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主義維納斯雕塑（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

2023-04-11 20:12:35

作者：盧忠仁（教授）

▲維納斯雕像

曾去過兩次歐洲，走了20多個國家，參觀了眾多博物館、藝術館、宮殿、教堂……見識了歐洲不少繪畫、雕塑、建築、舞蹈、工藝……藝術作品。不僅當時震撼不已，而且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在此僅說說古希臘雕塑藝術傑作、藏於法國巴黎羅浮宮的《米羅島的維納斯》。

一、維納斯雕像的發現和館藏

那是一個上午，風和日麗，我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流走進了巴黎塞納河北岸的羅浮宮。 早就聽說羅浮宮藏有198個展廳，藏有世界藝術作品多達40多萬件。其鎮館之寶是古希臘的大理石雕塑「維納斯」、「勝利女神像」（殘體）、達文西繪畫名作「蒙娜麗莎」。 我進館後，首先直奔古希臘雕像廳，去欣賞「維納斯」雕像。

「維納斯」（Venus），是古羅馬人對古希臘愛神和美神「阿佛洛狄忒」（Aphrodite）的稱呼。在希臘神話中，維納斯是宙斯與大洋女神狄俄涅的女兒，誕生於希臘愛琴海賽普勒斯島附近的海水中。 愛琴海很美，古希臘悲劇作家埃斯庫羅斯說愛琴海「像堆著無邊的微笑。」

法國美學家、藝術史家丹納在愛琴海邊說：「那時你被醉人心脾的美包圍了，你會提到生自浪花的女神的名字阿芙洛蒂特即維納斯，她是跨出波濤使凡人和神明都為之神搖魂蕩的女神的名字。」 （《藝術哲學》） 維納斯詩是掌管愛情、昏煙、生育的美神和愛神，是善良、美麗、智慧的化身。

▲希臘雕塑家菲狄亞斯

公元前5——1世紀，是古希臘雕塑藝術特別是人體雕塑的鼎盛時期。希臘最偉大的雕塑家菲狄亞斯（公元前490——430）有這樣的名言：「再沒有比人類形體更完美的了，因此我們把人的形體賦予我們的神靈。」（見陳志華《外國建築史》28頁。）

他還創立了古希臘理想主義的古典風格。形成了公元前5世紀希臘藝術（特別是雕塑藝術）的特色。 公元前5世紀希臘著名雕刻家波利克萊託斯又寫作了《法式》一篇，專門探討人體比例，為製作雕像規定了比例和規範。所以古希臘的人體雕塑是最多的、也最美的。

而在人體雕塑方面達到極致美的又是公元前4——3世紀的米羅斯島的大理石雕像——維納斯。這尊維納斯大理石雕像與中國河南洛陽龍門石窟奉先寺的盧舍那大佛雕像，被人們譽為東、西方最美的兩尊女性雕像「雙子星座」。

白色大理石維納斯雕像，是1820年由一個叫 伊奧爾科斯 的農民在希臘愛琴海米洛斯島掘地中發現的（一說是他在一個山洞中發現的）。出土的維納斯雕像的基座上有模糊的銘文：「美安德羅河畔，安屈克亞的 亞歷山德羅斯（Alexandros） 作此」。此作品誕生於所謂「希臘化時期」，是真正的古希臘作品。

雕像一經發現，就震驚了世界，引起了國家之間的爭奪。英、法兩國在海上軍艦中爭奪此雕像時打斷了美神的雙臂，成了「斷臂維納斯」。 後來，維納斯雕像於1821年5月珍藏法國羅浮宮，珍藏時法國舉國歡慶，有很多人觀看時留下了激動的眼淚。

二、維納斯雕像之美

▲維納斯雕像

維納斯雕像高203cm，胸圍94cm，腰圍66cm，臀圍96cm。 雕像平坦的額頭、輕波浪的捲髮、橢圓的臉型、豐滿的下巴、平直的鼻梁、扁桃形的眼睛、端正的弧形眉毛、端莊的面相，高貴的氣質、柔美的身軀、圓潤的肌膚、優雅的形體、S形身姿表現的優美的曲線……

這一切洋溢著生命律動的體態，構成了一個無與倫比的美的人體。 雕像滑落到髖部的衣袍覆蓋了女神的腿，僅露出了右趾，由於下半身的厚重穩定，更存託出上身的秀麗婀娜之美。 雕像取螺旋狀上升態勢，略微傾斜，頭略向左邊，而秀髮卻飄向右邊。

整個軀體各部分都有起伏變化，富有音樂的節奏感，增添了動感和嫵媚，微妙動人。 身著的羅裙緊裹雙腿，使雕像的美姿愈發亭亭玉立。 雕像的斷臂是一種特殊的「殘缺美」，給人以無窮的想像，曾有無數人想接續上斷臂，但都徒勞無功。

雕像像一座美麗的紀念碑，給人以賢淑感、溫柔感、含蓄感、典雅感、莊重感、靜穆感、崇高感、聖潔感……整座雕像無論從你從任何角度看，都能發現令人心旌搖曳的美，仿佛雕像的四周都永遠洋溢著不可言喻的詩情、畫意和樂韻。

維納斯整個雕像外表端莊優美，而端莊柔美的外表，透露出她的內心又是無比的平和寧靜與高貴典雅。 雕像體現出的外在美和內在美的高度統一、體現了肉體美與精神美的高度統一，因而突出地表現了古希臘人的審美理想。 加之美神謎一般的身世和圍繞她的各種傳說，使全世界為之著迷。

▲貝尼尼的雕塑

早在公元前6世紀的古希臘畢達哥拉斯學派就提出美是數和比例，由於這種數和比例構成秩序、勻稱、完滿與和諧。 義大利大畫家、雕塑家貝尼尼（1598——1680）曾說：「包括建築在內的世界萬物的美，就在於比例。」（引自網絡） 人們研究斷臂維納斯發現，她的形體完全是根據「黃金分割率」的比例塑造的。

「黃金分割率」的比例是1 : 0.618。 「黃金分割率」的美學核心是均衡、協調，它是最理想的比例。 維納斯雕像的形態多處部位的比例正是「黃金分割律」比例：她的腳底至肚臍，肚臍至頭頂＝1 : 0.618； 肚臍至咽喉，咽喉至頭頂＝1 : 0.618。

體質人類學家和美學家長期研究發現，凡是健美的人體均包含豐富的黃金分割率點，才形成勻稱的體形、和諧的五官、協調的步履。 美的人體就是黃金分割率的聚合體。

維納斯雕像的美，借用古羅馬美學家西塞羅評論古希臘菲狄亞斯的雕像的話說是「絕世無雙的美的雕像」。 英國著名美學家、藝術史家岡布裡奇在其名著《藝術的歷程》中對維納斯雕像有一段著名的評論，他說：「在維納斯的各種古典雕像中，最為著名的也許應為米羅的維納斯（因發現於米洛斯島而得名）。

……在這件雕像中，我們再次可以欣賞到藝術家塑造優美人體所顯示的清晰、單純之風，還有他顯示了人體的主要部位，而又無粗糙或模糊之失的手法。」 （《藝術的歷程》41——42頁。） 德國畫家丟勒曾說維納斯是最美的女人，我們將虔誠地運用同一形象來表現最純潔的聖母。

西塞羅、 岡布裡奇、丟勒的話，也可以幫助我們欣賞維納斯雕像的美。

三、維納斯雕像是「美的理想」

「美的理想」是人們對公元前5世紀的古希臘最偉大的雕塑家——菲狄亞斯的美稱。 米羅斯島的維納斯雕像是人們公認的最完美、最理想的雕像。她表現的美是永恆的美、絕對的美、神聖的美、理想的美，亦即「美的理想」。

維納斯雕像體現了以菲狄亞斯為代表的古希臘的美學理想和理念。 後來大哲學家、美學家柏拉圖（公元前427——前347）提出「美的理式」（也有譯「美的理念」），並認為美的理念是絕對的。他在《會飲篇》中說美的理念是「永恆的、無始無終、不生不滅、不增不減」（見蔣孔陽、朱立元主編《西方美學通史》第1卷313頁。

總之，柏拉圖認為美的理念（理式）是絕對的、永恆的，是一種最理想的美。（這種美在現實中找不到，但在精神、理念、邏輯中是存在的，所以是一種理想的美。 如同數學上的絕對的直線、正方形、三角形……在現實中是找不到的，但在數學中、邏輯中是存在的。）

後來，古羅馬的普洛丁說石雕的美是「由於藝術家所放進去的理式。」 （同上313頁） 普洛丁不僅繼承了柏拉圖的思想，而且具體說到到石雕像的美就是雕塑家放進頑石中的美的「理式」。 德國美學家萊辛在《拉奧孔》中說：「最高的物體美只有在人身上才存在，而在人身上也只有靠理想而存在。」

根據柏拉圖、普洛丁和萊辛的觀點，我們可以說，維納斯雕像就是古希臘雕塑家—— 亞歷山德羅斯 灌注在大理石中的絕對美，即美的理式、美的理想。 萊辛在《拉奧孔》中說：「在古希臘人看來，美是造型藝術的最高法律。」

▲黑格爾頭像

德國大哲學家、美學家黑格爾在其巨著《美學》中說：古人在雕刻方面「達到了無與倫比的美……因為希臘世界觀的真正核心最符合雕刻原則的，其它藝術都比不上雕刻。」 黑格爾這裡說的希臘人的符合雕刻原則的世界觀就是畢達哥拉斯的數的比例與和諧、 就是柏拉圖的「美的理式」。

筆者以前學美學，讀到古希臘柏拉圖的「美是理念」、黑格爾的「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 總像霧中看花一樣，似懂非懂，朦朦朧朧。 在巴黎羅浮宮看了古希臘石雕「米羅的維納斯」和文藝復興時期達文西的繪畫名作《蒙娜麗莎》後才恍然大悟。

柏拉圖和黑格爾的美是「理念」、「理式」，就是人的精神中追求的絕對的美、理想的美、大全的美。 《維納斯》、《蒙娜麗莎》表現的美就是絕對的美、理想的美、大全的美！ 就是「美的理想」！ 啊！真乃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杜甫《贈花卿》）

德國著名美學家溫克爾曼在《拉奧孔》中說古希臘藝術風格是：「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論古代藝術》） 偉大的馬克思說古希臘藝術和詩史，不僅「仍然能夠給我們以藝術享受，而且就某些方面說還是一種規範和高不可及的範本。」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2卷114頁。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是的，維納斯雕像的美，就是「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 就是「高不可及的範本」！

▲本文作者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致謝原作者）

編輯：毛 秘《白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