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殺手電影圖解(載入電影史冊的銀翼殺手為什麼沒成為爆款IP)
2023-06-11 05:57:24 1
(本文來自影視生活第一站 時光網)
時光網特稿 時至今日,當我們談起這部1982年的《銀翼殺手》,大多都會稱其為「賽博朋克」美學流派的銀幕急先鋒,它不僅是《攻殼機動隊》,《黑客帝國》等賽博朋克經典名篇的祖師爺,更是影評人眼中可以和《2001太空漫遊》論資排輩的影史豐碑。
然而在上世紀80年代那個崇拜肌肉與英雄的重工業年代,《銀翼殺手》對於生命起源與意義的超前哲思,對於人工智慧造反有理的悲情演繹,無一例外不是逆流而上,充滿了工業末世論的憤世嫉俗。
影片不僅票房慘敗,評論更是兩極分化,直到92年的導演剪輯版借著錄像帶租售市場的繁榮重回觀眾視野,這部生不逢時的科幻巨製才被後世追認為殿堂級神作。
《銀翼殺手》劇照
35年過去了,我們離《銀翼殺手》中展現的2019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在科技觸手可及的當下,這部《銀翼殺手》毫無疑問有著超越時代的預見性。然而,當年的主流觀眾之所以不喜歡《銀翼殺手》,絕不只是因為這部先鋒科幻片「車速太快」。
在《銀翼殺手2049》這部高口碑續作即將上映之際,我們就從電影類型與美學的角度,為你揭露《銀翼殺手》沒能成為爆款科幻IP的「罪魁禍首」,賽博朋克的美學起源——黑色電影(film noir)。
英雄退位,結局陰暗
雷蒙德·錢德勒
雖說「黑色電影」至今還沒有明確的類型定義,但這些脫胎於雷蒙德·錢德勒和詹姆斯·M·凱恩「硬派偵探小說」,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作為和A級大片捆綁銷售的犯罪B級片依舊有不少反覆出現的「套路」可循。
在第一本介紹黑色電影的名著《1941–1953:美國黑色電影全景解讀》中,兩位法國影評人(雷蒙德·博德,艾蒂安·肖默東)給黑色電影做出了最通俗易懂的概括:「老武頭僱了一名私家偵探,去調查他老婆金蓮是否和隔壁大官人通姦,結果這名私家偵探不僅發現了老武頭家中塵封已久的秘密,還解決了幾宗謀殺案,最後全身而退」,這樣的劇情就是硬漢偵探電影的標配。而如果這名偵探被金蓮蠱惑,聯手和她害死了老武頭吞併遺產,關鍵時刻被金蓮出賣,最後被警局上班的前搭檔就地正法,這就是一部典型的「黑色電影」 。
香菸、偵探、蛇蠍美人;犯罪、情慾、三觀崩塌;這些早期黑色電影最突出的影像特質廣泛存在於《馬爾他之鷹》、《日落大道》、《上海小姐》、《郵差總按兩次鈴》、《雙重賠償》、《愛人謀殺》、《歷劫佳人》等一系列經典黑色電影中。
時代在變,昏暗的街道如故
《銀翼殺手》作為「新黑色電影」(Neo-noir)的代表作之一自然也將這些不入流的,充滿俚俗情趣的B級元素照單全收。最直觀的體現,就是本片的主角戴克便是一位遊走在生死邊緣,穿梭於窮街陋巷,迷失在鋼鐵叢林中的「私家偵探」。
《銀翼殺手》
在黑色電影中,私家偵探除了具備合法的偵查權之外,他們也有著和地下世界溝通的法外技巧,這也就決定了偵探們始終處在錯綜複雜的道德網絡中心,是往返於合法社會與地下世界的無間行者,對於推動敘事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銀翼殺手》也不例外,哈裡森·福特飾演的「銀翼殺手」戴克,其原型便是經典黑色電影《夜長夢多》中由亨弗萊·鮑嘉飾演的傳奇偵探—菲利普·馬洛。
《銀翼殺手》中的戴克雖說是一位特警,但他的行事作風更像是馬洛這樣不願被體制束縛的私家偵探。他臨危受命,被動加入到獵殺複製人的種族清洗。而在追捕的過程中,他假扮工會代表打入複製人內部的街頭手段,更和警匪片中常見的亮警徽,查水錶的公務手段相去甚遠。這種象徵勢力與行為作風的衝突,表面上是對黑色電影中私家偵探雙面人設的套用,但放在《銀翼殺手》的語境中,表現的卻是戴克搖擺不定的身份歸屬。
哈裡森·福特飾演的戴克
另一方面,戴克的情感與道德立場同樣也是搖擺不定的。他能夠舉槍射殺複製人,但面對複製人的鮮活生命在他眼前停止跳動,悔恨之情卻溢於言表。
面對美麗動人的複製人瑞秋,他甚至產生了愛與性的生理衝動。隨著戴克身為銀翼殺手的獵人身份不斷瓦解,最終戴克在片尾那場「雨中之淚」的告白中被羅伊的人性光芒喚醒良知,帶著瑞秋遠走高飛。影片結束,自我覺醒的戴克也完成了身份與靈魂的雙重異化。
然而在1992年的導演剪輯版中,導演雷德利·斯科特加入了戴克夢見獨角獸的情節,至此也解答了影片結尾戴克發現摺紙獨角獸的真實含義—原來戴克也是一名複製人!(老雷承認,福特否認,至今眾說紛紜)而戴克也在完成了身份,靈魂的雙重異化之後,迎來了肉體這第三重異化,但三重異化的主題與主角毫無疑問是80年代的主流觀眾無法認同的。
畢竟直到今日,像《阿凡達》、《最後的武士》、《與狼共舞》這類以「異化」為主題的電影還停留在身份與靈魂的雙重異化,只有少數像《第九區》這樣的R級片才敢讓主角變異成非人物種。最關鍵的是,戴克的三重異化無疑讓觀眾在感受到些許人性餘溫後又如墜冰窟,因為這樣的結局一旦成立,影片毫無疑問指向了一個更黑暗的未來,原來所謂的「銀翼殺手」計劃,只不過是複製人之間的種族清洗,是高貴的人類為了節省資源任意踐踏異類人權的合法陰謀….
雷德利·斯科特
黑色電影中的角色沒有未來,只有錯亂的過去,就如同瑞秋和戴克這對苦命鴛鴦,等待他們的必定是在暗無天日的未來廢都亡命天涯。黑色電影同樣不製造英雄神話,它所展現的是美國流行文化中英雄形象被忽略的陰暗面。也正因為英雄主義的缺失,善惡模糊的故事,導致這部定位R級的新黑色經典至今只有3300萬票房,只是勉強回本。被82年同期上映的娛樂性較強的《ET外星人》以及《星際迷航2》遠遠甩在後面。
善惡並存,主題超前
瑞秋
在《銀翼殺手》的未來世界中,複製人作為人類的娛樂工具被開發出來,並代替人類從事高危工作,一旦從外星殖民地叛逃回地球便被視為犯罪,將會遭到複製人追捕部隊—「銀翼殺手」的無情圍剿。
在整個洛杉磯都陷於「恐怖谷理論」的恐慌大環境下,銀翼殺手自然也將複製人視為洪水猛獸,種族屠殺的暴行也因為被至高權利合法化從而披上了「正義」的外衣。而對立的另一方—複製人因為產生了和人類一樣的共情能力,產生了對時間的渴求,對人世的留戀,從而為了所愛之人不惜與整個世界為敵,卻因為違背了造物主的意志被妖魔化為「邪惡」的孽種。
事實上,大部分黑色電影的故事也都是以善惡並存的對立勢力製造矛盾。在上文提到的《1941–1953: 美國黑色電影全景解讀》一書中,法國影評人就將黑色電影中常見的對立主體歸納為汙點警察(corrupt cops)以及悲情殺手(likable killers)。投射在《銀翼殺手》中便是「弗蘭肯斯坦情結」催生出的銀翼殺手和複製人之間的生死對決。以羅伊為代表的複製人作為「悲情殺手」,他們身上逐漸顯露出的人性光輝和人類的冷漠自私產生鮮明對比,往往會讓人忘記他們的「反派」身份產生情感倒戈,甚至會認同他們的犯罪行為。
尤其在羅伊短暫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身上的人性光輝愈發耀眼,從畏懼死亡留戀人世到活在當下享受餘暉,羅伊的轉變帶出了生命意義與價值的終極思考,這才有了那段影史留名的「雨中之淚」經典獨白
「我曾目睹你們人類難以置信的奇觀異象
我曾見證戰艦在獵戶座的端沿起火燃燒
我曾仰望C射線在唐懷瑟之門閃耀星空
然而,這些璀璨的瞬間終將是滄海一粟
一如雨中的淚消失無痕…..」
這段獨白來自於飾演羅伊的演員魯特格爾·哈爾結合原有劇本的臨場發揮,老雷一句未改保留在了正片中,並稱魯特格爾真正理解了本片所要表現的人文主旨—生命的意義不在於天長地久,生命的價值也不限於曾經擁有,哪怕只有四年可活,愛過痛過追尋過,就不枉此生我來過。
鴿子與釘子,純潔與受難
在羅伊行將就木之際,他不僅寬恕了敵人完成了自我升華,也用自己的死亡喚醒了他人的良知。手中的白鴿寄託著羅伊對和平的期盼飛向天空,陰霾密布的暗夜也終於迎來了剎那的光輝。而羅伊則在雨中如秋葉般靜美仙逝,化作了一尊肅穆警世的人性豐碑….
然而,在科幻電影工業剛剛起飛的80年代,大部分觀眾還沉浸在《星球大戰》的華麗視效帶來的視聽快感之中。而《銀翼殺手》作為「科技黑色電影」(Tech Noir)流派的銀幕先驅,它所展現的未來世界卻是和主流科幻片畫風相反的,奧威爾式的地獄烏託邦。
同樣在《銀翼殺手》中,觀眾看到是一個黑白顛倒,善惡難辨的工業末世,感受到的卻是商業電影中非黑即白的傳統二元對立土崩瓦解。而這種反類型的後現代消解,顯然無法滿足大眾的觀影期待,更無法帶來邪不勝正的造夢快感。畢竟看一個複製人審視生命本質,道出話劇一般不明覺厲的人文哲思,還不如去看R2-D2和C3PO一捧一逗更有意思….
暴力俚俗,科幻毛片
但凡好萊塢電影都不乏對暴力的描寫,但站在道德高地上的主人公通常將暴力視為正義戰勝邪惡的必要手段,暴力也進而成為了商業片提供感官快感與情緒宣洩的娛樂工具。黑色電影作為「死亡的藝術」同樣不乏暴力描寫,但黑色電影中的暴力場面卻因為道德批判的加入讓人感到壓抑與不適。
《銀翼殺手》在暴力的呈現上同樣如此,最典型的莫過於在戴克射殺女複製人的橋段中,慢鏡頭下女複製人衝破三塊玻璃的死亡場景變得無比痛苦而煎熬,她跌倒,爬起,中槍再次跌倒,玻璃碎片混合著噴湧而出的鮮血極富感官衝擊,仿佛每一幀都扎在觀眾心坎上。
另一位女複製人的死亡伴隨悽厲的慘叫,抽搐不止的她在臨死前瘋狂掙扎。而泰瑞大佬被戳破雙眼慘死的橋段,老雷更是喪心病狂的用了特寫和大特寫直觀近距離展現;可以說在《銀翼殺手》中,每一段血淋淋暴力戲碼都利用了蒙太奇手法在時間上加以延長來放大被害者的苦痛,以破壞角色人設的極端方式去深化一個善惡模糊的黑色未來。
《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中文版封面
另一方面,我們都知道《銀翼殺手》改編自科幻文學大師菲利普·K·迪克的《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而這位「大溼」和凡爾納,阿西莫夫,威爾斯,克拉克等科幻文學巨匠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的作品具有鮮明的俚俗氣息,迷幻色彩和反烏託邦主題,主旨立意往往偏向於社會倫理和人性道德的討論。
而黑色電影本就是起源於俚俗文化的代表「低俗小說」(Pulp Fiction),其誕生最主要的時代與文化背景便是戰後「反烏託邦現代主義」的興起。這也就使得這部《銀翼殺手》充斥著上世紀50年代之前的俚俗元素;罪案,情慾,謀殺,獵奇,陰謀論這些不入流的Cult趣味比比皆是,影片中所展現的2019年的洛杉磯更像是由東西文化雜糅的紅燈區和垃圾場構築而成的未來監獄,以至於《銀翼殺手》在1982年公映後,諸多影評人都將本片視為一部「科幻三級片」。
時過境遷,雖說如今我們管這種「科幻三級片」叫做賽博朋克,但《銀翼殺手》冷硬而頹美的後現代科幻對於當時的觀眾來說的確太超前了。而如果說看完全片給差評的觀眾是無法從《銀翼殺手》中獲得類型片的觀影快感,那麼,看了5分鐘就棄片的觀眾絕對是對影片的黑色美學有什麼誤會。
影像壓抑,昏沉欲睡
羅伯特·奧特曼執導的《漫長的告別》海報,改編自前文中提到的雷蒙德·錢德勒的經典小說
隨著60年代黑白攝影逐漸失去商業市場以及《海斯法典》的破產,更為大膽而激進的新黑色電影(Neo-noir)誕生,從影迷熟知的《唐人街》,《漫長的告別》,《體熱》以及希區柯克大部分懸疑電影,到大衛·芬奇,大衛·林奇,昆汀,科恩兄弟等知名導演的犯罪題材作品都可以被歸類為新黑色電影。
而《銀翼殺手》作為新黑色電影中最重要的流派之一—科技黑色電影的代表傑作,其本身的影像特質也是符合新黑色電影幾大突出特點的;比如為了展現比前輩影人更加豐富的時態性,《銀翼殺手》的故事背景避免了與影片製作年代同時期;美國白人不再是道德困境的中心人物並開始作為幕後反派出現;故事發生在黑色電影中出鏡率最高的罪惡之城—洛杉磯;影片整體氣質復古懷舊,是對經典黑色電影影像傳統的繼承。而這種整體「向後看」的美學主張,正是《銀翼殺手》看的人昏昏欲睡的原因所在。
其實從《銀翼殺手》中第一場室內戲開始,本片就已經定下了黑色電影的影像基調。強烈的明暗對比營造出剪影化的平面風格,極度缺乏透視。人造光源的靈活運用讓陰影成為了放大角色主觀情緒的主要手段,再加上大量的固定鏡頭導致整部影片的視覺空間缺乏流動,放大到整部電影來看,《銀翼殺手》的鏡頭更多是通過凹造型來渲染未來世界的壓抑氛圍,其敘事功效被大大削弱。
《卡裡加裡博士的小屋》劇照,經典的表現主義布景設計
而《銀翼殺手》這種側重視覺表現力和情緒感染力的鏡頭語言,其實就是「德國表現主義」的手法特徵。
「德國表現主義」是黑色電影最重要的美學來源之一,包括影迷所熟知的《卡裡加裡博士的小屋》,吸血鬼老祖《諾斯費拉圖》,科幻豐碑《大都會》(《銀》在製作本片的微模型時大量參考了《大都會》的劇照)都是耳熟能詳的德國表現主義作品。
而《銀翼殺手》最突出的影像特徵無一不符合德國表現主義的畸變美學;比如整部電影在風格與情緒營造上極其強調線條,光影,布景等形式要素,不再將自然視為藝術表達的唯一手段。非理性,不平衡的構圖手段與色彩運用讓本就陰鬱潮溼,暗無天日,破敗頹靡,霓虹閃爍,移民混居的未來地貌更加怪誕幽閉,市井與俚俗氣息躍然於銀幕。
《銀翼殺手》劇照
只有在表現泰瑞公司這種賽博朋克作品中常見的託拉斯財團時,落日般昏黃的暖色調才會鋪滿銀幕。其融合了古埃及、瑪雅、阿茲特克建築風格的金字塔總部更象徵著俯瞰眾生的霸權。冷暖色調與建築風格的極端反差營造出鮮明的貧富差距,仿佛在這片奧威爾式的末日烏託邦中,中產階級,文化壁壘,民族差異已經不復存在,目之所及,無休止的階級,種族矛盾和無秩序的社會生態構成了地球枯竭之際的末世圖景。
除了黑色電影的復古質感,德國表現主義的形式美學之外,《銀翼殺手》視覺層面的另一大特色便是賽博朋克銀幕奇觀。
《夜遊者》
老雷從諸多科幻漫畫和世界名畫中取經,比如20世紀早期以展現城市角落底層生態為主題的「垃圾桶畫派」的代表作品《夜遊者》(Nighthawks),描繪的便是個體在都市中迷失自我的孤獨心境,這不僅是本片的主題之一,也是老雷在構築2019年的洛杉磯時想要極力展現的疏離感。老雷甚至經常拿出《夜遊者》的照片給劇組人員看,一再強調本片要的就是這個範兒。
此外,《銀翼殺手》大量的科幻物料來自法國科幻漫畫巨匠「莫比斯」的《金屬狂嘯》雜誌(正是美國宅男獵奇漫《重金屬》雜誌的靈感來源,如今已改編成美劇《金屬編年史》),其天馬行空的科幻設定和俚俗獵奇的科幻故事奠定了《銀翼殺手》科技黑色電影的基調。還有義大利建築師安東尼奧尼·聖埃裡亞的未來主義建築風格;市井氣息與工業氛圍並存,東西方文明交匯的香港都為《銀翼殺手》中那座頹美冷豔的末世廢都提供了靈感藍圖和參考坐標。
撲街暴死,資本閹割
菲利普·迪克(紅衣)
黑色電影,賽博朋克,俚俗元素這些至今來看依舊是亞文化的視覺與類型標籤構成了《銀翼殺手》這部足夠硬核的曠世傑作。而這樣一部需要時間檢驗的先鋒電影,放在哪個好萊塢製片人手中都是燙手山芋。
原作者菲利普·迪克人如其姓,因為不滿意《銀翼殺手》的改編初稿,迪克見到編劇的第一面就擼袖子準備武鬥。而老雷當時還忙著科幻文學巨製《沙丘》的改編拍攝,製片進程緩慢加上長兄去世,老雷急需一部快節奏電影轉移注意力。至於哈裡森·福特則是不想過度消費他的主流英雄形象,渴望一個有深度的角色來挑戰自我。
哈裡森·福特的確演了他最具深度的角色
陣容確定,起片名又成了讓劇組頭疼的問題。《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太拗口,原定的《危險的日子》和《複製人》都不夠響亮,老雷也覺得一直用黑色電影中的偵探來稱呼戴克不夠酷。直到一本名叫《銀翼殺手》的小說改編劇本吸引了本片編劇的注意。在《銀翼殺手》小說中,所謂的銀翼殺手「Blade Runner」指的其實是黑市上倒賣醫療器械的走私商,但老雷卻十分鐘意這個名字,立刻購買了書名的使用權,影片也隨即投入製作。
然而,《銀翼殺手》作為一部不具備商業娛樂性的黑色電影,它的工業級別卻是向A級商業大片看齊的,可謂是一個吸金巨坑。
影片還未開拍之前劇本就改了三次,在主要拍攝工作開工前,投資商又紛紛撤資。製片人在10天內求爺爺告奶奶總算從三個大佬手中湊齊了2150萬美元贊助,其中一位大佬便是投資了1億5000萬港幣的邵逸夫。
《銀翼殺手》幕後照
除此之外,本片的劇組人員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主,福特和老雷在片場摩擦不斷,尤其是福特被要求錄製畫外音惹得他大動肝火。而一直對好萊塢持懷疑態度的菲利普·迪克生怕這部改編電影砸了自己的招牌,又沒人告訴他拍攝進度,覺得被怠慢的迪克因此公開發文怒懟編劇。
不管片場如何撕X,活還是要幹的。《銀翼殺手》最為後世稱讚的便是其榨乾80年代電影工業潛能的特效場面,在那個CG技術尚不成熟的年代,特效大師道格拉斯·特魯姆布利用微縮模型加繪景的「笨方法」,硬是在銀幕上為我們呈現了一個以假亂真,充滿異域風情的未來都市。
同時,為了打造出2019年移民混居的喧囂市井,劇組不僅動用了五六十輛交通工具,服裝部更是找遍了二手貨商店淘到了各種畫風的民族服裝。這才有了片中黑人、日本人、印度人、墨西哥人、女裝大佬、 朋克黨、牽著駱駝的阿拉伯人,身著軍服的中國人等多元種族與文化融合的社會圖景。
熱愛並創造
1982,《銀翼殺手》在1290家院線公映。本片的投資人之一,好萊塢製片人艾倫·拉德二世特意挑選了6月25日這個「良辰吉日」,皆因他之前的兩部大賣電影《星球大戰》和《異形》都是在25號上映。
邵逸夫也有投資《銀翼殺手》,不過片頭沒有邵氏的經典LOGO
另一方面,菲利普·迪克在讀完劇本終稿時非常滿意,在看到特效測試畫面時更是驚呼與自己寫作時想像的效果如出一轍。懷著對老雷和卡司的無限信任,這位科幻文學巨匠在1982年3月2日含笑九泉。然而,不管《銀翼殺手》的視效賣點有多逆天,這部從一開始就不是大眾消費品的黑色電影還是迎來了撲街的命運…
《銀翼殺手》的成本為2800萬美元,是當年和它同臺競爭的《ET外星人》和《星際迷航2》兩倍還多。然而《銀翼殺手》的首周票房僅有615萬美元,最終票房定格在3300萬票房。虧的連褲衩都不剩的邵逸夫從此不敢任性往好萊塢砸錢。
儘管手工特效到了如此水準,視效獎項依然敗北
影片的評論也是意料之中的兩極分化;抱著看《星球大戰》而來的路人觀眾掌聲寥寥,這麼慢的節奏為啥不叫「銀翼爬蟲?」羅傑·伊伯特這位影評大佬對於本片也是貶大於褒,就連當年的奧斯卡視效獎項都輸給了《ET外星人》,只有一座雨果獎讓科幻硬核粉絲們聊以慰藉。
而《銀翼殺手》之所以票房失敗,除了本文多次提到的黑色電影太悶太慢並非大眾消費品以及主題思想太超前之外,最直接的原因還在於製片方擔心結局太過晦澀陰暗沒法賺大錢,強行續上了一個戴克和瑞秋遠走高飛的大團圓結局(用的還是《閃靈》的航拍餘料),並在片中加入了大量沒營養的畫外音解釋來龍去脈,在扼殺了觀眾想像力的同時削弱整部電影的主題深度。一部超越時代的科幻神作就這樣被資本閹割為取悅世人的平庸雷作。
而那些在《銀翼殺手》中打過軟廣告的商業巨頭們,也在1982年之後遭遇了不同程度的虧損,解體甚至是破產。《銀翼殺手》不僅成為了票房毒藥還淪為了商業詛咒,在戲謔與譏諷中被觀眾忽略,遺忘….
歷久封神,科幻豐碑
《機械戰警》
經歷過80年代科幻IP的百家爭鳴,90年代軟科幻大片的娛樂至死。當那些曾經震撼視聽的工業奇觀逐漸變得空洞乏味,觀眾也終於開始審視內心,渴望深層次的娛樂體驗。而隨著1992年華納發行了《銀翼殺手》的導演剪輯版,這部被先鋒主旨,黑色風格以及資本閹割打入冷宮的科幻神作,也終於迎來遲到了35年的全民膜拜。
《太空堡壘卡拉狄加》、《攻殼機動隊》、《機械戰警》、《黑暗騎士》、《第五元素》、《阿基拉》、《魔法陣都市》、《星際牛仔》,《輻射》、《殺出重圍》等諸多科幻影視,動漫,電視,小說,漫畫,遊戲都欠《銀翼殺手》一張飯票。在21世紀,《銀翼殺手》在科幻電影界的地位更是僅次於《2001太空漫遊》。《銀翼殺手》在35年前所探討人性與生命哲學,如今已經成為新一代科幻電影旗手們永遠無法規避的終極思考。
本月27日,《銀翼殺手》的續作《銀翼殺手2049》將登陸全國院線。放眼當下的好萊塢,新黑色電影已經日趨成為不可忽視的影壇清流;一直被同行貼上另類標籤的菲利普·迪克,他的作品在《銀翼殺手》之後已經被多次改編,甚至在今年還有一部叫做《菲利普·迪克的電子夢》的高分美劇為他的科幻傳奇樹碑立傳。
10月27日,《銀翼殺手2049》影院見
就連同樣脫胎於俚俗文化,一度被片商視為票房毒藥的漫畫英雄,如今也已經制霸全球票倉。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有更多的「銀翼殺手」讓我們費解,讓我們抓狂,甚至讓我們感到不適;但經過時間的考驗,歲月的洗禮,審美取向的更替,當我們不再一味尋求類型片帶來的視覺刺激與廉價快感時,那些歷久彌新的「銀翼殺手」們絕對會讓我們深思,讓我們嘆服,讓我們為之瘋狂打Call!
FIN
作者:馬田 編輯:日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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