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電影公路（綠皮書美東公路電影）

2023-07-21 18:49:16 6

在《綠皮書》拿下第91屆奧斯卡最佳影片之前的那個下午，我餓著肚子參加了該片在中國內地的提前點映場。當維果·莫騰森飾演的義大利裔老混混Tony Lip，開著那輛綠松石色的凱迪拉克帝威駛入肯塔基州，發出「KFC！在肯塔基州！」的驚呼後，我胃部跟著痙攣了一下。緊接著的下一場戲裡，買到全家桶的Tony Lip，逼著後座上那位優雅的非裔博士Don Shirley吃塊炸雞時，簡直被電影激到怒餓。

偏偏黑人鋼琴家還像撫弄蕭邦浪漫曲般，用雙手的兩個中指夾著雞翅，扭捏著初次嘗試這種「看起來不衛生「的廉價東西，我恨不得衝進銀幕幫他消滅掉這些」肯塔基的肯德基「。也因這番優雅與粗俗的有趣對比展現，扮演Don Shirley的馬赫沙拉·阿里不出所料地拿下了最佳男配角。

在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奧斯卡災年中，最佳影片《綠皮書》除了激發觀眾散場衝向KFC的強烈食慾外，只能說是一個故事還算四平八穩的公路電影。

和旅行本身一樣，公路片非常容易陷入虛無和乏味，因此這一類型片中建立正確的人物關係的發展脈絡尤為重要。歧視、服從、認可、矛盾、理解，《綠皮書》設計出一個黑主白僕的兩人巡演旅程，讓觀眾隨他們深入1960年代種族問題嚴峻的美國深南方，並迎來一個接一個的小高潮。司機對老闆哀其不幸，黑人對白人怒其不爭，最終，階層和族群矛盾都在旅程中得到了解決，像好萊塢擅長定製的一切happy ending，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平平安安回紐約，共度聖誕好時光。

肯塔基路易斯維爾，Tony進酒吧解救被欺負的Shirley博士

紐約場景，全由紐奧良扮演

為了充分建立讓人信服的主角性格，以在故事展開後漸漸塑造引領劇情發展的人物弧光，片長130分鐘的《綠皮書》，竟用了前30分鐘的篇幅，展現主配兩人在紐約千差萬別的生活。

Tony Lip住在曼哈頓Downtown的小義大利區，在時年喧囂的爵士夜店Copacabana俱樂部，做著處理「公共關係」的打手，失業時靠著漢堡大胃王比賽和到猶太人當鋪抵押手錶，賺點能在老婆面前有所交代的美鈔。Don Shirley則住在中央公園南面卡耐基音樂廳樓上的王宮中，在象牙工藝品和施坦威鋼琴簇擁中，儼然一位優雅高貴的非洲酋長，按後來Tony在路途中的憤怒指責，「我住在街上，你卻在城堡之巔，我的世界比你黑得多」。

電影中除了第七大道881號那塊「卡內基音樂廳」門面招牌的空鏡頭外，其餘全數紐約場景，其實全由紐奧良和附近城鎮扮演！

原因或許與製片成本有關。北美一些大都市拍攝成本驚人，租用街道和市內空間，得給場地、人員、設備等能想到的一切事情上保險，因此節約的劇組，常常都得找政策寬鬆且有退稅政策的州市來充當，比如，溫哥華扮演西雅圖，多倫多扮演洛杉磯，新墨西哥扮演德克薩斯，而今，輪到紐奧良來充當紐約了。

International House Hotel（來源：booking.com）

電影中，Copacabana俱樂部的外部，在現實裡是Camp大街上四星級的國際家園酒店（International House Hotel），高朋滿座的內部，則是歷史悠久的Carver劇院。

布魯克林的康尼島有著一年一度世界級的大胃王熱狗比賽，不過主角贏下街區比賽的漢堡店，卻是由紐奧良法國區波旁大街上一家名為Clover的熟食店充當的。

紐奧良The Clover熟食店充當了片中吃漢堡比賽的場地（來源：David Grunfeld, The Times-Picayune)

Carver劇院歷史圖（來源：The Times-Picayune）

無論去沒去過紐約，我們都能從《蒂凡尼早餐》和馬丁·斯科塞斯的經典電影中，知道紐約的老式住宅公寓外，總少不了消防螺旋樓梯和晾衣繩。其實這並非紐約的城市專屬風景。片中顧家好男人Tony生活的小義大利區，是在紐奧良西北72公裡罕蒙（Hammond）市的北岸廣播大廈拍攝的。

同在這個街區一家叫做Benny’s Place的演出場所，還充當了後來公路旅程中肯塔基路易斯維爾市一家酒吧，在那兒，冷靜沉著的Tony解救了正被白人種族主義者欺負的Shirley博士。

Hammond市的Benny's Place （來源：Mapquest.com)

充分利用紐奧良的老劇場和酒店

鋼琴家Shirley和司機Tony為時兩個月的美東巡演，按片中出現的演出城鎮，線路大體是紐約-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俄亥俄州-印第安納州漢諾瓦學院-愛達荷州錫達拉皮茲-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北卡羅萊納州羅利-喬治亞州梅肯-田納西州孟菲斯-阿肯色州小石城-密西西比州傑克遜-阿拉巴馬州伯明罕-紐約。

離開愛達荷錫達拉皮茲市不久，在給愛妻的信件中，Tony感嘆道，「我們的國家還真美，一路過去都是風景」。

真實的攝製情況是，一路各州壯闊的原野、落葉飄零的大道、暴雨磅礴的深夜，經停的奢華演出場館、簡易的路邊餐廳和黑人專屬汽車旅館，全都在為劇組提供一站式服務的路易斯安那州。

巡演第一站，是Tony唯一講葷段子「那兒女人奶子都很大」的匹茲堡。大宅音樂會這場戲的替身，是紐奧良St. Charles大道4717號一處名為「 W.P. Brown之家」的莊園，其中那棟巨大的羅曼式建築，是由當地一位棉花產業大亨於1904年出資建造的。該宅邸還是近年由伊桑·霍克主演的美劇《人類清除計劃》第一季裡的重要場景。

同樣，在電影中的匹茲堡某座酒店大堂，Shirley希望Tony注意言辭舉止，不要說粗口。這一場戲攝製於紐奧良Canal大街近百年歷史的Saenger劇院。

Shirley在匹茲堡希望Tony注意言辭舉止，不要說粗口，實際上攝製於紐奧良Canal大街的Saenger劇院

電影跳過俄亥俄，讓Tony在印第安納州漢諾瓦學院，替博士解決了第一個麻煩，一擊老拳砸向一個飛揚跋扈不換鋼琴的工作人員，讓他懂得了做人的道理。演出場所由紐奧良杜蘭大學的McAlister音樂廳充當，當《綠皮書》於2017年底到2018年初攝製時，導演彼得·法雷裡曾在訪問中說過，自己的兒子剛進了杜蘭大學。

紐奧良電影節，有著一個重要舉辦場地——Orpheum劇院。2018年那屆，觀眾會發現自己眼前多了個舞臺，那正是為《綠皮書》中Shirley博士登臺演奏而臨時搭建的，不過在電影裡，它成了喬治亞州梅肯市的舞臺。這一場戲中，Shirley演奏得特別用力，因為白天，他剛在梅肯城區的西裝店裡遭遇歧視，店員堅決不讓黑人試穿。

停在紐奧良Orpheum劇院門口的拍攝用凱迪拉克（來源：Dinah Rogers, The Times-Picayune）

畢竟，這是一部由高級演出場所串聯起來的公路電影，拍攝地紐奧良那些享有盛譽的歷史劇院和酒店，就紛紛被短暫徵用，作為片中美國東部和深南部的禮堂。Canal大街的羅斯福酒店成了Tony在孟菲斯邂逅黑道老友的地方——該酒店也同樣出現在《暮光之城：破曉》和《特朗勃》中。帶有巴洛克式泳池的紐奧良運動員俱樂部，成了喬治亞州梅肯的基督教青年會所在地——Shirley在此與一個男同性戀約會而被警察抓捕。城市郊外的English Turn高爾夫球會，是本該舉辦最後一場演出的阿拉巴馬州伯明罕豪華餐廳，因不讓音樂會主角Shirley博士入場用餐，兩人決定毀約離開現場一眾偽善的白種富人。

紐奧良郊外的English Turn高爾夫球會，是本該舉辦最後一場演出的阿拉巴馬州伯明罕豪華餐廳

路易斯安那，為《綠皮書》降下豪雪

紐奧良之外，充當深南方各地的路易斯安那州其他城鎮，還包括：Metairie鎮上的Aloha汽車旅館，電影中是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Tony和Shirley兩人第一次分開住宿，因為黑人只能住在「綠皮書」標明的有色人種專屬酒店。2017年《金剛狼3：殊死一戰》也在此拍攝過。

Metairie鎮上的Aloha Motel，是電影中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種族隔離的汽車旅館

阿松森縣（Ascension）的Houmas House種植園，在片中是北卡羅萊納州羅利的一棟豪宅，主人不讓黑人演出嘉賓在房子裡上廁所。來自蘇聯的協演大提琴手對憤憤不平的Tony解釋，「Shirley博士本來完全可以在上東區公園大道給白人富豪演出，賺4倍的收入，可他執意要來深南方巡演」。

曼德維爾（Mandeville）鎮上的Ruby's Roadhouse酒吧，是片中最後一場演出「橙鳥」酒吧的真實所在。Shirley決定毀約不伺候阿拉巴馬的白人老爺之後，就來到這兒，第一次跟黑人同胞盡情玩耍起即興爵士。

最後，還記得Shirley博士第一次幫Tony潤色寫給妻子的情書嗎？在深秋落葉飄零的某張路邊餐桌邊。那是路易斯安那州北部Amite市郊外一家名叫Miss Anne的炸雞店。畢竟是美國深南邊疆，一月份的路易斯安那看上去也神似中部各州的深秋，在Amite拍完那場兩人矛盾大爆發的雨夜戲之後，劇組原計劃休息幾天，再轉場到白雪茫茫的明尼蘇達州，拍完聖誕夜從馬裡蘭趕回紐約的戲。萬萬沒料到幾乎從不見雪的路易斯安那，迎來了罕見的大雪。

「一切就這麼神奇地發生了，我們不用飛去明尼蘇達了，你看到我們開著車在雪夜裡艱難前行，這太完美了。「飾演Tony Lip的維果·莫騰森回憶道。

註：外景地資料來源自Nola.com，「Where was'Green Book' filmed? A rundown of New Orleans shooting locations」一文，作者：Mike Scott

作者簡介

張海律，旅行作家、地球流浪者。自詡為收不到紅包的非市場影評人，沒人買單的非旅行流量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