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李騰飛(李騰飛的表演報告)
2023-06-18 14:46:05
7月10日,鼓樓西戲劇8周年「獨角SHOW」演出季首部作品《一隻猿的報告》首輪九場演出收官,演員李騰飛憑藉在舞臺上的出眾表演與作品口碑,讓該戲成為近期北京話劇演出市場上最熱的舞臺作品之一。據悉,該戲將於8月17日-21日開啟第二輪演出。
獨角戲《一隻猿的報告》改編自弗朗茨·卡夫卡的短篇小說《致某科學院的報告》,藉由一隻猩猩以人的思維與口吻講述自己的過往:被人類捕獲關進籠子,漂洋過海受盡煎熬,因此它悟出自己必須要在人類社會中尋找新出路,當人與猿的困境開始相互映射,讓人類開始探討與反思自身對於生存困境與看待生命的態度。
獨角戲《一隻猿的報告》首輪演出劇照。 塔蘇 攝
《一隻猿的報告》是由畢業於法國賈克·樂寇國際戲劇學校的導演郗望與鼓樓西劇團籤約演員李騰飛共同創作的作品,兩人相識多年,卻從未分別以「導演與演員的身份」相聚在一部戲中。在排練場中,李騰飛覺得,導演郗望某些時刻像是個「馴獸師」,對自己進行了很多的心理刺激與肢體訓練,在看似非常孤獨與枯燥的作品打磨中,郗望最終幫助李騰飛找到了介於「由猿變成人」之間獨特的心路歷程和表演狀態。新京報記者對話演員李騰飛,回顧並揭秘此次演出背後的創作故事。
【對話】
新京報:為什麼選擇演出這部獨角戲?
李騰飛:我很早就看過英國女演員凱薩琳·亨特表演的獨角戲《卡夫卡的猴子》的演出視頻,戲不長,卻給了我極大的震撼,當時沒敢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演這個戲。從我內心來講,雖然這三年大環境因素影響,令人深感戲劇逐漸被邊緣化,但作為戲劇人我們普遍都有一種共識:即使在平淡與蕭條的時候,也不能荒廢了自己的時間。獨角戲是我一直想嘗試的表演形式,不如就利用這個時候,進一步去推動內心裡的這粒「種子」。
新京報:卡夫卡的《致某科學院的報告》最開始賦予你的創作衝動是什麼樣的?
李騰飛:創作這部作品之前我選了幾個劇本,覺得都不太合適,或者說,從自己內心來講,還是想去挑戰《致某科學院的報告》這部作品。當時看凱薩琳·亨特那版,她基本上沒對劇本內容進行任何改動,而我在讀完劇本之後,覺得特別有意思,非常簡單易懂,而且主觀意識非常發散,可以讓人想到很多方面——「尋找出路」,這對我這樣一個已經三十多歲的男演員來說,真的是一擊即中的點。
李騰飛表示飾演「紅彼得」,最大的表演難度並不在肢體表達。 塔蘇 攝
新京報:與以前演過的角色相比,「紅彼得」的表演難度是什麼?
李騰飛:從表演難度上來說,它並不是一個純動物在跟觀眾交流,而是一個人化的動物狀態。我作為演員,要經歷先讓自己變成動物、慢慢往人的方向去找狀態、開始說出第一句話來、與大家交流這個報告,必須先走完這段歷程,要讓觀眾覺得,這是一個差不多變成人的動物在跟我說話,而不是演員演了一個動物,它看上去有點像人,這種轉換表演起來非常巧妙。
新京報:你與導演郗望認識很多年,卻是二人第一次合作?
李騰飛:其實從他在法國賈克·樂寇國際戲劇學校還沒畢業的時候,我們就在一次暑期工作坊上相識,現在算起來已經快十年了。他在法國學習的表演訓練法就是倡導視覺戲劇,從演員身體、自然界的四大元素等方面出發,跟咱們國內戲劇演員打開表演的通道非常不一樣,這些對於非科班出身的演員比較適用。慢慢跟他接觸多了,我也開始接觸賈克·樂寇的表演訓練法,閱讀了很多相關書籍,有時他們學校還來中國開設工作坊,我也去參加。從身體的運用到表演,這些理念在我內心裡基本上有60%跟他們達成了共識。
更有意思的是,這十年間,郗望零零散散幾乎看過我所有的戲,對我個人的表演了如指掌,作為多年的好朋友,我也需要他這樣的導演幫我一起完成這部獨角戲的創作。
新京報:第一次演獨角戲,你和郗望是從哪裡入手進行創作的?
李騰飛:郗望開始組織了一個「動物模仿形體」工作坊,並特別請來了他的老師——比利時一位非常有名的動作分析老師,我參加那次工作坊後,無論從人物塑造還是打開演員的身體等多方面,均受益匪淺。郗望是一個非常直接的人,從來不藏著掖著,也不會跟我客套。我在表演上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感受,他若覺得不好,會很真摯地表達出來,這對塑造猩猩「紅彼得」這個形象非常有幫助。
導演希望李騰飛不僅只是模仿猩猩。 塔蘇 攝
新京報:他是如何引導你去尋找這隻介於「人與猿」之間的猩猩的?
李騰飛:我開始想從模仿動物的角度出發,因此很在意猩猩的動作。這就如同很多觀眾看完戲之後,都會認為導演在排練過程中,一定會在糾正猩猩的形體動作和肢體細節等方面下功夫最多,其實不是,相反地,他會跟我說「你少動一點」。他認為,猩猩的動作已經學得很好了,更重要的是要通過猩猩的身體行動,揣摩它的心理,思考問題的方式,進而找到它的動物性,導演在這些方面一直是在不斷地敲打著我。
還有幾次排練中比較焦灼的瞬間,導演認為,他並沒有看到我內心的衝動和創作樂趣。其實他的意思,並不是讓我在戲裡深刻地去表達什麼,而是需要我在劇中的規定情境中有自然流露出的衝勁,像是在享受一種遊戲的過程。我一直屬於性格很內向的演員,因此他要求我先在排練廳裡學會玩起來,再去談如何把控舞臺節奏、調動觀眾的積極性、控制猩猩自身的表演情緒等技術問題。尤其是如何把自己的心打開,只有我變得放鬆,觀眾才會跟著放鬆,當作朋友一樣一起分享經歷。
新京報:你們二人在創作上有沒有共同的方向與共識?
李騰飛:我和導演深受彼得·布魯克《空的空間》的影響,我們嚮往的是某種詩意的表達。除了猩猩在一些特定環境裡所表現出的動作外,我們都想通過激發人類的本能直覺,去讓觀眾通過我的肢體行為與表演方式,一起步入到一種全人類共通的情感之中,這是我們的方向。
李騰飛希望用表演,能讓觀眾步入一種全人類共通的情感之中。 塔蘇 攝
新京報:聽說你創作期間經常去動物園看猩猩,得到了什麼靈感?
李騰飛:特別有意思。一開始我只是被震撼,我長那麼大從來沒在動物園看過猩猩,我會思考,雖然它們與人類的相似性只有1.2%的差異,但它們從小就生長在動物園裡,與我們的距離卻如此之遠。我那時經常想像,如果我坐在裡面看著外面的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之前認為,這些猩猩每天要在裡面看那麼多遊客,不大可能與人產生交流。當我有一次隔了很長時間再去看它們的時候,我發現它們真的會認識我,其中有一隻視力與聽力都非常好的猩猩,一看到我來便爬過來拿手敲玻璃跟我交流。有一次我想要跟它合照,拿出手機的瞬間它便立刻跑走了,它好像意識到我在利用它,怎麼也喚不回來,能看出來它非常傷心。那一刻讓我覺得這些動物園裡的動物,它們既單純,情感又非常地脆弱。
新京報:這次獨角戲的排練與表演經歷,會給你未來的表演帶來哪些啟發?
李騰飛:在情感的真摯上,我會更加地堅信表演要往真誠的方向走,包括這次跟導演合作也是一直強調真誠。以前我演其他的戲,在某個特定情節裡會故意地起個範兒,但是在這次創作裡,導演一直在糾正我這點。
其實這次戲中最後那一段獨白,並不是劇本裡的,而是我自己的表達。說實話,其實直到五月下旬,我們一直排練的都是劇本裡的東西,全劇大概也只有45分鐘。我和導演都覺得,作為獨角戲來說,這種表現力度是完全不夠的。導演認為,他做獨角戲的初衷就是希望演員擁有自己的表達,他不想強加給演員屬於導演對於角色塑造的想法與感受。如果我想要抒發一些對現實深有感觸地表達,放到戲裡面,他會為我感到高興,他非常堅持以演員為本的創作理念。直到演出前兩個星期,突然我讀到了一篇文章,覺得非常符合這些年我一直在焦灼著的心情,很想將其用到獨角戲的結尾處。最後我們通過進一步的邏輯潤色,在距離首演還不到五天的時候最終定下臺詞,開始背詞。雖然很有挑戰,但確實是我內心真實想去表達的東西,最後從演出效果看,觀眾也非常喜歡這段表演。
新京報記者 劉臻
編輯 田偲妮
校對 劉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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