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頭琴

2023-10-11 19:52:15 1

　　很久很久以前，草原上有個好孩子，他的名字叫蘇和。

　　蘇和與他的奶奶住在一個小小的帳蓬裡，放牧一群小小的羊。

那一天，正是初春，積雪剛剛融化，新生的春草剛剛冒出頭來，蘇和到野外牧羊，可是天黑了，他還沒有回來。奶奶很擔心他，站在大路邊等他，一直等到天上所有的星星全亮了，才看見蘇和趕著羊群回來。

　　奶奶迎上去，走到近前，卻看到蘇和抱著一個軟綿綿的小馬駒。小蘇和神情專注，與往日大不相同，他走得很慢，生怕驚動了那小寶貝。

　　「奶奶你看，它在睡覺呢，它睡得真香。」

　　奶奶有點擔心：「蘇和，小馬駒從哪裡抱來的？」

　　「就在大湖那邊的雪草上，只有它一個，再沒有別人，亦沒有馬。遠處冰面上破了個大洞，它媽媽跑過去喝水，我親眼看到它媽媽掉下去的。那兒風很冷，我不能讓它自個兒嗚嗚哭，就抱它回來了。」

　　奶奶說：「這樣就沒關係了，它是野馬。孩子，你用心把它養大吧。」

　　晚上，蘇和餵小馬吃羊奶，讓它在自己身邊睡覺。第二天他帶小馬出外放羊，讓它吃春天初生的嫩草。

　　一天又一天，蘇和總是和他的小馬在一起。蘇和走到哪裡，小馬駒就跟到哪裡。有一回，羊群在風雪中迷了路，小馬駒和蘇和在背風處依偎取暖，直到尋到路回家。有一夜，惡狼偷襲羊群，馬駒與蘇和一道並肩作戰，直到把餓狼趕走。

　　小馬越長越強壯，蘇和越長越高，不管去哪裡，兩個總是形影不離。

　　奶奶總是說：「蘇和和他的馬呀，就像親兄弟。」

　　蘇和笑嘻嘻地聽著，小馬在他身邊，溫馴地吃青草。蘇和的小馬，能聽懂蘇和的話，能明白蘇和的心意，在廣闊草原的天地之間，這匹小馬已經認準了，蘇和是最親的親人，也是最好的朋友。

　　一年又一年，蘇和長成英俊少年。他愛唱歌，漸漸成了草原上出色的歌手。他的聲音好像有魔力似的，草原上流傳的歌，只要被他一唱，就能深深地打動人心。他的小馬也長大了，它渾身雪白，又漂亮又健壯，它跑得像風一樣快。每當蘇和唱完一曲，白馬便會迎風長嘯，它長嘯的聲音，就像一個動人的音符。

　　一次又一次，蘇和騎著他的白馬，在萬裡草原縱情馳騁，共同去往心中的夢想之地。

　　一次又一次，蘇和騎著他的白馬，去探尋水草豐美的牧地，駿馬在風中奔跑，歌手在風中歌唱，而他們的羊群，正跟在他們身後。

　　終於，蘇和長到了十七歲，十七歲，已經到了可以參加賽馬會的年齡。

　　那一年，王爺的女兒，也長到了十七歲。

　　王爺對女兒說：「你該結婚啦！」

　　那女兒就說：「我不要嫁給那些紈絝少爺，要嫁，就嫁草原上最出色的騎手！」

　　於是，王爺向整個草原宣告：「所有的騎手，所有的騎手都來吧！佩上鑲玉的寶刀，騎上追風的駿馬，到王爺的賽馬會上來！今年獲得第一名的騎手，將得到我的羊群，還有我的女兒。 」

　　草原上所有的王子、所有的少爺都來參加賽馬會，他們騎著名貴的駿馬，佩戴著黃金和美玉，風吹響他們身上的玉佩，像一串串悅耳的風鈴。

　　蘇和對他的白馬說：「白馬，白馬，人家都去參加賽馬會，我們也去。我們跑得比他們都快，是不是？」

　　白馬迎風長嘶，發出歡暢的聲音。蘇和是最出色的騎手，它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馬，它知道得很清楚。

　　蘇和帶著他的白馬，站在賽馬會的起跑線上。那條起跑線，站著好多年輕俊美的小夥子，他們騎著棕色的馬，黑色的馬，黃色的馬——每一匹馬都價值千金。

　　起跑的哨聲響了，蘇和騎著他的白馬，像一道閃電，把其他的騎手遠遠拋在身後。

　　賽馬結束了，蘇和得了冠軍，他騎著白馬，快活地朝王爺跑去。

　　王爺一看，得第一名騎手竟是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他的白馬雖然駿美，卻連根像樣的韁繩都沒有。於是他皺起眉，絕口不提他的羊群，他的女兒。

　　「小子，你雖然跑得快，但是不能稱為騎手，因為你沒有穿騎手服；你的馬也不能叫賽馬，因為它連根像樣的韁繩都沒有。來，這裡有三個大元寶，你把元寶拿去，把這匹白馬給我。」

　　「我是來賽馬的，不是來賣馬的。」蘇和拒絕了那三個元寶。

　　「大膽！」王爺一揮手，身後衝出來一群武士，「呼啦」一下把蘇和拉下馬，不問青紅皂白，幾十根大棍打在他身上，痛打一頓之後，武士把他趕回家了。

　　白馬也被武士制住，當場戴上最好的轡頭和韁繩，佩了最好的鞍薦。

　　王爺得到這匹千裡馬，非常高興，他宴請賓客，把白馬牽出來炫耀一翻。然後他拿起最厲害的長鞭，騎到馬背上。

　　「跑！」

　　可是白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它舉目四顧，想要找到蘇和。

　　王爺的長鞭「噼啪！噼啪！」落在它身上。

　　白馬從來沒有挨過打，它猛跳起來，前蹄上揚，身子用力一甩，把王爺狠狠摔在地上。然後它撒開四蹄，就像一道閃電，飛快地跑回家。

　　「捉住它！別讓它跑了！」

　　武士騎著快馬追上來，可是你知道，沒有哪一匹馬能追得上它。

　　眼看著白馬就要跑掉了，王爺惱羞成怒，大聲喊：「捉不住就放箭！射死它！」

　　王爺的門下，多的是百發百中的神箭手。數不清的利箭，像雨點一樣落在白馬身上，鮮血從白馬雪白的身子流下來，滴落在青綠的草原上，可是它仍然快如閃電地奔跑，它跑呀跑，跑呀跑，跑得不見了影子。

　　蘇和傷得很重，他坐在門口，呆呆地望著遠方，仿佛正在等待什麼。他知道，他的白馬一定會回來的。

　　果然，夜幕降臨的時候，白馬跑回來了，它身上插滿利箭，看上去像一隻刺蝟，來到蘇和面前，它雙膝脆在地上，再也不能起身。蘇和緊緊地抱住馬脖子，白馬的臉挨著蘇和的臉，仿佛想要親吻他。

　　箭傷太重了，白馬重重倒在地上，白馬死了。

　　蘇和一動一動地坐在風中，他一步路也不想走，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是流著淚，靜靜地面對著他的馬。西風從草原吹過，白馬靜靜躺在風中，再也不能跟他一同奔跑，再也不能跟他一起歌唱。

　　蘇和就這樣坐到天黑，草原的上空，所有的星星都亮了。蘇和坐在草上睡著了。閉上眼，他看到他的白馬，正從星光中朝他走來：「蘇和，我們又在一起了，我永遠永遠不要跟你分離。」

　　蘇和歡喜地喊：「白馬，我的白馬，我要永遠與你在一起，永遠永遠不要跟你分離。」

　　「蘇和，你用我的骨做成一把琴，奏起樂來吧！」

　　蘇和一下子驚醒，原來，剛才是在做夢。

　　蘇和喜歡這個夢。他流著淚，用馬骨做成一把琴，用馬筋做成琴弦。琴做好了，因為思念白馬，蘇和在琴杆頂上雕刻了一個馬頭。看到這個馬頭的人都說，它像極了蘇和的白馬。

　　蘇和流著淚彈奏他的琴，琴聲空靈奇美，就像白馬在唱歌。從此，馬頭琴傳遍草原，直到今天，直到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