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原創小說(原創小說荊花)
2023-06-04 02:31:48 2
黑花原創小說?一 進城白雲山地處泌陽縣賈樓鄉境內,山坡上肆無忌憚地長滿了荊條六月的熱風一吹,漫山遍野的荊花汪洋恣肆地開了,黃中帶紫的碎花就蠻橫地給白雲山裹上了一襲彩衣二十年前的那個傍晚,賈樓鄉青年農民大梁在荊花叢中安頓好了幾箱遲歸的蜜蜂,一進家門,就聽到了嬰兒的一聲啼哭大梁瞟一眼剛出生的閨女,抖落一身荊花,幽幽地說:「就叫荊花吧,潑辣,好養」,下面我們就來說一說關於黑花原創小說?我們一起去了解並探討一下這個問題吧!

黑花原創小說
一 進城
白雲山地處泌陽縣賈樓鄉境內,山坡上肆無忌憚地長滿了荊條。六月的熱風一吹,漫山遍野的荊花汪洋恣肆地開了,黃中帶紫的碎花就蠻橫地給白雲山裹上了一襲彩衣。二十年前的那個傍晚,賈樓鄉青年農民大梁在荊花叢中安頓好了幾箱遲歸的蜜蜂,一進家門,就聽到了嬰兒的一聲啼哭。大梁瞟一眼剛出生的閨女,抖落一身荊花,幽幽地說:「就叫荊花吧,潑辣,好養。」
前年,荊花從駐馬店衛生學校畢業後,又回到了白雲山下。從此,荊花的就業問題就成了大梁揮之不去的一塊心病。無奈之下,大梁給女兒買了一群羊,暫時在白雲山坡的荊花叢中安頓了荊花的職業。
又是一年荊花香。這天,荊花家將有貴客臨門。荊花她爹大梁給荊花她姑二珍打了三次電話,荊條花蜜下來了,回來嘗個鮮吧!
屋裡屋外都清掃過了,雞鴨魚肉洗淨切好了,大梁拿了木鍁爬上二樓平臺上,說是晾曬花生,卻時不時地乜一眼村頭——他在等妹妹二珍家的那輛前臉兒上帶三個子彈頭兒的「鱉殼」車。
上世紀九十年代,大梁因為長相比較「困難」,眼見得大梁快要成「剩男」了。那時二珍十七八歲,花一般的年齡,十裡八村的小夥子有事沒事都找她搭訕。村支書的兒子還暗示:只要給我好,保你當村裡團支書。二珍從爹的嘆息聲中,聽出了爹要拿自己給哥換個媳婦的無奈。二珍一狠心,就不辭而別離家出走到駐馬店打工去了,從此就給家裡斷了音訊。小學沒畢業的二珍能找到啥好活兒呢,無非是洗頭城、按摩店裡混個溫飽。這期間,二珍結識了西郊塘坊莊的劉春兒。二珍就辭了工,住在了劉春兒家。那時塘坊莊跟市區還搭不上界,劉春兒家一個雙目失明的老娘,兩間東倒西歪的草房,是個典型的普羅列塔利亞家庭。二珍就在當時的師範學校門前擺了個水果攤兒,風裡雨裡秤高秤低地糊弄個柴米油鹽錢。二珍他爹得了信兒,花兩頭牛錢在四川給大梁買了個媳婦,就在村裡放出話兒——這輩子就當沒生養這個沒良心的閨女!大梁說,死妮子一輩子別想進賈樓!
不想到了2006年,城中村改造拆了劉春兒家的草房,補償劉春兒家一套14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外加小百十萬人民幣,二珍可就丫鬟變太太一步升天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時候二珍他爹幾次央求二珍回娘家,二珍可就端起來了,繃著勁兒十三年沒回娘家。無奈,二珍他爹差人給二珍打誑,說二珍他娘剩一綹兒氣兒了,不見閨女合不上眼。那時正是二麥相熟的季節,娘正在院子裡辮蒜,喇叭聲「嘀嘀」一響,讓二珍她娘打了個激靈。娘一抬頭,一輛小包車兒停在了面前,車門一開,先下來一隻腳,明晃晃的皮鞋後跟兒有一巴掌恁高。娘揉揉眼定神兒一看,穿金戴銀的二珍已站到了跟前。娘一聲「我哩妮啊」沒落音兒,娘倆兒就抱在了一起,一霎時就哭得鼻涕眼淚分不清了。。。。。。
看著眼前的情景,劉春兒和八歲的兒子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二珍在娘家住了五天。五天裡,二珍開著「鱉殼」,帶著老公、兒子,帶著爹娘,七姑八舅的親戚轉了一遍。臨走,甩給爹娘七萬塊錢。娘家那座二層小樓兒,沒用二十天就站起來了。從此,娘家的大事小情沒有二珍點頭兒,那是萬萬行不通了。
晌午,二珍帶著老公一進娘家門,酒、菜立馬就上了桌。大梁端茶遞水敬酒讓菜陪著小心,劉春兒兀自說著他和市裡的大官兒、老闆喝酒、K歌的事兒。大梁見縫扎針截著話頭兒說:「小荊花駐馬店衛校畢業兩年了,天天在家裡放羊也不是個事兒。。。。。。」
劉春兒說:「我有個朋友是中國駐伊拉克使館的文化參贊,他約我等北約撤出伊拉克後,我們在加薩走廊開個油田,用不了幾個錢,九個多億就能搞定。」
大梁說:「你給市裡當官兒的熟,操個心給荊花找個差事兒。。。。」
劉春兒說:「西昌發射衛星的業務也快走向市場了。阿聯一個朋友,說阿聯要發個通訊衛星,他們國家弄不了,想從西昌把那衛星弄上去,求我合夥兒攬著那活兒。當年在西昌當兵我是班長,我提拔的副班長現在都當大官了,發個衛星還不是一句話。活兒小,懶得賺那毛兒八七哩,那朋友發幾個「憶梅兒」我都沒給他回。。。。。。」
二珍早知道哥幾次打電話絕對不只是為了讓她回來嘗荊花蜜的鮮。聽著哥的話,她板著臉就是不接茬兒。大梁急得在桌下直摸他妹子那腿。二珍只管慢條斯理地拉開LV包,掏出一袋開心果,拿拇指和中指捏著一顆送到嘴裡,「啪」嗑一個,「啪」又嗑一個。。。。。。
妹夫還在喋喋不休地講他的項目——挖一條人工河把銅山湖、薄山湖、宿鴨湖連起來,兩岸種上垂柳,打造一條綠色的水上旅遊長廊。大舅哥兒哪還有興致聽!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紅紅的酒暈蓋不住一臉的沮喪。
劉春兒喝得歪靠在沙發上,大梁喝得耷拉著頭,眼屎、鼻涕都出來了。靜悄悄的堂屋裡響起了劉春兒的輕鼾,這時,二珍才意味深長地一聲嘆息,說:「誰叫咱是一個奶頭兒吊大的呢!荊花兒,收拾東西,跟我去駐馬店。」話裡的意思如綿裡藏針。
大梁像打了雞血一樣「嚯」地一聲站了起來,惺忪的醉眼霎時變得賊亮。他踉蹌著三步並作兩步跑出堂屋,高一聲低一聲地吆喝著:「荊花兒——小荊花兒——,你死哪去了?還不快去把那荊花蜜灌一壺給恁姑帶上!」。
二 打工
從山裡到城裡,生活的變化讓荊花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荊花到姑姑家後,姑姑隻字不提給荊花找工作的事。姑姑給荊花收拾出一間閨房,眉筆、粉撲、口紅、睫毛油等化妝用品置備全了,又買了電腦,報了駕校。然後帶著荊花在樂山商場買了時裝,在水晶之戀做了頭髮,在阮夏君美體美容漂唇、紋眉、拉眼皮。兩個多月的工夫,荊花身上就褪去了泌陽山溝裡那荊花的味道,搖身一變成了靚麗時尚的城市「潮女」。只是泌陽口音中那特有的韻母ue的錯誤發音一時難改,讓荊花在姑姑面前屢遭白眼。
接下來,姑姑就帶著荊花出入各種飯局和娛樂場所。荊花就慢慢領悟了怎樣應酬各種場合的男人、女人們。這同時,姑姑給荊花一大摞有關家庭廚藝的書,讓荊花比葫蘆畫瓢練習煎炒烹炸……
一年的時間轉眼就要過去了,姑姑仍舊不提上班的事。那天晚飯後,姑姑臉上貼著面膜躺在客廳的沙發裡,招呼荊花說:「過來給姑捶捶腿。」
「妮啊,俗話說,富養閨女窮養兒,兒子窮著養,才能激發他創業的志氣;閨女富著養,才能抵擋著各種誘惑。能抵擋著誘惑才能做成大事。姑姑這輩子是不行了,姑姑走過的彎路不會讓你再走,只要你聽姑姑的話,這輩子就不會像姑姑這樣過那麼憋屈,孩子,你懂嗎?」
荊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兒。
「公務員你考不上,姑姑也沒那本事給你安排。城市大了就能養活很多人,很多活兒你自己就能找。你才二十歲,年輕沒有失敗,有姑姑給你做後盾,這駐馬店任你可勁兒闖蕩。明天,自己上街找活去!
姑姑的臉被面膜覆蓋著,看不到任何表情。荊花捶腿雙手停在了半空,傻了……
那天晚上,荊花在床上輾轉反側:姑姑日子過得那麼滋潤咋還說自己憋屈呢?姑姑是不是不想管我了?恍惚間,荊花又回到了白雲山下,無邊無際的荊花香氣襲人,蜜蜂蝴蝶忙碌其間,一隻鑽山雀鳴叫著掠過耳際騰空飛起,將荊花從夢中驚回。荊花下床來到窗前,見天空星鬥閃爍,城市燈火闌珊……
荊花進城後的第一單業務是為汽車美容店發宣傳單。
荊花和一群放了暑假的中學生一起,在汽車美容店領了兩千份宣傳單就奔赴大街小巷。荊花先到各大商場門前,把宣傳單挨個插到車把手上。中午到各大飯店門前,晚上到歌廳、洗浴中心門前。荊花一邊發傳單,一邊還要提防別碰上老家賈樓的鄉親——老家的人都知道自己到駐馬店上班了,要是讓人看見在街上發傳單,那就太跌面了。
一直到晚上十點才發完傳單。荊花到汽車美容店領了三十元報酬準備回家,這時一個一同發傳單的男生湊上前說:「美眉,多辛苦啊!襯衣都汗透了,請你吃宵夜吧。」
荊花回敬一個不屑的眼神兒。
男生說:「新來的吧?幹那麼認真,一看就知道是個菜鳥兒。哥哥教你,這活兒應該這麼幹——宣傳單領出來就轉身賣給收破爛兒的,然後用賣的錢去網吧,玩兒到晚上十點再到這裡領錢去吃宵夜。傻了吧你!哈哈……」
荊花呆呆地望著揚長而去的男生,真的傻了……
荊花的第二單業務是當「演員」。
那天,荊花正在街上發宣傳單,一個腦後扎著小把子的「長發哥兒」一直跟蹤著她,還時不時地對著荊花拍照。
「想不想當演員?」「長發哥兒」問。
荊花一愣,心想,莫不是遇上了星探。
「是這樣,我的公司正在招聘演員。我看你形象、氣質都不錯,很有藝術潛質,經過歷練成為大明星也不是不可能。加盟本公司待遇優厚,出鏡率很高。」
當天晚上,荊花做了一夜明星夢,荊花甚至想到要先練一筆好字,將來成了明星也好給粉絲籤字。第二天一早,荊花就找「長發哥兒」報到了。走臺步,站臺姿,正形體,定服裝。經過一周的短期培訓,荊花就成了「長發哥兒」公司的「籤約演員」。
那天早上荊花出門時對姑姑說「今天我有演出,還要上電視,晚上你等著看市電視臺上我的鏡頭吧!」
那天晚上,二珍早早地打開電視調到駐馬店臺上。八點多鐘,荊花的節目開始了。腰鼓隊、軍樂隊吹吹打打地鬧得正歡,荊花和另外幾個美女穿著大紅旗袍,身上斜挎的綬帶上寫著「好日子禮儀公司」。鏡頭拉近,推出特寫,紅色橫幅上一行醒目的大字:熱烈祝賀王八狗包子店隆重開業!
荊花的第三單業務是推銷保健品,返老還童口服液。
荊花在駐馬店的高檔小區翡翠城的小遊園裡擺一張桌子,桌上放了返老還童口服液和血壓計,荊花穿了白大褂,胸前掛著聽診器,除了賣口服液,還免費量血壓,提供健康諮詢。
「服用一百個療程,八十歲變四十歲」。返老還童口服液宣傳單寫得很誘人,更誘人的是賣返老還童口服液的利潤:每賣一百元可以提成六十元。
那天上午,住在小區裡的一個老太太在小遊園裡遛彎兒,突然暈倒在荊花的桌前。荊花趕緊抱起老太太平放在長條椅子上,得知老太太患有頸椎病,衛校畢業的荊花判斷,老太太可能是頸椎增生壓迫神經導致頭疼、頭暈。於是荊花就開始給老太太按摩頸椎。不消半小時,老太太疼痛緩解,神志清醒了。從此老太太每天都來找荊花按摩。半月後的一天上午,老太太按摩後對荊花說:「今天中午我兒子要在家請你吃飯,你現在收拾東西跟我回家。」老太太不容荊花推辭,抱起荊花的口服液就走。
老太太家住一樓,房子大,院子大,一望而知是有錢人住的。老太太的兒子三十多歲,操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席間,老太太的兒子首先感謝荊花這些天對母親的照料,他說:「聽說你叫荊花,這名字好啊!書雲『荊樹有花兄弟樂,硯田無稅子孫耕」。荊花說:「俺不是紫荊樹上的花,俺是山裡荊條上開的很小很小的花」。
「百花爭豔,各有所長。花期長的花冠並不大,豔麗妖嬈的花大多不香,香氣撲鼻的花大多不妖嬈,色越淺的花香氣反而越濃,又豔又香的花大多有刺,雍容華貴的花大多是不結果的,結果的花常常很平凡、很普通。有的花小卻結出大的果實,有的花大結出的果實卻很小。天地造物,必有所用,荊花雖小,也不能枉了此生啊!」
一番話把荊花說愣了。沒等荊花回過神兒,他又轉了話鋒:
「母親患頸椎病多年,發作時疼痛難忍。如今年事已高,手術治療已不可能,自從你給老人家按摩以後,老太太的病一次也沒發作過。我想僱請你為我母親專職按摩。置地大道上我有個樓盤要開盤,你先去跟銷售總監學習銷售。白天你去公司上班,中午、晚上給母親按摩,吃住都在我家,月薪暫定三千元。如果你同意,請你舉起酒杯,我們碰杯!」
荊花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呢?兩個高腳杯碰出一聲悅耳的脆響,琥珀色的軒尼詩輕輕蕩漾……
這是荊花生命中的重要一碰,這輕輕的一碰,就徹底改變了荊花的命運。
三 回鄉
老太太的兒子叫洪達。
洪達,37歲,浙江紹興人,清華大學國貿系博士。現任駐馬店華盛房地產公司總經理,住驛城區置地大道翡翠城小區。
自古紹興出師爺。師爺者,飽讀詩書,胸有經綸,捭闔有致,人情練達者也。胸懷紹興先祖傳承,頭頂清華博士桂冠,諳熟官場趨避之道,飽經商海進退歷練,洪達者,人中龍鳳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荊花與洪達為伍,境況可想而知。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洪達請客,讓荊花眼界大開。
洪達請貴客,必定席設自家的專用客廳。專車從鄭州請來杭幫菜大廚。客人進門,全部都要換上洪達備好的古裝,席間用的是古代投壺酒令,客人交流均用文言或半文言。男人自謙為在下、小可;女人自謙為奴家、妾身。稱官場中人為大人,稱企業老闆為掌柜,一句話都是白話者罰酒一杯。
「大人,小可初到貴地,因忙於俗務,不曾到府上拜望。大人且吃了此杯,恕了小可不禮之罪。」
「豈敢,豈敢,洪掌柜來到駐馬店,支持我們的經濟建設,在下不勝感謝!」
「小可引車賣漿,蒙大人關顧,掙些散碎銀子聊養妻帑。只是大人方才一句『支持我們的經濟建設』,皆白話也,恕小可冒犯,大人且自罰一杯。」
滿堂大笑!
俗話說「相府丫環七品官」,此話不僅僅指她對外人的盛氣凌人。久在相府,閱人非富即貴。端茶遞水之間,看往來相府的袞袞諸公工於心計,精於趨避。賓主之間,舉止應對,袖裡乾坤,皮裡春秋。丫鬟耳濡目染,眼觀心度,磨礪心智,開拓眼界。久而久之,其水平堪比七品官員也在情理之中了。
荊花雖是山裡妹子,但天資聰慧。洪總在家宴客,必有荊花紅袖把盞。其間察言觀色,心領神會,自然就長了見識,積累了人脈資源。在華盛公司的銷售總監手下學習,有洪總的特別交代,銷售總監自然不敢怠慢,看家本領毫無保留地教給荊花。不消一年,荊花就成了一個老道的商品房銷售操盤手。兩年後,荊花就在洪總的華盛公司旗下註冊了自己的房地產銷售公司。幾個房地產大盤操作下來,荊花的公司漸成氣候。房子有了,車子有了。在駐馬店房地產銷售界,荊花一個華麗轉身,成了名副其實的「白骨精」。
荊花一直念著洪總的恩德。洪總卻像大哥對小妹一樣不圖回報,讓荊花每每念及便惴惴不安。荊花只有用給老太太按摩的方式,權且安撫自己愧疚的心。有了自己的房子後,荊花仍堅持每日兩次到洪總家給老太太按摩。不管颳風下雨,從未一日懈怠。
那年國慶長假,洪總帶著母親去敦煌旅遊,讓荊花給他家看門。平時忙於工作,無暇考慮私事。這兩天閒暇無事,荊花就想起了自己那個甘於清貧、異想天開、特立獨行的男友。那是荊花的一塊心病啊!仔細梳理了這些年與男友的交往,荊花的心病又隱隱作疼了……
荊花的男友叫山根兒,是和她一個村的小學同學。那年暑假,村裡王拐子的外甥猛子從駐馬店來舅家過暑假,猛子就帶著一茬兒十來歲的孩子到白雲山「佔山為王」。山根兒興致勃勃地前去投奔,「山大王」猛子竟然拒絕山根兒入夥,理由是山根兒穿得破破爛爛的,怕壞了「山寨」的形象。從此,山根兒心裡埋下了對城裡人、進而對城市的強烈牴觸。高中畢業後,山根兒高考落榜,別人都到城裡打工,山根兒堅決不去,立志要在家裡搞文學創作,成名成家,改變命運。無奈寫書寫了幾年,不見一個鉛字。就在山根兒就要氣餒得「投筆從農」之際,也怪駐馬店日報社的張大成老師心軟,尋思山根兒這孩子長長短短的稿子投了幾十篇稿子,那麼執著,興許是棵苗兒呢?就挑一篇「豆腐塊兒」發在了副刊的報屁股上。這一發不打緊,山根兒快要熄火兒的作家夢「嗵」一傢伙又越燒越旺了……
長了些年歲,多了些思想,這幾年,山根兒對城市的牴觸愈加執拗,對城市的認識愈發偏激。他認為,城市對農村就是索取,農村對城市就是給予。城市一直在索取農產品,進而又索取農民工,現在又開始索取農用地,將來……
看著別人進城掙錢,日子越過越好,山根兒兀自筆耕不輟。像顏回一樣「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但是,夢想不能當飯吃。山根兒過的那清湯清水的日子,真叫寡淡啊!
如今,山根兒向諾貝爾文學獎進軍的徵程,還徘徊在駐馬店日報社的張大成老師給他發個「豆腐塊兒」,就能讓他高興得一夜睡不著的程度。荊花想,趁著假期給山根兒深談一次,談判的目的就一個——不換思想就換人!
國慶長假的第三天,山根兒來了。荊花帶著山根兒參觀洪總府第的時候,面對著滿眼的豪華,開始山根兒還用「糞土當年萬戶侯」的矜持在面子上端著,慢慢地,山根兒臉上的不屑就漸變成了豔羨。參觀完畢,山根兒來到院裡的遊泳場邊,一下子把自己脫了個淨光,一頭扎到了水裡……
那遊泳池七十平方米,水溫由電磁板恆溫控制,四周的活動玻璃牆的高低有電鈕調節,池邊的常綠灌木疏落有致,浪花起時,聲控的鋼琴曲「獻給愛麗絲」緩緩響起……
一瓶人頭馬,一碟檸檬片,兩個杯子,兩碟堅果。荊花穿著比基尼,端著託盤款款來到遊泳池邊小石桌前緩緩而坐。正準備與山根兒深談的時候,山根兒一把搶過人頭馬,一口氣灌了小半瓶: 「荊花,在駐馬店給我找個活兒吧!」
還深談什麼?!有錢的生活對人的誘惑太大了!多年來用文學的夢想和孤傲的自尊在心裡築起的改變命運的願景和屏蔽城市的高牆轟然傾塌了。
……
都說,弄過文學的人改弦更張,無論幹啥都上路很快,山根兒正是如此。他先是在荊花的公司搞廣告,然後弄文案,接下來寫樓書。現在,兩口兒攜手打理一個房地產銷售公司,真的是駕輕就熟,遊刃有餘。人們感慨——山根兒此舉,可能讓將來的中國文壇少了一個作家,卻讓現在的駐馬店房地產銷售界多了一個專家。
富貴不還鄉等於衣錦夜行。這幾年,駐馬店的旅遊開發風生水起,荊花逢年過節回賈樓的時候,多次在當年放羊的白雲山坡上徘徊流連。看山裨水幽,水映山秀,荊花就慢慢地有了開發白雲山風景區的念想。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今年荊花開時,荊花和山根兒有意約洪總到白雲山遊玩。洪總興致勃勃地登臨山頂,暮然回首,看滿目青山,遍地荊花,洪總便發出了「白鳥多情留我住,青山無語看人忙」的感慨:「荊花,我等在此修一座度假山莊如何?」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荊花趁勢就把聯合開發白雲山風景區的計劃向洪總和盤託出了。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請專家論證,規劃一、二、三期開發方案,制定山貨開發貿易、旅遊服務方案等相關事宜,都相繼展開了……
那天,荊花和山根兒又來到了白雲山下。荊花叢中,鳥鳴聲裡,山根兒採了山花兒,給荊花編了一個花環戴在了頭上:
「荊花,到時候又是山貨貿易公司、餐飲服務公司、旅遊接待公司,還不把咱村裡的人都吸收過來呀?地誰種啊?」
「搞土地流轉呀!兩三個人就把全村的地都種了。去年我和住建局領導去成都學習,見人家成都就是那麼做的。」
「都不種地了,咱這不就是城市了?」
「是啊,到那時咱村裡路燈、綠化都和城裡一樣。推進城市化進程不僅僅是把鄉裡人往城裡趕,重要的是把城市擴建到農村。」
「那咱村裡的老少爺們兒還不都念咱的好兒?」
「別翹尾巴。俗話說『好狗利三鄰,好人利三村嗎』!」
「說的啥話!土老帽。書上是這麼說的,『賢者獨善其家,達者兼濟天下』。」
荊花嬌嗔地一記粉拳打在山根兒的胸口:「大作家,還給我賣弄文詞兒呀!」
這時,一隻叫天子從身邊飛起。循蹤望去,只見漫山遍野得荊花開的正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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