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短篇小說投稿(墨香短篇小說)
2023-06-13 11:40:40 3
原創作者 造夢瘋人院 堂雪·魯大壯
#墨香#
版權所有 造夢瘋人院
我叫小五,過了今晚,他們都得叫我五爺了。
一個個路燈從我身旁掠過,飛速遠退。車子在老舊引擎的嘶鳴聲中行駛。
四爺問。
「小五,你跟我多長時間了?」
「五年。」
「學到幾成本事?」
「十成十。」
我盯著車內的後視鏡,鏡子裡四爺的眼睛異常明亮。他的嘴唇沒動,聲音卻從我耳邊傳來。像是家裡老人的絮絮叨叨句句叮囑。
「小五啊,你要記住。有兩樣東西絕不能碰,一是賭,二是毒。」
「你沾上一樣,我摘你一手一腿。」
「是。」我低頭應聲。四爺只說一樣,話裡的意思是如果我兩樣都碰了。他會親自動手了結我。
四爺是跑毒的,過了20年刀尖舔血的日子。今晚是四爺的最後一單,也是至今為止最大的一單。
數百斤的貨,把排骨裡的骨髓挖去,用密封袋裝好,用仿真粘合劑把骨頭粘接起來,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
排骨是醃製好的,整個車裡都是香辣味。四爺調侃說。別說警犬了,就是警犬他媽來了,也得懵逼。大家都是一陣笑。
接貨的人是洪爺,老顧客了。在道上那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
這一單要是成了,四爺金盆洗手從此退圈。而我也會因此受益,不僅接上四爺的班,還搭上洪爺這條大船。那錢都是用車算單位的。
咚咚咚——敲打車窗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司機搖下車窗,一個身穿制服的人把我們攔下。他望了一眼車裡,問:
「同志你好,例行檢查,請積極配合。謝謝。」
「駕駛證,車裡裝的是什麼?」
司機下車,點頭哈腰的從懷裡搓一支煙遞過去。
「警官好,這是我二舅和我侄子,二舅腿腳不好,侄子要去北上上學。車裡是咱老家醃製的排骨,做點小生意混口飯吃哈哈。」
警察擺了擺手,看了眼車裡杵著拐杖的四爺。拿著小本本走向了後備箱。
司機一邊打開後備箱一邊上前攀談。
「警官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是南方人吧。」
「嗯。」
「南方哪?」
「城省。」
「哎哥,真巧,我也是省城的。」…
在司機的一番攀談之下,兩人快速熟絡起來。警察板正的一張方塊臉漸漸緩和。
臨行時兩人已是勾肩搭背,司機還送了幾塊不大不小剛剛合適的排骨讓他帶回家給老婆熬湯補補身體。
最後車子在警察一路順風的送行聲中遠去。
司機叫阿樂,跟了四爺十幾年,風裡來雨裡去。是給四爺擋過槍子兒的兄弟。
樂叔給四爺當了十幾年的司機,會來事,精通人情世故,左右逢源。走哪都是大把朋友。按理來說這個小五爺的位子怎麼說都輪不到我來坐。
可是樂叔沾毒了,我們走毒的人從不碰毒,以毒養毒那是傻子才幹的事兒,四爺這樣和我說。你樂叔就是個傻子。
「樂叔,那點排骨……」
我話還沒說完,四爺就開口了。「你樂叔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小五,你就把心放肚子裡。」
「四爺,這事不能怪小五爺。」樂叔把著方向盤打了個急轉,車身只有微微的偏側。
「小五爺這是好習慣,以後小五爺可是要接四爺您的班。道上的人都得先尊稱您一聲四爺,再給小五爺彎腰。」
樂叔這番話說得漂亮至極,但避重就輕。樂叔把五爺搬出來,我心裡不喜,但也不好說什麼。四爺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路上說說笑笑,我皺著眉,沒由來的感到一陣不安,但也說不上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是遠離市中心的邊緣地帶,四面環山,山裡有個廢棄許久的廠子。和洪爺定的地方就在那裡。時間是半夜2:00。
屆時雙方碰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交易過程不會超過15分鐘。
出於洪爺的名號,因為數額巨大,洪爺答應先給我們一半定金,剩下的一半會打在四爺外設的皮包公司帳務上。
這次交易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所以兩方的人馬加起來還不到30個,但個個都是精英。
我們到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多鐘,先來一步的十幾個兄弟已經踩點排查安營紮寨,我和四爺回房間休息一會兒準備和洪爺碰面。
……
凌晨兩點,到了約定時間。
只見廠區南邊走來了一伙人,為首的中年人就是洪爺,生著一雙三角眼和鷹鉤鼻,目光中透著一股邪性。
四爺和洪爺隔著老遠就展開雙臂,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像是久別的老友般。一番寒暄過後,四爺領著洪爺驗貨,樂叔就在我身後。
洪爺一揮手,身後呼啦啦一群人就跑上來,拿著刀和錘子,直接把牛骨砸開,粗暴的取出一袋袋密封好的白色粉末,現場雜亂不堪。
幾分鐘後,那些白色粉末都被裝進一個大行李箱裡,滿地都是碎骨和肉沫。
洪爺眯著眼笑,就在這書他身後有個紅毛忽然從人群中撕開一個口子,拿起粉末就吸。
紅毛渾身抖的像篩糠,呼吸喘急,面色通紅。他猛的深吸一口,臉上露出解脫的愉快神色。
我知道這是毒癮發作了。
四爺面色不變,但我知道他心裡肯定不滿,這黃毛拂了四爺的面子。這是洪爺的一次試探,也是四爺對我的考驗。
我走上前揪著黃毛的頭髮拍了拍他的臉,「年輕人,這是洪爺的貨。」
黃毛疼的臉色扭曲,毒癮的發作讓他額頭的青筋暴漲。他偏過頭看了洪爺一眼,見後者沒什麼反應,又看向我。
「不過四爺心腸軟,見不得人難受,賞你的。」
黃毛眼中喜悅,小雞啄米般狂點頭。
「你這吸的方式不對,」我故意皺緊眉頭。「讓樂叔教教你。」
黃毛眼神驚恐,樂叔的身影在他眼裡慢慢放大走來。
樂叔拿著一條毛巾狠狠捂住黃毛口鼻,白色粉末在他的嘴裡散開,灌的鼻孔喉嚨全都是。
一邊是毒癮發作,一邊是呼吸困難。黃毛眼睛瞪得像銅鈴,像溺水的人一樣瘋狂掙紮起來。手腳並用的胡亂揮舞。
沒一會兒的功夫,黃毛就這樣活生生窒息死了,死前毒癮發作,估計肺裡都有白色粉末。
樂叔退回我身後,臉色有些不自然,雙手不安分地搓著。我知道樂叔毒癮也犯了,吸毒的人都這樣,只要看到別人吸,自己也會難受的心痒痒。
我回以樂叔一個眼神,他立刻領會,壓下毒癮。只是此時的我沒發現樂叔的手已經插進褲兜,有些難以察覺的動來動去,動作很微小。我也沒注意。
我朝著洪爺歉意一笑。「洪爺還請見諒,樂叔他不小心把人弄死了。為表示誠意,這批貨小五鬥膽做主,給洪爺您打個98折!」
「小五爺爽快!你說這話可就太見外了哈哈哈!」
洪爺賣我一個面子,沒再說黃毛的事。我心裡還疑惑洪爺這話的意思,按理說洪爺不差這98折,這98折簡直有點羞辱他的意思,洪爺差那點錢嗎?但只見他話鋒一轉,一揮手叫人提了個黑色的包過來丟在桌上,黑包拉開一半,裡面白花花的全是百元大鈔。看起來還挺沉。
「98折就不用了,洪爺我丟不起那個臉!這裡是300萬,這批貨我要了。」
四爺眼睛一眯,給我使了個眼神,呵呵的笑了起來。隨後洪爺也哈哈大笑。
事情不妙,我心一沉。
兩人同時起身皮笑肉不笑把手搭在一起。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那,洪爺。剩下那一半?」
四爺沉聲試探。
洪爺一愣。「這裡就是全款,哪來的另一半?」
「老洪你可真會開玩笑哈哈哈。」四爺稱洪爺老洪,說明四爺生氣了。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洪爺想黑吃黑!
我和樂叔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放屁,老子什麼時候開過玩笑?我說300萬就是300萬!」洪爺大怒,橫眉冷眼的掃視了一圈。
霎時間針尖對麥芒,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火氣。兩方人馬的手已經放在腰間或衣服裡,衝突隨時可能爆發!仿佛有兩股看不見的氣勢在互相碰撞。
洪爺呵呵一笑。
「老四你那麼緊張幹嘛,我剛剛就是開個玩笑。大家和氣生財。」
洪爺臉色一軟,頓時和氣起來,剛剛的一幕好似沒發生過一樣。
這老狐狸。我在心底暗罵,他做這一切都不過是在演戲,發怒也不是真的發怒,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
咔擦——
槍栓上膛的聲音在角落響起,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來者馬臉短髮,面容冷硬,臉色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他手中拿著一把黑乎乎的槍,槍身映射出的寒光讓我有些心煩。
是胡刀!我聽樂叔說過。洪爺手下有一號人,心狠手辣,以折磨人的手段而出名。曾經做過國際僱傭兵!
這下完了,這虧,不吃也得吃。錢重要還是命重要,相信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明白。
槍在現在屬于禁品,在國內搞一把槍簡直比登天還難。不過這也不是說沒有路子,我和四爺手中都有槍,是左輪。而兄弟們用的都是冷兵器,現在又多了個胡刀這樣的狠人,打起來沒多少勝算。
四爺臉色有些陰暗,但還是退了一步。
「嘿嘿,洪老哪裡的話。是300萬全款沒錯!您沒錯,是我糊塗了,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都是自家兄弟。」
我從小腹升起一股劣氣。該死的洪某,敢吃我小五爺的錢!總有一天老子會讓你連本帶利給我吐出來!
「什麼?四爺您太客氣了,這不能白送啊,回頭我一定請您吃頓飯,不會讓您白跑這一趟。」洪爺笑道。
操,我實在忍不了了。簡直欺人太甚!剛想從懷裡掏槍,樂叔就把我死死按住。我抬頭,看到一根黑漆漆的槍管對著我腦袋。
是胡刀!
我看了眼四爺,四爺面無表情,誰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麼。我徹底洩了氣,丟了夫人又賠兵啊。
「有警察!!」
一聲慘叫劃破了場上劍拔弩張的氣質,外面傳來轟轟的聲音,還有槍聲和慘叫聲!我知道那轟轟的聲音是武裝直升飛機的聲音!
我大腦懵了片刻,等回過神來時。胡刀已經被狙擊槍貫穿了太陽穴,死的不能再死了。外面有狙擊手!
「走!」
四爺朝天開了一槍,趁亂拉著我的手衝了出去,樂叔跟在我們後面。
我知道四爺留了一手,這是他的習慣。說不定這下面早就被四爺叫人挖了一條通道,通道外面有車!
我又驚又喜,忽然看到洪爺抱著那300萬跟在我們後面,他一邊跑一邊喊。那樣子像是被貓追的老鼠,狼狽不堪。
可我們也是老鼠。
我伸手戳了戳四爺,他回頭也看見跟在我們後面的洪爺。
四爺臉一沉,開槍打中洪爺的一條腿。跑過去把300萬攬到懷裡,便繼續帶著我們跑。任憑洪爺喊破喉嚨也不回頭。我隱約聽見洪爺說帶我走,我有很多很多錢,我有人脈,我能幫你們!
可惜,四爺是不會養反骨的狗的。
我心中大爽,該死的洪某。罪有應得。
我和樂叔跟著四爺左拐右轉到了一間屋子,外面已經傳來警察破窗和交火的聲音。
四爺拉開一塊地板,讓我們趕緊進去。
地板很厚,有兩三個冰箱門這麼厚。鐵的,兩邊裝了伸縮支撐架,就算警察來了一時半會也打不開。
我稍稍放下心,這次應該算是過去了。
四爺和樂叔帶著我跑了一路,沒多遠的時候都聽到很大的聲響從我們離開的洞口傳來,像是警察想用炸藥炸開。
終於,看到不遠處的一抹亮光,我和四爺同時常舒一口氣。總算,安全了。
然而,我和四爺的手上傳來金屬冰涼的觸感,還有金鐵相撞的響聲。這感覺四爺尤為熟悉。
我和四爺對視一眼。
手銬——
樂叔!!!
我和四爺同時回頭,樂叔已經把我倆鎖在一起。他的手裡端著一把黑乎乎的警槍!
「阿樂!」四爺聲音顫抖,「你不是的!對不對?」
四爺眼裡泛出淚花,亮晶晶的。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兄弟怎麼會是臥底呢?任誰都會接受不了。
樂叔沒說話,只是端著槍,眼裡露出危險的光芒。
「四爺,小五爺。」
四爺向前一步,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砰——
四爺中槍了,鮮血從膝蓋汩汩流下。
「阿樂,你回來吧。我可以給你錢!我可以讓你做五爺!」四爺神色有些癲狂,他銅鈴般的眼睛盯著我,又盯著樂叔。「你回來!我們一起打出天下!一起闖出一片江湖!」
我暗暗警惕,我敬重四爺。可現在的他想殺我,也想殺樂叔。他現在誰都不相信,這幅可憐樣子只不過是裝出來的一副假象。
但我又何嘗不想殺了他們兩個呢?
阿樂也想抓了我們兩個。
三方人馬,各懷鬼胎。
「四爺,小五爺。」阿樂說話了。「這些年來我們出生入死。四爺,我為你擋了三槍,小五爺,我為你擋了一槍。你們早就是該死的人了。」
「這幾槍都應該射進你們的腦子裡!這是你們欠我的債,要還的!」
這時候我才真正看清他的樣子,頭髮糟亂,厚亂的鬍子長了一茬。臉上全是痘印還有黑色的坑印,眼眶下是厚厚的黑眼圈。
這些都是吸毒的徵兆,如果忽略這些的話,樂叔還是很帥氣的。他今年才32歲。
樂叔怎麼做的手腳我都猜到了,如果我在細心一點。樂叔就暴露了,可惜沒有如果。
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
「為什麼?」
我輕聲問。
樂叔的聲音鏗鏘有力。
「為人民服務。」
樂叔的話應驗了,這些債是我們要還的。
四爺被執行死刑,剛好三槍,吃了三顆子彈。而我則是死緩,一年後執行,我也要吃一顆子彈。
在我快死的時候,我又聽到了樂叔那鏗鏘有力的聲音,他的音容在我眼前清晰起來了。
「為人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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