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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情緣擦肩而過(半生情緣小小說)

2023-06-11 23:04:16

人生恍如夢一場。

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楊大亮回來了。誰會料到他竟然沒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哪個祖先說的?他得好好祭祀他。

楊大亮蓬頭垢面背著行李卷,拎著塞得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走在塵土飛揚的小路上。

小鎮的輪廓已逐漸清晰,要不了多少工夫就到家了。楊大亮又憤怒又激動又難過。這是一種什麼滋味?他能好受嗎?倘是感情脆弱的女人,早哭得不成人樣了。

二十八年前的那一天下午,大概也是這個時辰,他背著行李去公安局報到,走的也是這條小路。父親、母親默默拭淚。妻子小鈺抱著才半歲的女兒小瑩,一路送,一路哭泣。

小鈺那時才十九歲。送了將近三裡來路,他停下腳步呆巴巴地望著父母,望著小鈺,望著可憐的女兒,沙啞著嗓門,像缺力少氣似的對小鈺說:「小鈺,二年最多了,到時候我會回來。我走後,爸爸媽媽就拜託你了。你自己要保重身體!」

小鈺說:「大亮,是我……是我害了你……害了你……嗚嗚……」她痛哭了。

他頭也不回,走了,走得很堅決。

誰知道這一走竟是無盡期。小鈺改嫁,父母早歿,真是禍不單行啊!人倒黴,洗臉也會被水憋死。他要死,被難友們攔住了。從此他糊裡糊塗地活了下來。

一晃二十多年,他突然收到女兒小瑩的來信,讀完信,他抖動著嘴唇,頓時忍不住淚滾如珠。女兒把他從迷惘和失望中喚醒了。

從此,女兒每月又寄幾十元錢給他。他想家了。他向公安局寫信,要求複查。他天天盼啊盼啊,上個星期終於接到平反的書面材料。他痛哭流涕,當著管教的面跪在地上……

但是,當他現在看到小鎮時,心裡的傷疤像逢陰天下雨一樣隱隱作疼發酸。人怎能忘了過去?

楊大亮走進鎮口的大路。這裡原先才一百多戶人家,兩條不太寬的沙石路,一豎一橫,像個十字架,把小鎮的房屋切成四小塊,房屋大多破舊不堪,有瓦房,也有稻草蓋的棚子。

他記得鎮東小學門口有一口井,井水冬暖夏涼,全鎮人都喜歡飲用這口井裡的水。可眼前的小鎮卻面目全非啦!柏油馬路,商店,密密匝匝的樓房,還有電影院、衛生院,自由市場尤其人多。小鎮已再不是過去的小鎮,像個新形成的小城市。

他衝著前方沒走幾步,想起女兒已有個兒子,做外公的總不能空著兩隻手吧!尋思一下,決定上自由市場買幾斤水果。拿定主意後,他就朝電影院對面的水果攤走去。

當他放下旅行袋,抬起頭,兩眼傻呆了。攤主是個五十出頭的婦女,她就是楊大亮小學裡同班同桌的同學陳紅。

他同陳紅是青梅竹馬,本應是天生的一對,但是大亮的父母竭力反對,因為陳家成份不好。父母在他二十歲那年強行為他娶了村長的女兒小鈺。為這事,陳紅氣得絕食好多天。

陳紅也認出了楊大亮,瞬息笑容即逝。自從楊大亮被勞動教養一去不回後,她憋了兩年才嫁人,丈夫是鄉裡的辦事人員,婚後不幾年就病逝。

從此她不願再嫁男人,有時閒得慌,老回想自己以往同楊大亮相好的情景。想想,畢竟是空的,不能解渴。

做水果買賣認識了鎮水果批發部經理邵海山,在他的要挾下,和他黏糊上了。陳紅依靠這層關係,逐漸腰纏萬貫,財大氣粗。然而誰會想到楊大亮回來了。

兩人相覷緘默。這種緘默是辛酸的,彼此心裡都很沉重。

「你回來了。」

「回來了。」

「唉……」陳紅一聲長嘆。

「這些年你是怎樣熬過來的?」

「糊裡糊塗。我也不知道該咋活。活一天算揀了一天。人不就這麼回事嗎?」

陳紅並沒有吃驚,她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她勉強笑了笑,似乎是讓大亮的心情放鬆些。

隨即又說:「想買水果?」說著順手裝了兩袋香蕉和橘子,而且專挑好的,個大的。

「拿著。」

她見楊大亮要掏錢包,連忙繞到攤前,拉住了他的手,「你我……就念老同學,念……」本想說的話驟然沒說出口,臉己紅了。

望著陳紅他能說什麼呢?感謝?表示懺悔?他啥也沒說,臉上依舊是一副冷漠的神態,且帶點尷尬。他笑不出來,卻極想哭。

陳紅這時卻朝他笑了笑,「大亮,安頓好了來我家玩啊,我家住在,」她指點著,「衛生院北邊的街上,記住,是五十二號,和我們的年齡一般大。」

楊大亮腦瓜像攪了漿糊似的稀裡糊塗走了三十來步,轉而像如夢初醒似地意識到攤頭上的女人是怎麼回事,一種見不得人的欲望使他亢奮不已,可他又像做賊似的鬼鬼祟祟隱蔽在人堆裡,眯著兩隻困惑的眼睛。

他要仔仔細細看夠那個他曾愛過、剛才又給他瞬息溫存的女人。收入他眼帘的陳紅燙著捲髮,兩條又白又胖的胳膊交叉搭著,頸裡掛著一根金黃色的鏈子,短袖的碎花襯衫裹著豐腴的身子,可說是風韻猶存。

他自喜自嘲地苦笑著,慢慢轉過身擠出了人堆。幸虧陳紅的指點,在已陌生了的街道上他才沒走冤枉路,一口氣走到女兒家門口的院子外。

一條大黃狗衝著他神氣地吠叫:「汪汪。」

小瑩從屋裡出來,愣了片刻,又驚訝又激動,把父親接到家裡。狗見主人如此熱情相待,甩著尾巴,繞在他腿邊轉悠,算是道歉。

小瑩說:「爸,你咋不給個信兒,我好去接你呀?」

「你不知道,接到通知我馬上去辦手續,第二天就動身,時間這麼緊,來不及了。」

在女兒家轉悠了兩圈,他喜得咂嘴,「不賴,這麼寬敞,就你一家子住?」

「是啊,現在家家戶戶都這樣,我家還不算好的。打算來年蓋樓房。」

「蓋樓房?」

「嗯。」

女婿下班回來陪他喝酒。一家人圍著桌子又吃又喝,開開心心的。

第一夜,他累得慌,加上喝了點酒,倒下去就呼呼大睡,可天蒙蒙亮就醒了,醒了就睡不著,農場裡養成的習慣——早睡早起。他摸著褲子衣服起了床。

這時,小鎮上靜悄悄的。他抓起掃帚打掃了院子,然後又傻呆地坐在床沿邊悶著抽菸。

女兒說:「爸,明天你就睡個懶覺吧,反正起來也沒啥事。」

第二天,他又睡不著,雞啼三遍他看了看表,憋得難受又爬了起來

女兒說:「爸,你怎麼又這麼早起來了?」

「慣了,到時候就睡不著想起來。」

起來幹什麼呢?他困惑。整天吃、睡,睡、吃,日復一日,單調乏味,又空虛無聊。他開始失眠,半夜裡會坐起來抽菸。

他想:這麼下去不行。如今小鎮人均生活水平這麼高,女兒女婿還要養活一個孩子,光憑月工資可不行啊!自己不成了他們家庭的累贅嗎?找工作吧,女婿去打聽過了,雖說上面有政策,但沒一個單位肯接受他。唉,早知這樣還不如不回來了呢?

記得那天臨辦手續時,農場勞資科的老許早就料到啦:「老楊,依我看呀,像你這種情況還不如再幹幾年,到六十歲,工齡可按來的那一年算起,退休回家每月有工資,有勞保福利,養養老,不用靠子女了。」

自己沒把這些話聽進耳朵裡。人,也許恥辱的包袱背得時間太久了,稍有機會可卸,會啥也捨得損失的。

楊大亮對自已找不到工作的原因是不清楚的。其實這完全是邵海山搗的鬼。

當邵海山聽到楊大亮回來的消息,心裡不禁寒噤幾夜,生怕冤家找上門來算帳。那年邵海山強姦小鈺未遂被楊大亮揍了一頓,他惱羞成怒,憑著自己在鎮武裝部當辦事員,通過關係陷害楊大亮亂搞男女關係,將其送去勞動教養。

然而多天過去,並沒有什麼動靜,他便放心了,自付有個叔叔在當副鎮長,即使仇人也奈何他不得。

此後聽說楊大亮要找工作,邵海山便四處活動,凡是鎮上的企事業單位的負責人,他都一一登門遊說。就這麼簡單,楊大亮做夢也想不到,把他弄去勞動教養的邵海山依舊神通廣大,照樣悄悄地在捉弄他。

一天,楊大亮因悶得慌到鎮上溜達。這是他第一次出門閒逛,在百貨店門口他沒想到會碰上邵海山。

邵海山強做笑容,臉上的肌肉卻像死了似的:「是你——大——亮?」

楊大亮冷笑著,然後從牙縫裡崩出二個字:「雜種!」他罵了以後,又啐了一口唾沫。

邵海山滿臉氣恨,瞪了一眼,悻悻而去。

楊大亮橫過馬路,在飯館門口停住腳步,準備點菸。

陳紅急急地從水果攤走來,到了跟前,輕聲柔氣地說:「大亮,大亮。」

楊大亮點著煙,這才抬起頭,見是她,臉上的肌肉稍稍放鬆了些。

「你的臉色咋這麼難看喲?」其實剛才那一幕全讓她看見了。

「來,我想同你聊聊。回來這麼些日子了,你咋不上我家來啊?我可天天盼你。你好福氣啊,有這麼好的女兒、女婿。正好,我攤上沒人照看,過來,上這兒,」說著扯著他的袖口,「聽說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唉……」

到了水果攤上,陳紅把凳子挪到他屁股下面。

「坐著。」

楊大亮默默地坐著抽菸。

「我聽說,你想找個工作幹。如今到廠裡幹活太苦,也累得慌,那點工資能幹啥?你如不嫌棄,我倒真需要有個幫手,拉個貨呀什麼的,我一個女人家扛不住,每次進貨都包給人家。大亮,你看呢?你來,每月我可以給你三百四百的。」

陳紅每說一句都朝他看一眼。「逢年過節再這個數。」她張開五指。

楊大亮沒想到會遇上這等好差事,就像他沒想到二十八年後的今天可以回小鎮一樣。也許這是一次機會?經過躊躇,他答應接受一個女人出於憐憫的恩賜。

陳紅樂了剝了一隻香蕉遞給他,「在我這先幹起來,以後你如找到比我這兒強的活,走也成,我不攔你。回去同你女兒說一聲,明天來我這,今天就算開始上班。大亮,咱倆是老同學,以後有需要花錢什麼的儘管說,別不好意思。」

楊大亮心裡熱乎乎的。回小鎮快一個月了,誰來關心過他?鎮政府沒來人看他,老鄰居見他躲得遠遠的。然而,陳紅卻伸出一隻手要拖他一把。這能不叫他感動嗎?

楊大亮回家一五一十把事抖落給女兒聽,甚至過去的事。

小瑩沉默了好長一會兒。她了解這個女人同邵海山的事,但又不好當父親的面直說。父親同她畢竟過去有過段算不上感情的感情,如今人家念舊情願意幫父親的忙,這難道缺德嗎?人總有過去,也總有過失。

小瑩通情達理,說:「爸,你看著辦吧。」

明淵附和道:「如今幹啥工作都一樣,不分貴賤。」

楊大亮想:好歹每月能掙三百四百,只要來錢就行了。」

許久,他抬起目光,「沒別的,只是想說明一點,爸這把歲數,恐怕幹別的也不行。你們諒解我,爸就心滿意足了。」

小鎮被黑暗團團圍住。窗外一片寂靜。突然狗吠聲四起,繼而又墮入死一般的寧靜中。楊大亮看著黑乎乎的窗戶,靠在床架上,依舊不要命地抽菸。人,忘不了過去。是好是壞,一生中總有些東西值得品味。

他不知啥時候腦袋一歪倒下睡著的,醒來時晨曦明媚。他大步流星的沒多會兒,就摸到陳紅家門口。門關著,他舉拳就砸。

屋裡飛出陳紅懶洋洋的嗓音:「誰呀——」門開了,她穿著短袖汗衫和短褲,趿拉拖鞋,一手還把在門上,朝他撒嬌,「進來呀!」

楊大亮對著她胖乎乎的身體,像個巡道工在檢查鐵軌,目光很嚇人。「你咋這樣瞅我?

二十八年的饑渴,瞬息間全集中到一個點上。她滿足了他的要求,完全是自願的。

良久,楊大亮沒頭沒腦地冒了句:「都怪我,當時年幼無知啥事不懂。」

「過去的事還提幹嘛!」陳紅坐到床沿邊,嘆了一口氣。

「我早已發過誓,過去的事再不去想。為這事,我……」陳紅嗓音變調了,再往下說就會哭出來。

楊大亮指中的菸捲掉在腳跟前,兩手慢慢地揪住自己的頭髮。忽然鬆開手,抬起頭,亮開嗓門說:「我楊大亮前世作了啥孽?」

陳紅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楊大亮出現在陳紅的水果攤成了名正言順的幫手。鎮上頓時議論紛紛。誰都認為他是個「勞改釋放分子」。在人們的心目中,「勞改釋放分子」沒個好人。這事自然而然傳到每個角落,也傳到邵海山的耳朵裡。

這天,陳紅讓楊大亮回家休息一天,要他調養調養精神。邵海山瞅準了,戴著一副墨鏡晃蕩而來。

陳紅慌忙鎮靜自己,巧舌一轉,故意臉上含著笑:「海山,這些天你咋不見影,是不是忙不過來了?」

這句話妙極了,迫使邵海山丟掉那副一本正經的臭架子,尷尬地笑了起來,「哪兒呢,近來會議多,不去又不成。」

這熊樣兒還能瞞過十分了解他的陳紅?陳紅直截了當地說:「恐怕不會是吧?堂堂經理上門求的,野外求的,還能少?哄別人恐怕可以,可……你我……」她故意爽朗大笑,笑得邪乎。

邵海山最怕把話說透明了。他吃了多少回扣?收了多少情禮?搞了多少女人?那三層小樓錢哪兒來的?家裡吃香喝辣、外煙名酒哪兒來的?知道底細的人誰不心寒!

陳紅心裡有一本帳,對他的底細清清楚楚。邵海山不把她逼急了,她就當沒這回事地忍下去,逼急了,邵海山沒好果子吃!陳紅心中早有了主意。

邵海山晃著禿頂的大腦袋,擺出一副可憐樣,像乞求她似的,說:「你心裡明白,楊大亮同我……這疙瘩沒解的。你再同他那個,我咋受得了。我求你陳紅,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吧。」

「明天就把他辭了。老子要叫他滾出小鎮!」

「念老鄉之情,念老同學這層關係,從一個最起碼的同情心出發,我不能這麼做。」

「你……」邵海山氣悻悻地朝地瞅了一眼,「你看著辦吧!」

「邵經理,隨你吧!」她把此話扔了過去。

楊大亮對找工作仍不死心。電視上播的,報上登的,都說對他這號人有政策,如回家沒工作,地方政府得管。為什麼說可以地方又變腔走調說不行了呢?媽的,老子得親自去說理。

楊大亮在家呆了半天,就氣昂昂朝鎮政府辦公樓而去。他大大咧咧地仰著臉找鎮長辦公室。鎮長辦公室有個老漢正低著頭寫東西。

他闖了進去。

那漢子抬起頭,納悶地仔細打量著他,問:「找誰?

「鎮長。」

「什麼事?」

「要飯吃。」

「你是誰?

「楊大亮。」

那老漢臉上有了笑容,並且繞過辦公桌,走到他跟前,像見了老朋友的樣兒,擦擦沙發,「請坐,請坐。」

見楊大亮坐下了,挨著他也落了座。

「我們接到通知了。戶口和糧油關係妥了沒有?」

「完了。」

「老楊,首先得同你打招呼,實在對不起!本來我打算來看望你的,可手頭工作忙,縣裡又召我去開了幾次會,把你的事給耽誤下來了。」

呵—— 巧舌薄唇的把話說得多好聽?想糊弄我楊大亮?「來不來看我隨你們的便,今個我楊大亮找上門了,沒別的,要口飯吃。」

「老楊啊!」老漢態度謙和讓人有火也發不成,「是得考慮,你的問題我同縣落政辦的同志通過氣啦!一定得安排好。上面一再強調,要做好善後工作,一切都要為安定團結著想。下個禮拜我打算開個領導班子碰頭會,把你的問題作為主要問題研究。你是知道的,如今都承包了,各企業單位都不願多收人。不過,我們會同企業領導協調的。你放心」

這時有個小青年走了進來,「邵副鎮長,電話,縣裡來的。」

「老楊,你看怎麼樣?」

「是不是讓我等?等是可以,得給個日子。」

邵副鎮長站了起來,「這樣吧?下個月你來問問。」

楊大亮在吃晚飯時理直氣壯地對女兒女婿宣布了這個消息。他今兒個挺高興,喝了半瓶燒酒,舌頭根像支了根火柴棍,樂得嘴巴抿不攏,「不——不給老——老子工作,老子寫信告一一他們!爸半輩子誰毀的?你媽為這事同……同我離了……」

明淵趕緊上前攙住他往床上挪,知道他有點醉了。

楊大亮兩眼黯然,全身癱軟,身子份量全壓在明淵的肩膀上,兩顆淚珠滾了下來,嘴裡還嘟噥著,「二十八年……」

小瑩把父親身子放平,把鞋子脫了。小夫妻倆你看我,我看你,心裡挺不好受。

次日,楊大亮重又走進陳紅家時,臉陰沉沉的,過去那種麻木不仁的神態全煙消雲散了。

陳紅早已梳理完畢,見他來了忙端上一碗糖滾蛋,「吃吧。」

楊大亮木然地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陳紅站在一旁,看他吃,她想:在農場時他可能就是這樣吃飯的。蛋下肚子了,楊大亮又捧起碗,將湯水喝個乾淨。擱下碗,用手抹嘴,完後又傻呆著,許久才抬起頭望了她一眼,當他意識到她始終看著自己時不好意思起來,想笑又沒笑出來,神情尷尬不堪。

「昨日你去鎮政府找到誰了?」

「碰到了邵海山的叔叔。」

「你想讓他給你安排工作?

「上面有政策,我這號人鎮政府得管。」

陳紅直搖晃腦袋,「即使給你個工作,你能幹啥?一沒手藝,二沒文化,三上了年紀,還不是哪個單位給你安排個打零雜的活?」

陳紅挪近他身邊,勸說道,「別犯傻了。在那兒幹還不累得你屁滾尿流?工資加獎金每月撈了一二百差不離了吧?你喝酒抽菸,每天得吃得花,夠嗎?在我這,好歹每月還到手三、四百,這能比嗎?如今一些小青年有工作還不樂意幹呢!現在做人腦瓜得靈活著點,什麼金飯碗銀飯碗的,社會上競爭這麼激烈,企業萬一來個倒閉,不全砸鍋了?那時候再明白過來可就晚啦!」

信息閉塞的楊大亮看著陳紅,真打心眼裡欽佩,他沒料到這婦道人家腦袋瓜裡卻比人家多根弦。二十八年自己呆在那山溝溝裡知道些啥?

他嘆了一口氣對陳紅說:「你幫我,我心裡明白,可我總不能附在你身上活吧?」

「大亮,你這麼說我可生氣了。你說的是那家子話?這些天來,我總覺得心情好了,病也沒了,活得愈來愈有滋味了,說來道去還不是有了你。我有錢,二萬三萬的不在乎,一個女人家花得了這麼多錢嗎?你吃你喝你花,我心裡舒坦。今兒個你衝我說這些,我可受不了。」

說著說著就不行了,兩眼竟閃起淚花。

楊大亮聽見她「嗤嗤」揩鼻涕,驚愕地抬起頭望著陳紅,心軟了。

楊大亮最經不起女人的哭。「得了,陳紅,別難受了,剛才算我沒說,行了不?」

這番話使陳紅更傷心起來,她一面哭、一面說:「這些年你知道我是咋熬過來的?你結婚那天我真不想活了。為賭氣我嫁了人。那年,我聽說邵海山欺侮你老婆,你把人家揍了,後來被送去勞動教養,我為你哭了多少次?如今,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天,我從心眼裡高興,只要你下半輩子撈個好日子過,我啥都願意。可你對我……」陳紅哭聲更響了。

楊大亮心裡猛地亮堂了一陣,忽然一股勢不可擋的黑暗又籠罩住他的心。

小鈺的情況女兒總是小心翼翼躲躲閃閃的,怕提及。怕什麼呢?怕我楊大亮知道了心裡會更不好受?怕我犯傻,為過去的事再找邵海山算帳闖禍?不,我楊大亮不是小人,再也不會幹那號事,我得好好活著,活得像個人樣,讓邵海山看看!

楊大亮粗重地喘了口氣,有些激動,他把陳紅摟進懷裡,撫摸她的腦袋,錚錚有力地說:「我想求你一件事。」

陳紅抬起目光,納悶地看著他:「說吧,只要我辦得到。」

「我想自己擺個攤,當然毫不影響我們的關係。我要讓人家知道我楊大亮不窩囊的!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

陳紅想了想,說:「這樣也好,辦執照的事我來幫你操持。」

有營業執照僅僅是闖過第一關,做水果生意得有貨,而貨在鎮水果批發部裡頭,發貨權在邵海山的手裡。

楊大亮同邵海山啥關係?不共戴天的仇人!仇人見仇人沒路可走。

這時候,還是陳紅會擺弄人際關係。

她說:「大亮,別急,這事總得辦。不過,你聽我一句,過去的事別裝心裡。他那兒我陪你去說。你看呢?」

大亮坐著,彎腰弓背縮成一團,一口接一口地抽菸,像要把心裡的悶氣全吐淨了。他捋著晃過的二十八年。

辛酸啊!辛酸又咋的?你敢把邵海山殺了嗎?假若殺了,殺了又咋的?你楊大亮就得去抵命。你楊大亮有幾條命?就一條,這一條還剩下小半截。

陳紅知道要他這麼做心裡不好受,慢慢蹲在他身邊,說:「大亮,你咋不吱聲吶,願意還是不願意總得表個態。」

大亮把菸蒂扔腳下,用鞋尖擰碎,擰得焦黃的菸絲成了黑不溜秋的汙穢物,搜地站了起來,「我還能咋說,現在成了人家手心裡的一團面,揉搓還不由著人家。」

陳紅見他發火了,不禁寒戰,她從來沒看見大亮板臉竟有這麼可怕嚇人。

她耐著性子說:「那就慢慢再說吧?明天我先去同姓邵的打聲招呼。

陳紅闖進鎮水果批發部經理辦公室,見邵海山躺在椅子上抽菸。辦公室裡就他一人,正是午休時刻。

她耐著性子說:「邵經理,我那老同學執照辦妥了,想請你幫個忙,籤個發貨證。過去的事嘛誰也不能再怨誰。如今人家沒依沒靠的,總得給他條活路。」

「聽我小叔說他到鎮政府去過了。」

「找是找過,可你是知道的,像他這個人能安排啥工作?你上次不是說要我辭掉他,我總不能無故撇了人家吧!你就批了吧,不看金面看佛面,行個善積個德,讓他楊大亮也知道你邵海山海量大度。」

一番話說得邵海山心裡舒暢,面子全攬了。

「可不是嘛,咱堂堂正正的幹部能同這號人一般見識,可這小子那天見了我啐唾沫,你說氣不氣人?不看你的面子,這事得晾著。叫他姓楊的知道知道,以後還他媽的啐不啐!

「好啦,好啦,男子漢大丈夫咋像娘們似的啥事都往心裡邊去。」

邵海山取過筆,籤了個發貨證,並從抽屜裡拿出大印擱上面,用力按了按。

陳紅接過發貨證正要走,邵海山拖住了她。

她已感覺他兩眼燃火,知道他想幹什麼,忙甩出了話:「這哪成,萬一撞進來個人,我姓陳的倒沒啥,你還有臉見人嗎?」

這話沒錯。邵海山理智清醒了。

「那——今晚?」

「偷偷摸摸不痛快。你只要同你老婆離婚,咱就登記結婚。」

邵海山啞口無言,無奈瞅著這女人從掌心裡溜走。這女人一身胖胖的肉攪得他渾身難受難忍。自己老婆乾巴巴像只快老死的小母豬,能同她比嗎?在她身上得到的快慰像只錐子扎進他的腦袋。

他曾向老婆提出過離婚。老婆跺腳要尋死,還哭到鎮黨委辦。書記向他施加壓力,如果這麼做,就處分他。他怕丟了烏紗帽,只好屈服了。可他背著老婆還繼續幹風流事。但自楊大亮回來後,他覺得自己已經再也無法挨近陳紅了,這使他又平添了幾分煩惱。

楊大亮心裡稍稍舒暢了些,一切手續都這麼順利。

陳紅深情地說:「現在全辦妥了,明天你就可以去批貨,攤暫時就擱在我邊上,如果你有事,我替你照看。」

「陳紅……」楊大亮緊緊摟住她,吻她。

一個有錢無愛的女人需要的不正是這些。她若愛財如命,能理楊大亮這麼個窮鬼嗎?

楊大亮和陳紅離開家時天上已掛滿星星,皓明的月亮像只大玉盆。小鎮的夜,素來就是寧靜的。白天的喧鬧嘈雜被黑暗吞噬。

兩人匆匆走著。今晚陳紅上他家意味著什麼呢?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擔心,平時她同小瑩、明淵客來客去,路遇總打招呼,但從沒上過門。今天上門算啥身份?算媽?她又喜又忐忑。

兜裡揣著兩份見面禮:一份給小瑩、明淵的,一千塊,一份給小瑩兒子,一百塊。

誰也不曾料到,兩人一到門口就傻眼了,楊大亮過去的妻子小鈺正坐在桌上吃飯。所有的人都一臉窘態。也許太突然了。小鈺停止咀嚼,慢慢站了起來,臉白蒼蒼的很難看,嘴唇顫顫的抖,兩眼黯然無神地望著楊大亮

楊大亮站在門口,兩手垂著,臉上的肌肉一搐一搐,眼中流露出無限悲傷哀怨。

陳紅站在大亮的身後,進退兩難,她沒想到這女人會在,如早知道她來,陳紅絕不會登門的。

這種奇特的悲劇性場面是無法用語言表述的。

小瑩放下筷子,叫了他聲:「爸。」

朝母親看了一眼,忙起身,「快坐下吃吧,我給你拿酒。」

明淵也站了起來,「爸,咱倆喝酒。」

小外孫手舞足蹈起來,「外公,你又在陳婆婆家吃過飯啦!臉皮厚,臉皮厚。」

明淵衝兒子吼:「別沒規矩!」說著對楊大亮說,「爸,你愣著幹啥,來呀,咱爺倆喝酒。」

小鈺慢慢把目光移向陳紅。

外孫的話提醒了她。他倆……

小鈺收回目光。匆匆同女兒女婿還有外孫打了聲招呼,繞過楊大亮和陳紅走出了門。

她沒臉見楊大亮。繞過去時,楊大亮已看見她眼含淚水。那是自己過去的妻子,他曾愛過,也曾恨過的妻子。

那年分手時的情景又浮現眼前……她老了,老多了,臉上的皺紋是這麼深,這麼密,頭髮亂蓬蓬的,明顯的未老先衰。但再老也是自己過去的結髮之妻。不管過去和現在彼此的關係如何,總應該見個面說說話敘敘舊吧!

「我不喝。」他轉過身朝陳紅看了一眼,默默地推門而出。

「大亮,」陳紅追了出去,拽住他,「你……」

「別管,這是我的事。」他吼道。

陳紅鬆開了手,呆如木雞似的站著,委屈地流著淚走了。楊大亮的情感波動陳紅是不能理解的。她認為對於這種沒良心的女人還有啥必要去重溫舊情。另一方面,她不願意楊大亮同任何女人有來往。愛情本身的自私使她受不了。

楊大亮攆上了小鈺,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一把瞅住了她,並惡狠狠地說:「我楊大亮回來了。我沒死!我沒罪!我平反了。」

小鈺站住了,掰開他的手,低垂著腦袋,抽泣著,「我沒臉見你!放開我,讓我走吧!」

「不,」楊大亮瘋了似的兩手抓住她的肩膀,「你好狠心,啊……」他哭了。

女人哭得更傷心,更悽楚。

夜色濃濃的,田野裡瀰漫著一片朦朧。青蛙的叫聲和秋蟲的低吟組合成一支悽婉的曲調。

「大亮,請原諒我,當時我也是迫不得已。人,走錯一步就步步錯。」

「你有幾個孩子?」

「六個。加小瑩七個。」

「你夠苦的。」

「沒啥。再苦也熬過來了。人活著就像做夢,好夢,壞夢,都是夢。」

楊大亮沒想到在這鎮上想發財離不開陳紅的幫助。他挑著一副籮筐去鎮水果批發部,辦事員是個小青年,看了發貨證後,請他找邵海山。他去了,他擔子擱門口,闖進經理辦公室。

邵海山正同一個來辦事的人閒聊。他看見楊大亮了,但卻像沒看見似的,同那人說話時故意亮著嗓門,官腔十足,居高臨下。

楊大亮湊了上去,心裡卻不是個滋味。

邵海山一面同人說話,一面在想:好個王八犢子,這回該熊了吧!讓你嘗嘗老子晾你的滋味!還啐不?那得意勁全浮臉上了。

俗話說:「人到廊簷下不得不低頭。楊大亮低不低頭呢?得低,不低腦袋不成,權在人家手裡握著。你昨夜不同小鈺說了,等個半年一年的你就富了,就可以接濟她了,讓她過上好日子。既是這麼對她說的,諾言就得兌現。

他硬著頭皮,叫了一聲:「邵經理這事給個方便。」

邵海山朝他冷笑著,「回來啦!」

「平反了。」

「當年送你出去讓你委屈,受冤枉了。」邵海山說這話時的口氣像嘲弄人。

「過去的事也不必再計較了。」

「憑你這句話,我姓邵的領了。批多少?

「兩百斤。」

邵海山抓起電話咕嚕了幾句,然後對楊大亮說:「去吧,到貨場取貨。」

楊大亮挑著兩筐香蕉出了大門,迎面正碰上邵副鎮長。

邵副鎮長含笑說:「我正要找你。聽說你辦了個體戶執照。幹個體戶也不錯嘛。我們鎮政府對你關心不夠,往後你有啥困難來找我。好,祝你發財!」

楊大亮被兩百斤早壓彎了腰,剛放下擔子,邵副鎮長就走了。邵副鎮長的話還留在耳際。他挑起擔子一邊走,一邊琢磨這些話。

楊大亮把貨挑來後,陳紅幫著分揀。香蕉一半都已發黑。她一看就咋唬開了,「你咋不看看,這香蕉你能賣出價嗎?」

「一塊八。」

「你得賠錢。」

「賠錢?」楊大亮傻眼了。他哪裡有錢往外賠?頓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找他們退!」

陳紅又幫他把香蕉裝入筐裡。楊大亮大汗淋漓,折騰得夠嗆。到批發部,他說退。人家說出門的貨不認帳。這樣就吵起來。看熱鬧的人圍了不少。那些拍馬溜須的小販在一旁幫腔,罵他昧著良心調包胡鬧。

這陣勢,楊大亮有七嘴八舌也解釋不清,他紅著臉,瞪著眼,手癢了,忍不住要幹仗。他還沒動手,兩個青年出手快,瞅住他要送派出所。

在這節骨眼上陳紅趕來了,她分開圍看熱鬧的人,擠到跟前,「呵——誰叫你們欺侮人啦?」

「老闆娘,你看,出門把貨換了說要退貨,這王八蛋從牢房裡出來沒多久又行騙了?」

陳紅上前掰開兩青年的手,「怎麼的?是我讓他來退貨的!」

全場驚訝,一時鴉雀無聲。因為這些人曾聽說她與邵經理有過那碼事。

陳紅把兩筐香蕉往秤房倒,完後拽著楊大亮的手,「走,找老邵去。準是他搗的鬼。」

闖進辦公室,陳紅唬著臉,瞪著眼,往邵海山跟前一站,手戳著他鼻子,「姓邵的,我問你,剛才這號事誰指使幹的?」

「嘿嘿 ——」邵海山樂了,「啥事都沒說明白就誣賴人了。坐下,消消氣,好好說。」

陳紅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遍,「欺侮人還得睜眼瞅瞅。你們像話嗎?人家吃了這些年苦,如今沒工作弄口飯吃,非但不體諒體諒,還不把人家當人看。你們的良心哪裡去啦?」

窗門外人頭攢動,大家都紛紛議論開了。

邵海山笑了,「好了好了,貨就退了吧!」

「退?沒門,得換!」

「好吧,換就換……」

楊大亮經過一番波折後,逐漸富了起來。每晚收攤到陳紅家大把大把地數錢。他覺著自己恍如夢中。這些,過去想都不敢想。他困惑得迷糊,困惑得不知咋好,困惑得心驚膽戰。也許這錢來得太容易、太輕巧的緣故。

地綠了又黃,黃了又枯,枯了又綠。歲月邁著輕鬆的腳步晃蕩而過,就像楊大亮在小鎮上溜達,仰臉挺胸,腳板子起落不費勁。鎮上的人逐漸對他另眼相看,認識的人見到他總要打聲招呼點個頭什麼的。

話還得繞回來。陳紅也管他的帳。那天在她家盤底,她甩給他三千。他死活不要。

「我欠你的太多,你留著。」

「你別老惦著還我錢,我缺錢花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就得,拿著,小瑩在打算明年蓋樓房嗎?先給她三千,動工時再給她一萬二萬的。」

楊大亮少不了陳紅。小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倆是咋回事。小鎮的人沒大驚小怪。

這天晚上,兩人來了興趣,搞了一桌子菜,陳紅親自掌勺。兩人對斟對喝。陳紅早紅了臉,那臉像朵開得正旺的玫瑰花,飽滿豔麗,讓楊大亮看迷了心竅。她屬於他的麼?屬於過。可他心裡繫著疙瘩,這疙瘩就是仍在人生路上艱難行走的小鈺,他想不顧一切地攙扶她。他沒答應陳紅結婚的要求。陳紅則耐著性子期待著。

不久,小鈺的丈夫突然病逝。接著小鈺也臥床不起,患的是胃癌,送醫院已是後期。長年裡她捨不得花捨不得吃,積勞成疾,為了兒子、女兒,為了丈夫能治好慢性病。一個終年勤儉節約任勞任怨的女人,就這樣了卻了她的一生。

臨終前,她拉住楊大亮的手,含含糊糊說了幾句。

楊大亮卻聽得清清楚楚,「我這一輩子就做了一件虧心事。我對不起你。看到你有今天我打心眼裡高興。你別為我耽擱了自己,結婚把!我幾個孩子都長大成人了,如不嫌棄,幫我照顧照顧,陰間裡我也會謝你的。」

說完,看著大亮,又看看陳紅,悲傷得要流淚,但淚已幹。

大亮早淚流滿面,嗓門眼梗塞說不出話來。他很想讓她過幾年好日子但沒想到,她竟這麼早就要離開人世。

陳紅哭得很傷心,這些話她都斷斷續續聽明白了。對待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再有嫉恨也會化為同情的。

按當地風俗,楊大亮和陳紅在半年之後才正式結婚。就在他們舉行婚禮時,邵海山因貪汙、受賄罪被判了刑。這無疑為喜宴添了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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