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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線上的女兵是真實歷史事件嗎(水門橋中的女兵)

2023-04-16 02:23:46

1950年12月1日,我的丈夫奉命率部前往水門橋,阻擊從長津湖撤離的美軍陸戰1師。

丈夫時任20軍60師參謀長,他們是橋邊攔截美軍撤退的最後一道力量。

與此同時,作為60師衛生隊指導員的我也接到緊急命令,帶隊趕赴水門橋前線支援救護。

我剛生完孩子才一個月,就千裡迢迢追到朝鮮戰場,怎麼也得和丈夫見上一面。

孩子還等著他起名字,婆母還等著我們回去盡孝。

三個月前,在嘉定留守處,我即將分娩,丈夫的警衛員突然回來,告訴我丈夫已經離開山東北上,派他回來照顧我。

我作為20軍黨委的秘書,比他們還更早知道部隊將出國作戰的消息,心裡有了底倒也不慌。

再者,我16歲就參加新四軍,早已見慣了戰場上的生死。當國家需要的時候,戰士哪有不上戰場的,何況那些十八九歲的女兵也都去了。

只是,我們是夫妻,更是戰友,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打這場仗。孩子剛滿月,我就從吉林輯安跨過了鴨綠江。

此時,美陸戰1師已經從長津湖開始突圍,我所在的20軍也南下到黃草嶺的水門橋一帶,層層阻擊逃往興南港的敵人。

到達輯安時,恰好遇見十幾名剛出國就凍傷的連排幹部病癒歸隊,我們一行人以每晚急行軍80裡的速度跨過了鴨綠江。

途經朝鮮後浦時,突然遭遇美軍夜航機轟炸,隱蔽過後剛剛出發,街道旁就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哭聲。

我本能地走過去一看,發現幾具躺著的屍體,一個嬰兒還在死去母親的懷裡啼哭。剛做母親的我受不了,說什麼也要帶上這個孩子。

一邊的警衛員急了,說如果帶上的話不光會影響急行軍,嬰兒也會死在我們手裡。

我知道他說的對,這裡是大後方,天明後一定有人會來救,跟著我們進前線反倒危險。我只能狠下心將嬰兒移到了離火堆近的地方,一步三回頭追趕起了隊伍。

為了減少目標,我們分散成十幾人單獨行動,不分晝夜行軍,累了就找地方隱蔽休息,沒過兩天我的手腳就都凍傷了。

一位朝鮮阿媽妮得知我剛當了母親,一邊給我輕輕搓擦,一邊說:「志願軍同目,朝思密達(志願軍同志,真好)!」

年輕時身穿軍裝的我

這樣急行軍了五天,我們終於趕到了位於乾慈介的20軍軍部,警衛員連夜去了黃草嶺找丈夫,其他人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部隊。

我本來已經調往了師裡的組織科,可到前線一看,部隊傷員太多了,軍衛生部已經頻頻告急,軍組織部長就讓我去軍治療隊任臨時指導員。

部長問我有什麼困難,我張口就要槍,說萬一遇見敵人,沒有槍不行。

他當即解下了自己的手槍,又多給了我一個彈夾,說槍給我,但派不出人送我了。

聽完這句話,我已經對這場仗有了心理準備,等我到了位於山溝裡的治療隊,才真正感受到了它的殘酷。

所謂的20軍治療隊,不過幾棟破茅草屋,裡面足足擠了200多名傷員。

隊長黃坤負責一個室,女軍醫車淑琴負責一個室,除幾名醫務骨幹之外,護理員都是上海解放後參軍的江南姑娘,以及一個班的十六七歲的小青年。

醫療隊最大的問題是斷糧缺藥,尤其是因為斷糧沒有吃的,又因擔心轟炸不準生火取暖,傷員的抵抗力急劇下降,有的輕傷員成了重傷員,有的重傷員則因此而犧牲了。

我與隊長當即決定,將治療隊所有人一分為二,男隊員由事務長帶領去附近山村,尋找老百姓逃走時遺落的土豆和黃豆,女隊員劈柴隱蔽生火,給傷員燒炕取暖,燒水洗敷料布。

可找糧的苦苦找了一天,只找來了幾十顆凍地蛋和一小包不到一斤的黃豆,女隊員好不容易燒起火溶了雪水洗出了敷料布,但一涼開又會立馬凍成厚厚的冰條。

幾名年輕的女戰士,手也洗腫了,耳朵也凍腫了,還有的凍得哭出了聲來。

她們都還是孩子啊,又都在江南長大,從來沒有遇見這麼寒冷的天氣。所以我和隊長沒有半句批評,因為她們能來朝鮮戰場,已經很不簡單了。

而傷員們忍著飢餓和傷痛,一整天就吃這點東西不說,不但沒有藥,連一塊乾淨的敷料布也換不上。

揭開傷員的包紮敷料布一看,一個個黑乎乎的手指頭和腳指頭都掉了下來,我和隊長卻束手無策,我急得直想大哭。

突然,有位傷員指著我們發洩道:「你們是幹什麼的?我們都快要餓死,成叫花子兵了!」

「什麼叫化子兵!我們把美軍王牌陸戰1師打成了那個熊樣,困難是一時的,只要堅持下去,我們一定能勝利回國。」

傷員們爭論著,同時也在提醒我們,現在最最重要的同題是要千方百計找到吃的東西,只有這樣才能堅持下去。

我和隊長決定組織全體醫護人員,徑直翻過廣城嶺,去軍裡的轉運站背糧拿藥。

傷員們聽說後著急了,硬硬省下了小半斤黃豆給我們,說你們要不吃幾粒黃豆的話,恐怕連廣城嶺都爬不上去,命就沒了。

廣城嶺海拔1700多米,往返得20多公裡。

我接過黃豆,一一給分給大家,我先是按每人10粒分,到了最後我和隊長分到了7粒。

這時,隊長又下命令說,黃豆晚上不準吃,要等出發之前才能吃。所以當天夜裡,大家只能喝白開水充飢。

第二天拂曉,大家吃下了黃豆,又喝了一肚子水,便朝離軍轉運站最近的廣城嶺爬去。

當天下午三點多,我們趕到了軍轉運站,吃了幾塊壓縮餅乾稍事休息。男的一律背30斤以上,女的至少背20斤,又緊接著開始往回返。

拿到了糧食和藥品後,我突然又緊張起來。

因為治療隊只剩下傷員了,如果敵人繞過警戒部隊偷襲,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可我和隊長沒辦法,只有賭一把了,否則傷員也將活活餓死和凍死,到那時我和隊長依然是大錯。

雖然有壓縮餅乾墊底,但再次爬上廣城嶺時,女兵全都走不動了,這20斤的負重可比平時背100斤還難。

我也走不動了,可我是指導員啊,這個時候我必須拿出個主意來,否則到了夜裡,凍也把我們凍死在廣城嶺了。

想到勢單力薄的傷員,我讓隊長和事務長帶領男戰士先走,然後紮緊糧食和藥品,帶頭朝著雪深的地方往下滾。

這一招果然靈,原本十分艱難的下山,成了一場滑雪比賽。

我和女兵們走幾步滾一段,滾一段走幾步。到後來,文工團出身的女兵們,竟唱起了蘇聯衛國戰爭時期的歌曲《小路》: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跟著我的愛人上戰場;

他在冒著槍林彈雨的危險,實在叫我心中掛牽,我要勇敢地為戰士包紮傷口,從那炮火中把他救回來……」

大家唱著歌,相互鼓著勁,直到黃昏,我帶著女兵終於回到了治療隊,而且沒有一個人掉隊,糧食和藥品也沒有半點的損失。

這天晚上,傷員們吃上了出國後的第一頓熱飯——麵糊糊,因為裡面加了壓縮餅乾,既好吃又有營養。

傷員們感動得流淚了,說什麼也要女兵們吃上幾口,但女兵們只是聞了聞,按規定只吃了兩片壓縮餅乾。

這天夜裡,大家累得一早就睡著了,可我卻怎麼都睡不著。

白天女兵們唱的《小路》,既是一首軍歌,也是一首情歌,那句「他在冒著槍林彈雨的危險,實在叫我心中掛牽」,讓我想起了一直在前線的丈夫。

我去軍組織部報到時,首長一時忙得沒提及丈夫,我也沒問。

我的覺悟告訴我,自己不能問。

可我心裡想,我千裡迢迢來到朝鮮戰場,你蔡群帆怎麼也得讓我見上一面,孩子還等著你起名字呢。

我是浙江慈谿人,上初一那年,日軍佔領了我家鄉,不得不隨母親躲到了鄉下的老家三七市鎮。

不久鎮上來了一位老師,將失學的孩子們組織起來讀書。說是讀書,其實每天大多是聽老師講抗日救亡的道理。

可不出半個月,整個浙東地區都淪陷了,日軍也佔領了緊鄰慈谿的奉化。

這時,慈谿來了一支代號「達誼」的部隊。

當時國民黨的「燒毛」部隊都在撤,慈谿卻來了一支抗日支隊,來的第三天就跟日軍幹了一仗,一時間名聲大振,吸引了許多愛國青年學生。

1942年的婦女節那天,讀書會的老師又給我們講抗日救亡的道理,說:「全國婦女起來之日,就是中國革命勝利之時。假如中國沒有佔半數的婦女的覺醒,中國抗戰是不會勝利的。」

當時,我還不知道這是毛主席在延安女子大學成立時的講話,卻讓我熱血沸騰,讓我下定決心要去投奔新來的抗日支隊。

母親識字明理,我沒有多想,給她留下一封「女參加抗日是大孝」的家書,就隨著地下黨輾轉找到這隻部隊。

原來,他們是從上海浦東來的新四軍,支隊政委叫蔡群帆。

那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會和他有那麼深的緣分。

因為是敵後抗日,支隊沒有固定的根據地,除了刺探日軍情報就是徵糧,經常要與兩面派的鄉長們打交道。

慈谿鳴鶴鄉的鄉長,既為新四軍徵糧也替日偽徵稅。日偽在鳴鶴鄉設立據點後,他翻臉變成漢奸,仗著日本人撐腰,私吞了新四軍之前派給的糧款,支隊裡也一時拿他沒有辦法。

我知道消息後,私自決定女扮男裝,隻身去活捉這個漢奸鄉長。

一天夜裡,我圍上過了膝蓋的深藍色竹裙,隨身帶了兩顆真假手榴彈,再戴上一頂氈帽,扮成捕魚的小赤佬,劃著烏篷船繞過了日軍的碉堡,停在了白洋湖邊鄉公所的大門前。

我提著魚簍騙過了門口拿著棍棒放哨的鄉丁,衝進屋裡用真手榴彈敲醒呼呼大睡的鄉長,把他蒙上眼睛五花大綁之後,又押著他回到了烏篷船上。

船剛回到白洋湖對岸,漢奸鄉長就連連求饒,答應如果饒他一命,回去後馬上返還糧款。

我就這麼單槍匹馬活捉了漢奸鄉長,又要回了十分緊張的糧款,一下在支隊和當地有了名聲,可我也暴露了。

那是1944年的冬天,我被秘密派到慈北的洋浦鄉開展地下工作,可剛去就遭漢奸告密,被日軍憲兵隊突然包圍抓到了東山鄉。

日軍憲兵剝去了我的棉衣、鞋襪,關進潮汐的木籠裡,連凍了幾天幾夜,接著上刑、逼供、誘供、假槍斃……

能用的招數都用了,見我一口咬定是流亡學生,才慢慢放鬆了對我的刑訊逼供。

一次,來送飯的人刻意用手點了點飯糰,我趕緊打開一看,裡面藏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你的表現我們都知道,一要保持氣節,二要保存力量」。

末尾兩個數字是組織的聯絡代號。我頓時明白,支隊已經著手開始營救我了。

第二天,送飯的人又帶來一支短鉛筆和一張空白小紙條,我在回條上寫道:「海枯石爛,我永不變!」

轉眼兩個多月過去,春節前的一天,日軍憲兵突然將我押送到了寧波做苦役。

這時,有個年輕的女人三天兩頭來找我勸降,得知她是日軍憲兵隊長的小老婆後,我反過來做她的思想工作,給日本人當幫兇,是沒有好下場的!

那女人聽後,哭著說她也是被日軍下鄉掃蕩抓來的,並答應讓日軍憲兵隊長派一個小腳老婦人來看管我。

營地裡有個平常鎖著的小門,只有犯人親屬來探監才打開。一天傍晚,我發現小門的鎖虛掩著,於是向老婦人編理由說家中找了個保人,一會兒來門口與自己見面。

老婦人以為門口有哨兵把守,不會有什麼問題,恰巧這時門口一個哨兵也沒有,我出小門一拐彎來到馬路邊,招手跳上一輛黃包車去了偏遠的四明會館。

到了目的地後,我脫下一件衣裳給車夫充作車錢,然後躲在停屍房的棺材後面,等到了深夜才潛入農田,狂奔了一天一夜,終於回到了中共慈谿縣委的秘密聯絡點。

我能從日軍憲兵隊的營房裡跑出來,大家既高興又有些懷疑,地區委員會對我進行了十分嚴格的組織審查。

看完地委送來的材料,支隊長蕭群帆一直堅定站在我這邊,說我參加新四軍,活捉漢奸鄉長,被捕又逃出來,要有問題就不是現在了。

後來,地委通過地下關係查清了我的表現,這才解除了對我長達數月的內部審查。

1945年9月,抗日支隊奉命北撤到蘇北,編入了華東野戰軍第一縱隊——後來的20軍,蔡群帆擔任軍參謀處長,我則調任了軍衛生隊指導員。

我們相知相愛,慢慢走到了一起,新中國成立後,我們經組織批准正式結為夫妻。

我和丈夫

同是軍人,每次群帆上前線,對我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我沒想到,這次的消息來得這麼快。

就在我們背回糧食的當天夜裡,後半夜前線又送下來一批傷員。

擔架隊的隊長告訴我,58師的參謀長胡乾秀和174團政委郝亮,以及幾名參謀都犧牲了。

原來12月8日這天,長津湖撤退的陸戰1師又開始朝水門橋方向突圍。到了下午,一度攻佔了臨近水門橋的1304高地。

攔截阻擊的58師首當其衝。師長將僅剩下的400多人,交給參謀長胡乾秀指揮,命他堅決奪回高地。

胡乾秀二話沒說,帶上警衛員就去了高地前線。

等指揮部隊奪回高地,又死死封鎖住了通往水門橋的公路,胡乾秀和郝亮這才回到了地窖裡的指揮所。

高地得而復失,美軍身後的工兵將寸步難行,若水門橋不能儘快修復,整個陸戰1師將難逃厄運。

被志願軍炸斷的水門橋

我軍如此快速的反擊,也讓陸戰1師察覺到,附近一定有指揮機關。為此敵人派來了可以超低空飛行的10架F4U海盜機。

8架飛機直奔目標高地實施狂轟濫炸,2架則繞著高地四周低空飛行偵察。

一架低空飛行的敵機發現了指揮部藏身地窖外的天線,一個大迴旋後接連發射出了兩枚火箭彈。

另一架也過來擲下一枚凝固汽油彈。地窖內的胡乾秀和郝亮以及參謀、通訊人員,瞬間淹沒在一片火海中。

等附近的幾名警衛戰士衝進去,被炸斷大腿的胡乾秀已經奄奄一息,郝亮以及所有參謀和通訊人員已經全部犧牲。

警衛戰士將胡乾秀簡單包紮,輪班將他背到師衛生隊時,胡乾秀早已犧牲在了戰士的後背上。

作為軍黨委的秘書,軍團以上幹部都記在我的腦子裡了,胡乾秀和郝亮,我都再熟悉不過了。

34歲的胡乾秀,湖北陽新縣人,13歲參加紅軍,抗日軍政大學畢業後,擔任了新四軍52團參謀長。

1945年率領部隊於江蘇高郵縣三垛河兩岸設伏,一舉殲滅日軍1個大隊和偽軍1800餘人,擊沉日軍汽艇三艘,繳獲了大批軍用物資。

新中國成立後,胡乾秀升任任9兵團20軍58師參謀長後,被派去南京軍政大學深造。

剛過一年,得知部隊準備赴朝作戰後,胡乾秀立即申請劉伯承院長批准,中斷學業返回了58師駐地。

當時軍政大學是被上級重點培養的幹部才能去的,見自己的參謀長突然歸隊,師長還問他為什麼不珍惜機會好好深造。

胡乾秀的回答真誠又簡單,「讀上幾年書,不如打上一場仗,我到朝鮮戰場學習好了!」

跟胡乾秀一樣,33歲的團政委郝亮也是主動要求來參戰的。

他是山東萊西人,中學畢業後回家鄉擔任教員,秘密加入民族先鋒隊,是20軍首屈一指的政治幹部。

20軍自浙江嘉興移師山東棗莊時,郝亮已經被任命為軍組織部部長。

能去軍裡當組織部長,這是一件令許多人羨慕的事情,可郝亮捨不得174團這支他從家鄉帶岀來的部隊,請求軍首長,說等和同志們一塊到朝鮮打完仗回來,再與候任政委交接。

沒想到,一去不返。

聽到這個消息,我先是愣了一會兒,突然控制不住躲在一邊哭了起來。

連這樣級別的指戰員都犧牲了,我更加擔心起身處前線的丈夫。

長津湖戰役開始後,丈夫一直在前線指揮作戰。

自12月1日,陸戰1師從長津湖撤退,開始突圍的第一天,我軍就炸毀了他們的必經之路——水門橋。

沒想到美軍的後勤能力十分強大,炸毀一次,他們修復一次。

第三次炸毀水門橋時,丈夫還靠近做了仔細觀察,並判斷這一次修復至少需要個把月,而到那時,陸戰1師肯定早已不復存在了。

可到了12月9日夜裡,美軍佔領橋頭陣地後,卻又一次修復了水門橋。看著瘋狂撤退的敵人,大家都預感到這將是我們對美軍的最後一擊了。

美軍在通過修復好的水門橋

而此時,負責在橋邊阻擊敵人的60師和58師,兩個師只剩200多人,就算是全部戰死,也無法擋住還有1萬多人的陸戰1師。

這分明是一場生死碰撞。

胡乾秀犧牲後,丈夫奉命統一指揮20軍的一線戰鬥部隊,繼續在水門橋附近阻擊突圍的陸戰1師。

丈夫偵察完前線地形後,將阻擊位置設在1304高地以南水門橋以北的一個小峽谷內。此時的阻擊部隊只能去打巧仗,否則將傷亡殆盡。

當天的後半夜,美軍斷後的10輛坦克行進到小峽谷時,打頭的那輛突然失靈停在了公路中間,頓時擋住了後面9輛坦克的去路。

此時,60師還有一個專打坦克的特戰班,再加上趕上來的26軍的2個火箭筒班,丈夫下定了堅決打坦克的決心。

與此同時,他又挑選了5名偵察兵出身的戰士,化妝成朝鮮難民靠近美軍,擇機近身攻擊掩護坦克的步兵。

丈夫知道這幾名戰士將有去無回,剛要說些什麼,戰士們就搶先說:「首長,我們堅決執行命令。」

5名偵察兵吸引美軍步兵火力犧牲後,火箭筒班和特戰班趁機靠近擊中了4輛坦克,爆破組又打掉了4輛,剩下的2輛在步兵掩護下逃出了伏擊圈。

丈夫又指揮部隊繼續攻打美軍的步兵。可哪裡知道,美軍一個排的步兵全部穿了防彈衣,志願軍的輕武器不但打不倒他們,反而增加了自己的傷亡。

戰士們並沒有停止戰鬥,端著武器繼續步行追擊敵人。但在美軍強大的裝備之下,12月10日拂曉,陸戰1師最終全部撤過了水門橋。

當天上午,軍衛生部命令治療隊前移黃草嶺,說水門橋附近的傷亡十分嚴重,大量的傷員等著救治。

我急忙帶上治療隊的骨幹出發,等到了目的地已是深夜了。

這時我才知道,兵團部已經命令20軍撤出戰鬥,而因為通訊落後傳達不順暢,一時沒有接到命令的一線部隊,他們還在奮力徒步追擊敵人。

丈夫怎麼樣了,是死是活,還是負傷,我一概不知。

丈夫原名叫蔡和民,上海人,父親去世後,與在紡織廠做工的母親相依為命。

還在上海中法學堂讀書時,丈夫就參加了上海地下抗日救亡組織,改名叫蔡群帆。

1939年年初,24歲的丈夫到浦東擔任中共青浦工委軍事部長。中共地下黨為了保護婆母,派交通員將婆母秘密送往山東膠東抗日根據地。

秘密離開上海的那天夜裡,婆母說自己的兒子在上海,去那麼遠的地方幹什麼。

地下黨交通員只好編假話,說丈夫已經去了膠東抗日根據地,去那可以見到兒子,婆母這才匆匆坐上客輪去了根據地。

婆母認字又能吃苦,不久就成了支前模範,還參加了膠東八路軍,可抗戰勝利了也沒打聽到兒子的下落。

這時,有消息說兒子的部隊已經去了東北,婆母又趕緊乘船去了東北,一邊在四野的服裝廠工作,一邊打聽兒子的下落。

可新中國都成立了,已經升任正連職的婆母還是沒有兒子的消息。

直到1950年元旦後,婆母又打聽到,兒子參加的是新四軍部隊,大都屬於陳毅指揮的第三野戰軍,只要去上海找到陳老總,就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兒子。

於是婆母請假從大連乘船回到了上海。上海當時剛解放,第三野戰軍雲集市郊,吸引了許多來尋親的家屬,尤其尋找高級幹部的,都會直接找到陳老總。

春節前的一天,陳老總剛送走幾撥人,秘書又報告說,有位小腳的女軍人點名要見他。

婆母雖然裹著小腳,但身穿軍裝的她一點不怯場,先敬軍禮,又掏出了正連職的軍官證證明身份。

陳老總不光舉手還禮,還稱呼她為「革命的老媽媽」。聽說是來上海尋兒子,就問她兒子叫什麼名字。

「蔡群帆。」婆母生怕陳毅不明白,開始一個字一個字解釋,蔡和森的蔡,群眾的群,帆船的帆。

陳老總有些犯愁,第三野戰軍裡,新四軍出身的幹部成千上萬,如果沒有更準確的消息,這等於是大海撈針,等找到人春節早已經過去了。

這時,婆母突然想起來之前有人告訴她,兒子後來去的是浙東抗日支隊。

而浙東抗日支隊正是在20軍的前身,如果蔡群帆沒有犧牲,現在至少是一名團級幹部了。

陳老總趕緊打電話給20軍軍長,一問蔡群帆人在嘉興,已經升任了20軍的參謀處長,而且剛剛結婚,兒媳婦也在軍裡擔任軍黨委秘書。

婆母聽後高興地哭起來,陳老總卻趕緊道喜:「喜上加喜!革命的楊媽媽,你應該高興啊!」

找到了丈夫的下落,陳老總又吩咐秘書,用自己的車將婆母送到了嘉定的20軍軍部。

當時,我和軍政治部的人正在籌備春節聯歡會,得到消息後,丈夫趕緊來拉我往駐地的大門口跑,邊跑邊告訴我,母親來部隊了。

我這才知道,他們母子已經失散整整11年了。

婆母見到我時,左端詳右端詳,看了好半天悄悄對丈夫說:「有喜了沒?」

我臉刷一下,紅得燒起來。

一家人重逢不過一年,我們就要入朝了。臨上火車前,我把襁褓中的孩子送到幼兒園,給家中母親寫了家信,又特地去看了趟婆母。

那時婆母已經從部隊轉業,回到了上海的家中,她已病得很重。可她明事理,說這仗和當年打日本鬼子一樣要緊,我和丈夫都應該去。

我顧不上那麼多了,我必須得找到丈夫,帶他回去團圓。

可60師的傷亡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尤其是預備隊180團傷亡更為嚴重,團長和參謀長都犧牲了。

我帶著治療隊直奔180團的陣地而去,剛出發不久,遇見了60師政治部主任徐放。

徐放告訴我們,不要往前走了,你們去師衛生隊吧。

可我堅持要離陣地近一些,方便就近搶救傷員。徐放不得已說出了實情,180團在1081高地的指戰員,沒有一個生還,全部壯烈犧牲了。

到了後半夜,我們趕到了60師衛生隊一看,情況比我剛到軍治療隊時還要糟糕。

所謂的手術室,其實就是一個包紮室。藥品只剩下了酒精和碘酒,棉球和敷料布也是拆了棉衣和沒穿過的襯衣做的。不僅傷員越來越多,而且送來的傷員犧牲人數也在增加。

到了安置傷員的坑洞裡,有一名女護士情急之下,抽自己的血給重傷員輸血,直到頭昏了過去。

另一個坑洞裡,傷員大多已經犧牲,兩名女護理員抬累了,躺在犧牲戰士的遺體邊打起了瞌睡。

我們立即分成幾個小組,分頭餵消炎藥片,替換傷口的敷料布。同時,將隨身帶的壓縮餅乾做成麵糊,讓每位傷員都喝上一點。

這時治療隊的人報告說,負責警衛的班長不讓生火。

坑洞裡沒有一點熱氣,一時無法後運的傷員,時間久了凍也凍死了。

我找到那位班長亮明身份,告訴他不能機械地執行上級的命令,火堆點的儘量遠一些,只取不冒煙的木炭。

班長點頭同意了,還讓我們幫著去一起燒炭。

就這樣忙到了第二天的拂曉,傷員的救治才有了個頭緒。可丈夫還是沒有消息。

當我檢查完所有的坑洞時,突然有一個人拄著木棍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習慣性地問道:「同志,你哪裡受傷了?」

見來人拉下護耳的帽子上全是雪,眉毛和鬍子上也掛了一層厚厚的冰碴,我還以為來人凍得不能說話了,於是又比劃著問:「同志,你傷在哪裡了?」

這時,丈夫的警衛員突然冒出來說:「大姐,這是首長啊!」

見牽掛了這麼久的人活著回來了,我頓時熱淚盈眶,一時無語,不知說什麼是好。

丈夫(右一)跟朝鮮人民軍的合影

原來,丈夫拂曉才奉命撤離了戰場,因為戰士們都集體抗命,說累死也要繼續追擊陸戰1師。

沒有辦法,一直到戰士們累得全都癱倒在雪地裡,丈夫才再次命令撤出戰鬥。

戰士們不甘心又內疚,流著眼淚說:「首長,我們讓美國鬼子跑了啊!」

不光是基層的戰士們這樣,丈夫統一指揮的58師172團團長也不願撤出戰鬥,說誰的命令他也不聽!

說完,帶著僅有不到一個班的戰士繼續追擊,直到精疲力盡倒在了雪地裡。

因為急著去軍裡匯報,丈夫說了幾句話就要匆匆離開。我急忙追上去,告訴他必須趕快給傷員運吃的和藥品,否則犧牲還將繼續。

當天夜裡,後勤部隊便運來了糧食和藥品。

我們終於活了過來。

當時陸戰1師已經全部撤出了黃草嶺,敵機減輕了對後方的轟炸,轉眼就是元旦,新年要有新氣象。

軍治療隊和60師衛生隊聯合決定,要給全體輕傷員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上新運來的棉衣。

而所有的女兵,除了我和另一名女軍醫結了婚,其它都是清一色的小姑娘,可她們沒有一絲的害羞,到是傷員們都扭捏捏捏,遮這掩那的。

年輕的女戰士們說,把她們當成自己的親姐妹好了,說了好半天,傷員們才肯答應洗澡,有的竟哭得稀裡譁啦。

半個月以後,重傷員已經後送到了國內的醫院,我們奉命護送可以走路的輕傷員南下鹹興休整待命。

翻過黃草嶺主峰的那一天,我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水門橋和1081高地就在眼前,北去的長津江宛如一條飄帶,如果沒有戰爭,這裡絕對是一處美麗安寧的觀景地。

1952年的11月底,20軍奉命回到了國內的輯安。正當南下上海時,志願軍總部又將丈夫調到了中朝聯合紅十字會,負責去南朝鮮視察與交涉志願軍被俘人員事宜。

命令當天夜裡到達,第二天一早就要出發。分別時,他叮囑我,回到嘉定後第一時間去看婆母。

回家後老年的我

我到了上海後,連一別兩年的孩子都顧不上看一眼,徑直去了上海的老房子,可老家的親戚告訴我,婆母已經病逝一年多了。

我流著眼淚又去了幼兒園,可孩子根本不認我,連聲媽媽也不叫,我不抱還好,一抱哇哇哭得更厲害了,我也跟著哭起來。

沒有辦法,我只好又回到了部隊,孩子繼續留在幼兒園。

回去才得知,胡乾秀參謀長犧牲不久,他的第三個孩子出生了。妻子為了紀念他,給小兒子起名叫胡憶朝。

胡乾秀參謀長妻子(左)懷抱著大兒子

1954年春天,丈夫完成了任務回到了上海。

見到婆母的遺像時,他跪在地上,頂天立地的軍人嚎啕大哭起來,任憑親戚怎麼勸也長跪不起。

我趕過去時,丈夫還傻跪在那裡。

我只能流著淚勸他,我們失去了媽媽,可有多少戰士的媽媽失去了兒子啊!

她是女兵,更是女人。

當她們毅然投身戰場時,先要克服的是身體與觀念上的障礙。

我們無法想像王蘇菲在冰天雪地中如何克服身體的極限,也不知道她由此留下何種後遺症。

那時的女兵不要說配槍,可能連一身合體的軍裝都沒有,就要在生死一線的戰場上穿梭。

在前線士兵傷亡嚴重的戰鬥中,她們還得衝上陣地拖回一個個體重遠超自己的傷員,勇氣令敵手震驚。

但那麼多的戰爭電影中,女兵為主角的少之又少。

人類已接受了戰爭中女性缺位、配角的認識。而她們的感情史和心靈故事,更是被長久忽略。

在朝鮮戰場上,王蘇菲是女兵,女人,還是妻子,母親。

她的故事應該被更多人看到。

編輯:趙斯卡 羅伯特劉

(文中照片為作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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