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年少輕狂心比天高（當時年少多輕狂）

2023-07-28 05:04:18

當時年少多輕狂

2018/11/14_16:10

初三的時候，我在各科老師和全校同學眼中，是個標標準準的壞學生。人稱：「驢」，屬於特倔的那個品種。

其實初三剛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這個稱號，初二升初三，因為要面臨中招，所以學校還進行了分班，而在分班考試中，我考了年級700人中的第36名，班上第六名。初三班主任對我是關愛有加，想把我作為重點學生培養起來，說起來這個班主任還真不錯，是個數學老師，長得漂亮不說，說話還溫柔。我當時也是信心滿滿，決定在中招之時，來個漂亮的一戰。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作為數學老師的班主任剛剛準備位於我重任、想讓我當個什麼紀律委員之前，她竟然生病了不能繼續當班主任了！

於是，我的命運就改寫了、被硬生生的改寫了。

記得那天早上，我早早的來到學校，拿出英語書就是一句「good morning I’m fine thank you」溜得不行的早讀。班上同學還沒幾個，但我就是這麼優秀，我決定這一年都要繼續優化我如此優異的成績。可是，突然一團陰影出現在我左側，當時我坐在第二排靠近前門口的位置，一瞬間，我覺得不像是班裡熟悉的影子。我抬頭看，一個穿著老式大紅花連衣裙、戴著啤酒瓶底厚的眼鏡、滿臉皺紋的婦女站在前門口。當我抬頭看她的時候，她瞄了我一眼，是那麼的隨意，充滿了對我的不在乎。她咳嗽了一聲，接著大聲說道：「你們的王老師由於那個...額..生病了，以後呢，就由我當大家的班主任啊」，說話的時候前叉著胳膊，表現著一股牛哄哄的味道。我也不屑一顧，把手中的英語書立了起來，隨口就是一句：「班主任？你來錯班了吧？呵！」

「誰說的？！」晴天霹靂！

「嗯？！我問是誰說的！？」五雷轟頂！

「是不是你？！說！」我藏在英語書後邊的腦袋上頂了一個手指。

「站起來！」我已經嚇得不敢說話了，這聲音也太大了吧？可我當時也是不服氣，畢竟我也不知道之前的班主任生病不幹了啊，這大早上的就這麼突然地冒出來這麼一個大紅花婦女要當我們班主任，我除了質疑，難道還要歡迎不成嗎？

「誰來錯班了？！嗯？你這小夥咋這麼會說呢？嗯？你想幹啥呢？嗯？去到班外邊站著，去！」

於是我就來到了班外邊，開始迎接剛剛到來的同學，那時候才是早上的六點多，根本沒到班級規定的到班時間，遠處走來我一兄弟，上來就要和我勾肩搭背，我搖了搖頭，向他示意了一下此刻班裡講臺上站著的女人，兄弟問我，你在幹啥了？我答：「迎賓。」

那天是周一，早讀結束後，學校召開了升旗儀式。升旗儀式結束後，那個女人把全班人留了下來，這個時候，單獨把我又叫了出來：

「張小文！你出來！」於是我出列。

「看到了吧？同學們？我第一個認識的，不是班長，也不是紀律委員，而是張小文！張小文這個同學很有意思啊，你們知道不？」

這時候有兩個女同學低聲議論道；張小文不就馬上是紀律委員了嗎？我瞟了那兩個女同學一眼，差點沒笑出來。

「你們不知道，我就給你們講講。今天升旗儀式你們也聽到了，咱們王老師由於身體原因當不了班主任了，以後由我來當大家班主任。可是今天，今天啊，我大清早剛進班，就聽到有同學說我來錯班了吧？！我當時就想說，你有病吧你？！」這是第一個老師說我有病。

當時我已經沒有取樂的心情了，初三，已經是個有自尊心的年紀了，這個女人，哦不，算是新班主任吧，在全班同學面前這麼批評我，讓我下不來臺，我張小文從今天開始，也還真就給你槓上了。我伸了個懶腰，用腳踢開了旁邊的一個瓶蓋，去他媽的，升旗儀式已經結束了，老子也要吃早飯了，你們繼續討論到底誰來錯班了吧！說著，我留下驚愕的班主任以及看笑話的同學，拍拍屁股，朝校門口走去。（當時的初三是可以出去吃三餐的。）

後來當然是連著做檢查，包括「來錯班」以及「吃早飯」兩件事，全班面前閱讀以及發誓，但是我已經皮了，那時候剛剛分班不久，班裡面同學沒幾個認識的，原來班的包括我兄弟也就那麼幾個，算了，我也不在乎，新班主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後來的劇情簡直超乎我的想像，又有兩個老師接連說我有病！我一個當了多年的好學生，竟然在初三剛開學不久，被三個老師點名說有病！

那天是中午，離「來錯班」風波不久，午休結束後，同學們都去班外邊進行伸懶腰運動。我站在門外一陣神往，午後的太陽曬得我眼暈，我揉了揉眼，打個哈欠就準備進班稍微預習一下第一節的語文課。

一進班，我發現班裡面竟然這麼的黑！這還了得，班裡面這麼暗怎麼上課啊？我簡直是身兼巨任的打開了位於前門旁邊的電燈開關，轉而又折回後門，打開了教室後邊的幾個燈的開關，班裡面有同學仰頭看燈，一股不解的神情，媽的，看把你眼睛給看瞎嘍！我悠哉的回到自己座位上，緊接著就看見語文老師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誰開的燈？嗯？」

「我問誰開的燈？！！！嗯？」

我一臉懵逼，「我......」

「誰？！」

「老師，是我。」

「張小文你給我站起來！」

我依舊一臉悶逼，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邊有同學在笑著看笑話，那時我已經想好了怎麼下課揍他一頓。

「你為什麼開燈？」

「因為天黑了啊~我看都是不清楚的，後邊的同學肯定都看不見啊~」

「......誰給你說天黑了！？你去外邊看看！去！」語文老師手指著門外。

我全場懵逼的走了出去，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看看，黑不黑？」

「報告老師，真的是黑的，不開燈我都看不見黑板。」

「好，好哇，那你來，來，那你來站到黑板旁邊吧，你有病了吧？在第一排看啥都是黑的？直接就不用看了！來！來站到黑板旁聽課，我哪裡寫過不用了，你給我擦了算了」

......我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來的這麼突然，我竟然又被說有病了？！我不聽課是什麼意思？又讓我專職擦黑板又是什麼鬼？我簡直是神魂顛倒的來到黑板旁，接了語文老師怒氣中伸來的黑板擦，在全班同學的偷笑中，呆了一節課。果真，站在黑板旁聽課看的真清楚，只是粉塵太多，還需要不時擦擦黑板。

後來我也想通了這件事，是因為我剛從陽光刺眼的外邊進班，眼睛不適應班裡面較暗的環境，所以一時間看的都是比較陰暗了。可是這老師也太不講理了吧，不過說起來要是不用我擦黑板，在黑板旁聽課真的是VIP習座啊。

禍不單行，那天被語文老師診斷為有病之後，我一直悶悶不樂，直到晚上夜自習，才和身邊的一個兄弟聊得火熱，我罵著語文老師，手裡拿著剛剛從講臺上順來的教鞭不停地盤著。

「你弄啥嘞！」腦門一陣疼痛。

我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張小文你在幹什麼？不聽聽力你在幹什麼？！」英語老師的晚自習，我竟然剛發現。

我用手捂著右腦門，取下眼鏡放近了看，眼鏡腿竟然折了！我真是一肚子氣！看到桌子上的厚語文書，我知道了英語老師剛剛是拿了書砸了我的頭，我忍無可忍，轉手就想把胳膊伸進抽屜裡拿我剛剛擺弄的教鞭去打英語老師，旁邊的兄弟用力拉住了我，不讓我衝動。

我當時真的是快哭了，近視是我永遠的傷痛，可她竟然把我眼鏡弄壞了！

「你想幹啥呢？嗯？是不是有病？嗯？別人都在聽聽力，你在那瞎嘀咕啥呢？嗯？」

......

這是第三次被老師說有病。一個月之內，被三個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我張小文有病。

好，我有病！行了吧？於是我開始不停地惹事，就像報復一樣給每個老師惹事。我認識了壞學生，跟著他們一起逃課上網，還有一個姓李的小子，我們一起偷東西。偷東西那是真偷，校門口，商品街，遇到文具店我們就進去「購物」。一開始膽子小，只敢順個筆，一個橡皮，後來膽子慢慢大了，一板的娃哈哈也敢塞到夾克裡帶出來。有一次去文具店，我一個人就拿了兩盒橡皮，沉死我了，偷來的橡皮鉛筆筆記本我都給班上同學分了，和老師作對是和老師作對，該對同學仗義我絕不含糊。當時還有個小女孩在我面前對身邊的同學說：其實張小文人挺好的，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然後是小小的害羞。我當時也是二愣子，當場向她發誓下次「購」的橡皮全部給她。

跟著壞學生早晚都要惹事，我開始夜不歸家。我逃課三天，每天白天就呆在網吧自己玩，晚上八點多就去學校門口接兄弟一起去網吧玩兒。我也不會玩兒什麼遊戲，感覺飛車也還可以，可是大多數時候也是看看視頻之類。我不覺得無聊，這種叛逆的刺激感讓我覺得很是爽快和放鬆。當時我簡直對中國的體制教育，有著十分大的意見。

那天晚上我玩兒的正嗨，那可是飛車，俺第一次得了第一名，可見之前是多麼的不會玩兒。突然，左肩膀多了一雙手，接著我和我兄弟的桌子上都多了一瓶營養快線，我還正納悶是得第一還有獎勵還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扭頭的我一下呆住了。

是母親和外婆。

我陰沉下了臉。兄弟也覺得不好意思，不知道接不接他那瓶營養快線，我用手打了一下，那瓶奶就掉在了地上。

我當時在網吧的二樓，後來樓下的父親上來了，我也沒給兄弟打個招呼，推開板凳就走了，其實我當時還是很怕我父親的，那種長輩的威嚴，不管你多大，總會發怵。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我掏出手機，那是母親一年前在家附近的音樂廣場撿來的，三星，滑蓋按鍵機。我看見上面有好多簡訊，我劃開了手機，打開那幾十條未讀簡訊後。楞了一下，然後繼續走，伴著抽泣。

那天那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吧，我記不得路上人多與否。只記得簡訊中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文，回家吧！媽錯了。回來吧孩子，不管你在哪兒，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你多遲回來，家的門永遠為你開著。」

可我當時還是忍住了，沒有放聲大哭。青春真是個奇怪的年紀，我有時甚至享受這種對自己還有父母的折磨。記得也是上網的那段時間，母親也找過我幾回，有次凌晨一點，我偷偷的跑出家門，我雖然是偷偷，又企圖讓母親聽見。我大聲的關掉門，母親一定聽見了，這段時間，母親被我嚇的甚至神經過敏。我聽見了，她叫教我的名字，小文小文的，一遍又一遍。我站在門口不坑聲，接著我就快速的下樓，蹬著小區破爛的大門爬上了區裡的車庫平房，快速躺下，等待著什麼。

呼喊聲越來越大，緊接著我看見二樓我家的房間燈被打開，然後是我母親的咳嗽聲。我很痛苦，同樣我也很激動，我不知道我是出於什麼心理，特別期待母親出去找我。

果然，門打開了，因為我聽見了響聲，凌晨一點，這吱吱的開門聲傳了好遠。我聽見了，門沒關，只是虛掩著，我家的門我很熟悉，這種稍微一拉就開的關法還是由於我的發現。

母親下樓了。是跑著下的。

蹬蹬蹬蹬~蹬蹬蹬蹬~

蹬蹬蹬蹬~蹬蹬蹬蹬~

我聽見腳步聲，那種急切的腳步聲，我聽到哽咽和絕望的痛苦。

我躺在車庫頂上，仰頭看著星空，我當時有種快感，好像是願意和所有人作對，包括父母和老師。

三天後，我被老師通知帶家長過來。那時候的我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倔驢」，而當時老師們的做法，也是殘忍到了極點。先說班主任，上課讓我拖地，好，同學們上課，我拖地，我不僅拖班級後邊，我還繞著班拖。「嗨~讓一下」「來~讓腿~」「來哥們，幫忙搬一下桌子」沒錯，上邊講著「good morning I’m fine thank you」下邊我就是個打雜的。反正老師們都說，這個張小文腦子有問題、眼睛又看不見。再說語文老師，那個確診我眼睛有病需要治療的，之後還真的讓我擦黑板了，每堂課我都站在黑板旁，有時候他去開會或者幹什麼，我竟然像個老師一樣在講臺上轉悠一節課。說實話，這簡直為我之後上了大學參加辯論以及演講奠定了絕對性質的基礎啊。

學校叫家長，我很聽話，叫就叫。但是，我給母親提了要求：我去你不去，你去我不去。

簡單來說，我要求學校只能容下我和母親一個人。

事情變得難辦的多。最終學校妥協了，妥協讓我休學。但只要我同意一件事，去學校把書搬回家，別佔著別人的地方！

呵！

這次我同意和母親一起去學校，反正就是搬書唄，那些書已經好久都沒有見過我了。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的班主任，我們的「來錯班」的班主任，竟然還給我留了一手！

「等會搬」

「啥時候搬」

「等會」

「嗯」

我沒搞懂她的意思，於是出門和母親在一起。我不敢看母親，說實話，我對不起她，於是我更加不能看見她，我怕我一時間變好，不能滿足我異化的快感。

「好，來吧」

「......」

你知道剛剛打鈴了嗎？那是中招體育加試鍛鍊的鈴聲。這時候全校師生都要在東西操場上鍛鍊身體啊！這個時候叫我搬書？！

我他媽還在乎個屁！不管你是想留我還是怎樣，這學老子不上了！我就抱起一摞書，也沒數一數全了沒，踢開板凳就往外邊走去。

同學們已經陸陸續續往外邊走了，當我和母親慢悠悠的下樓之後，看見待會要出校門必須要經過的東西廣場上，站滿了學生......

廣播已經開始，我已無心所有。我抱著書走著，母親在旁邊走著。其實後來和母親談話，回想起年少的那時，母親毫不避諱的說，其實當時已經真的到達絕望，只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的，休學就休學吧。

可是這個時候，右邊慢悠悠的走過來一個女人。那是我的數學老師，我的前班主任。她已經重病在身，走路很慢，但是遠遠走來，卻面帶笑容。

「孩子可以的，為什麼放棄他？」

我當時真的是無地自容。原本我停頓下來想和王老師說幾句話，但是王老師一句話一出口，我就哽咽著了，我沒有繼續停留，獨自往校門口走去了，留母親在後面，不知在和老師說著什麼。

兩邊的學生蹦蹦跳跳的做著運動，我的心也在蹦蹦跳跳的。講真的，這一刻我迷茫了。

我迷茫了。是的，我作，我作，我作到了休學，可是休學以後我還怎麼作？我突然覺得很空，那種很冷很冷的空曠。我這個時候什麼都在想，卻什麼都想不清；明明很難受，卻總是不流淚。甚至有時候，只要我想，還能夠無腦的笑起來。

回家以後，母親沒有說過任何有關我休學以及逃課上網等等的一堆爛事。她正常的、規律的上班作息做飯。一周以後，學校又通知我去上課，條件是留校觀察，如有再犯（逃課、頂撞老師等等），退學手續伺候。

這次我學乖了好多，雖然也不學習，因為拉下的課程太多，但是也不惹事，也不去上網了，因為畢竟玩遊戲太爛，那種大屏幕的螢光屏總讓我覺得眩暈。

當時初中小學都流行學生奶，初三剛開學，我也跟隨班級統一訂了一份，每天中午大課間等待同學們做操回來，就會有分配的純奶送到班級。那時候班裡面很亂，有多拿奶的情況發生，很多女同學和「行動遲緩」的男同學總是等到快上課時候才去領奶，那時候，可能奶箱裡早已空空如也。

我也是多拿奶的同學。你想想我多不容易，天天上課擦回班拖地我能不累嗎？我不能多喝一點補充能量嗎？我拿了多少瓶倒是不記得，但是多喝一瓶真的覺得刺激。

那天下午午休之後，「來錯班」班主任來到班裡。不知道是誰上報了「偷奶」這件事，班主任竟然知道了，因為也不只是我一個人多拿，多拿的人多了，少喝的人也就多了，事情就嚴重了。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敘述著事情的經過。臺下是睡眼惺忪的我們。

「啥都不說了咱們，多喝的那是你長身體啊，少喝的同學把你少喝的瓶數報上來就行了」

什麼意思？不追究？好耶，可我不能這麼啥都不做吧？反正我是偷拿，是多拿，是偷偷的多拿，有沒有人發現。如果啥都不寫，估計這個窮極惡煞的班主任也會懷疑我，我還不如寫上自己少喝了幾瓶，裝裝可憐，也更可以避免懷疑。

三..瓶......

我悄悄地寫上紙條，交給了班長。（每個人都交紙條，沒少喝的寫沒少喝，少喝的寫幾瓶。）然後班主任就走了，我安心而且竊喜的開始上第一節課。

第一節課下課後，剛想出去放鬆，班主任又來了，讓我們先別動，然後把班長叫了出去。他們嘀咕了幾聲，班長接了東西就開始發。太遠，我看不清楚，以為是什麼比賽通知或者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我的一份。

可當班長到我這裡的時候，他遞給了我六塊錢。

......

「每瓶奶是兩塊錢，少喝奶的同學看看錢少不少」班主任依舊戴著她那啤酒瓶底厚的眼睛前叉著胳膊站在講臺旁邊。

我愣住了。

一下午我都沒上好課。我臉發熱，覺得燙的難受，像是發燒了一樣。同桌問我是不是有病需要請假，我一個激靈的因為那兩個字照他腦門上彈了兩下，他疼的直哆嗦。

放屁，老子清醒的很！

下午最後一節課前，我找到了我多天沒有一起上網的兄弟，伸了伸手，向他要錢。

「哥，我還上網用了啊~」

「別廢話，上死你嘞！快，掏20,20就夠了！」

那兄弟極不情願的摸出二十，我抓著回來就折回自己的座位上，一聲不吭。

下課鈴一響，同學們都去吃晚飯了。我坐在座位上沒動，等到人都走光了，我慢慢的站了起來，向後門走去。

楊老師家就在學校裡面的家屬樓，哦，楊老師就是我們的新班主任，兼化學老師。

那樓很破舊，只有兩層，楊老師和他兒子住在一樓北、靠近我們班的位置。

從班裡面緩慢出來後走到操場上，我步子輕鬆了許多。到了老師的門前，我聽見裡面的咳嗽聲，是因為炒菜被嗆而發出的短促痛苦聲，這聲音，竟然和母親凌晨找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楊老師~」

沒人應答。

「楊老師~！」我提高了聲音。

「誰啊？」隨之單扇的破舊木頭門被吱吱呀呀的推開，「啊，小文啊，吃飯了嗎？來，快進來」

我極難為情，我原本以為，經過了這麼多次的衝突，楊老師早就對我厭惡至極，可......

「老師，哦~不用了！」我覺得臉更加的滾燙，或許真的像同桌所說的那樣，我生病了。

「老師，給！」我伸手過去，雙手手心是24塊錢，「老師，我錯了，我沒有少喝奶，相反，我還多拿了」

楊老師驚愕了一下，我這才發現，她的右手，還拿著炒勺。

然後她突然就笑了，滿臉堆肉的笑，笑的右手的炒勺都跟著顫抖。

「我就知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小子、你張小文是個好小子！」楊老師往身後喊了一聲，叫出裡面的一個孩子，招呼著讓他去接著炒菜，那個孩子是楊老師的兒子。

老師擦了擦手，往自己的圍布上蹭了一蹭，很有力的接過去我的錢。此刻我內心五味雜陳，其實剛剛她叫我「好小子！」的時候，我還怕她批評我。

「我就知道，小文，我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那種壞孩子，你看吧，你看，今年中招你一定能考上去的！」

「對不起老師，我....」

「哎~別說了，吃飯了嗎？進來吃點吧！」

「不了老師，我媽在家給我做飯呢，老師再見！」我一口氣說完就飛快地跑了，也不敢扭頭再看。

我跑的很快，從校家屬院裡面穿過，繞過東西操場，一路跑著，跑著，我要一口氣跑回家。路上的風吹得我臉再度升溫，像是針刺了似的疼痛。我哭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再也不想忍了！

那天晚飯我吃了好多，我好久都沒有吃過那麼香的飯、我好久都沒有吃過那麼多的飯。我笑著「命令」母親再盛一碗，母親笑著走向廚房。我好久都沒有看到過母親笑了，同樣，母親也同樣好久都沒有看過我笑了。母親不知道今天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但只要她看見我開心，她就也開心。

三天後，我被班主任兼化學教學的楊老師「特別關注」，從教務室倉庫搬來了班裡面早已經不存在的單人桌，坐在了全班第一排的正中間，就是那種抬頭是老師，扭頭沒一人的那個座位。

一個月後，開始衝刺中招，我被再次「特別關注」，和一個長相一般但是學習超級好的女生成為了同桌，她是屬於那種你自習課跟她說話她就立刻搬著凳子去班外邊國旗下學習的傳奇女生。

後來有一次我問前班主任，也就是我們的數學老師問題，她耐心的回答之後，拿著我的本子側著臉看著我，突然很好看的一笑，說道：「你變好了啊？倔驢？」

......

我突然有些哽咽，竟然忘了我站在講臺旁問問題。我右手緊緊的握住了數學老師的胳膊，低著頭許久，抬頭一句：「謝謝你，老師！」

我回到座位上，低頭繼續學習，眼淚滴到剛剛被老師划過的習題冊上，往裡滲透了下去。

......

後來，我以全班統招生中倒數第一的身份考上了我們市裡最好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