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葵重生小說(從傷口流出的音樂)
2023-06-14 05:17:13
原以為才華是一道門檻,後來覺得勤奮也是一道門檻,再往後,知道自己既沒才華也不夠勤奮,發現時間也是一道門檻。
司同的第一部小說出版的時候,她自己也湧上一種不敢置信的忐忑感。就如同上面那段話,司同既不覺得自己有才華,也不覺得自己夠勤奮,然而命運竟也厚愛了她一次,讓她實現了最初的夢想。
這是一段悠長的過程。歲月若不夠長也萬萬不可的。儘管張愛玲曾說過:「出名要趁早。」 但司同更加信奉的是:「有些故事不到40歲寫不出來。」 當然,40是虛指。
因為司同這一代人生活在和平年代,不像虹影可以將三年自然災害的經歷寫成《飢餓的女兒》,也不像嚴歌苓將文化大革命中的動蕩命運譜成一曲《芳華》。
司同的那些瑣碎經歷,具有普遍性。感情的失敗,或許會程度上的差異,比如那其中有一隻貓的死亡,但劈腿,前女友藕斷絲連,未來婆婆極力阻撓這些事,你能說它有什麼特別麼?世間千千萬萬的女子都有可能經歷不是麼?
再說留學生活吧,司同自覺吃了很多苦,但中國有多少留學生,他們在世界各地,熬夜苦讀不也是常事麼?就連影視明星江疏影等人,也在演講臺拿出標記密密麻麻的英文教材,司同看到的時候還覺得很親切呢。司同曾經不也經常託志緒利從日本給她帶五顏六色,可擦拭的油筆麼?在文具店選各種尺寸的標籤貼也是每學期開學前的必要準備。
若讓司同一定說出什麼特別經歷,唯一就是心臟手術了。司同患的是房間隔缺損,是一種先天性疾病。患者往往在3歲以前開膛治療,或是到死都不會出現病症。青年司同躺在病房的時候,周圍都是其它心臟疾病老奶奶們。因為這個病可以住院的科室只有兒科。
司同覺得慶幸沒有小時候發現,否則她的傷口就不是在大腿上,而是胸前長長的一道刀疤了。「那就一定嫁不出去了。」保守如媽媽,後來講過這話。司同慶幸的是,如果幼兒的時候手術,父母多麼可憐。
但現在司同也沒嫁出去,和所有大齡女青年一樣,司同強調是自己選擇不嫁,而不是沒嫁出去。但世人卻不是那麼看的。管他們呢,司同已經可以毫不理會。司同有「不選擇「的權利。
除了慶幸,司同也難過,如果她的一生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也不會在不到30歲的時候出現症狀。起初是一次心肌缺血,當時醫生對司同說:「你這麼年輕不會有如此嚴重的心臟病的。」 旁邊的人說:「對對,你可能就是生氣了。」 就這樣司同耽誤了最佳時期。
在異國他鄉陰暗的五樓小屋連續疼了一個月之後,司同也不自知,她的心臟已進入非常危險的境況。醫生指責她大意,」怎麼才來醫院?平時難道不難受嗎?上樓不氣喘嗎?你這心臟隨時可能讓你昏厥,窒息!」 司同擦擦虛汗無言以對。她以為上樓喘氣是正常。
噢,她想起來了,她從小不會左側臥睡覺,會覺得心臟不舒服。她以為心在左側,大家都是選擇右側臥的呢。手術之後司同的睡姿才有了新一種方式。司同也經常咳嗽,尤其在每次大笑之後。她以為是自己氣管不好,因為家人都有這個小毛病。總之,司同幸運地奪過了一劫。原來命運不止厚愛了她一次。
但就這一件特殊的經歷,最多可以湊成一部短篇。司同是如何成為一名長篇小說家的呢?
其實有兩個人說過司同是有天賦的。一個是小島透,他幾乎很肯定地告訴司同:「請你多讀多寫,一定實現夢想,成為作家吧!」 當時司同只是笑笑,覺得那僅是他表示友好的方式。
還有一個人,是知名大作家,叫香北。香北是小葵剛去報社工作時,帶她的師傅,後來轉去副刊部,出了好幾本暢銷小說,有大批粉絲。司同通過小葵認識了香北。香北告訴司同「你還是有一定天賦的,你要努力寫」的時候,司同幾乎相信了她。
原來寫小說不一定要經歷驚天動地的事情,就像寫偵探小說的人,不一定要以身試法一樣,寫穿越小說的人,難道真的穿越過麼?寫小說重要的還是要用心。
那些傷口,你若詩意地解讀,便可以開出美麗的花朵,或者流出一段音樂。
泰戈爾曾經說過:「不要試圖去填滿生命的空白,因為,音樂就來自那空白深處。」
當司同第一次將4萬字的小說稿交給香北的時候,香北說:「你看,至少我們寫作的人是很勤奮的,誰知道為了這4萬字,你坐在電腦前多久。」 「原來我也是勤奮的人啊。」 司同大笑。
香北告訴司同一個最有效的方法:寫10萬字,然後撕掉重寫。當然司同不會撕掉,香北的意思是,第一次練手就是這樣的,完成最關鍵。司同後來體會過香北這句話,她第一次練手的時候,寫了沒幾章時間就對不上了,寫到中間,人物就有些錯亂了,寫到後面才把框架構思好。
有了這樣的練習,開始著力寫第二部的時候,司同明顯感到得心應手了。那麼多年的隨筆式日記,和多年專業的小說批評研究生涯,何嘗不是一種沉澱呢?厚積而薄發,30歲剛剛好。
司同以為和他的愛恨情仇才是最好的素材,因為那段感情足夠慘烈,司同願意在小說中埋葬和祭奠自己的愛情。但後來司同明白,小島透才是讓自己沉下心來,靜心寫作的人。小島透的一句話,可以是一部小說的靈魂。
細水長流才是永恆。
小島透高中時期開始就不需要父母供養了,小島透媽媽賺的錢都花在他爸爸的酒和抑鬱症哥哥的發瘋上了。最艱難的時候小島透每天打好幾份工維持學習和生活。但他骨子裡也有夢想。
後來小島透拼命努力,拿到日本政府的國家獎學金,到遙遠的南美洲讀書去了。多年後司同見到他的時候,他已在耶魯大學授課。望著他褪去了少年青澀的滄桑面龐,司同懷念起當年他那低垂的眼帘。滄桑麼?司同甚至不忍心將這個詞用在她記得的少年小島透身上。
時間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魔術師。它改變了司同,改變了小島透。他們無力違抗。
司同將自己籤名的小說送給小島透的時候,小島透露出久違的,害羞的笑容,小島透說:「我不是說過有一天你出書了,我要買它幾十本麼?」
司同笑笑,心中大聲地喊道:「就讓我送給你吧,我能送你的也只有這一部小說了,這是我全部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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