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繁花似錦(短篇小說前程似錦)
2023-06-18 02:40:18
楊宇(原創)
2022年1月12日星期三
這天靈州天氣不錯。
十月以來,天氣都不錯。國慶節未久,也就是國慶長假第二天出點頭,雲彩還沒被創造出來。但聚集在靈州二郎山西方的濃雲上隱隱約約的雷聲,預示著有一場雷雨即將降臨,而且勢頭顯然不小。
白曉琴抬起胳膊掩在頭頂,遮擋最初的幾點雨滴。
「抱歉。」她彬彬有禮地說,「你剛才說什麼?」
「我在說,那騎摩託的傢伙可算栽了,摔得跟個秤砣似的。」劉美玲說道。
「哦,是啊,太不小心了。」白曉琴說。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躺在道牙邊的小夥子。
「說實話,我覺得有點過了,女司機反應過度。」白曉琴說,「畢竟這只是碰了一下啊。再說了,我就搞不懂騎摩託靠邊有什麼不好。」
「肯定不好,這樣不能隨心所欲。」劉美玲分析道。但他的語氣不太自信,似乎自己也沒搞明白有何不好,因此還有點擔心。因為,不按照交通規則騎摩託,就是把生命當兒戲。
「我們國慶節沒有出門,他只是跟我說,到他那兒去看一看。」劉美玲說。他叫劉繼平是靈州中學教師,和劉美玲是中學同學。劉繼平,才華出眾,他教的語文很受學生的歡迎。
「對,但你是個自私鬼。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做好談戀愛事情的能力。」白曉琴說,「這關係到你的本能,你知道,天性高傲。哦,咱們就事論事,沒別的意思。」
「但你得承認,劉繼平有點過了吧。」劉美玲說,「我的意思是指雖然我喜歡他,人一表人才,是靈州中學的好教師。有點過分,對吧?我是說,幹嗎讓我去找他,或是隨便什麼,難道我就是應該低三下四?劉繼平老是讓你心裡不免琢磨,他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最好不要妄自揣度,真的。」白曉琴說,「我總是說,談戀愛,別妄想看透他不可言喻的心思。劉繼平代高三畢業班語文,你不要胡思亂想。如果你不體諒,你就是做壞事,那就應該受到懲罰。嗯,笨蛋。」
她們陷入難堪的沉默,靜靜地看著雨滴捶打初開的花朵。
白曉琴最終說道:「他不是叫你現在去嗎?」
「呃。」劉美玲說。愧疚的表情從她臉上一閃而過,打了個轉兒又跑回來,盤踞在那兒不走了。
「你有看法,對吧?」白曉琴說,「害怕失去什麼似的。」
「呃,嗯……」
「我覺得劉繼平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是的,但,嗯……」
「你的魂給弄丟了?」
「哦,不!不,不能算丟,更像是……」
「嗯?」
劉美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如果你一定要問的話,」她略顯焦躁地說,「我懷疑他心裡有別人了。」
白曉琴盯著她。
「哦,我沒辦法啊。」劉美玲心煩意亂地搓著手說,「他每天就是和我視頻一次,從來不主動來找我。我們見面以後已經一年了。只知道他家在靈州杏花灘後面,一次也沒有去過。我就想,呃,我去了能有什麼壞處呢?所以我跟你說,聽著,如果你遇到這樣的事情,恐怕都會受不了,但你們也許覺得著這沒什麼。不去吧,害怕錯過,況且,我們是靈州小學的教師,我們不比他低多少,但願我的想法是多此一舉。」
劉美玲很不自在地衝白曉琴笑了笑。
「這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真的有感情。」白曉琴譏諷道。但劉美玲沒聽出他的語氣。
「哦,希望如此。」劉美玲說,「真的希望如此。這事兒已經煩了我一下午了。」
她們又看了會兒雨。
「有趣的是,」白曉琴說,「我老在想人家給我介紹的一個靈州煤老闆的兒子李富殷,到底算不算好事。和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富二代如果結了婚,那可有大麻煩了。」她捅捅劉美玲,「要是咱倆都結婚了,就有意思了,嗯?如果我做了富太太,而你做了劉繼平夫人,嗯?」
「但願如此。」劉美玲說。
劉美玲看著雨。
「是的。」劉美玲嚴肅起來,「我想事情不可能一帆風順。」
灰黑色的帘布在靈州上空翻卷,雷電在二郎山頂咆哮。剛剛活蹦亂跳的飛鳥們都在暴雨中瑟瑟發抖。
遠方雨水滴答的密林中,有個東西在樓房間閃耀,明晃晃,熱騰騰。
今晚會是個黑沉沉的雷雨夜。
劉繼平自打出生以來,就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他小時候上的是靈州第一小學,因為書法和作文競賽贏得過小獎狀。別人讓他加入各種體育活動時,劉繼平順從地接受了這個安排。他在各方面都很有天賦,而且從小學到高中,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班主任很喜歡他,她有可能會發現劉繼平聰穎過人。但考大學以後,劉繼平就發現,按他自己的話說,做個心不在焉的人會讓生命之路更加平坦。此刻他和其他同學一起耍遊戲混日子。他們八個人的網名,劉繼平稱其為神之大敵、白鵬是毀滅者、王志民是無底深淵的天使、趙天成是龍的野獸、周大華是世界的王子、胡黎明是謊言之父、張一凡是撒旦之種和劉貴濤是黑暗之君。
每天下午,他們在宿舍,一人一臺電腦,仔細看好,遊戲開始,手指在鍵盤上跳來跳去……
「就是她嗎?」白鵬盯著遊戲視頻嬰兒說,「我只是覺得該有怪怪的眼睛。紅的,或是綠的。或者小小小小的小蹄子。或是小尾巴。」他邊說邊把孩子翻過來。也沒犄角。惡魔的孩子看上去平凡得有些晦氣。
「對,就是她。」王志民說。
「想想看,我正抱著敵基督。」趙天成說,「還會給敵基督洗澡。還會數他的小腳趾……」
他們已經沉浸在自己的遊戲世界中,通過視頻直接跟嬰兒說話。周大華在她的頭巾前揮了揮手。「嗨?嗨?美麗魔女?」
「抱歉,大華。但他真是個小可愛。他看起來像神靈之子嗎?我打賭肯定像。他像神靈那邊的人嗎……」
「不。」胡黎明篤定地說,「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該去遊戲房間了。」
劉繼平他們天天如此,大學四年一晃而過,雖然空虛,也都順利拿到畢業證,當時,他是陝師大高材生,毫無疑問被分配到靈州中學。
李富殷中等身材,眉清目秀,臉上有一雙鬼機靈的小眼睛,是靈州黑炭溝煤礦,礦長李仁傑的小兒子,因為,家裡有錢有勢。念書以來,一直不聽管教,是一個十足的混世魔王,大家都不以為然,因為靈州煤老闆的子女都這樣,當時高考制度漏洞百出,他雖然考的一塌糊塗,還是有民辦大學可念,畢業後,過了一年就被安排到靈州公安局鐘樓派出所上班。這個鐘樓派出所,就在靈州小學的南面。
在靈州中學,劉繼平的辦公室,劉美玲胳肢了他一下。他咯咯笑起來。
一個語文教師模樣的俊俏腦袋出現在門口。她說:「劉繼平老師,你在這兒做什麼呢?你模擬考試卷子改出來了嗎?」
「我正在改,成績可以……」
「趕快加班加點,我改的頭昏腦漲,出來透一口氣。你看見對面那位王紅梅老師了嗎?她也正在拼命。」
「沒問題,美女組長,我一定按時完成任務……」
「當然,當然。」美女組長肯定地說,「我想我最好去完成自己的任務。你有劉美玲這樣一個幫手,一會完了,過來幫我一下,好嗎?」美女組長有點虛弱,眼裡面充滿嫉妒。美女組長頓了頓,接著說,「劉繼平,你擠什麼眼?你的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你知道!」劉繼平詭秘地低聲說道,「劉美玲。願不願意……」
「當然,當然。只不過我水平太低。但王老師好意難卻,對吧?」劉美玲說,「不過有標準答案,改一點死題題還是可以的。你就放心吧,一會完了過來幫助你,好嗎,親愛的?」
語文組長臉上充滿嫉妒,順著光可鑑人的走廊快步離開。皮鞋發出嘎嘎的響聲,走進對面的辦公室。
王老師雖然虛弱,卻是一個活脫脫的大美人。她很快就進入狀態,臉上還掛著篤定不移的滿足感。她顯然清楚自己心裡喜歡劉繼平。劉繼平即使坐在她身邊,卻對自己視而不見。王老師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做大家閨秀,所以她不可能自己表白,感情放在心裡,眼看見自己喜歡的人被劉美玲搶走,有苦難言。
這兩個女人看上去都漂亮,都那麼秀氣,渾身充滿智慧,還有點像電影明星劉曉慶——當然也不是特別像。
現在,王老師心想,我可以順利地完成任務了。
劉美玲和她的父母、祖父母一樣,她家庭裡的大多數成員都是靈州的老師。她打小受此教育,如果你擺正心態,就會發現她其實並不特別聰明。人類多半如此。他們只是會被新潮思想吸引,有時候,自己的工作並不是最喜歡的,不可能四面打豆腐八面光。比方說穿長統靴的覺得皮鞋好,穿西裝的覺得穿旗袍的好,或者穿扎染牛仔褲的覺得穿半褲的好。給人們一個搭配服裝的信條,他們的心靈和意志就會隨之改變。總之,工作的好壞沒有一定的標準,別人眼裡的好工作,也沒什麼大不了。這只是種每個人的分工不同。其餘時間,你只要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跟別人沒什麼兩樣。另外,劉美玲是個老師,不管信條如何,老師首先是老師。這涉及很多問題,比如把手機放在手腕內側,在緊急事態中保持冷靜,以及想和劉繼平說話。她希望趕快完成任務,她希望同時幫王老師完成任務,就能夠去和劉繼平散步了。
有個問題可以幫你更好地理解人類事務,那就是歷史上大多數的科學家和文學家,都不是因為人們本性善良或者本性超然,而是因為人們本性是人,只不過,他們把自己的生命無限擴大。
敲門聲響起。王老師把門打開。
「已經結束了嗎?」王老師問,「我們完了。分也出來了。看看吧。任務完成。」
劉繼平和劉美玲搬兩把椅子,站在王老師的辦公室,看到王老師只改了一半。這也就夠快的了,王老師把答案分開來,劉繼平和王老師是閱讀題和作文題,這些題靈活性大,不好掌握尺度,劉美玲是選擇題和填空題,有答案。他們馬上進入戰鬥。而且王老師敞開了她的開襟羊毛衫。
一般在學校改卷子的時候,都比較熱鬧,大家總是一邊改,一邊談笑風生,輕車熟路,不會有錯誤。就好比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和人拉話一樣。「哦哦,劉老師。」王老師言不由衷地說,「恭喜你。你和劉繼平,郎才女貌,讓人羨慕。」
劉繼平往她身後看了一下。「謝謝王老師的誇獎。」他說著伸手去拿手機,中途停了一下,最終還是拿了出來,「明天早上又要開會?怎麼沒人跟我說過這樣的事?」
「哦,不。」王老師忙說,「這是你不知道的。昨天就給我們組長通知了。這一次模擬考試非常重要,明天早上開質量分析會,教導處主任參加。」辦公室裡卷子刷刷地響,每個人說話是不看對方的,紅筆在卷子上留下的痕跡十分顯眼,劉美玲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低頭改卷子,奉承道,「你們靈州中學的孩子都不錯。從我改的這些題看——錯的很少。」話說的得體,大家聽得很滿意。
王老師扶了一下眼鏡,盯著劉美玲看去。
「啊,是的。」王老師含含糊糊地說,「我們靈州中學學生來源不錯。所有學生多是成績最好的,呃,每年都有考清華北大的。」
「哦,是啊。」劉美玲說,「我對你們的高考情況。特別特別關注。」
幾個人看著快要改完的卷子,一時無語。
「能介紹一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王老師說,「已經談了很久了嗎?」
「大概一年了。」劉繼平心滿意足地說,「是別人介紹的,你知道,我們教師圈子小。」
「我一直覺得,這畢業班語文教學是項特別刺激的工作。」劉美玲說。劉繼平露出感激的神情。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賞畢業班老師這一行的廢寢忘食。
「我想,你們靈州小學教學的地方肯定跟這兒截然不同。」王老師繼續說。
「我想是吧,我們是基礎教育。」劉美玲說。她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她印象中,靈州中南部的迎賓廣場跟靈州北的人民廣場相差無幾。在你家小區和另一個小區豎著相同的大門。小區裡住著相同的人。
「比方說,為什麼就沒人給我介紹劉繼平。」王老師幾近絕望地說。
劉繼平盯著王老師。他印象中王老師也就是一個工作狂,好像從來不苟言笑,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白雪公主。
「我想,你誤會了吧。你也是很優秀的,只不過我們沒有緣分。」劉繼平說。
啊。劉美玲總算是踩在實地上了。她害怕劉繼平喜歡別的女孩子,原來,一直以來,她對劉繼平的擔心是多餘的。
「一年以來。」他深有感觸地說,「你知道,我的父母經常給我介紹對象,他們不知道我和劉美玲的情況。而劉美玲多半要幫忙處理畢業班的一些事情,她總是隨叫隨到,我十分感謝。」
劉美玲從沒想過劉繼平對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往情深的,雖然沒有花前月下,也是無怨無悔的了。
「我想等畢業班完了吧。」劉繼平說,「孩子們考完大學,我就帶劉美玲去見我的父母。」
「劉繼平,你說什麼?」
「你知道,我是真心實意喜歡你的。」
「哦,我也是。」劉繼平說。他感激不盡地在王老師面前對劉美玲表露感情,算是暫時從令人困惑的意識河流中解脫出來。是的,他們都知道點海枯石爛的話題。當然,是指那些努力幹好本職工作的各行各業的成員,比方說向民眾揮手致意或者主持橋梁竣工儀式。可不是整晚狂歌縱酒跳迪斯科,然後衝著吐口水的那些。 「太好了。」王老師說,「我祝福你們,謝謝你們幫助我改卷子,現在完了,你們可以回去了。」這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劉繼平開車把劉美玲送回家,自己也回家去了。
李富殷對如花似玉的白曉琴一見鍾情,他很喜歡白曉琴直爽的性格,每時每刻都要把心中所想嘮叨出來,所以白曉琴繼續喋喋不休。但現在李富殷已經不行了,而且他現在累得操不起這份閒心。公安局生活可能會讓人變得有點古怪。下班以後,他來到靈州小學白曉琴的辦公室,希望白曉琴像小鳥一樣依偎在自己的臂彎裡。白曉琴嘰嘰喳喳的聲音中,突然有個詞扣動了他希望的心弦。
「我是否有可能喝上一杯茶,如果可能的話?」他毫無表情地說。
「哦,天哪。」白曉琴抬手捂著嘴驚呼道,「我到底在想些什麼?」
李富殷不予置評。
「我這就去泡。」她說,「但您確定不是想喝咖啡嗎?桌子下面有臺自動咖啡機。」
「茶,謝謝。」李富殷說。
「看來你有靈州本地人喝茶的習慣,不是嗎?」白曉琴匆忙走出門時,快活地說了一句。
李富殷癱坐在椅子上,獨自陪伴著白曉琴,和白曉琴一起品茶。沒錯,肯定是因為天不亮就起床,以及有案子什麼的。當然,都是好人,但的確不是特別正常。他看過中國著名導演拍的《神探狄仁傑》。那裡面也有些破案情節,但和他刑警隊的案子相比較。這種事當然是胡編亂造的,但無風不起浪……
李富殷嘆了口氣。
這時白曉琴在耍電腦,李富殷決定痛痛快快地睡一覺。
李富殷已經好些年不遊手好閒了,靈州公安局刑警隊的生活改變了他,而且他是這方面的好手。另外,李富殷素來尊敬英雄,嫉惡如仇,入職以來,他常常對自己的一個三等功感到榮耀。
「今天有一個刑事案子。」他疲倦地說,「一輛汽車,把一個騎摩託的碾了,當場死亡。」他斷斷續續的說著,一杯茶水下肚,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白曉琴閉上嘴巴盯著李富殷,就好像他是位南徵北戰的軍隊將領。
正當此時,白曉琴出去把茶盤拿了進來。身邊這個富二代大大咧咧的,不講究,白曉琴覺得比一個蹬三輪也好伺候,但她還是周到地找來一個餐盤,準備了些糖果小點心放在上面。這是那種你只會在某些什錦茶點套裝的最下面找到的點心。李富殷那塊就像醫療器具一樣精緻,上面還有個掛滿糖霜的一對男女小糖人。
休息了一會,李富殷慢慢張開了眼睛。 「我估計你大概沒有吃過這種食品。」白曉琴說,「這就是你所說的喜歡吃的小甜品。我特意去常青食品店給你買的。」
李富殷剛要開口說「哦,謝謝你,我確實喜歡,而且餓了。」他們慢條斯理地吃點心、喝茶水。李富殷的手機突然又響了。
李富殷壓免提,白曉琴聽手機呼叫,「哦,李隊長,靈州110報過來,在靈州小區門口,有人打架,可能一個被砍死了。叫我們過去,這靈州城市不大,事情不少,你看你去不去。」李富殷用命令的口氣叫他們馬上過去,自己隨後到。這樣的事情天天見,李富殷一邊接電話,一邊向白曉琴擠了擠眼。
白曉琴也點點頭,擠擠眼。
她把茶盤收拾了,隨李富殷出去。李富殷跳進警車,一溜煙去了。
在人類的各種信息交流手段中,擠眼可以說奧妙無窮。你可以通過擠眼說很多話。比方說,這位李富殷說的是:
看看我成天在幹些什麼?剛剛出來坐一會兒,這也太不湊巧了,追的人沒有息空,這刑警隊的工作沒有時間觀念,可能有時候一兩個月也沒有什麼事情,有時候一天也會有許多事情,喝什麼茶!你知道我表面看沒有什麼,其實都快急瘋了嗎?
而根據李富殷的理解,白曉琴擠眼的意思是:
這就是人民警察、敢於擔當的富二代、靈州刑警隊隊長、我的白馬王子、靈州首富煤老闆的小兒子、我未來的依靠、有可能是丈夫,我現在不不需要說話,因為我們心靈相通。
另一方面,李富殷感覺對方那一擠眼的潛臺詞更像是:
幹得好,李富殷。自己一個人為了事業忙忙碌碌。現在我支持你馬上趕過去,我會祝福你的,讓你和尊敬的其他警察把事情處理的公平合理。
因此他自己的擠眼意思是:
就要過去,親愛的。這就是我的任務,讓我把平安帶給大家吧,讓我為保證靈州人民平安努力吧。我一直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大打出手,生死相搏。
當然,這些微妙之處,白曉琴完全無從體會。她只是被男女之間的隱秘激情弄得相當尷尬,而且心裡正在琢磨:本來是要出去到處走一走,買一點喜歡的東西的,這就是不湊巧。
這位隊長几分鐘就到了事發現場,一個三十來歲的喝醉酒的小夥子已經被控制,被砍傷的小夥子在送靈州醫院的路上死了。小夥子怒氣衝天,小區那些人老是盯著他,眼神怪怪的。這是因為被砍死的小夥子剛剛買房子住在小區,正在收拾新房,正準備結婚,但現在卻被一個不相干的人所殺害。被毫無瓜葛的人聽說是媳婦的戀人,在死者毫不知情的時候,更何況這根本與死者毫無關係。這種因為自己得不到,而毀滅對方的方式,絕對特別不地到,是喪心病狂。事發偶然,那個準備結婚的女人,兩家的父母才剛剛接到電話。
李富殷動了動濃眉大眼,氣呼呼地一言不發。
「你們認識那個小夥子嗎?」有一個老大娘說。
「嗯?」一個先生說,「哦。不,不認識。前幾天和一個姑娘出出進進,好像是大柳塔的,和我母親一個地方。在靈州幼兒園上班。這小夥子好像是店塔的,在靈州鎮政府上班。」
「聽說殺人的是大柳塔的,和那個女的是初中同學,沒有工作,和那個女的談了三年戀愛。」一個年輕俊俏的夫人眉飛色舞地說,「可能是喝酒了。這個該死的傢伙。」
一場災難就這樣發生,隨著刑警隊的到來,小區再一次恢復了平靜,接下來死者的父母,親戚朋友到來,還有就要結婚的女孩子,一定會哭的死去活來,這事就一定是難免的。大家想不通,這個二球,怎麼怨恨女孩子,和人家的對象過不去,這怎麼也不可能。
又是星期一,白曉琴和劉美玲在學校裡,回憶剛剛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好容易到了放學時間,李富殷請她們兩個在人民廣場下面,小肥羊涮火鍋,她們打扮一番,在世貿大廈門前坐公汽。
「人民廣場站到啦——勞駕,讓他們下車。」穿藍制服的公汽司機嚷道。 一群靈州市民推推搡搡地擠了下去,另一群推推搡搡地擠了上來。車輛起步——扶好坐穩!靈州公汽公司的公共汽車忽悠忽悠地開走了。白曉琴和劉美玲混在下車的人群中間慢慢走下公共汽車。 白曉琴和劉美玲急急忙忙地朝著小肥羊火鍋走去。兩個閨蜜,因為在她們日常生活的辭典裡,「急急忙忙」之類的詞彙是沒有的。對於一個沒有結婚姑娘,去參加約會的人來說,有這樣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她們一面走,一面帶著天真好奇的心情,琢磨著見到白馬王子的情況。
李富殷會在門中迎候,最好給她一個帶有潤膚霜和男子漢氣味的親吻。然後,他脫掉上衣,坐在包間一張發硬的椅子上看菜譜,火鍋味真夠嗆,可靈州人都喜歡川味火鍋。不出所料,李富殷會真的在門中迎候,但可能是有劉美玲的緣故,沒有親吻,李富殷一身公安制服,大大方方彬彬有禮的,白曉琴對自己的想入非非覺得好不害臊。
飯後,李富殷開著寶馬車和她們去看電影,劉美玲坐在車裡想,媽媽呀,一屁股坐二百萬。七點半,他們坐在靈州皇冠電影院,是一個貴賓席,桌子上擺滿飲料小吃,因為李富殷擔心大廳裡亂,特意安排。放映的電影是《喜盈門》。正九點,電影演完了,李富殷開車先把劉美玲送杏花灘小區,又把白曉琴送到人民小區4區,對李富殷這個女婿,白曉琴一家子都滿意,雖然沒有訂婚,他經常隨她去做客,他對每個人的興趣都熟悉。白曉琴弟弟,西安音樂學院畢業,經常在窗前彈鋼琴;父親是退休老教師,每晚要溜到街上去廣場閒蕩;妹妹在陝師大念大二;母親除了洗衣做飯以外,經常出去在小區裡打麻將;有時候也叫別人來家裡,養著一條長毛短腿狗。反倒是白曉琴除了備教案、看書,每天晚上總是,弟弟彈鋼琴,姐姐備教案——這一來,白曉琴家晚間的常規活動就開始了。李富殷知道家裡沒有其他人,隨弟弟的鋼琴聲,送白曉琴的門口。
水到渠成,李富殷和白曉琴在當年的暑假就訂婚了,當年國慶節就舉行了婚禮,是當時靈州最排場的婚禮,第二年,就有了一個兒子,真是郎才女貌,心想事成! 劉繼平當年代高三畢業班,學生李妮考清華大學,王振考北京大學,一本上線百分之九十八,就在這時候,他奶奶在靈州大柳塔老家去世,劉繼平知道這事準會發生的。他也知道,自己一直沒有讓劉美玲去家裡,是因為家裡賃房子住,實在沒辦法。這樣的事情,不能打電話,必須親自告訴劉美玲,到了八點一刻的時候,他會鼓起勇氣去杏花灘小區,他和劉美玲要確定關係,就不能遮遮掩掩,他到了杏花灘小區門口,給劉美玲打電話: 「我在你家門外面,」劉美玲總是這麼回答,「好的,我馬上下來。」
最近,劉繼平因為畢業班成績顯著。根據靈州教體局的獎勵制度,一個清華北大獎30萬,他一共有80萬的收入。是時候了,劉繼平再也不是一無所有的窮困教師了;他自己有能力買樓房;他要把一切過去迴避的東西全部告訴她,如果,劉美玲願意,也要把這一切告訴劉美玲的父母。他知道不論愛神丘比特的威力有多大,空中樓閣只是幻想,他總得為這些事情負責的。 劉美玲出來了,滿臉淚痕,劉繼平到她家裡時,發現劉美玲遇到了在生活中從未有過的大變化。三間屋子亂得一團糟,兆頭仿佛不妙。她家裡的物品胡亂地攤得到處都是。皮鞋扔在地板當中,捲髮鉗子、頭髮結、睡衣、粉盒堆在梳妝檯和椅子上——劉美玲的脾氣一向不是這樣的。劉繼平看到梳子齒上勾著一團她的黑色頭髮,心中不免一沉。因為劉美玲總是仔仔細細地把這些散頭髮收拾的乾乾淨淨,她準是遇到了什麼特別緊急的事故,才這麼慌亂,劉繼平一聲不響地握劉美玲的手,劉美玲泣不成聲, 「——我弟弟被車撞了——在殯儀館——我也剛剛回來——。」 劉繼平心疼地安慰,幫助收拾房子。
不一會,白曉琴也來了,一邊幫忙收拾房子。一邊說,——犯罪分子逃逸——李富殷調監控錄像——抓了。那是一個富二代,獨生子女,準備用錢私了。劉繼平 因為奶奶去世的緣故,就大柳塔去了。 回來以後,事情已經處理清楚,是李富殷幫助處理的。人死不能復生,況且據交警說,白曉琴弟弟騎摩託也有失誤。判刑也不會太長,那樣人財兩空,就付200萬元處理了。
第二年,劉繼平也在杏花灘小區買了樓房。劉美玲一家也知道了劉繼平的家庭情況,兩家大人都滿意,也就一邊訂婚,一邊準備結婚。半個月以後,就結了婚。 第二年,他們也有了一個兒子,李富殷和白曉琴又添了一個女兒。白曉琴和劉美玲在靈州小學也同時代六年級畢業班,李富殷已經是靈州公安局副局長了,劉繼平也成了靈州中學副校長,兩家人家處的和一家人一樣,逢年過節總要一起相聚。每當這個時候,劉繼平和李富殷總要說:「我們以後一定要做兒女親家!」白曉琴和劉美玲看著他們,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