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不幸的她(短篇小說特殊的劫匪)
2023-06-19 05:44:50
01回去也沒用,老婆不需要他,女兒不需要他,她們需要的是錢。
這不能說她們不愛他,愛這個字,對於某些人來說,只是屬於物質世界的概念。
他原來以為他愛她們,可是當他什麼都不能為她們做時,他忽然意識到他的愛可能是假的。
眼下,他只能坐上這趟班車顛簸幾百公裡的路來證明他在精神層面是愛她們的。
儘管這個證明,需要消耗他原本不多的物質上的愛。
高昂的票價和苛刻的誤工費是一筆不少的損失。
但他還是要回去了。
老婆昨天打來電話,說女兒的病越來越嚴重了,醫院幾次下達了病危通知書和催款通知書,也是他的催命通知書。
所以他要回去了,不管怎樣,最後的時刻,他要留在女兒身邊,補償一直以來對她缺失的陪伴,不是說陪伴就是最好的愛嗎?儘管此時的他覺得這就是一句屁話。
02他坐在班車的最後一排座位上。
整排座位上只坐著他一個人,大概人們都不願意靠近一個穿著破爛的臭哄哄的民工吧。
正好,他也不願意靠近他們,他不能受到任何人的幹擾,他需要安靜,需要獨立思考。
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可以全面掌控車廂裡的動向,從而設計出周密的行動部署。
他要幹一件大事,為老婆,為女兒。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摸了摸腰間的那把匕首,那是從一個微商手裡買的,純黑色的,非金屬材質,可以順利通過車站安檢,但它卻具有比金屬還殘暴的威力。
他在工地上試過,四分粗的PVC管材,一下就被齊齊地砍成兩截。
他又看看手裡的身份證,上面的照片瀟灑帥氣,酷而有型,那是他五年前照的,和他現在的真實樣子判若兩人。
人們說,身份證上的照片都是本人扮成民工照的,而他的身份證照片卻把一個真正的民工變成了成功人士。
大概他的姓氏和名字不適宜做一個民工吧,他姓玉,叫玉臨風。
沒來由地,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詭譎的微笑。
03班車啟動了,駛出了車站。
看來再不上人了。
玉臨風想,心臟不由微微有些顫抖。
他透過車窗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群,看到遠處未完工的大樓遮著淺綠色的篷布,寂然肅穆,在湛藍的天空下,仿佛古時的城堡,透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他不由伸起右手看看那根斷了的拇指,那是在蓋一棟大樓時被攪拌機的齒輪絞掉的,禿禿的,沒有指甲,很難看。
因為這根拇指的缺失,他的身份由技工變成了小工,收入減半,對老婆和女兒的愛也打了個五折。
04一個小女孩從前面跑過來。
司機喊,別亂跑,坐好!
小女孩咯咯地笑個不停,不理會司機的喝斥,撲倒在後大座上來回翻騰著身體,一邊嘻嘻哈哈地笑著。
她大概五六歲,扎著兩根朝天辮,粉嫩的小嘴淌著口水,這讓玉臨風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同樣的年紀,同樣的天真爛漫,一個活蹦亂跳,一個卻在垂死掙扎。
這世界上除了疾病,恐怕再沒有什麼願意親睞窮人了。
這能怪誰呢?
只能怪自己沒能力保護她。
女兒已經八歲了,可他陪她的時間加起來也不夠一年。
他經常神經質地把和女兒同齡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女兒,對於所有的孩子,他有一種近乎泛濫的父愛。
此刻,他看著這個陌生的小女孩,一股廉價的柔情湧上心頭,他真的要當著她的面實施自己罪惡的計劃嗎?
他膽怯了,他的勇氣本來就少。
05然而就在片刻後,他就被打擊了。
他伸出一隻手本來想要摸摸小女孩的臉,小女孩忽然敏感地坐直了身體,蹙著鼻子嗅了嗅,皺了皺眉頭,又望了一眼玉臨風,眼神裡帶著一點嫌棄,跳下座位,向前跑去了。
她跑到前幾排母親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話,就乖乖地鑽回到母親裡面的座位去了。
她的聲音很低,但玉臨風還是聽到了。
她說,那個叔叔好臭!
這讓玉臨風瞬間又堅定了信心。
窮人,連所謂的父愛都是猥瑣的,就算你把心挖出來給別人吃,別人都會認為那是一堆噁心的垃圾。
養尊處優的孩子,不需要父母刻意地教導,就天然具備了辨別香臭的能力。
她明白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儘管被她討厭的那個人並沒有做出讓她討厭的行為。
基因是天生的,嫌貧愛富是本能。
06班車駛出了城區,駛上了高速公路。
車速馬上快了起來,路邊的圍欄忽閃著斑斑駁駁的陽光,晃得玉臨風的眼睛有點睜不開。
他低下頭躲開陽光,彎腰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隱隱有些疼痛。
他記得,就是在修這樣一條高速公路時,他的小腿肚被一根鋼筋刺穿了,做了手術才取出來。
直到現在,他走路稍快些,腿就不由自主地一瘸一拐。
當他抬起頭來時,目光正好和那個小女孩的目光相對。
她倒站在座位上,雙手扒著靠背向後看,當她看到玉臨風正在看她時,就略帶恐慌地躲了起來。
玉臨風卻絲毫沒有受到歧視的感覺,反而有種別樣的快意。
從來,沒有誰怕過他,儘管只是個孩子對他的畏懼,也足以讓他獲得勇氣。
就在昨天,同樣是一個孩子的舉動,讓他放棄了殺人的念頭。
07玉臨風昨天要殺的人是他的初中同學,人們都叫他安會長。
同樣沒有完成學業,同樣為了生活四處奔波,異地他鄉偶遇,一個是人人敬仰的商會會長,一個是人人厭惡的工地民工。
但安會長很平易近人,即使是對於一個民工也沒有一點架子。
安會長開著豪車,親自到工地上把玉臨風接到自己的家裡,好酒好菜招待他。
安會長還向他說過,他要帶著他享受快樂的人生。
玉臨風以為自己時來運轉了,所以當去年安會長向他借錢時,他毫不猶豫地傾囊而出。
那是他用半輩子的辛苦和血汗換來的所有積蓄,包含著他對老婆和女兒全部的愛。
安會長說,我用幾天就還你!
窮人存錢,富人借錢,玉臨風深知這點。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錢放著也是放著,銀行利息跑不過飛漲的物價,借出去還能落個人情。
這時代,人情是無價的,況且只是借幾天而已,安會長不會食言。
可是玉臨風不知道,安會長的初衷根本不是借錢,而是騙錢。
後來據一個同學說,安會長根本沒有實體,這麼多年都是靠著騙錢來維持著優雅的人設和高端的生活。
所有的同學,他幾乎都騙遍了,以各種名目,借了就不還。
都是同學,誰也不好意思和他破臉。
總之,誰最信任他,他就把誰坑得最慘。
無疑,玉臨風就是那個最信任他的人。
08玉臨風的錢被借走以後,安會長像無事人一樣再不提錢的事。
半年前,玉臨風的女兒得了重病,急需要錢,他便向安會長要錢。
安會長推說法院凍結了他2800萬,過幾天就解封了。
然而幾天過後,安會長又答覆,他的另一起官司,人家欠他4000萬,就在這幾天要還他,讓他再等等。
就這樣拖了半年,一分錢也沒要回來。
玉臨風已經瀕臨絕望,安會長卻依然逍遙自在。
昨天,安會長在同學群裡發了個小視頻,又在向同學們炫耀他在家裡用茅臺招待客人的優越生活。
玉臨風看到後,一股惡念從心底騰起,他揣了把刀子就衝進了安會長的家裡。
最令玉臨風噁心的是,當著幾個客人的面,安會長全然不提欠錢的事,只是說,我最近遇到點麻煩事,但你的這點困難,我肯定會幫的!
理所當然的欠債還錢,說成了理直氣壯的助人為樂。
玉臨風無法可忍了。
當明晃晃的刀子亮出來時,安會長畏懼了,從沙發靠背上翻了過去狼狽而逃,幾個客人也都被嚇得一鬨而散,各自躲藏,慌亂之中把飯桌上的盤碗碰落了一地,叮叮噹噹地響成一片。
安會長的老婆只會尖叫,連躲藏都忘了。
只有安會長五歲的女兒,無知者無畏,過來抓住玉臨風的腿不停地搖晃,叔叔,放下刀,老師說不能玩刀!
畢竟殺人不是殺雞,懦弱了半輩子的玉臨風縱使有再大的仇恨,終於還是下不了手。
是孩子的天真舉動讓他心軟了。
09班車開始減速,靠右駛下了高速公路。
玉臨風知道,班車即將駛入那段無人區公路。
那段公路長約二百公裡,兩側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和錯落有致的黃士堆積起來的山丘,路面經常被黃沙掩埋,連天空都是霧蒙蒙的,所以極少有車輛通行,是個絕佳的動手場所。
車上的乘客昏昏欲睡,沒人意識到危險的降臨。
只有那個小女孩站在座位上,搖頭晃腦地在哼著兒歌,懶散地像囈語般的童音,伴隨著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飄蕩,催眠了整車的人。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
玉臨風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掌心全是汗,幾次他想動手,甚至屁股已經離開了座位,卻又提不起膽量。
這種事他沒幹過,沒有經驗,他的行動無論成敗,他都將失去自由,那他就連陪伴女兒的願望都不能實現了。
矛盾中,班車已經駛入了無人區腹地。
車廂裡的空調沙沙地響,涼風習習,但玉臨風卻汗流浹背。
出過汗的皮膚被空調的冷風打上去,渾身就不由地哆嗦起來。
10終於,玉臨風想到了一個兩全之策,就是劫持那個小女孩為人質,然後實施行動。
大家投鼠忌器,他的成功率就增加了幾分。
此時,那個小女孩停止了唱歌,大概也睡著了吧。
車廂裡越發沉寂,活躍著的只有玉臨風的大腦。
動手!拼了!玉臨風想,等出了無人區,機會就不多了。
他正要站起,班車卻減了速,向路邊靠近,一個剎車停了下來。
聽到司機罵了一句,他媽的,這條路上居然查車!
剎車的震動,讓睡著的乘客驚醒了,相互詢問著怎麼了,一邊揉著惺忪的眼睛,伸著懶腰,向前望去。
玉臨風的目光順著過道從前面的擋風玻璃望出去,見前面的路邊站著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他們見車停下了,就向車走了過來,司機打開了車門。
畢竟做賊心虛,玉臨風的心臟驟然狂跳起來。
他本能地把腰間的匕首摘下來,扔在了前座底下,順手把衣兜裡的身份證掏出來。
據他的經驗,警察們未必檢查每個乘客的身份證,但他的身份證是必查的,仿佛他的腦門子上刻著「壞人」的標籤。
有身份的人不用身份證,沒身份的人才用身份證證明自己的身份,這大概和勞動者沒有勞動節,不是勞動者才有勞動節是一個道理吧。
對此,玉臨風從來都是無條件配合。
他早已習慣了。
11不過這次,玉臨風想錯了。
搶劫,搶劫!都不要動!
那幾個穿著警服的人並不是警察,恰恰是警察的打擊對象。
他們一上車就各自掏出兇器,有刀有槍,不知真假。
其中兩個迅速控制住了司機,把車門關上,其他的都擁入過道,揮舞著兇器叫囂著。
車廂裡頓時混亂了,各種尖叫聲充斥在狹小的空間裡。
他媽的,都不要叫,誰叫先弄死誰!
一個劫匪惡狠狠地喝道,大家便都不敢叫了,乖乖地蜷縮在座位上瑟瑟發抖。
那個小女孩剛叫了一聲,就被她的母親用手捂住了嘴巴。
玉臨風沒了主意,劇情忽然反轉,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本該是他的角色,卻被別人搶戲了。
12各位父老鄉親,打擾了!
劫匪的頭目衝大夥抱了抱拳,開始了他的演講。
江湖告急,生活所迫,兄弟們做點無本生意,希望大家配合一下,身上有什麼好東西都主動捐出來,不要浪費時間,都挺忙的。兄弟們圖財不害命,所以請大家不要害怕,假如誰想欺哥們兒眼瞎,那就別怪哥們兒心狠手辣了!
說著,把手裡的鋼刀狠狠向下一插,插入到一個座位的靠背中,再一拉,靠背的軟包便被劃開一個大口子,海綿的碎塊散落下來。
大家同時抖了一下,誰也不敢說話。
接著,有一個劫匪提著一個編織袋,像學習委員收作業本一樣,依次走到每個乘客跟前,不用過多表達,只須一個動作,或者一個眼神,乘客們就自覺地將錢包、手機、手錶以及戒指、耳環等扔進了編織袋裡。
有個女乘客想藏匿自己的項鍊,被一個劫匪幾個耳光打得鼻血長流,臉腫了半邊,就再沒人敢心存僥倖了。
坐在最後面的玉臨風有點後悔自己行動得遲了,這些乘客雖然帶的現金不多,但值錢的東西卻不少。
這些東西本應該是給他女兒看病的,卻無端地落入這幫歹徒的手裡。
做人失敗,沒想到做劫匪同樣失敗,玉臨風感到一陣沮喪。
同時,他又感到一陣憤怒。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安會長那張醜惡、虛偽、狡詐的嘴臉,他覺得他比這幫劫匪更可恨,至少他們是真實的,他們承認他們是在打劫。
而安會長卻不承認,當了婊子又立了牌坊,人模狗樣地在人們面前扮演著成功者的角色,道貌岸然地教訓著別人。
剎那間,玉臨風把對安會長的仇恨轉移到了這幾個劫匪的身上。
趁他們不注意,玉臨風彎下腰拾起了剛被他扔在前座底下的匕首。
13像事先彩排好的情節一樣,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乘客們配合默契,劫匪們行動迅速,轉眼便到了玉臨風面前。
哥們兒,主動點!
提著袋子的劫匪命令道。
玉臨風一時有些神思恍惚,他總覺得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就是他的同學安會長。
曾經,他向另一位同學訴苦,說起安會長來,他說他簡直就是強盜。
這位同學馬上反駁,說你怎麼能把他和強盜比呢?你考慮過強盜的感受沒?
這個世界,到處充滿了掠奪,只不過有的人只掠奪你的物質,有的人卻連你的靈魂都不放過。
聽到沒,要老子親自動手嗎?
玉臨風的漠然激怒了劫匪,他張牙舞瓜地咆哮起來,見玉臨風仍然無動於衷,便用鋼刀刺了過來。
玉臨風突然然暴吼一聲,猛地站起躲過鋼刀,順手奪過劫匪手裡的編織袋丟在一邊,另一隻手揮起那把特殊材質的匕首給對方以有力的還擊。
劫匪的肩膀受了傷,叫喚著連連後退,玉臨風步步緊逼,匕首又刺中劫匪幾個部位,當然他也多處受傷。
乘客們沒料到,劫匪們也沒料到,車廂裡頓時混亂不堪,尖叫聲一片。
所有的劫匪都向後面擁了過來,但過道狹窄,與玉臨風正面交鋒的只能是一個人,反而因為太過擁擠,相互掣肘。
玉臨風如同一頭髮了瘋的野獸,揮起匕首毫無章法地亂砍亂刺,全然是拼命的架式。
果然是硬的怕恨的,恨的怕不要命的,劫匪們紛紛後退。
撤!劫匪頭目喊道。
轉眼間,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劫匪們都狼狽地下了車,向遠處逃去了。
司機機靈,迅速將車門關好,開動了車子。
14乘客們已被剛才驚心動魄的戰鬥嚇呆了,都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兩眼通紅的玉臨風。
玉臨風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後大座上,喘息了一會兒,把剛才從劫匪手裡奪下的編織袋拿過來,撐開一看,裡面有不少現金,還有各種高端手機。
最惹眼的是女人們的首飾,有金的,銀的,玉的,蜜蠟的,翡翠的,鑲寶石的,鑲鑽石的,五彩繽紛,光彩奪目。
夠了!玉臨風想,女兒有救了!
15班車提了速,在並不寬闊的公路上急速狂飆。
司機驚魂未定,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車身也跟著搖擺,但他還是把油門踩到了極限,過載的發動機發出吃力的轟鳴聲。
起風了,車窗外黃沙漫天,夾雜著碎土塊砸得玻璃嗶嗶卜卜地響。
土塊在玻璃上炸開,把玻璃糊成一團迷濛的黃色,天地間一片渾濁。
危險解除,乘客們漸漸恢復了常態,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財物此時都落在了玉臨風的手中。
但玉臨風剛才拼命的架式又讓他們望而生畏。
不過他們很快反應了過來,玉臨風是幫他們奪回財物的,他和他們是站在同一陣營的,他是好人,好人有什麼可怕的?
有人離開座位,過來詢問玉臨風的傷勢。
不礙事!玉臨風慘白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陸續有人走過來,大家收集起一些布條,七手八腳地把玉臨風胳膊上幾處嚴重的傷口包紮好,眼睛卻閃爍不定地瞟著放在玉臨風膝蓋上的編織袋。
那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也擠了過來,衝玉臨風豎起大拇指,叔叔你好棒,你是大英雄!
大家紛紛誇讚玉臨風的見義勇為,同時又恥笑劫匪們的不堪一擊,氣氛瞬時活躍起來。
忽然之間,玉臨風有種錯覺,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英雄,而不是劫匪。
在女兒心裡,他一直就是個英雄,他怎麼能讓她失望呢?
16錢呢?
人群中有個聲音怯怯地問道。
此時此刻,這個問題著實大煞風景,不合時宜,空氣中流動著一些不和諧的東西,卻誰也不去責備問話的那人,反而都眼巴巴地望著玉臨風。
這個問題,也是他們急切想知道的。
決定做個英雄的玉臨風已心無雜念,他拍了拍膝蓋上的編織袋,慷慨地說,都在這兒,一分都沒少!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說這話時,一種類似於虛榮的榮譽感和虛無的使命感讓他覺得自己高大了起來,暫時忘記了病重的女兒,她肯定會贊成他這麼做的。
身為一個一無是處的民工,玉臨風第一次有了成功的感覺。
站在最前面的人暗自得意,畢竟自己有先見之明,搶在了頭前。
站在後面的人就後悔自己來得晚了,踮起腳尖,目光掠過人群頭頂投到玉臨風身上。
這個曾經被人嫌棄的民工,此時的一舉一動卻無時不在牽動著每個乘客的心。
我有五百多現金,一部蘋果手機,還有一條白金項鍊。
我有塊勞力士手錶,一部手機,現金一千來塊。
……
人們紛紛匯報著自己的損失。
好!玉臨風答應著,便在袋子裡翻找起來。
領到東西的乘客便滿意地擠出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細細回味著這一場驚險,茶餘飯後又多了些談資。
後面的乘客就爭先恐後地擠上前來,難免磕磕碰碰吵嚷幾句,場面有些失控。
沒了。
玉臨風把編織袋兜底提起來,向大家示意。
沒了?
過道裡還站著十幾個乘客。
怎麼會沒了呢?
我的東西還沒領呢!
可就是沒了。玉臨風低聲說了一句。
他不得不承認,有人冒領了別人的東西。
17空氣靜滯了,瀰漫著絕望的氣息。
大家面面相覷,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誰能料到會出這樣的差錯?
玉臨風吃力地站起來,掃視了一圈乘客,提高聲音說,大家看看領到的東西,有沒有不是自己的?
沒人作聲。
問了幾遍,都沒有回應。
領到東西的心安理得,沒領到東西的虎視眈眈。
一個美貌少婦擠過人群來到前面,從玉臨風手裡搶過編織袋,當她確認裡面空無一物時,先是一陣呆傻,接著就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鑽戒啊,我老公剛送我的生日禮物,二十多萬呢!
她忽然發了瘋似的撕扯著玉臨風的領口,吼道,我一直在後面盯著,那麼大的一顆鑽石,你怎麼能不問問就隨便給了人呢?肯定是你藏起來了,你還我!
玉臨風身上的傷口被撕裂了,鑽心地疼痛。
少婦猛地把他推倒在座位上,撲過來捶打著他的胸口,一邊哭喊著,你還我,還給我,你和那幫壞人根本就是一夥的……
其他沒領到東西的乘客也開始罵了起來,有的詛咒冒領別人東西的人不得好死,生兒子沒屁眼兒。
有的埋怨玉臨風拿著別人的東西做好事不地道。
還有的從座位底下拉出玉臨風的行李,在裡面胡亂翻騰著……
領到東西的乘客都悄無聲息地坐在座位上,心安理得地欣賞著各種精彩的演出。
或者報以一聲悲天憫人的嘆息。
或者綻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微笑。
滾開!
玉臨風忽然怒吼一聲,猛地把撲在他身上的少婦推開來,順手抄起匕首站起來。
打劫,老子打劫,都他媽的別動!
文/鄂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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