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彈道有痕

2023-10-06 22:55:25 1

馬廣才自幼聰明過人,鬼點子多,人稱「小諸葛」。農業學大寨那年,他見有個笨得要命的人在大隊當起了幹部,每天對自己指手畫腳,心裡就有些不平衡,心想人人都說自己是當官的料,有些人笨得跟豬似的都能管這管那,我怎麼就不能?

晚上,他提著二斤點心進了大隊支書家,支支吾吾說出自己想當幹部的事。支書瞟了一眼那二斤點心,沒當即駁他的面子,沉吟半晌才說:「你雖然聰明,辦事也機靈,但幹部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我推薦你總要有個由頭吧?要不這樣,隊裡那片甘蔗老是有人偷,先看好那塊地,我再提你,怎麼樣?」

支書這麼說其實是託詞,他不相信馬廣才能有辦法,不過那片甘蔗地有人看總比沒人看好。馬廣才卻撿了個棒槌當成了針,第二天上工時就把決心書交到了支書手上。為造聲勢,馬廣才還特意找了幾個人敲鑼打鼓,他自己舉著決心書在隊裡轉了一圈。

這活看似輕鬆,但熬人,年輕人坐不住,坐不住就溜號,人不在,不僅人偷,連牲口也下地糟蹋。事關前途的事,馬廣才當然不會溜號,為對付牲口,他用了幾天工夫在甘蔗地邊挖了一條溝,溝裡栽上荊棘。最難對付的是人,不管大人還是孩子,荊棘都攔不住他們,馬廣才在甘蔗地邊轉悠了幾天,終於想出了對付人的好法子,於是他找到支書,讓支書派一名幹部跟他三天。

支書不知馬廣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一想他也是為了看甘蔗,就依了他。等到了地方,那名幹部就愣了,馬廣才並沒有帶他在甘蔗地邊轉,而是進了甘蔗地附近的一塊玉米地。幹部問:「躲在這裡,能攔著人偷嗎?」

「知道別人為什麼不願意看甘蔗地嗎?」馬廣才沒正面回答他的話,卻說,「他們看見有人下了甘蔗地就去追,可地這麼大,人一進去,哪能逮住啊!」

那名幹部一聽更急了。「那你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啊!」馬廣才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我自有辦法。」

兩人正說著,只見甘蔗地旁邊的路上遠遠走過來一名婦女,走著走著,她見周圍沒人,閃身跳進了甘蔗地,過了一會兒,又若無其事地上了路,向馬廣才這邊走來。

馬廣才都看在眼裡,等那婦女走近了,他躥出玉米地,迎上去,皮笑肉不笑地說:「大嫂,剛才你進甘蔗地幹什麼?」馬廣才的突然出現,嚇了那婦女一跳。她故作鎮靜地說:「沒幹什麼,方便去了。」

「方便?」馬廣才哈哈一笑,「我懷疑你偷吃了甘蔗!」「偷吃了甘蔗?」那婦女看著馬廣才和他身後的大隊幹部,慌亂地拍了拍身上說,「我就下去了一會兒,能吃甘蔗嗎?」

馬廣才沒理會她,靠近她身邊,突然朝她嘴上聞去。那婦女被他的舉動嚇住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紅著臉說:「馬廣才,你想耍流氓呢!」「耍流氓?」馬廣才哼了一聲,「有大隊幹部在,你可不能信口雌黃。你說你去方便,我怎麼聞到你嘴邊只有甜味沒有屎味呢?要不讓大隊幹部也來聞聞?」

聽了馬廣才的話,那婦女傻了,好一會兒才恨恨地說:「馬廣才,你就缺德吧,小心你媳婦生兒子沒屁眼!」「我還沒有媳婦呢,哪來的兒子!」馬廣才懶得跟她鬥嘴,「等著在大會上檢討吧!」

那婦女走後,大隊幹部笑著說:「馬廣才,你這招可真夠損的!要是男的偷吃甘蔗你該怎麼辦,不會也去聞嘴吧?」「損?不損他們會自己承認?」馬廣才不以為然地說,「男的,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馬廣才不說,大隊幹部就更好奇了,耐著性子和他又躲了起來。沒多久,果然有個男的也進了甘蔗地,與剛才一樣,等他出來後,馬廣才又迎了上去。這回馬廣才果然用了新辦法,在那男的不承認偷吃甘蔗後,他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從裡面捏出只大螞蟻,對那男子說:「偷沒偷吃甘蔗用這螞蟻一試便知,螞蟻喜甜,你吃過甘蔗螞蟻就會在你嘴角舔蜜。有沒有膽子試一下?」

那男的傻眼了,半天才說:「馬廣才,算你狠!」

就這樣,僅三天時間,馬廣才的怪招就讓隊裡的大人不敢再偷甘蔗了。支書很高興,在工前會上點名表揚了他一次,並暗示說大隊需要這樣有辦法的人才。誰知幾天後,馬文才卻又找上門來,讓支書發一顆子彈給他。

「要子彈?」支書吃了一驚,「你要子彈幹什麼,不是沒人偷甘蔗了嗎?」「大人好對付,最頭疼的是孩子!」馬廣才無奈地說,「大人偷吃了甘蔗,能在會上批評,再說大人好面子。可對付孩子這套不管用,今天我抓了他,明天他又下地去偷,找他們家長,他們還明裡暗裡譏諷我。」支書想想也對,甘蔗地在村莊附近,周圍有一大幫孩子呢,管不住他們,不到收甘蔗,那甘蔗還不被糟蹋完了?但他心裡也有疑問,就問馬廣才:「一顆子彈你就能管住那些孩子?」馬廣才神秘一笑說:「當然能,您就瞧好吧!」支書知道馬廣才鬼主意多,拗不過他,最後只好讓民兵隊長發給他一顆子彈,同時再三囑咐他不要輕易開槍。

馬廣才也是民兵,看甘蔗時整天背著杆舊三八大蓋。沒子彈,槍就是根棒子,有了子彈,他仿佛多了個膽,連走路都神氣多了。當天中午,他把經常偷甘蔗的孩子召集起來,說有件好東西給他們看,然後把緊握著的拳頭慢慢打開……那些孩子雖然在電影裡見過子彈,但誰也沒見過真的,現在看著閃著光的子彈躺在馬廣才的手心,他們齊聲發出驚呼,既驚羨又害怕。

讓孩子們看完子彈,馬廣才又當著他們的面開始裝子彈。只見他右手從下往上一拍槍栓,「啪」的一聲,那槍栓就豎了起來,然後一曲一伸,「譁啦」一聲,槍栓被拉開了。馬廣才是民兵,練過裝子彈,這動作他做得瀟灑熟練,緊接著,他用右手拇指與食指拈著那顆子彈,又在孩子們面前亮了一下,這才把子彈裝進槍膛,又譁啦幾聲,把槍栓復位,這時他說:「現在只要我扣動扳機,子彈就會打出去,你們要不信,我打給你們看看。」

馬廣才說著端起槍,槍口指向那些孩子,瞄瞄這個,又轉向那個,像是在找瞄準對象,最後他穩住槍,右手食指摳住扳機,嘴裡模仿道:「啪!」被瞄準的孩子臉一下白了,尖叫一聲就跑了。馬廣才笑著罵了一聲膽小鬼,然後繼續找瞄準對象,這回還沒等到他嘴裡發出聲音,那群孩子都怪叫著跑了。

不過,那些孩子中有一個竟沒跑,不僅沒跑,反而譏諷他說:「馬廣才,你打過槍嗎?保險都沒開,嚇唬誰呢?」

說話的孩子並不是那些孩子中最大的,人也瘦得跟麻稈似的,但眼睛中卻透露出一絲狡黠。馬廣才幹笑了一聲說:「嚇唬你?不信你再偷甘蔗試試?」「不就是偷甘蔗嗎?」那孩子撇了撇嘴說,「借你十個膽你也不敢開槍!」說完大搖大擺地走了。

自從那些孩子知道馬廣才有子彈後,就不敢再下地偷甘蔗了,可想起最後那個孩子的話,他又隱隱不放心,心想既然那孩子看穿了他的心思,肯定不會輕易罷手,於是就開始留意起那個孩子來,結果發現,那個孩子經常早上都跟其他孩子一起去上學,中午卻不見他回家,可下午又出現在上學的隊伍裡,晚上放學又看不見了。

這個發現讓馬廣才大吃一驚,這孩子中午和晚上放學後顯然是回家了,可從村裡到學校只有甘蔗地上面那一條路,他是從哪裡回家的?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好幾天,這天上午他見有人在水庫裡划船,終於恍然大悟,這孩子放學後走的是水路!想到這裡,他來到甘蔗地靠水庫的一面,以前他幾乎沒到過這邊,去了一看,那面地邊上的甘蔗明顯被偷過!他又順著甘蔗地往下遊走,走到盡頭,拐過一個山頭,最後在一個窪地,他看到了大量的甘蔗渣!

看到這裡,馬廣才幾乎可以肯定,這都是那個孩子幹的,放學後他從上遊遊過來,偷了甘蔗後再上岸吃,然後回家,輕易躲過了他的視線!

被一個孩子給騙了,馬廣才心裡窩著一股火,便埋伏在水庫邊上等那個孩子出現。中午時分,那孩子果然從上遊順水遊了下來,在甘蔗地上了岸,拔了一棵甘蔗,捋乾淨葉,又一頭扎進水裡。

由於馬廣才藏身的位置距離那孩子遠,他無法抓到那孩子,只好在那孩子又跳進水庫的一剎那,追上去喊道:「站住,不站住我就開槍了。」那孩子被他的喊聲嚇了一跳,但並沒有絲毫停留,一個猛子扎進水裡,等再露頭,已是幾丈開外了,氣得馬廣才幹瞪眼。

滿以為發現那孩子的把戲後,他不敢再偷,誰知他每天照偷不誤,甘蔗地又長,而且自從他被發現後,以後再來,都是嘴裡叼著一根蘆葦,從水下潛過來,找個馬廣才想不到的位置上岸,拔了甘蔗就走。馬廣才別說抓他,有時他悄悄又溜下水,馬廣才連人都看不見。兩人貓捉老鼠鬥了一段時間,馬廣才始終沒抓住過他,情緒越來越焦躁,連個孩子都管不住,還想當什麼大隊幹部?

這天傍晚,馬廣才埋伏在一個地方,終於堵住了那孩子的後路,那孩子見走不脫,便一頭又鑽進了甘蔗地,他人小,速度快,像個泥鰍似的在甘蔗地裡亂竄,不一會兒就把馬廣才給甩了,等馬廣才意識到中了套再跑回水庫邊,他已經跳進水遊了很遠,手裡還拿著偷的甘蔗。

站在水庫邊,馬廣才鐵青著臉,向那孩子喊道:「回來,再不回來我真開槍了!」「開呀,我量你也不敢!」那孩子根本沒理會馬廣才,他這樣的話已說過多遍了,嚇唬不了誰,扭頭回了他一句,然後繼續往下遊。

那孩子的話一下把馬廣才心中的怒火點了起來,他猛地一下舉起槍,向水庫中那個孩子扣動了扳機。水庫邊的傍晚正是大人們放工回家的時候,晚霞燒紅了半邊天,一切是那樣安靜祥和,馬廣才這一槍撕破了寧靜,清脆而尖銳的槍聲在水庫上方迴蕩,放工的人一下都被驚呆了。隨著槍聲,馬廣才看到那孩子在水中停頓了一下,然後就不見了,以為他又潛水走了,也沒在意,提著槍就回去了。

馬廣才只練過幾次射擊,不是神槍手,當時也沒向那孩子瞄準,開槍只是表明他已無法容忍那孩子的挑釁,是個態度問題。但讓他目瞪口呆的是,當天晚上那個孩子沒有回家,他家人找了一夜,第二天在水庫中發現了他屍體。奇怪的是,那孩子雖然死在水裡,身上卻沒有中彈,後來人們猜測,他水性很好,按理不會輕易淹死,估計是沒想到馬廣才真會開槍,子彈從他頭頂飛過,尖利的槍聲把他嚇昏了,結果溺水而亡。在他身邊,那根甘蔗還伴隨著他!

那孩子不是馬廣才開槍打死的,他家人自然也無法找他的麻煩。可畢竟死了人,大隊支書在會上狠狠批評了馬廣才一頓,就不讓他看甘蔗了,他想當幹部的夢也隨之破滅。但這並沒有完,半年後馬廣才看中了一個姑娘,央媒人去提親,那姑娘家人說:「孩子偷棵甘蔗都開槍,誰家的姑娘敢嫁給他呀。」「他那不是為了保護公家財產嗎。」媒人很尷尬,替他辯解說,「那孩子也太調皮了,再說他又沒打中那個孩子。」「保護公家財產?」那姑娘家人嘴一撇,不屑地說,「我看他是想表現,我們心裡都有一本帳,誰是誰非清楚著呢。」

在那年月,人不像現在可以隨意流動,周圍的姑娘誰也不嫁給馬廣才,時間一長,他就成了光棍。

馬廣才至今還活著,村裡人經常看見他獨自一人站在水庫邊,望著水庫發呆,他身邊原來那片甘蔗地已廢棄多年,長滿了齊腰深的荒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許,他腦海裡至今還迴蕩著當年的槍聲。

同类文章

救賊

明洪武年間,天方縣新任縣令叫王存寶,30多歲,眼小面黃。他上任沒多久,就制服了賊夫妻劉勝、張菊香,還剿滅了為害多年的山匪。   說起劉勝、張菊香,可謂賊名響亮,近兩年,他倆明裡賣豆腐,順手摸金子,得手後兔子似的跑回家。那金子只要進了他家門,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出來了,就像化了一樣。   這天

七竅塞

  亂世藏金,盛世藏玉。時逢康乾盛世,「廣軒閣」少東家邵倉當然懂得這個老理兒。這天清晨,邵倉帶上家丁牛二,又到偏遠鄉村尋寶去了。   山路難走,日頭又毒,沒走上兩個時辰,主僕二人已累得滿身臭汗。就在嗓子眼兒噌噌躥火的當兒,牛二突然撒丫子開跑:「少東家,快看,村口有水井!」   抬眼望去,不

血色軍號聲

 我二爺華青施18歲時,是國民黨第9軍的司號兵,軍長是杜聿明中將。   當時,每個連都有一個號兵。軍號有「嗒當嘀利」四個音符,經過排列組合,編出不同號譜。平時,官兵聽號聲起床、出操、開飯、熄燈;打起仗來,集合、散開、衝鋒、撤退,號令如山,連戰馬聽見隱蔽號都應聲臥地。   那年,第9軍被編入

熊膽

 這天,迦路瓦山下的藏族村落裡來了一個漢人,他在村頭一株大樹上貼了一張告示,用藏語寫著:「誠徵勇士捕獵活熊,每頭1000元。」   告示迅速吸引了全村老少。雖然迦路瓦山上有大量黑熊,但它們性情暴戾,體形龐大,捕獵起來非常困難。現在這個漢人竟要求捕活熊,就更加危險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活。

倒錯的穿

劉凱買了一張由寧波去上海的船票,開船時間是晚上七點。劉凱沒排隊就提前上了船。呵呵,因為輪船碼頭的值班經理是他的老同學。   大約半小時後,其他乘客才陸續上了船。   劉凱住二等艙,房內有三張床鋪。他的兩位室友,一個是矮矮胖胖的上海老太,另一個是長相帥氣的山東小夥。   為了消磨時間,劉凱決

隔行隔山

 京城有個瓷器店,店老闆叫宋士河,憑著他獨特的經營之道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這一年,愛熱鬧的乾隆皇帝在皇宮裡開闢出商業一條街,這條街上酒肆茶樓應有盡有,和一般的商業街毫無二致,唯一不同的便是所有的店鋪經營者都是宮裡的太監宮女,顧客自然是乾隆和宮裡大小嬪妃與皇宮貴胄。   皇宮商業街經營

神秘的竊賊

 這天,綠蔭城公安局刑警大隊接到富豪馬練的報案,說他全家外出旅遊回來,發現家中被盜,凡是沒有放到保險柜裡的貴重物品都被偷走了。   刑警大隊長梁鴻帶領警察趕到現場察看,發現馬家的防盜門、防護欄、報警系統等絲毫無損,家中也沒有留下任何偷盜者的指紋。   馬練沮喪地說:「我放在抽屜裡的幾萬塊錢

清妃陵飄出古裝人

 沉睡地下200多年的逸妃陵在河北某地被發現,但挖掘的時候卻怪事連發。先是工棚裡半夜鬧鬼,後是挖掘的工人失蹤,最後又全部離奇死亡,致使挖掘工作無法進行,只能暫時停了下來。   省公安廳成立了「逸妃陵專案組」,刑偵處處長劉剛親自出馬,帶領周揚和郭力趕往案發現場。   在離妃子陵一公裡的地方,

燒包袱

 馬上就到鬼節了,按老北京民間的習俗,七月十五這天,家家戶戶都要燒包袱。其實就是把燒紙、銀錠什麼的裝進紙糊的包袱裡,上面寫上三代祖上的名字,然後由晚輩進行焚化。包袱年年燒,可今年燒包袱卻鬧出了大風波,因為天香閣的妓女英蓮也要燒包袱。   英蓮是天香閣的頭牌,不僅模樣可人,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

惡匪剋星

 早年,癩頭山下有個田家村,村裡除了老李頭一家,其他都是田姓。   村外的大路邊有片瓜田,這天,老李頭起了個大早,扛著钁頭剛到瓜田,就見一胖一瘦兩個過路的漢子正在瓜田裡摘瓜。他們摘一個,用拳頭砸開,啃兩口就丟在一旁,半爿地都被糟蹋了。   老李頭不樂意了:「我說你們兩個後生,走路口渴了,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