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雪山旅行攻略(徒步穿越喜馬拉雅山脈以東)
2023-06-29 19:35:28 4
「對於朋布西這些奇異碉樓的存在,我們仍是一頭霧水。」
探索者 · 閱讀時間10分鐘
中國四川朋布西,北緯29°47'27",東經101°30'55"。
朋布西鄉位於中國西南部橫斷山脈一個海拔3000多米的山谷中,鄉民以放牧犛牛和種植青稞為生。村莊中的碉樓醒目,猶如一個個巨大的感嘆號聳入雲霄。
這是位於四川橫斷山脈的朋布西鄉四座僅存的喜馬拉雅碉樓之一。建造者沒有留下任何書面記載,這些神秘的建築使歷史學家困惑不已。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
這些碉樓可謂是中國古代工程的奇蹟,目前在這個區域內僅存四座,不過村民們說以前有更多。碉樓的塔尖足足比周圍的田野高出30多米。一塊塊灰色的石頭保持原始的形狀,靠人工壘成獨立的結構,簡直是個奇蹟。每座碉樓都有八面,橫截面呈星形。石堡的線條由下而上優美地收攏。它們存在多久了?用途是什麼?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歷史學家們至今仍在爭論不休。沒人知道這些碉樓是由哪些工匠壘造的,也找不到書面記載。
今年上半年,我和我的行走夥伴楊文鬥從南至北徒步橫跨橫斷山脈。他是個教書先生,我們一起穿越了冷杉林、雲杉林和雲南松林。我們踏雪而下,也望得見藏區的雪山;我們呼吸著海拔4500多米的泠冽的空氣,路在冰雪覆蓋的山峰間蜿蜒起伏,我們走了300多公裡,所見堪稱奇境。徒步穿越喜馬拉雅以東延伸段的崇山峻岭,我們也許算是過去幾十年來的第一次吧,唯一確信的是:
對於朋布西這些奇異碉樓的存在,我們仍是一頭霧水。
是誰建造了這些神秘的朋布西碉樓?又為什麼要建造它們?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
這些巨大的石堡如同沉默的哨兵般靜靜地聳立在偏遠的高山荒野上,夢幻般的石堡,如外來的謎團,散發著難以破解的神秘力量。
這裡曾出現的碉樓遠不止四座。
事實上,可能曾有數百座碉樓遍布在中國西部波浪般的高原上。而留到今天的已為數不多,有的保存完整,有的已破敗,而有的只能找到幾堆瓦礫。1929年,當美籍奧地利探險家約瑟夫·洛克經過橫斷山脈時,在一個名叫九龍的古老商棧附近發現了「一座座高聳的斜塔」。但當我和楊文鬥徒步經過這裡時,它們已了無蹤影。
不過,這裡有一條全新的公路隧道。
隧道位於一座海拔4572米山峰的附近,打通了近3000米的堅固巖石段,正因大雪封閉著。隧道管理員名叫沈浩。
沈浩(左)是橫斷山脈一個公路隧道的管理員,正和徒步夥伴楊文鬥在吃飯休息。在剛剛過去的冬天和春天,保羅·薩洛佩科和楊文鬥徒步穿越了崎嶇的橫斷山脈。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
沈浩是彝族人,正當中年,三個女兒在上學。他一個人待在隧道的發電機房值班已經幾個星期。他用塑料桶打來冰冷的溪水燒柴做飯,牆已燻得黑乎乎的。屋外的梯子上掛著一串串色澤飽滿的犛牛肉。他面色沉靜,是一種安於獨處的人的表情。他說,他娶了成都一位大戶人家的女兒,妻子的妹妹在哈佛大學念書。沈浩手機上常常收到嶽父轉來的大筆現金,雖然他從來不伸手要錢。就算面對長輩的慷慨和關懷,他還是不願介入家族生意。
「我什麼都不缺。名牌有什麼意義?當你離開這個世界時,什麼都帶不走,」沈浩一邊說,一邊給我們煮麵條,倒上酥油茶,小屋裡煙霧繚繞。「那些無法用金錢衡量的東西,像愛情和友誼,可能才是你最需要的。」
隧道如同一座靜靜臥倒的石堡,我們走過裡面冰冷的通道,漫長而幽暗。一出隧道,滿山雪景如此明亮,刺得我睜不開眼,讓我一時有些恍惚,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片雪花,飄離了地面。
那一刻的明亮和燦爛,仿佛鑽石在燃燒。
橫斷山脈南北綿延900公裡,東西最窄處也有約400公裡。
作為印度板塊和亞歐板塊碰撞的產物,這片山脈隆起成一道道白色平行的陡坡,每一道都由南北走向的湍急河谷雕刻而成。(相比之下,喜馬拉雅山脈的西部山脊是東西走向的。)正因如此,這裡是世界上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地區之一。經緯相交形成了錯綜複雜的迷宮,由高原帶草原、寒帶墨綠色針葉林、溫帶杜鵑花灌叢和亞熱帶低地草原組成。這裡的人文景象同樣也是多元化的。
民族志學家經常把中國西南部的山脈稱為民族走廊,它就像古人遷徙的十字路口,可以追溯到石器時代。東部藏族的牧民(康巴人)居住在這裡。彝族和普米族等其他少數民族,還有蒙古族和漢族定居者的後代也生活在這裡。民族的多樣性加大了碉樓起源研究的複雜程度。
「中國專家認為這些碉樓由羌族人(羌族部落)建造」,他們曾經居住在青藏高原的邊緣地帶,法籍文化研究人弗德瑞克·達瑞根寫道。她對幾座碉樓的木樑進行了碳鑑定,推測這些建築有800至1200年的歷史。「有大量關於碉樓的傳說,但沒有一個能解釋它們出現的原因。」
達瑞根認為這些聳立在朋布西和喜馬拉雅東部的碉樓很有可能是用於防禦。(一些建築上設計了箭孔。)也有人推測碉樓的建造是用於儲存糧食、慶祝男童的出生,或顯示富裕階層的地位。
楊文鬥翻過橫斷山脈的一個高山口。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
我和楊文鬥爬上了白雪皚皚的雲杉和冷杉仙境。我們穿過了寒風凜冽的犛牛牧場,沐浴在刺眼的白光下。
高達7556米的貢嘎山是四川最高的山峰。倚著這水藍色的山蔭,我們留宿在四郎澤仁家中。
四郎澤仁和很多山裡的同齡人一樣,雖然沒念過書,不能識文斷字,但她兩個兒子已經是大學生了。這歸功於她夫妻倆幾十年來高原放牧的辛勤勞作。在村裡,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還把家裡多出來的空房間出租給來到這裡的支教和醫務工作者。四郎澤仁的個頭只到我肩膀那麼高,永遠忙忙碌碌、樂呵呵的,很難抓到她停下的一刻。我們休整了三四天,大部分時間待在她的廚房和餐桌邊,而她幾乎不會坐下來歇口氣。一個寒冷的早晨,我們又要從這個海拔3600多米的地方出發了。她把我們的午餐打包好,認真地將我的外套拉鏈拉得嚴嚴實實。
我離開那裡之後,四郎澤仁家的那座大山經歷了一次地震。
我和她都不懂普通話。我用手機發給她一個悲傷的表情。她秒回了三個充滿自信的手勢:OK OK OK。
位於貢嘎山高山村的一座華麗的藏族住宅。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
對於橫斷山脈地區,這些表情符號也許很有用。住在相鄰的山谷,講著不同的語言;大山裡又衍生出很多方言;跨一道山梁又是一種不同的口音。
這些大山對我來說好像藏經閣,但裡面藏的都是天書。
羅新教授是北京大學的歷史學專家,他也沒能完全解開喜馬拉雅的石堡之謎。
羅新猜測它們的用途可能隨著地理和時間的沿革而改變。但他告訴我:「它們不僅出現在橫斷山脈,在北京也有它們的蹤影。」
羅新說在十八世紀,一位清朝皇帝在首都複製了這些遠在四川的建築,用於操練軍隊的攻城技術。
我們找到一個歇腳處,和四位牧民住在一起。風雪吹打著鐵皮小屋,仿佛陰鬱的嘆息。屋外,一頭公牛趴在風雪中一動不動。
橫斷山脈的藏族村民四郎澤仁正在招待客人。在薩洛佩科看來,她「永遠忙忙碌碌、樂呵呵的。我們休整了三四天,」他說道,「她幾乎不會坐下來歇口氣。」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
這些牧民如何在橫斷山脈這片廣闊無垠的土地上管理每一頭牲口?
「哦,我們能分辨它們的相貌,」牧民四郎巴登解釋道。「我們認得它們。」
山裡春雪中的一頭犛牛。牧民們說,他們可以管理每一頭牲口,因為他們能分辨犛牛的長相。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
我和楊文鬥從雪道上蹣跚而過,礦化的泉水噴湧而出,明亮中透著紅色。在甲根壩鄉附近,我們踏入了第一條低海拔公路,在這裡定居的藏民們住在石頭砌成的大宅子裡。我們已經看不到十幾、二十年前的黑帳篷了。山裡面的豬都放養著,四處遊蕩。一隻豬居然跑過來讓我撓耳朵,撓完不出一分鐘便倒頭「呼呼」大睡。這就是朋布西,在藍天的映襯下,這些碉樓鬼斧神工般從天而降。
「過去人們建造這些碉樓是為了通報土匪入侵,」當地一名叫登珠扎西的商人說道,他正帶著年幼的女兒參觀這個偏遠的地方。「晚上用明火,白天用煙霧。你看,所有的碉樓互相都能望得到。」
幾天後,當我蹣跚在連接拉薩和上海的國道上時,我意識到它們的意義遠非如此。
橫斷山脈上的天空宛若一張巨型的唱片,永遠地旋轉著,而朋布西的碉樓如同一枚枚跳動的唱針,播放著一代代人的故事,永不停歇。
楊文鬥先生對本文有所貢獻。
撰文:保羅·薩洛佩科I編輯:框舅
攝影:保羅·薩洛佩科I排版: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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