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嘎旅遊最佳時間是幾月(你的旅遊生涯還不算完整)
2023-07-04 21:39:43 1
不管貢嘎山高7556米還是7514米,這座山都是愛旅遊人繞不開的一座山。
海姆(A.Heim)、洛克(J.F.Rock)等率領的貢嘎山早期探險奠定了我們對於貢嘎山地形結構最早的科學化認知——它們提供了一個最初的地形框架。在上一篇(註:文章題目為《貢嘎山早期探險考察史,領略前人的執著與情懷》,於2017年4月11日在本公眾號發表)文章中,我已經探索和梳理過了這個問題。
但,這也並未能給人一個滿意的答案:已經「老掉牙」的貢嘎山探險史,與我們如今的旅行、徒步、登山又有何關係?我感到,如果不能詳細談談這段歷史與當今我們拿到的貢嘎山域信息在因果上有何直接關係,歷史或許就還只是歷史而已。
本文的目的與前一篇《貢嘎山早期探險考察史》類似。作者試圖通過一次文獻的挖掘、歷史角度的拉通梳理,來搞清楚人們對貢嘎山的考察和認知歷程,以及,最初的科學認知後來如何演變成了網際網路上、驢友間和景區裡的人云亦云。
這關涉到的方面很多,也並不容易寫盡。但作者將以本文最初那個簡單的問題來連綴這段歷史——貢嘎山域的山峰(尤其是主峰)的名稱、它們的海拔高度的流變。另外,本文試圖抬出和介紹關於貢嘎山最重要的一些歷史文獻,並補充以另外一些確鑿的證據材料。
貢嘎山域各山峰,往往同時流傳著不同的稱呼和海拔高度。(剪自重慶大學登山協會:貢嘎山域山峰資料圖,2017年)
一、華西邊研所與貢嘎
在貢嘎山1932年的攀登與1957年的攀登之間,有著四分之一個世紀的間隔。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對貢嘎的考察在此期間的沉寂。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貢嘎熱」既然已由洛克掀起,對貢嘎的關注也就不會輕易消失。
實際上,除了我們一提及貢嘎就要說的那些人——洛克、海姆、英霍夫之外,從1877年吉爾見到貢嘎以來,各種對它的目擊報告、旅行日記就層出不窮、從未中斷,只不過其中沒有更多新鮮的發現、不必多提罷了。與此同時,對於藏東南和雲南北部、康區中心的巴塘、理塘地區的關注度也在快速升溫。
從這個時期的種種記載看來,對於貢嘎山這個主題,這25年是國人和西方都在進行總結和回顧的一個時期——關於它的基礎樣貌(山峰的名稱、山脈的走向、海拔高度等等)已然確立、不再如以前那般迷霧重重。
所見最早的貢嘎山素描圖之一,1922年。
伴隨著愛德嘉牧師在1936年的去世,華西邊疆研究學會(West China Border Research Society, W.C.B.R.S.,以下簡稱華西邊研所)的注意力也逐漸從貢嘎山移開了。但是,我們行文至此,尚未開始對這個機構的介紹,所以不妨停下腳步,來講講華西邊研所的故事。
1922年,華西邊研所在成都華西壩上的華西協和大學(West China Union University,今四川大學華西校區)成立了。它的創辦者是一群由西方來到中國的傳教士;他們雖身負教會的傳教使命,卻同時也是大學教師和做研究的學者。其中,醉心地質地貌、考古等學問的專家並不少見。
根據目前的材料,正是在華西邊研所中最早聚集起了一批關注川西雪山的學者。邊研所創立的第一年,會員赫立德(G.G.Helde)就留意到了成都市區清晨向西能遠眺到的壯麗雪山。他為此跑了幾個不同的位置觀察山的形狀,把這些雪山劃分為了北部、中部、南部三個比較集中的山群,並大致推測了它們的位置。
《華西邊疆研究學會雜誌》書影。
而住在康定的紐西蘭籍牧師愛德嘉(J.H.Edgar,中文名葉長青)是華西邊研所的名譽會長,也是最早集中關注貢嘎雪山的人。1922年,愛德嘉在初創不久的《華西邊疆研究學會雜誌(Journal of the W.C.B.R.S.)》上首次抬出了貢嘎山,並給出了目前所知最早的一份貢嘎素描圖。在這篇名為《貢嘎山附圖說明》的短文開頭,他說:
The enclosed sketch is an attempt to give an idea of the Gang Ka, which I understand General Pereira suspects may be higher than Mount Everest. This peak may be seen from the Chengtu plain and even from Meichow. The thought in my mind is that this peak may be 30,000 feet.(所附的這張素描意在嘗試提供一個『崗嘎』山的概念。據我的理解,佩雷拉將軍猜測它比珠穆朗瑪峰更高。這座山峰或許能夠從成都平原、甚至眉州看見。我的看法是,這座山峰可能有三萬英尺高)在撰寫前一篇文章《貢嘎山早期探險考察史》時,我還沒有拿到《華西邊疆研究學會雜誌》中這份重要卻幾乎被人遺忘乾淨的材料。現在看來,愛德嘉才是「貢嘎山有三萬英尺」傳言的始作俑者。因為約瑟夫·洛克曾親自見過佩雷拉將軍本人,並且說,他同將軍面對面認真談過此事。確證將軍曾得見和猜測的那座世界第一高峰,並不是貢嘎,而是阿尼瑪卿山。
喬治·佩雷拉將軍。圖片來源:Peking to Lhasa, 1925
所以,愛德嘉牧師誤解了佩雷拉將軍的意思,又誤判了貢嘎山的高度。但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有趣又著名的錯誤:如我們之前所說,它為貢嘎山在20世紀30年代的舉世聞名埋下了伏筆。在愛德嘉牧師的一生中,關於貢嘎山的著述佔據了相當的一部分(至少6至7篇,分布在他一生中的不同時期)。
並且,他曾親自接待和陪伴前文提及過幾乎所有的這些探險家在川西探險,給他們指出這座山峰的所在。他對各國探險者和貢嘎的熱情,使得海姆和英霍夫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座他們此前未見記載的山峰——愛德嘉峰(6618m)。
不過,愛德嘉僅僅是音譯,他在漢語裡還留有一個中文名——葉長青;看來,「葉長青峰」或許更符合紀念愛德嘉的本意?無論如何,愛德嘉是目前文獻所見、近代以來專門關注過和向外界介紹貢嘎山的第一個西方人。1936年愛德嘉在康定去世、葬在康定,他的訃告上寫道:
He was much interested in the mountains about Tatsienlu, and particularly in the Kung Ka range which culminates in the peak, Minya Gonka (or Bo Gang Kar, as Edgar wrote it), of approximately 25,000 feet. Several travellers since the time of Gill and the Szechenyi expedition had referred, often very confusingly, to the existence of this peak, but Edgar was among the first to study the topography in detail.(愛德嘉牧師對打箭爐的山峰十分感興趣,特別是貢嘎山脈——它造極於約25000英尺高的木雅貢嘎峰。自吉爾上尉和塞切尼探險以來,多少旅人曾提及這座山峰的存在,其記述卻又總是那樣撲朔迷離;而愛德嘉牧師是其中率先仔細研究其地形的。)
今天的愛德嘉峰(娘娘頂視角)。攝影/重慶大學登山協會 姚昕
1929年,洛克前往貢嘎山開始考察前,曾專門拜訪華西邊研所,並要去了一些資料,其中據說有學會會員、土壤與農學專家理查森(H.L.Richardson)女士根據長期觀察繪製的一幅貢嘎地圖。然而,這份地圖是否保存到了今天,還是早已丟失,目前仍然未知。此後,海姆與洛克等人也曾在行前造訪華西邊研所,收集資料、探詢情報。
而在愛德嘉牧師去世後,隨著老一代學者的逐漸離開和學科的分化,這一時期的貢嘎山考察,基本結束了地貌、地文上的關注,保持了地質、巖礦領域的關注,並逐漸開闢了冰川學領域的研究。
自1930年海姆的冰川學研究開始,對貢嘎山現代冰川和古冰川的考察成為後來科考最重要的主題之一。 其後的漢森羅伊(Hanson-Lowe)、安特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發現仰韶文化的瑞典學者)等人就在冰川地貌上作了專門的工作。
同時,兩廣地質調查所(以下簡稱兩廣地調所)主持的、以海姆的考察為代表的多次野外科考培養出了一批年輕的中國學者。其中,李承三等學者聚集在重慶大學地質系,在民國末期和解放初期重返川西高原,針對貢嘎(1939-1942年)、雪寶頂(1951年)等高海拔雪山的冰川地形作了一系列的研究,為我國學者自己的野外考察和學術研究積累了最初的重要經驗和資料。
二、國人關注貢嘎:西康省與川邊建設
從1939年到1945年展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西方人對貢嘎山域的來訪漸漸減少;在此期間,國人對貢嘎山周邊區域的關注卻達到了一個新高度。這是因為,中華民國1939年設立了西康省,定首府於康定,省主席為劉文輝。
民國時期的西康省(1955年撤銷)。圖片來源:Wikipedia
劉文輝治下西康省的建設出現了熱潮,這特別推動了中國學者對這一區域的關注。劉文輝鼓勵和推動創辦的《康導月刊》、《康藏前鋒》等都是這一時期用以吸引各行業專家、仁人志士討論川邊建設方略的雜誌刊物。在這些刊物上,洛克、海姆等人考察貢嘎的成果由任乃強等學者和熱心的編輯們第一時間翻譯引介到了版面上。 其後,任乃強撰寫宏著《西康圖經》,又集中詳述了貢嘎山的各種西人研究,並補以他自己在康區親自考察積累的地理、語言和民俗知識,對洛克等人的說法加以考證。
任乃強先生。來源:《任乃強藏學文集》,前揭。
也正是從他們那裡,貢嘎群峰的名字開始自英文進行漢譯。任乃強所作的另一重要工作,就是利用自身的藏語學識,對這些名稱進行整理。
總而言之,這一時期我們在文獻中第一次見到了如此多中國學者、旅行家和攝影家的身影,而這些工作,也是空前地豐富和廣泛的。比如,任乃強不僅討論了貢嘎各山峰與河流的名稱由來,還討論了這一山脈(大雪山)的形成、周邊民族的分布等諸多話題,可以說是把貢嘎山作為主題進行的、一次純粹的地文考察了。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學者仍是華西邊研所的重要成員。如此,雖然華西邊研所這個機構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經歷了多次骨幹學者離開的損失,《華西邊疆研究學會雜誌》也終於停刊,但直到此時,它仍在我們探究的題目上發揮著重大的作用。
《康導月刊》第六卷,任乃強所著《關於木雅貢噶》,測量數據和山峰名引用了海姆的測量結果。(1946-1947年)
任乃強重新繪製的貢嘎山域地形圖,底稿為1932年美國登山隊所繪地形圖。(1946-1947年)
1938年,上海年輕的攝影家莊學本(1909-1984)來到西康。他久居康定,念及自己住得離傳聞中的木雅貢嘎雪山不遠,便想去探望這美國探險家筆下傳奇的山峰。
8月10日,莊學本帶上兩個嘉絨藏人的小孩子——魯色爾、郭喇嘛一起,從康定出發,一路拍攝,來到貢嘎寺。他訪問了貢嘎寺的老喇嘛,經隨行藏童協助翻譯,得知了山的宗教含義:山神多吉魯杵(前篇譯奪爾吉魯杵,Dorjelutru)守護著這一方山域——一位經蓮花生大師點撥後皈依、為此地遮風擋雹,使得四季有序的神明。此外還記錄和轉譯了一首貢嘎的讚美詩《貢嘎桑鳶》,也記錄了寺院中的壁畫內容。
8月15日早8時,據莊學本自己記載,他登上了那瑪峰(原文為諾去瑪,音同海姆所載德文Nöchma)的山尖。 然而隨後幾天,天氣轉差,莊學本只得攜兩位藏童尋路離開。第二年,莊學本發表了(很可能是)國人的第一篇貢嘎山遊記:《西康木雅貢噶雪山遊記》。 並在重慶等地先後組織了幾場相當著名、吸引了當時名流政要到場的康藏邊區攝影展。
1940年,日佔時期的上海,《良友》雜誌上的貢嘎山(第158期,第14頁)。
在專注川滇探險的英國地質學家古格裡(John Walter Gregory)1923年初版的、關於川滇自然科考的宏著《中國西藏的阿爾卑斯(To the Alps of Chinese Tibet)》的一冊中,我發現了後來再版時在扉頁前臨時插入的一頁,上面是古格裡致亞洲諸大學的祝願,他說歐亞同經戰火,大學書籍資料多不存;亞洲文化與歐洲一樣曾經燦爛或許還超越歐洲,故謹以此書獻與諸校,幫助聯結東西文明、攜手走出戰痛。遺憾的是,古格裡所擔憂的戰亂再次降臨——20世紀40年代的世界,戰火不斷。
但由這些史實可見,中國的高山探險在這一時期並非陷入沉寂,實際上還有一些新的進展。在西康省和西南邊區建設如火如荼,國人目光紛紛投向四川、轉向西部的潮流中,甚至首次出現了莊學本這樣專門前往川西高原山地的旅遊活動。到1948年,國民政府還一度準備與美國共同進行專門針對阿尼瑪卿山的探險。
1949年,約瑟夫·洛克戀戀不捨地撤出中國。他並沒有回他的大本營夏威夷,而是從昆明出境,又在印度居住了一段時間。因為,他仍幻想能有機會回到川滇的山區,繼續他的考察和探險。
1950年5月,隨著傳教士陸續撤離中國,華西邊疆研究學會最終解散。
1955年7月,西康省撤銷建制,併入四川省。
三、「我們徵服了世界聞名的高峰」
1957年,我們終於再次與貢嘎這座山峰相遇。在1956年經歷了太白山、慕士塔格、公格爾九別等山峰的中蘇合攀後,初生的中國國家登山隊(中華全國總工會隊)期待通過一次獨立攀登來證明自己的獨立攀登能力。於是他們選擇了貢嘎山來做這次嘗試。
這次攀登的各方面都被較完整地記錄了下來,無論是六十年前隊長史佔春所著的《我們徵服了世界聞名的高峰》,還是去年為紀念貢嘎攀登六十年《山野》雜誌所發表的《紀念中國登山隊首登貢嘎山60年》一文,以及其他各種各樣回溯貢嘎山攀登歷史的文章中,都可以明確找到這次攀登的細節——成功是輝煌的、代價也是巨大的。
1957年5月28日,中華全國總工會登山隊在海拔5000米處遭遇雪崩,雖然大部分隊員死裡逃生,但氣象測量員丁行友不幸犧牲。其後,在設置了七個營地、以每小時不到90米的速度攀登完最後890米之後,6月13日下午1點30分,中華全國總工會登山隊六名隊員登頂貢嘎。 他們在頂峰的冰雪下埋進了一個裝著紙條的小盒子,上面寫道:
貢嘎頂峰,紙條上的記錄。來源:《我們徵服了世界聞名的高峰》,前揭。
在下撤的路上(7100米處),登山隊遭遇暴風雪,六名隊員用繩索結成兩組前進,卻先後發生了滑墜。劉連滿、劉大義和隊長史佔春結成的一組率先滑墜;在劉連滿已經衝下西側懸崖的危急時刻,隊長史佔春抱住了一塊巖石,三人得救;而這時國德存、師秀、彭仲穆三位隊員的結組也發生滑墜,不幸遇難。
1957年的貢嘎攀登並不是一次單純的登山,而是在登山之外還包含了對貢嘎山各個角度的一次全面的科學考察,其內容包括氣象、地質礦產、冰川等等各種方面。
1957年6月,登山隊在貢巴冰川末端插上了一面旗幟,標示當時冰川的終點,為後來人觀測冰川提供了基準;六十年過去,貢巴冰川已後退了很遠。
然而,儘管這是一次嚴肅且全面的科考,但當時所依據的測繪材料,仍然是海姆和英霍夫、埃蒙斯(Emmons,1932年美國隊隊員)等西人所提供的測繪數據,對於貢嘎山並沒有再進行重新的測繪。主峰高度仍沿用了英霍夫1930年測出的、7590米的數值,其他諸峰高程也均遵循了海姆的測繪圖。
中國登山隊在西北山脊上行進。圖片來源:Alpine Journal, vol.63, 1958, pp.194-202
事實上,到1966年,國人對貢嘎山自主進行的第一次測繪才開展,這也是一次全新的、獨立自主的測繪。
1966年12月,我國對貢嘎山地區進行了一次航空攝影,這也是有史以來的首次。其後,在1972年完成的、根據這次航空攝影照片計算和繪製的1:100000國家基本地形圖上,貢嘎山標高7556米。這便是後期貢嘎山最廣為傳播的海拔高度——7556米的來源。
1972年的基本圖,是至今最為廣泛使用的一幅地形圖,它提供的各山峰海拔高程信息,成為了後期我國所有相關地圖的依據。日本登山家中村保(Tamotsu Nakamura)進行山峰梳理所依據的我國地形圖,就是這一版。
但在1972年的這幅圖的圖歷簿中,我們並沒有發現對峰頂高度、以及更基礎的地理信息——峰頂位置的記錄。可見,1972年測制國家基本圖時,貢嘎的頂峰僅是被當作一個地形特徵點繪在圖上的。
然而,貢嘎頂峰是地形上一個尖銳的高點,在較小的範圍內高程變化巨大,這使得——如果缺乏野外的直接測量,那麼僅憑藉航測圖對頂峰進行測量,其誤差會大到難以接受(在頂峰附近的7000米以上地區將普遍地達到8米以上)。一些學者注意到了這一點,從而清楚,7556米距離貢嘎的真正海拔高度仍可能有幾十米的偏差。 貢嘎山頂峰、以及周圍各衛峰、獨立山峰的高度問題,實際上,仍有待在1972年地形圖基礎上進一步地進行精確測量。
四、第一次青藏高原綜合科考與《貢嘎山冰川圖》
時間推移至八十年代。1980年,中國科學院決定開展第一次青藏高原綜合科考。次年,科考隊把考察研究的重點從西藏、從喜馬拉雅腳下轉移,進入橫斷山區,考察次序由南向北,自雲南北部開始,至青海南部、四川西北部為止。
1982年,考察隊開始重點關注川西的中部地區,科研成果不斷湧現。 由於綜合考察隊對貢嘎地區冰川研究工作的需要,中科院蘭州冰川凍土研究所測繪室的陳建明等學者開始主持繪製一幅全新的《貢嘎山冰川圖》。目的在於「比較客觀地表現青藏高原東部海洋性冰川區的自然地理地貌特徵,供綜合性研究和登山旅遊使用。」
為了彌補航空攝影測量帶來的較大誤差,測繪隊伍選擇了在地面進行控制點測量和攝像測量。這意味著比航測多得多的困難和體力消耗——往往為了拍攝一個地面難以看到的死角,測繪隊伍就要攀爬幾天的原始森林來找合適的角度;而貢嘎山附近陰晴不定的天氣、終年籠罩的雲霧更加大了測繪的難度,使得一組照片有時需要等待幾個月才能全部拍攝完成。
要達到足夠的精度,在照片上進行的測量又需要校核。於是,測繪工作者們利用具有突起特徵、從貢嘎東西坡都能看到的的地形突出點,通過反覆校對特徵點位置和高度,來提高測繪的精確度。而這些特徵點,不少就是貢嘎主山脊上的衛峰。由此,1972年地形圖上的各座衛峰形態和高度都得到了重新校對。
貢嘎最難以辨識的衛峰之一——三連峰。攝影/Radium
對於主峰高度的測量,則更加繁瑣和嚴密:對貢嘎山主峰進行測量的最大難題是,我們不清楚主峰的精確位置。山下的觀察者固然能夠從地面一眼認出貢嘎的峰頂大致在哪裡,但在測繪工作中,必須知道貢嘎峰尖在微地形上精確到米級甚至釐米級的頂峰位置所在。一旦錯認假頂為真頂,哪怕二者相距不過幾十米,也會產生不可接受的測量誤差。所以,測繪隊伍分別從東西坡觀測了六七次主峰山尖,用尋找視線交點的方法確定了真正的主峰位置,終於將位置誤差控制在了1.5米以內。
貢嘎山遠看尖銳,近看實際呈鋸齒狀的頂峰。攝影/Radium
1982-1983年,測繪隊在貢嘎山區歷盡艱辛,又經過兩年的製圖,終於在1985年完成工作,繪製的《貢嘎山冰川圖》由地圖出版社出版,印量一萬冊。在這份最新的測量成果中,計算得出貢嘎山主峰高度7514.96米。因頂峰覆蓋有1-2米厚的積雪,故選擇7514米作為最終發布的主峰高度。同時,一系列衛峰的高度也得到了重新測量和標註。比如主峰附近的駱駝背峰(the Hump),其海拔從1957年使用的6250米提高到了6390米。
《貢嘎山冰川圖》書影。
這幅圖是目前為止作者尋找到的最精確、最嚴謹、也最新近的測繪成果。這次測繪製圖的總結中說:「這次對貢嘎山峰頂的測量雖不十分嚴密,但可以肯定,其測量精度比以往的高。」 貢嘎的真實高度,至此終於有了更自主和精確的定論。
但由於種種原因,這份測量成果並未在登山和旅遊業中被廣泛使用。《貢嘎山冰川圖》此後也幾近被遺忘在了圖書館中,至少時至今日,我沒有見過它再在貢嘎附近的登山旅遊活動中為人提起。
在第一次青藏高原科考結束後不久,貢嘎東坡海螺溝景區的開發提上日程。實際上,1980年科考開始前後,在海螺溝設立高山旅遊系統、建立自然保護區的提議就已經出現了。1985年,建設海螺溝冰川森林公園的設想被提出。 相關的旅遊地理領域專家、瀘定縣政府的工作人員對海螺溝的旅遊資源和生態環境進行了數月的考察,最終在1987年前後,建設和開放了海螺溝景區。與此同時,中科院也設立了常年駐紮山上的、貢嘎山高山生態系統觀測試驗站。對貢嘎山地區的科學考察和監測,至此走向了全天候化。
海螺溝冰川瀑布。攝影/Radium
今日海螺溝景區內,四號營地附近的中科院觀測站點。攝影/Radium
2017年8月19日,中國科學院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考啟動,科考工作預計將持續開展五到十年。它究竟又會產生怎樣重要而精彩的成果,是一個特別值得期待的問題。對於貢嘎山的科學考察歷史,就敘述到這裡。
後記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收集和依據了許多文獻材料。這裡要感謝成都山地所的陳富斌、王偉等老師慷慨提供資料和線索,感謝成都山地所的謝洪老師幫助找到了一些重要的文獻。感謝蘭大峰人社的風沉鬱山友在資料和線索上提供了諸多幫助;感謝重慶大學教師、原蘭大地理系宋明琨老師提供了他80年代在貢嘎山下長期進行氣象觀測的口述經歷和筆記。此外還有很多師友提供過幫助,在此一併致謝。圍繞貢嘎山的資料實在太多,本文僅為簡述,篇幅有限,不能詳盡之處,還望海涵。
本文的成文也要歸功於重慶大學登山協會在2015-2017年的三個秋季進行的三次貢嘎山地區徒步考察。六位隊友的協作和互相幫助,使重大登協這支成立不久的科考隊平安、充實地完成了我們的任務——對沿途的植物進行了拍照和識別分類,也對雪山進行了各個角度的拍攝和識別,製作了貢嘎西坡地區雪山的資料圖集。我們希望大學生戶外和登山不僅僅是出於玩樂,更是學習做事情、積累資料和經驗的過程。僅有如此,戶外徒步、高山探險等活動才更有意義。
主要參考文獻(按文中參考和引用順序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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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李承三:《松潘雪寶頂北麓的地理考察紀要》,《地理學報》,1951年6月(第18卷),第89-96頁。
8. 莊學本:《西康木雅貢噶雪山遊記》,《康導月刊》,第二卷第十、十一期,第60-64頁。這裡,莊學本似乎完成了歷史上最早的一次那瑪峰攀登;然而所登頂是否就是今天的那瑪峰頂?這仍然不十分清楚。
9. Chen, Shiwei. "The Making of a Dream: The Sino-American Expedition to Mount Amne Machin in 1948." Modern Asian Studies 37, no. 3 (2003): 709-35.
10. [美]史蒂芬妮·薩頓:《苦行孤旅:約瑟夫·F·洛克傳》,李若虹譯,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年。
11. 史佔春:《我們徵服了世界聞名的高峰》,北京:人民體育出版社,1958年。
12. 陳建明:《貢嘎山冰川圖測繪》,收入鍾祥浩編:《青藏高原東緣環境與生態》,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239-246頁。這是本文最主要依據的文獻。
13. 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隊:《橫斷山考察專集(一)》,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
14. 陳建明、楊長泰,《地面和航空攝影聯合測繪貢嘎山冰川圖的嘗試》,《冰川凍土》,1987年3月。
15. 陳富斌等:「瀘定縣海螺溝旅遊資源考察評價報告」,收入陳富斌、郭生淮:《貢嘎山高山生態環境研究》,成都:成都科技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140-1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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