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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擇客

2023-10-07 00:34:24 2

聽說「暗香浮」新來的花魁如月立下個奇怪規矩時。「天成元」銀號掌柜杜南城咧著嘴巴笑了:「那不過是婊子自抬身價的把戲罷了,咱老杜今兒便去破了她的規矩!」

「暗香浮」的老鴇一見到杜南城,老臉立刻綻成了菊花。可聽說杜南城只找如月時,她不由現出一臉苦相,指指杜南城的肚子,訕笑道:「我的爺,您這身體,怕是不成吧?」

杜南城嘿嘿一笑,拍出張千兩的銀票:「成不成就看大爺的本事,你只管前面帶路。」聽杜南城這麼一說,老鴇立刻眉開眼笑,徑直將杜南城帶進後院。後院是六七畝大的一片園林,園林盡頭,一溜兒排著十三幢小樓。前面十二幢小樓,都以節令鮮花為樓名,最後那幢樓,卻只叫「十三樓」,一向住的是「暗香浮」的頭牌。

杜南城進去時,如月正坐在樓上,一邊彈琵琶一邊唱歌。那女子螓首低垂,面容有一半被琵琶掩著。隨著她的彈撥動作,白玉般的手臂時隱時現。那歌聲柔媚,琵琶婉約,撓得杜南城心裡痒痒的。杜南城迫不及待,抬腿就想往樓上邁,卻被斜刺裡伸出來的兩條胳膊擋住了。杜南城定睛一看,有一胖一瘦兩個男子,擋在門前。胖男人自報家門:「我姓顏,叫顏銅,人稱『銅頭鐵臂』。」又指著瘦男人道,「這位是我兄弟,人稱『撐天篙』顏鐵。」杜南城不耐煩了:「我管你什麼金銀銅鐵錫,我要找的是如月。開個價吧。」

顏銅冷笑一聲:「我們弟兄兩個便是價。只要你勝過我們,便可上樓。」原來這如月定下的接客規矩,便是要那登樓的男子先得勝過顏氏兄弟。杜南城不會武功,自知不是這顏氏兄弟的對手。可他不相信,世上還會有花錢辦不成的事。他隨手掏出五張一千兩的銀票。扔在顏銅兩人面前,見兩人看也不看,又掏出一大把銀票,扔了出去:「兩萬兩!夠不夠?」

跟在身後的老鴇驚得直伸舌頭。兩萬兩,幾乎可建三個「暗香浮」了,看來杜南城真是志在必得。如月留意到樓下的動靜,她勾手招出個婢女,竊竊私語幾句。不一會兒,那婢女捧著只檀香木匣,來到杜南城面前,「叭」地打開,一匣金銀珠寶頓時現了出來!「這些差不多值五萬兩呢。」婢女把木匣往前一推,「我家姑娘說,這些都是你的了。不過,」那婢女拉長聲音,指著前邊柳樹,樹下正有一隻癩皮狗蹭癢,笑嘻嘻地補充道:「你得和那狗睡一晚。」

「哄」的一聲,那些觀望的男人們都笑出了聲,杜南城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他猛地一跺腳,瞪著樓上的如月道:「好,咱們走著瞧!」

杜南城決定不惜代價,也要折辱如月一番。江湖中沒有人不知道這樣一句話:「邋遢第一雲和尚,仁俠君子楚雲長。」杜南城找的這個人,便是雲和尚。雲和尚身上的袈裟,據說是三十年前出家時穿的,一直沒脫過。江湖戲言說,雲和尚刀槍不入,不是他的十三太保橫練厲害,而是因為經年累月不洗澡,身上積下的汗汙,足以阻刀擋槍了。想想這樣的人將要摟著如花似玉的如月,杜南城是既解恨又難受,一個勁兒地抽冷氣。

雲和尚趿著半截僧鞋來到十三樓前,一直沉著臉的顏氏兄弟,神色居然也不得不緩和下來,抱拳道:「雲大師……」

雲和尚哈哈大笑,硬生生截住兩人的話:「不要叫和尚大師,和尚是來當嫖客的。哪有當嫖客的大師嘛。」

顏氏兄弟相顧失笑:「你是來比武的?」「和尚也是人嘛,咋就來不得?」聽雲和尚如此說,顏氏兄弟當即一抱拳:「那就得罪了。」話音未落,那邊顏鐵屈指如鉤,也向雲和尚抓來。雲和尚不閃不避,任顏銅的拳擊在他小腹上,顏銅只覺拳落處滑膩綿軟,根本著不上半分力,還沒來得及撤拳。雲和尚肚子一鼓,便將他震得一個趔趄。後面的顏鐵收勢不住,眼看要抓在自己哥哥身上,雲和尚身子一晃,已站在他面前,抬手輕輕一撥,顏鐵的五指撲地抓進門檻。留下五個窟窿。高下已分,雲和尚大模大樣上了樓。

時值傍晚,正是「暗香浮」華燈齊上之時。雲和尚與顏氏兄弟的比武,自然吸引了無數狎客旁觀。他們大多垂涎如月的美色,可又自知不是顏氏兄弟對手,這會兒見雲和尚得勝上樓,都是既恨又羨,七嘴八舌一番議論後,正要悻悻散去,突見樓頭一個粗笨的人影一晃,一個「細胸巧翻雲」,眨眼間落在樓下,正是雲和尚。

第二天,城裡便傳說開了,那雲和尚上樓後,便有三個丫頭上來,要雲和尚脫衣。說是任誰要見如月,須先脫得精赤條條。雲和尚雖邋遢,可要他在眾人注視下脫衣,是怎麼也不願意。所以腳下抹油,跳樓而逃。

楚雲長是雲和尚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這會兒,他正逮著雲和尚取笑;「好好好,燈下看美人,乃人間樂事。燈下看男人,而且是裸男人,大概也是樂事一樁哦。這如月姑娘,當真想得出來。」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三月前天顏鏢局被襲,全局上下。只有顏銅顏鐵倖免於難。現在他們居然作了龜奴。和尚本想藉機察訪,不承想……唉,和尚只好落荒而逃了。」雲和尚愁眉苦臉地說。

一說到天顏鏢局,楚雲長立刻一臉沉重:「天顏鏢局出事,顏氏兄弟跟著蹤影不見。沒想到一現身,卻是去作了看門的龜奴。看來如月此舉,與鏢局事故不無關係。」楚雲長家資豪富,一向有仁義大俠之稱。他仗義疏財,疾惡如仇。三月前,天顏鏢局保送一顆價值數十萬的明珠去西安,途經白鷺嶺,被來路不明的人伏擊,鏢局一行十七人全部斃命。楚雲長雖與天顏鏢局無甚交往,卻不因此袖手旁觀,一直暗中查找線索。這次比武招客,定然與鏢局被襲有關。他原本想去打探,可素有君子之譽的他,怎麼好在「暗香浮」出現?見雲和尚也未能提供半點線索,他不由嘆息不已。

又過了幾日,便至月末。這夜三更過後,月影疏斜,殘星數點,「暗香浮」裡漸已歸於沉寂。驀地,一個黑衣的蒙面人出現在圍牆之上,四下稍一張望,便如大鳥般飛掠而出,眨眼間已如敗葉一般,輕飄飄貼在十三樓的雕花欄杆上。黑衣人凝神細聽,四周除了幾隻蛐蛐懶洋洋的叫聲,再無其他動靜,便再不遲疑,輕輕一翻,落在樓面上,跟著一展臂,一柄薄刀已在手中。

黑衣人落腳處是個陽臺,當中的月形圓門掛著華麗的帳幔。黑衣人輕輕揭開帳幔,狸貓般潛進屋裡。就著樓角微弱的燭光,黑衣人見這屋分裡外兩間。外屋靠牆處的兩張大床上,三個丫頭正發出細微鼾聲。裡屋一張紅木床上,一個人側身而臥。黑衣人一躍而出,已至紅木床前,刀光一閃,直往床上人背心搠去,撲的搠了個正著。那黑衣人卻是一凜,刀尖一挑,錦被揚起,但見自己搠中的,只是段木頭!

他大驚之下正要抽身疾退,一個女聲突在身後響起:「你走不掉了。」回頭一看,那三個原本酣睡的女子已各持兵刃,擋住了他的退路。跟著燈火昏暗的樓下,顏氏兄弟和數十個人手舉燈籠火把,將樓團團圍住,其中竟赫然有杜南城和

雲和尚。

「你究竟是誰?」黑衣人用刀護在身前,喝問最先說話的女子。

「狄驚花。」

黑衣人一驚:「女捕狄驚花?」幹捕快這一行的,女性極少,能夠幹得比男人們更好的,那就更少了。女捕狄驚花恰好就是一個。「你殺人劫鏢,罪大惡極,還不束手就擒?」狄驚花手中的劍挽出一圈劍花,刺向黑衣人面孔。黑衣人旋身閃過,嘴裡道:「要想拿我,只怕沒那麼容易。」

「楚雲長?」雲和尚突然出現在門口,聽到黑衣人的聲音,失聲叫了出來。黑衣人渾身一震。跟著長嘆一聲,猛地向前一刀,似是劈向狄驚花,剛劈出一半,卻突然折轉,竟是劈向自己脖子。

狄驚花一揚手,劍「叮噹」一聲刺在刀鋒上,刀刃只在黑衣人頸上割出條血痕,便被蕩開了。刻不容緩間,雲和尚欺身近旁。制住黑衣人,將他蒙面的黑紗揭落。頓時,仁義大俠楚雲長一張蒼白的臉顯露在眾人面前。

雲和尚怎麼也想不到會是楚雲長,不由得又驚又怒:「為什麼?」

「我一向有仗義疏財之名,可只出不進,根本難以支撐……只恨當日我色迷心竅……」

狄驚花一臉怒容,劍尖抵在楚雲長咽喉,恨不得立刻刺下。原來天顏鏢局有個女鏢。叫顏無憂,生得貌美如花。楚雲長先一舉殺了鏢局十六人,然後將顏無憂姦殺。白鷺嶺一帶本來人跡罕至,加上他劫鏢作惡全是黑紗蒙面,鏢局中人到死也不知他是誰,這事情幾乎沒有後患。可近日突然傳出如月比武擇客的消息,加上還要男子赤身相見,不禁令他又驚又怕。十年前他獨闖狼山剿滅狼人時,被蜈蚣鏟在小腹上刺了一記,留下條長約三寸,蜈蚣樣的疤痕。知道他有這條疤痕的,除了施藥的郎中,還有他妻子和三個被他包養的暗娼。如月此舉,分明已知作惡之人身上有特殊的印記。他雖不知如月是如何知道的,但怕夜長夢多,於是決定冒險行兇,殺人滅口。

他哪裡知道,狄驚花接到鏢局報案時。發現被姦殺的顏無憂小腹上有一道扭曲的血痕。那是她臨死之前,用自己的血畫上的。狄驚花據此推測。那該是顏無憂看到兇手小腹上的印記。於是她找到顏氏兄弟,以比武擇客的方式設下圈套……楚雲長果然沉不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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