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武俠高手(小說家雪漠半生習武)
2023-06-16 13:29:36
從《野狐嶺》到《涼州詞》,時間整整過去了五年。這五年,高產的雪漠出版了十多部作品,而長篇小說,自《野狐嶺》後,就只有新年伊始面世的這部沉甸甸的《涼州詞》。
暌違五年,一度忙於文化考察、講解文化經典的雪漠,帶著一部「致敬武魂」的長篇新作重回文壇,這不由令人想起五年前《野狐嶺》出版時,已故文學評論家雷達先生由衷喊出的那句欣慰之嘆:雪漠回來了!
雪漠
是的,如果說五年來雪漠的寫作重心一度向文化偏移,那麼,從這部《涼州詞》,又走出來了一個文學的雪漠,一個寫長篇小說的雪漠,而且,還是一個有著「千古文人俠客夢」的雪漠,一個文武雙全、劍膽琴心的雪漠。
在當代作家裡,雪漠是少有的不斷在文學和文化兩個領域穿梭往來播種耕耘的作家,而不論是文學的雪漠,還是文化的雪漠,每一次的回歸都由一部重量級作品來成全。
《涼州詞》是57歲的雪漠拿出的第八部長篇小說,距他的成名作《大漠祭》問世揚名,正好20年。
這20年,《大漠祭》以託爾斯泰式的現實主義輝光為雪漠創下了帶給他各項殊榮的文學高峰;之後,被驚為「神品」的《西夏咒》以極致的先鋒敘事驚豔出世,至今留給人們驚愕與不解;而《野狐嶺》,則以雜糅了幽魂敘事、懸疑線索、飽滿的寫實細節和迷人的敘事縫隙的小說文本,開啟了雪漠小說的新一輪閱讀期待:《野狐嶺》之後,寫長篇的雪漠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等了五年,我們等來了《涼州詞》。
文學評論家陳曉明曾說,雪漠「善變」,不僅在文學和文化兩個領域變來變去,在文學創作上也是個百變書生,而「他的『變』總是卯足勁的變」,每一次都讓人「驚異不已」,就像這部《涼州詞》。雖知雪漠「善變」,雖知「他常在荒漠裡打坐,胸中早就醞釀過多少風雲激蕩」,但「雪漠寫武林題材」,這一「變」,還是令陳曉明老師感到「猝不及防」。
其實,《涼州詞》既是雪漠隱秘悠長的武俠夢的一次宣洩,也是雪漠半生習武生涯的一次厚積薄發。在創作談《武魂與疼痛》中,雪漠首次披露了自己的武術人生。雪漠自幼跟隨外公暢高林習武,上高中後又拜涼州著名拳師賀萬義為師,賀萬義是馬步青十大武術教官之一蘇效武的傳承弟子。雪漠不但在武功修為上切實地下過苦功夫,還在十多年間遍訪武林名師,採訪整理了很多門派的武術精要。中國文人自古有文武兼修的傳統,像李白、陸遊、辛棄疾等文豪,既是大詩人,同時也是武林高手。元·吳萊《寄董與幾》詩所描繪的「小榻琴心展,長纓劍膽舒」的文人生活場景,也出現在當代作家雪漠的生活中。所以,雪漠寫武林題材,乍一聽令人驚訝,了解他的習武生涯後會發現,這仍是出自深厚的生活積累的長篇佳作,是作家的生活體驗飽滿到極致的沛然噴湧,是雪漠深挖生活的井水,為讀者釀製的又一佳釀。
在《涼州詞》中,雪漠以44萬餘字的篇幅,徐徐展現了清末民初西部民間武人的日常生活和江湖傳奇。據說,歷史上涼州民風彪悍,習武成風,堪稱西部武林的鐵門檻。這一說法不是沒有依據。早在東漢時期,此地就有「烈士武臣,多出涼州」(《資治通鑑》卷四十九·漢紀四十一)之說,涼州武魂源遠流長。
小說由創立了大悲門的一代宗師暢高林的臨終回憶拉開序幕。隨著主人公董利文的神秘出場,一場場驚心動魄的武林之鬥、官民之鬥、馬匪之鬥、情仇之鬥,如電影畫面般一一展現。同時展現的還有:涼州武人們習武、謀生的日常生活,哥老會不為人知的秘密,西北馬幫的大漠歷險,涼州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一次武人義舉,以及涼州武人如何面對義舉英雄齊飛卿、陸富基被斬首時無一人營救這個「涼州疼痛」……小說人物齊飛卿、陸富基、董利文、牛拐爺、暢高林等武林高手都有歷史原型,他們練就或傳承的武功絕活如亂劈柴鞭杆、燒火捶、趟泥步、盤破門、蘭州八門、大悲門、大悲掌等,也至今流傳於西部民間。
這部小說的一大亮點,是寫活了清末民間武人的真實生活與精神狀態。在書中,雪漠施展他擅於描寫生活、刻畫人物、挖掘人性等敘事長項,把西部武人的存在寫得那麼飽滿,那麼豐沛,那麼驚心動魄。他們如何謀生,如何練武,怎麼拜師,怎麼打擂;他們練就了哪些武功絕活,彼此怎麼交往,怎麼結社,怎麼行走江湖,以及他們的疼痛、夢想,他們的修為、境界,他們身上不同常人的精氣神,乃至他們經年習武鑄就的武之魂魄……都鮮活地留在了雪漠筆下。
在敘事風格和文學氣象上,《涼州詞》較此前小說,可謂絢爛之極歸於平淡。
沒錯,從《野狐嶺》到《涼州詞》,在雪漠傾注最多心力的長篇小說寫作生涯裡,這仿佛是一段由夏花之絢爛走向秋葉之靜美的路程。如果說《大漠祭》是雪漠的文學初戀,《西夏咒》就是一次癲狂之戀;如果說《野狐嶺》是雪漠的駁雜中年,《涼州詞》就是他步入圓熟老年的信號。「凡文字,少小時須令氣象崢嶸,彩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其實不是平淡,絢爛之極也。」 大文豪蘇東坡千年前已道出老熟之作的特點:絢爛之極歸於平淡。
《涼州詞》以宗師暢高林向外孫雪漠講述涼州武林往事為敘事框架,無論是練武、打擂、鬥鳥、開拳場子等武林日常,還是涼州哥老會的秘密活動,以及董利文千裡尋仇,隨馬幫在大漠與沙匪惡鬥,更與仇人的女兒相愛相殺,種種溢滿血性精魂的故事、種種驚心動魄的情節,敘事者的講述都有種不顯山不露水的從容,沒有任何花架子,也看不出任何架勢,整部小說的敘事節奏如沉穩的車輪滾滾向前,勁道都在樸實渾厚的氣場裡。相較於《西夏咒》的汪洋恣肆、《野狐嶺》的呼風喚雨,《涼州詞》像大地一樣質樸、漠風一樣滄桑,有種洗盡鉛華、見素抱樸的老熟之風,就像一位功夫已圓成多年的武林大德,胸中臥虎藏龍,臉上卻一派淡泊寧靜。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風格之變或許與雷達先生的批評期待有關。《野狐嶺》出版後,雷達多次提及,齊飛卿、陸富基的故事是絕好的小說素材,可惜被幽魂敘事肢解得撲朔迷離,若用《大漠祭》的筆法,會處理得更好。雪漠記住了恩師教誨,五年後,他拿出了《涼州詞》,以完全不同於《野狐嶺》的筆法,重寫了齊飛卿、陸富基的故事。遺憾的是,恩師已故,無法讀到這份答卷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涼州詞》不僅是雪漠向武魂致敬的作品,也是雪漠向已故恩師雷達敬獻的一份緬懷和致敬。
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 | 作者 陳彥瑾
編輯:蔡文清
流程編輯:郭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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