,「好了,躲這兒你是不是覺得安全一點?」

何莫修看看天上的星星,「謝謝,我好多了。」

「你不就是一個入了美國籍的中國人嗎?怎麼好像做了虧心事一樣?居然驚動了沽寧的鬼子來找你?」

「我知道,德國日本是盟友啦,這可比進集中營還糟糕。」何莫修心煩意亂地說。

「你不要一急就沒頭沒腦的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在外國做的事情很重要的,不過我不喜歡。」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原子物理學呀,我早說了原子物理。」

「怎麼你在發抖?」

「對不起,我有一點點恐高。」

「要不回去吧,我爸絕不會讓他們來搜的。」高昕已無心再嘲笑他。

「不,就這兒,」他在屋簷邊坐了下來,「這裡很好,你聽見城外的炮聲了嗎?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非把打雷說成爆炸了,有人還在跟他們鬥,就是說這種日子會有盡頭。」

他坐的地方實在讓高昕膽戰心驚,她拉他,「你用不著現在來表現你的勇敢。」

「我不是勇敢,我……」

高昕忽然把他摁倒了,俯視下去,長谷川和伊達走了出來。

6

長谷川和伊達從高家出來。「我們就這樣走嗎?」伊達不解地問。

陰了幾天臉的長谷川忽然恢復了神採,「當然不。這樣才有趣,這是真正有趣的事情,比城外的掃蕩有趣多了。」他看著伊達疑惑的表情道:「那個叫何莫修的人,利用好的話,他也許是我們離開沽寧的跳板!」他忽然對身邊的日軍道:「佔領周圍所有的民宅,快去!」

一幹日軍不明所以地去了,周圍立刻傳來砸門打人和哭叫的聲音。

門外的喧譁讓高三寶從家裡衝出來,他驚呆了,所有的鄰居衣衫不整身無長物地被趕在他家門前,左鄰右舍的家裡冒著火光,傳來打砸的聲音。

長谷川在一片混亂中怡然自得,他登上高處揚起了雙臂,「各位,打攪了!當然,我知道不止是打攪而已!擾了各位良民的休息,只為一件小事,我,想見一見這位高會長的賢婿,對,就是你們都認識的那位,西方人做派的那位東方人。」他頓了頓,看一眼待在家門前的高三寶,「可會長不讓見,我說我會拿你的鄰居當出氣筒,會長說好,去吧,他們跟我沒關係。很遺憾,我拿你們出氣了,我的士兵會住在各位家裡,我見到會長的賢婿之前你們沒有回家的機會,我很抱歉,可我有這個權力。」

他跳下來,悠閒地走開,然後想起什麼,又回身豎起一根指頭,「對了,還有五分鐘就宵禁,宵禁期間夜不歸宿一律以抵抗分子論處,格殺勿論。我很想管你們的死活,可連會長都不管,我又來管幹什麼?」他得意地看著高三寶,高三寶狠狠地看著他,轉對鄰居們喊:「請大家到我家暫避,全福開門!」

全福大開了門,人群頓時向他家擁去,高三寶在人群中被推擠著,一雙眼睛仍狠狠地瞪著長谷川,直到門前只剩下他和長谷川面對。

長谷川沒想到高三寶會這樣,多少有些悻悻,「仁義!我想告訴仁義的高會長,我知道您為什麼有了骨頭。因為你們的英雄四道風,因為城外的炮聲,因為美國的參戰!城外的炮聲是在掃蕩,幾天內也許我就能請您參觀四道風的屍體,至於美國,我們已經徹底擊潰他們的太平洋艦隊,在東南亞也勢如破竹!——請會長早些安歇吧!」他微微鞠了一躬,帶著所剩不多的部下離開。

高三寶牽牽絆絆地走過大廳,一向冷清的家忽然和菜市場一樣熱鬧,不斷有人拉住他嚷嚷:「會長,這算哪門子的禍事呀?」「老高,你別一直不說話。」

高三寶嘆了口氣,置若罔聞地走開。全福匆匆過來,「老爺,何博士……」高三寶瞪他一眼,看看周圍人。全福放低了聲音,「他在屋頂上不肯下來。」

「上屋頂幹什麼?」高三寶怨氣衝天地向樓上走去。

房頂上,何莫修生根般地坐在簷邊不肯動彈,高昕惱火地瞪著他。他仍在發抖,但說起話來卻洶湧澎湃:「我真的很高興跟你一起度過三年,除了在實驗室以外的地方我沒這麼踏實過,我學到的事情是在客廳裡絕對學不到的,就算去週遊世界我也不會明白這些事情。」

「你發什麼瘋?快過來!」

何莫修搖了搖頭,「我愛你。」

「你……過來再說,我、我服了你好不好?要說這種話也不要在這裡說吧?你讓我怎麼回答你嘛!」

「我不是為了說這種話才這樣的,其實不說出來我都很滿足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可笑。」

「你碰上多大事了?就要尋短見?」高三寶從閣樓裡探出頭來,透著惱火,「你知道為你費了多大勁嗎?要跳就找個高點的地方跳!這麼高摔不死!」

「爸爸?!」高昕急得直跺腳。

何莫修笑笑,「我算過了,從這個位置跳下去會是頸骨折斷,準死無疑。」

高三寶從天窗裡鑽了出來,小心地挪步過去,「好吧,跳吧,我就看準了你不會早夭!知道為什麼嗎?你是很天真,可也就有股誰都沒有的活氣!」

「爸爸!」高昕又跺了一下腳。

何莫修看了高昕一眼,轉身,對著下邊的空間使了使勁,可那股勁頭卻忽然斷了,他就此洩氣,「好吧,我不跳了,高伯伯你別過來,小昕你也別,看摔著!」

一旦注意到這些小事,剛才忘了的恐高症又發作了,何莫修忽然癱軟下來,「你們……還是誰把手給我一下吧?」

「你剛才怎麼走過去的?」高昕伸了只手過去。

何莫修握住她的手,往裡挪了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屋頂上,「剛才不知道,現在……已經決定不能死了。」

7

三人在高三寶的房間裡坐著。高三寶嘆了口氣,「小何,能告訴我你怎麼能驚動這麼些人嗎?」

何莫修搖頭,沮喪莫名,「我也不知道,我們這幫人在歐洲被叫作火星人來的。」

「那什麼意思?」

「就是想入非非的意思啦,我們不屑於去做什麼電燈泡發報機,我們做的是未來型科學的研究,雖說還只是理論。」

高昕很想笑,看高三寶繃得鼓一樣的臉,終於忍住。

「也沒人搭理我們,後來有位同行為了籌經費,提出研究一種超級炸彈的可能性,我們一下子就炙手可熱了。」

「什麼超級……炸彈?」高三寶徹底糊塗。

「就是用特製的引爆裝置轟擊特定的鈾物質,導致原子裂變啦,很滅絕人性的,我算了一個月也沒算出它的威力極限來,大概是可以抹平一座城市吧。」

「那你是不是……可以造出這樣一顆炸彈炸鬼子呢?」高昕天真地問。

「那怎麼可能?搞這個的人有好幾百,你得把這些人碼齊了,才有可能;其次,不,這個是最主要的,太不人道了,我不幹,所以他們找了幾次我就打包回來了。」

「好傢夥,你是為這個才在沽寧待了三年而不是為了我?」

「是的,不全是為了你……」何莫修有些赧然,「說真的,有點逃避,美國要我也是為這個,所以……留下也不全為你,還是有點逃避。」

「好極了,省得我過意不去。」

何莫修看著她又有些發愣,高三寶乾咳了一聲,「我聽不懂。不過我知道你在這裡沒法待了,小鬼子那一手已經讓鄰裡鄰居全成了他的耳目,你也出不去,出了門就是鬼子在把著,更別說城外的掃蕩了。」

「我想好了,我死也不跟他們合作……落到他們手上不如死了。」

「那是最後一步。」高三寶站起身來,「昕兒,門鎖了嗎?」

「早鎖了。」

高三寶打開他臥室裡的大立櫃,柜子裡邊有個暗門,他打開暗門。

高昕和何莫修看得發愣。

「爸,咱們家還有這麼一間哪?」

「變故看得多了,誰知道哪天就到自己頭上?現在又是光出不進,我不藏點,你又哪有養活自己的能力?」他看看何莫修,「小何,行嗎?」

何莫修愣了一下說,「設計有點一般。」

「我是說你在這裡暫避,直到我給你找到一條出路。你可以在裡邊看書寫字,實在煩了,裡邊有很多我的珍藏,可以打發時間。」他拍拍發呆的何莫修,「進去吧。」

何莫修終於醒過神來,他戰戰兢兢地鑽了進去。

高三寶又對高昕說:「小昕,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

高昕嘟著嘴走了。

高三寶換上睡衣,他今天顯得格外疲倦,正坐在床邊發呆。門被敲了敲,高昕不等應門徑直進來,直奔柜子裡的暗門。

「聽兒,他剛進去。讓他休息。」

「我們聊天。」

「我不知道你們有這麼多可以聊的。」

「我們有難同當。要不我們換個房間好不好?」

高三寶嚇了一跳,「算了算了,你像個姑娘家行嗎?你進出也別敲門了,我要睡著了你步子輕些,好吧?」

高昕點點頭,進暗門。高三寶剛躺下,外邊又響起敲門聲。

「都說了不要敲門……」

他愣住,看看還開著的櫃門,又看看房門,一個山羊鬍老頭探頭進來,那是鄰居,一位譚姓道學先生,比高三寶年紀還大。

高三寶愣了愣,「譚老,還不歇著?」

「一腔愁腸難以入眠。」譚老顫悠悠地進來。

高三寶明白他來的目的,苦笑一下,「譚老保重。」

「小高,你隨我來看。」他站到窗邊,讓高三寶看窗外的民宅,裡邊閃動著火光,隱隱傳來日軍粗野的笑聲。

「好像……在燒東西。」

「所燒何物?老朽窮其一生之力所攢紅木家私全套,本想與之終老傳以下世,卻當陳年積薪付之一焚!暴殄天物,痛何如哉!痛何如哉!」

高三寶苦笑,「在下……在下屋裡這套譚老還看得過眼嗎?」

「你當老朽來此打秋風是不是?你當老朽所說僅是一套家私?你當老朽所為何來?你當……」他猛烈地咳嗽起來,高三寶忙給他捶背,柜子裡卻傳來當的一聲,那老頭子耳力甚好,他立刻轉向那柜子打量著,「這東西給我了是不是?」

「是這些,這些!那西洋東西入不得您的法眼,只有在下才搞這種中不中西不西沒得格調的東西。」

譚老說死不回頭,仍上下打量著柜子。高三寶咬牙閉眼,把一隻花瓶推在地上,老頭立刻回頭,驚躥了過來,「天打雷劈,這是只景泰藍呢!」他比高三寶還要痛惜。

高昕從柜子裡出來,根本連遮掩的意思都沒有,上去拍拍譚老的肩膀。

「啊喲!高姑娘什麼時候來的?」

「剛進來的。」她二話沒說就叉住了譚老的脖子,照著門口拖去,老頭兒瘦瘦小小,在她手上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

「啊喲!這成何體統!小高,你家有惡女,管教無方……」

高三寶裝聾作啞,高昕把老頭扔在門外,頂著他的鼻子把門重重關上。

「小昕,這個……下不為例了。」高三寶苦笑。

「爸爸!」高昕的神情像被叉的是她自己。

「如何?嗨,我是說怎麼啦?」

高昕眼圈一紅,兩顆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小何……他快死了。」

高三寶一愣,貓腰鑽進他的收藏室。裡邊就是個倉庫,自然不是合適住人的地方,無窗無光,只有堆了很高的箱籠和大件古玩,中間空地上鋪了儘可能多的被褥,何莫修躺在上邊,才一會兒的工夫他已經渙散無神,正一臉茫然地瞪著天花板。

高三寶摸了摸,「怎麼燒得這麼厲害?」

「他又上房又跳樓,怎麼就不能這樣了?」

高三寶又氣又急,「我也不想,你別在我身上撒氣,小何,你要什麼?」

「陽光、空氣和水。」

「水?我去倒水。」

「他說的水是江河湖海。」高昕握著何莫修的手,她又想哭了。

高三寶站住,和女兒無助地對視著。

8

已經宵禁了,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巡邏的日軍在晃來晃去。

日軍的電筒晃過沽寧河,河邊上一條空無一人的小船泊在岸邊,船板上空空蕩蕩,這樣的船在沽寧河裡再平常不過。

日軍走過,小船用慢得難以覺察的速度漂動。歐陽、四道風和唐真幾個從水下鑽出來,從船板下拿出電臺和機槍,四道風帶著他們迅速沒入巷子。

幾人來到當初的雜院,院裡已荒草萋萋。歐陽揭開蓋子,露出下邊久違的空間,他剛想進去,唐真拉了他一把,說:「等一下。」

歐陽明白過來,這是要放放濁氣。他在院裡坐下。

四道風活動了一下腿腳,卻立刻不耐煩起來,「又冷又餓,我去找食。」

「待著,現在宵禁,找什麼食?」

「是鬼子宵禁,跟我老人家有什麼關係?」他看看歐陽還繃著的臉,「好吧,這兩天小的們許就跟著暗號找過來了,我去跟咱們情報員聯繫一下,好發達……發展工作。」他忽然有些黯然,因為這個詞是皮小爪提醒他的。

歐陽拍拍他,「好啦,別想啦。」

「這個詞是老二幫我記住的,我會常說……我走了。」他的身影在牆頭一閃而沒,歐陽沒再攔他。

歐陽看著皎潔的月色出神,忽然聽見身後一個吸氣聲,他回頭,唐真正在做一個深呼吸。

歐陽笑了笑,「家鄉的空氣和哪裡都不一樣的,對不對?」

「我回來了。」

「對,你回來了。」歐陽笑笑。

「我要殺掉李六野、沙觀止,殺爸爸小弟的鬼子已經死了,我還要殺掉長谷川。」

歐陽僵住,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像計算自己的衣服一樣計算著要殺的人,這無論如何是他不能接受的,他嘆口氣,「下去吧,外邊空氣很好,可我們總得下去。」

「然後我就可以死了。」

歐陽無法言語,他不知道跟唐真說什麼,因為他也知道什麼叫作沉痛。

兩人默默進入地下室。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住,有一股沉悶的黴味。歐陽拉開帘子,看著曾和思楓度過兩夜的小室。他回頭看看唐真,唐真無所事事,意興索然地打量著這片空間。

「很久沒呆過人了,得收拾一下,這兩天還有人來,小間是你的,你自己收拾。」歐陽開始忙碌,收拾一個積塵逾寸的地方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回頭看看唐真,唐真正坐在一角,不管不顧地只擦她的機槍。

歐陽苦笑著搖搖頭,繼續忙活。整個地下空間終於收拾乾淨了,唐真也已經把機槍裡外的每一個零件都擦了一遍,現在她打算把每一發子彈也擦一遍。歐陽看了看她,索性自己去收拾那個小間,活脫一個勤雜人員。

當小間也終於收拾完畢,他才裝上電報機接收電文。

他把收到的電文在紙上譯出來:遭遇掃蕩,情勢危急,我部轉移。老唐。

歐陽終於顯得有些惶急,他在屋裡走了兩圈,不經意地掃到唐真。

唐真終於關注到機槍之外的事情:衣衫透溼,她脫下來晾乾,自己不經意地在機槍邊坐著。

歐陽立刻將頭轉開,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和他同處一室的這個女孩已經不是他當年的學生了。歐陽回到電臺邊把剛想到的建議轉成密碼,突然發現有些不對,一轉頭,唐真正離得很近地打量著電臺,近到讓歐陽有些不自在。

「去睡吧。」歐陽說。

「這盒子就是電臺嗎?」唐真好奇地問。

這很像學生問老師問題,以至歐陽又有些錯覺。

「更該叫電報機,按照一定速度接通和斷開電路來發送信號,有空可以教給你,比你的機槍好。」

「你為什麼討厭我的機槍?」

「不是討厭,你的機槍很管用,我是說……你不合適這場戰爭。」

「我做得還行。」

「你做得不是還行,是很好……可我不是在評價好壞。」

唐真看了看他,「不是你說了算,你在學校說的也都不算。」

歐陽苦笑,「是啊,我本來就是個冒牌老師。」

「是不是就是這盒子說了算?」

「不是這麼說的,它連接我的上級,我的上級又連接他的上級,我們是有計劃目的地改造社會……」他看看唐真不大有興趣的表情,「照你習慣的直咕龍通的說法,這麼說也行。」

「這盒子讓你殺了誰你就殺了誰嗎?」

「不是殺,是……好吧,在戰爭中我們會殺人,但你不要把殺字掛在嘴上,尤其也不要放在心裡。」

「這盒子讓你殺了李六野沙觀止,你就會殺了李六野沙觀止嗎?」

歐陽立刻明白了唐真和他說話的目的,「這事很複雜。」他不再說下去,開始發報,竭力不被唐真幹擾。

「還不就是為了四道風跟他們有牽連嗎?」

「不全是。」

「我要你殺了李六野,沙觀止。」唐真將頭湊到電臺那一頭,將嘴對著它說話,以便讓她說的話像是從電臺裡邊發出來的。

歐陽已經發報完畢,平靜地看著她,也許唐真把事情做得像小女孩開的玩笑,但歐陽並不把這當成玩笑。

「別把殺字掛在嘴上,我的學生。」

「你是冒牌老師罷了。」

「是的,我肯定不夠格為人師表。我只想說,人都會長大,可不是你這麼長大,你根本就停在我不知道的哪一天了,三年了,我一直等著你從那一天跳出來。」

「你有過要緊的人一個個死在你身邊嗎?」

「有過,多到我覺得活著都是一種罪過。」

「幫我殺了李六野,沙觀止……」唐真看起來很淡然。

歐陽皺了皺眉,他是沒法消滅這句話了。

「你要幹什麼都行。」

歐陽愣住,他認為自己聽錯了,但聽得如此真切,以致無需再問。

唐真漫不經心地看著他,輕輕咬著嘴唇,因為歐陽不吱聲,她又補充了一遍:「怎麼都行,現在也行。」

歐陽很生氣,他站了起來,看著唐真,唐真毫不迴避地瞪著他。歐陽的怒氣似乎忽然釋然,他臉上浮出了笑紋,「我以為你真把自己變成一挺機槍了,一直看你就痛心,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壓根兒就沒有變過,就是個犟足了三年勁的小女孩。」他伸手摸了摸唐真的頭髮,那完全像在對孩子,唐真有些惱火地甩開。

「就算李六野他們永遠不死,你在這裡也不是那麼無助的,別把他們的死和活當成你評定世界的標準,唐真同學。」他舉重若輕地從那裡離開,走向地道口,背對著唐真的時候臉上的笑紋立刻沒了,這看來是樁會讓他操足了心的麻煩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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