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2024-10-29 09:05:10
1, 埋葬
這是小蝶死後的第七天。
如往常一般我從噩夢中驚醒,小蝶安安靜靜的躺在我的身邊,她的膚色蒼白,臉色安詳,兩隻眼睛微微閉著,仿佛永遠睡著了一般。
她又回來了,就躺在我的身邊,但是我沒有害怕,因為,我愛她,即使她的血肉腐爛,即使她的白骨袒露,即使她的心臟永遠不會再跳動,我依舊愛著她,我很想下去陪她,但是我答應過她,要好好活著。
我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她的家人,我的家人,都需要我的照顧,我還不能死。
悲傷化作潮水淹沒了我的一切。
七天前,也就是我生日的前一天,她說要與我分開一段時間,自從我們認識以來,小蝶第一次提出不要我跟著她,她說要給我一份特別的禮物,我還記得她俏皮的樣子,我笑著吻了她的額頭,揮手告別,但是我沒想到第一次的分別,竟然是永別!
一輛卡車,闖過紅燈,司機喝的爛醉,完全沒有減速的意思,我仿佛看到了小蝶的生命在半空中凋零的場景,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多麼想陪著她,在卡車即將撞來的那一瞬間將她推開!
然而,一切都晚了,她的體溫漸漸下降,再也溫暖不起來,我的心,如死灰。
我眼角含著淚,穿上衣服,將小蝶背起來,天還沒亮,我要趁著鄰居還在熟睡的時候,開車前往墓園,不能讓人看到她回來了,不然鄰居會害怕,他們會逼著我燒掉小蝶的屍體,那樣……她就不會在我睡著的時候回來陪我了。
刺骨的風鑽進我的大衣裡,帶走身上的體溫,然而我是活人,體溫無論被帶走多少,只要到了暖和的地方,它便會再恢復過來,但是,小蝶不會了,她的身體,永遠不會再暖和。
我再也忍受不了這股悲傷,我趴在地上低聲哭泣,她安靜地坐在車裡,用那雙永遠不會掙開的眼,看著我。
如果是以前,她會走下來安慰我的,她會幫我擦乾眼淚,她會做出滑稽的表情逗我笑,但是現在,她能做的只能是看著我,僅僅是坐在副駕駛座上,閉著眼,看著我,我連看到她那溫柔的眼神的機會都沒有了——我多想,多想再與她彼此凝望,她的眼神,能安撫一切的傷痛。
半晌,我收拾好心情,挖開她的墳墓——墳墓是完好的,絲毫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我再次確定,她是深愛著我的,即便死了,她也要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辦法,從墳墓中爬出來,陪著我。(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自從她死後,我每天早上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她則會安靜地躺在我的身邊,就像她從未離開過一般,只是她已經死了,沒有體溫,沒有心跳,不會睜開眼,她確確實實的死了而已,死人,就要呆在屬於他們的地方,不然會被其他人排斥的,為了她,也為了我自己,我不得不將她再埋進墳墓。
鐵鍬一下一下的掘開被翻了六次的墳墓,然後露出沾滿泥土的棺材,我輕輕地將它打開,裡面空無一物。
我心情沉重地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將小蝶抱出來,她冰冷的身體在我懷中顫抖,仿佛在抗拒,我一步一顫地抱著她走到墓旁,我吻了她的額頭,然後將她放進棺材中,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流著淚蓋上了棺材蓋。
土,一點一點將棺材覆蓋,一切恢復如初。
我走到車前,不捨得看了她最後一眼,終究還是狠了心,爬上車向家中駛去。(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2,兇手
警察破門而入,將我帶走。
坐在審訊室裡,我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他是調查這起車禍的刑警。
「出事那天你在哪裡?」語氣冰冷,仿佛在審問一個罪犯。
我不是罪犯,死的人是我最愛的人,他怎麼能這麼對我!
「在家看電視。」我語氣不善,但是還是回答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我殺了我未婚妻?」
這個刑警沒有理會我的後半句,直接反駁我:「你的鄰居看到你出門了。」
我眉頭緊皺:「我要去取一個包裹。」我確實出去過,也確實與一個鄰居碰面。
我話音剛落,他便掏出手機讓在我面前:「這是小區外面的錄像。」
畫面上,我與一個陌生男子大聲吵鬧,他狠狠地打了我一拳,我被打倒在地,但是我並沒有就此作罷,跟他廝打起來,但無奈那個男子太強壯,最終以他砍了我右臂一刀結束,錄像到此為止。
「他是誰?」我有些慌了,那個男子我看著眼熟,但是我從未與他在下面廝打,我不自覺的扒開袖子,一道三寸長的刀傷出現在我面前,黑色的血痂就像一張裂開的嘴,在嘲笑我的記憶!
「這是什麼!我什麼時候受的傷!這是怎麼回事!」我歇斯底裡,但是被刑警按倒在桌上,我無力地掙扎,「這不是我的傷口!這不是!」
就像有一堆螞蟻爬進了我的心裡,亂糟糟的一片。
「受害人林小蝶在死前買了兩份保險,價值數十萬,受益人填的是你的名字。」那個刑警惡狠狠地說,「而你,濫賭成性!欠了一屁股債!」
「你想說什麼!我從沒有賭過錢!」我掙扎著起身,我從沒記得自己賭過錢,我剛剛從大學畢業,我與小蝶是在學校認識的,我們在一起找工作,那份保險正是我們應聘的公司給辦的,我也有!
但是那個刑警並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義憤填膺地說:「畫面上與你爭吵的那個人,是你的債主,你居然為了錢,與那傢伙溝通起來製造出這麼一場車禍,那可是你的未婚妻,與你相處了四年的未婚妻,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警察知道的與我記憶中不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頭痛欲裂,失去了反駁的心思,刑警看我沉默,便開口道:「你是不是認罪了?」
「不!」我一聽到這話,我腦海轟然炸開,「我沒有罪!」
「證據都在面前,你還怎麼抵賴?」他冷笑一聲,便叫人將我押進了牢房。(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3,冤枉
殺人是要償命的,當然,有一類人能逃過法律的制裁,但是我並不屬於他們。
我蹲在自己的房間,警察很好,給了我一個單獨的房間,或許是因為我即將死去的緣故——因為證據太多,他們對我的審判出其的迅速,在一個月後,我將被送往死刑臺,結束我「罪惡」的生命。
如果我的記憶真的出了錯誤,小蝶是我殺的,那麼我對這個審判不會有任何怨言,沒有了小蝶的生命,絲毫沒有眷戀的價值。
可是,我會下手殺小蝶嗎?我不停地問著自己這個問題,然而答案都是一致的,我不會,永遠不會,如果我們中必須有一個人死去,我寧願是我自己!因為我是那麼愛她,而我又是那麼自私,自私到要讓心愛的人承受痛苦。
現在一切還有意義嗎?我苦笑一聲,沒有了,證據很充足,我也沒有任何可以翻案的機會,我如今想要的是時間快點流逝,好讓我早一點去另外一個世界陪伴小蝶。
她的父母會同意我們葬在一起嗎?應該不會吧,畢竟我是殺人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開始把自己當成殺人犯,我的精神是不正常的,我想,或許小蝶是我自己在無意識中從墳墓挖出來的,然後把她放在我身邊,不是有那麼一集電視劇麼?一個男人失去了自己的摯愛,每逢半夜就將自己的愛人從墳墓裡挖出來,然後抱著冰冷的屍體熟睡,因為他太愛她了。
我是這麼愛小蝶,我會殺她麼?
腦子又亂了,從任何方面來說我都不會殺她,只是這些證據是怎麼回事?還有我胳膊上莫名其妙出現的疤痕,一想到疤痕,它就開始隱隱作痛了,為什麼它之前沒痛過?
我再次挽起袖子,看著那道血痂,不自覺的用指甲將它尅下來——我有尅血痂的習慣。
我小心翼翼地尅出一個裂縫,慢慢將它掀起來,我看到了嫩紅色肉,只是沒有預料中那麼痛,然後一咬牙,一用力,它下來了。
沒有流血,也沒有疼痛,我愣了,然後用手指摸向那嫩紅色的血肉,依舊沒有疼痛感!
我腦袋轟的一聲炸開,急忙用手擦著看似血肉的東西,只見它在手指的摩擦中慢慢消失,最終出現了完好無損的皮膚,它果然是假的!傷痕是假的!
我是冤枉的!(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可是,沒有人理會我,視頻,證人,一切的一切都證明我是一個變態殺人魔,在所有人眼裡,我殺了自己的未婚妻,我是個瘋子。
沒人會相信瘋子的話,永遠沒有,我恨啊,並不是恨自己被冤枉即將送命,而是恨殺了小蝶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4,探望。
子銘來看我了,他父親是一個著名的商人,腰纏萬貫,很有財勢,大一時,在我們從情敵的關係中脫離後,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看著他的眼睛,真誠地說:「我是冤枉的。」
子銘神情沉重,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有多愛小蝶,這也是我當年主動退出的原因。」
「謝謝。」我很感動,幾乎要哭出來,「可是,我死定了。」
子銘微微一笑:「我讓父親為你請了最好的律師,他能幫你恢復自由,我們不能讓殺了小蝶的兇手逍遙法外!」
我心裡掠過一絲暖意,我已經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對他的感激,只能沉重地說了聲:「嗯。」
「你要養好身體,距離行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們一定會找出翻案的線索的!」
「我想,我找到了。」我想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他。
子銘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急切地問:「什麼線索?」
我將胳膊伸出來,然後擼開袖子,指著本該有傷疤的地方說:「那個疤痕,是假的。」
子銘沉思片刻,然後拍手叫好:「有了這個線索,就有機會了!你等著,我這就去告訴律師,你會得救的!一定會!」
說完,他便離開了,我的原本已經枯死的心,此時升起了希望,嘴角不自覺的露出笑意。
雖然我還是被押回了牢房,但是我已經不再怨恨,也不再害怕,真相會浮出水面的,子銘會幫我抓到兇手,為小蝶報仇!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著,我不知道子銘什麼時候會再來看我,然後幫我洗刷冤情,我心中的希望,也隨著死亡的逼近慢慢消失。
「他不會也沒一辦法吧。」念頭剛起,我便甩了甩頭,將那種絕望拋出腦海,「我要相信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一定能救我的!他現在肯定也很著急,我要相信他……」
又是三天。
這一日我依舊蹲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等待著子銘來救我,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牢房的門突然開了。
是獄警,他的手裡端著今天的飯菜,又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嗎?我苦笑一聲,走過去。
「換人了麼?」我看著那張陌生的臉,不禁多嘴道。
那個獄警並沒有回話,一直四處張望著,我覺得很奇怪,他打開門,我走過去接飯菜,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在我耳邊低低地說:「不想死,就別動!」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心裡害怕至極。
「跟我走!」他說著便將我拖了出去。
「你要幹什麼?」我在慌亂中,不禁問道,他狠狠地砍了我胳膊一刀,疼痛頓時襲滿全身,我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多話。
「再廢話,下一刀把你的腦袋削下來!」他面色猙獰地說。
前面迎來另一個獄警,奇怪地問:「你要帶他去哪?」
綁架著我的那個人將刀子移到身後,笑著說:「帶他去放風,還有不到半個月他就要死了,見見太陽也好。」
那個獄警友好的笑了笑:「也對,看好點,別讓他跑了。」
綁著我的人:「那是,看他這個乾癟樣,能跑得掉他就成神了。」
「哈哈。」那個獄警爽朗一笑,「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說完,他便向遠處走去。
我很想大喊一聲,可是我不敢,那把刀子就抵在我後心,我一開口,他立即就會殺了我。
就這樣,他有驚無險的帶著我走了出去。
四周無人,久違的陽光帶著暖意射在我身上,可是我無暇享受。
「你要幹什麼?」我顫抖著說。
綁架我的那個獄警嘿嘿一笑:「有人僱我殺你。」
「什麼!」我大吃一驚,下意識地逃跑,可是我卻被他一雙大手緊緊拽住,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我以為是毒藥,可是他並沒有往我嘴裡灌,而是擦在我被他劃傷的傷口上,原本隱隱作痛的傷口,被那藥水塗抹,立刻大有好轉。(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這是什麼藥!」我不相信他會那麼好心給我治傷,心裡更害怕了。
「療傷的藥。」他陰陰一笑,「放風完了,我帶你回去吧。」
就這樣,我被帶到外面轉了一圈,然後又回到了暗無天日的牢房,那個奇怪的獄警再也沒出現過,傷口雖然在快速的癒合,但是我的心卻一刻都不平靜。
又過了幾天,子銘來看我了,身邊還帶著一個律師打扮的中年人,我看著他竟然有點眼熟,但是我一時又想不起從哪裡見過。
子銘微笑著說:「我們已經找到了這個案子的破綻,只要你證明那個傷口是假的,我們就能翻案!」
我心頭一松,可是突然想起前幾天的事,我的臉立刻就變了。
「怎麼了?」子銘看我神色變化,有些擔憂地說。
「我……」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到底怎麼了!」子銘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大變。
我伸出手臂,擼開袖子,那個被古怪獄警劃開的傷疤暴露在空氣中。
「這……」子銘啞口無言。
我將那天發生的事一一說給他聽,子銘的神色越來越沉重,最後狠狠拍了下桌子:「不用擔心!我們掌握的證據足夠讓你的死刑拖延!一定還有其他的漏洞,你好好想想!」
我臉色一苦,這哪能說找出來就能找出來,這次的見面只能不歡而散,子銘臨走前,他再三叮囑我要好好想想,讓我不要放棄希望……
5,結束
那一條,終於來了。
我死了。
子彈穿過我的大腦,結束了我的生命,我的靈魂在半空中看著屍體慢慢倒下,我看到所有親人都在痛罵我,我看到所有人都在為我的死亡而叫好,我看到子銘將小蝶的屍體火化,我看到子銘與那個律師站在一起哈哈大笑。
我突然想起來了。
那個律師就是我們面試時的主管,就是視頻裡與我廝打的那個債主,就是那個古怪的獄警!
我猛然意識到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陰謀,子銘並不是為了救我才來找我的,而是為了尋找那個計劃有沒有漏洞!
我天真的將唯一的救命草給了我的敵人!
可是,這一切都結束了,我的靈魂在空中飄蕩,飛過喧鬧的城市,飛過寂靜的郊區,飛過我一生所走的路,我回到了出生的地方,我的親人在為我舉辦葬禮。
我看向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最終定格在了一張朝思暮想的臉上。
小蝶靜靜地看著我,她的眼神是那麼溫柔,她的身姿是那麼柔美,她輕輕地張開嘴,說:「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