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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

2023-10-09 19:39:19

  院子裡的花時常出現大面積的倒伏,空氣中瀰漫著混雜著血腥的幽香。

  院子依山傍水,早晨太陽從東邊升起,便照亮了東邊彎彎曲曲的小河,傍晚太陽從西方落下,大山便投下一片慘澹的陰影,滲出一地清冷的露珠,作古的老人說這是山上的什麼東西在哭。就這樣,院子在早上就溼漉漉的,下午就有些幹了,晚上又溼了,久而久之,小院就逐漸埋沒在衰亡和瘴氣中。

  小院的主人幾年前去世了,不明不白,甚至是他的屍體吸引了山上成群的小蛇後才被人發現。院子曾經就在那一刻向外界敞開了大門,映入視線的是滿院白色的妖魅,葉如石斛,舌長似蘭,陰風吹過,窗戶輕微晃了一下,發出「咯吱」的響聲,滿地白花便搖起了腦袋,仿佛一條條蛇在吐著信子,虎視眈眈地盯著空洞的院門。陽光此時從西山頂斜射下來,透過窗戶斜射在死者身上,同樣空洞的眼眶中遊動著幾條反射著黝黑光芒的小蛇。腐肉,毛髮,蝕骨,摻雜著腥臭的體液,在小蛇那柔韌有力的攪動下,更顯得無比骯髒和曖昧。是謀殺?自殺?亦或是鬼怪殺人?小院從此仿佛成了禁地,沒有人知道裡面是花,是蛇,還是其它……

  (一)

  沉寂了幾年的小院終於又恢復了些生氣,空空的老屋迎來了它新的主人。眉如刀削,眼似晨星,舉手投足間充盈著貴族的氣息,他不是別人,正是老主人在外求學的兒子。

  粗重的楠木在風霜的剝蝕下早已斑駁,積滿灰塵的牆角隱隱還露出一兩節破碎的蛇蛻在風中顫抖,「窸窸窣窣」,時間之神站累了,正坐在窗口輕輕地喘息。他知道,就在那扇窗下曾躺著父親那具千瘡百孔的屍體,還有那無數條生著黑色鱗甲的小蛇。

  「父親怎麼死的?」

  「為什麼屍體上鑽滿了黑色的小蛇?」

  ……

  帶著一個又一個疑問,他決定到山上看看。

  踏著清晨溼滑的山道,他幾乎是顫抖著向山頂走去。草葉間,樹根下,是不是吐出一兩條紫黑的蛇信,在空氣中偵查著獵物和敵情。他想揮起手杖把這些蛇全部幹掉,可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不知道在這些茂密的灌木下還隱藏著什麼。有時候看不見的危險才是最危險的。涼風習習地撥動著樹葉,似乎想把樹葉下隱藏的秘密暴露出來,可這一切不過只是徒勞。上帝是喜歡開玩笑的,如果秘密暴露了出來,那它就不叫秘密了。

  終於到了山頂,陽光也總算蒸乾了晨霧,無所顧忌地將他的熱量釋放出來。草葉上的露珠仿佛也受到了感染,靜悄悄地滾落下來,摔開萬道金光,令人目眩神迷。

  咦,那是……

  (二)

  彎彎曲曲的小河波光粼粼,就像一條渾身長著銀色鎧甲的大蛇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小河中央不知飄浮著什麼,一根枯木?一截斷根?感覺又都不是,它好像還在動,隨著河水的流動彎成兩道詭異的弧度,「蛇,」他尖叫著向山下奔去,驚起了身後一樹的夜鶯。

  他像失了魂般癱坐在河邊,喃喃地念叨著什麼,水面的倒影顯得那麼慌亂,那麼憔悴。他大概是被自己嚇著了,是不是地猛轉過身,驚恐地盯向院門,盯向西山,又迅速地猛盯著水面。院門還是像往常一樣緊閉著,沉默得像一位失語的老人,東邊的小河依舊那般澄澈,那般無暇,全身心地沉浸在陽光的愛撫下,它就這樣緩緩地流動著,沒有一絲異樣。難道是幻覺?他真的怕了,仿佛連水也感到了他狂亂的心跳,「咕嘟咕嘟」地泛著黃色的水泡。

  夜終究還是深了,籠罩大地的黑像墨汁般從窗縫中湧了進來,把床單也染上了一層濃重的黑氣。大蛇,夜鶯,水泡,它們向約好了般同時出現,同時消失,茫茫中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指引著這一切,玩弄著這群無知而弱小的生靈。

  窗外的風聲響個不停,像悽嚎的鬼魂,訴說著未知的秘密,隱隱中似乎還夾雜著什麼奇怪的聲響,他不敢再聽,蒙頭倒下。

  (三)

  當他再次出現在院門口時,很難想像他就是幾天前那個英姿颯爽的年輕貴族,頭髮亂蓬蓬地披在兩邊,一雙驚悚的眼珠上布滿血絲,衣服也像有了好些天沒整理,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幾天幾夜的折磨仿佛讓他變了一個人,迷茫,恐懼,怕生,就像驚弓之鳥,聽見了風吹草動便渾身顫抖。

  院中的情景一片狼藉,白色的花出現大片大片的倒伏,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腥臭味。這種花原本叫「鵝毛玉鳳花」,老主人死後它不但沒有消亡,反而出現了一種瘋長的狀態,幾年間便布滿了整個院落。花舌細長,充滿了別樣的妖豔。可就在這幾天晚上它卻接連遭到了大面積的破壞,慘綠的漿汁從破碎的莖葉中一縷一縷滲了出來,沾染在白色的花瓣上,顯得無比邪惡和凌亂。對於這一切,他想到了那條大蛇,想到也許就在他心驚膽戰地再床上假寐時它卻在院中肆意的扭動著粗壯的身軀,一條長長的蛇信時吐時滅,刺探著屋內生人的氣息。一股冰涼的寒意一直從脊髓漫向頭顱,像章魚的觸手般吸附在他的大腦上,卻又沒有任何摧殘的動作,強烈的恐懼使他幾乎瘋狂。

  黑夜依舊按時來臨,風聲不止,窗外詭異的聲響再度響起。月光投射著樹影斑駁在窗前,張牙舞爪,像一個慘澹的老人伸出枯瘦的五指在抓取著什麼。他只感覺瞳孔不停收縮,又不敢閉眼。突然,一道黑色的長影沖天而起,冰冷的目光透過窗縫如地獄般結結實實地震顫著他的靈魂深層。

  「啊」,他悶哼一聲,昏死過去。

  (四)

  使勁拍打著頭痛欲裂的大腦,他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

  「你是誰」,他強咬舌尖,驚恐的問道。床邊的老者全身都包裹在一襲粗重的鬥篷中,寬大的帽簷下一雙眼睛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連我都不認識了麼?」老者緩緩從袖中伸出那雙細長而乾枯的手掀開帽子。如果說他的手像虯枝盤結的樹根,那他的臉簡直就像褪了皮的毒蛇,冷酷而且醜陋。

  「你是----九叔?」強忍著心中的反感,他疑惑地問道。「你快走吧,九叔,這兒不安全。」他急切地說著,卻忽略了老者嘴角的那一絲異動。

  「好孩子,我知道你這幾天精神不太好,告訴九叔發生了什麼?」他一邊說一邊就笑了,可這笑卻讓人毛骨悚然。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條毒蛇向你咧開了那張細長而扁平的蛇吻,你也是這種感覺。

  「哦,哦,沒什麼!你快走,九叔!這兒有蛇。」其實這個他稱之為九叔的男人只是父親生前的一個朋友,後來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只是沒想到他會在現在出現。

  「孩子,其實我知道這屋中有一件傳承的寶貝,我想你是來找它的吧!」一邊說著,他的身體一邊向前湊去,粗重的呼吸加上濃厚的口氣就這樣噴吐在他的臉上,在這一瞬間,老者的眼神仿佛一下子澄澈了起來……

  (五)

  「沒有,沒有的事!」他辯解道,「九叔,家父的死讓我很悲痛,這次回來不過是為了儘儘孝道。不過這兒真的有蛇。」

  「哦?蛇麼?」老者臉上現出一副沉思的模樣,「我倒真想見識見識。」言畢,老者剛才的慈祥早已化為了陰鷙之色。

  月黑風高,老屋內一片肅殺。

  「你不覺得你父親死得蹊蹺嗎?」老者的臉依舊埋在那頂大鬥篷中,「他死之前跟我說了一些事。」

  「什麼?」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面對一個未知的對手,保持冷靜是必修的課程。

  「你可曾聽過山上什麼東西在哭?」老人一手撫著窗臺,一道凌厲的目光盯向他,「你可知道你現在所站的地方躺過你父親的屍體!」老人轉過身,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他全身充滿了妖異的氣息。「你可曾聽過一個養蛇人的傳說?」老人幾乎歇斯底裡地吼道。

  「你究竟想幹什麼?」面對老者的逼問,他此時倒顯得出奇的冷靜。

  「我想知道一個人如何殺死自己的父親!」

  (六)

  「你真的想知道?」他冷冷地說道,「我搞不清楚你為什麼會懷疑我,我自認為我的計劃天衣無縫。」

  「這你會知道的。」老者的臉上多了幾分戚然之色,「說說吧,這兒沒有其他人。只有你父親的老友和你父親殘留的一點鬼魂。」

  「九叔,我想和你說的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一定會變成永遠也不會洩露這個秘密的人。」

  他淡然道,恬靜的臉上仿佛又恢復了貴族的特質,平靜地不起一絲波瀾。

  「也許我已經做過一次不會洩密的人了。」老人同樣冷漠地說道,同時伸手打開了窗戶。

  「九叔,你開窗戶幹什麼?你以為真的會有蛇麼?」他突然大笑起來,「你錯了,你們都錯了。」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沒有說什麼。

  「說實話,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老傢伙在想什麼,那件寶物本來就是我的,可他偏要送給你,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怨怒地說道,「所以我要殺他,用我學到的殺他!」

  「你知道我求學學的是什麼嗎?」他臉上現出悵然之色,「是自然科學!正是因為這個讓我有了殺他的一個完美計劃。」

  (七)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我老早就發現了山上有很多小蛇,而且也研究了這兒東水西山的地勢。當風夾雜著水汽從東邊吹來時,遇到山形阻隔必然形成瘴氣,而我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讓風帶著大量雄黃從東邊撞上山坡。雄黃溶解在露珠中,自然無色無味。可當太陽光強烈地照射時,雄黃便會揮發,形成一種極具刺激性的氣體,而蛇最怕的就是這種氣味。於是它們紛紛向宅子而來,可是屋中我也噴塗了大量雄黃,而此時父親早已服下我用這種黝黑的小蛇精心調製的毒藥,正躺在窗下奄奄一息。於是屋中唯一沒有這種氣味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個,那就是父親的身體。於是就有蛇鑽進了父親的身體,同時也把蛇毒帶了進去,這樣就掩蓋了我用毒藥殺人的事實,而空氣中的氣體卻早已隨著大氣運動幾乎消耗殆盡,這樣有又誰會聯想到這是一樁精心設計的謀殺呢?為了這件事,我隱忍了這麼長時間,直到現在我才回來取回寶物,同時繼續拿蛇造勢,印證當時的毒蛇殺人之說。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你為什麼會懷疑我呢?」說完,他戲謔地打量著老者。

  「哈哈,精彩!難怪『鵝毛玉鳳』會瘋長,是因為雄黃啊,」老人悲憤道,「不過懷疑?我用得著懷疑嗎?你不知道的是,當時服下你的毒藥的,除了你父親,還有我!」

  「你也中毒了!你怎麼沒死?」他臉上總算有了不安的情緒,雙手上的關節『噼啪』作響。

  「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個養蛇人的傳說?說來真是諷刺,一個養蛇人差點被自己養的蛇毒死,好不容易活下來,卻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老人輕嘆了口氣,「你不知道蛇會復仇的麼?」

  話音剛落,一條粗壯的大蛇突然從窗口爬了進來,冰冷的眼眸不帶絲毫感情地注視著自己的獵物,強硬地纏了上去……

  第二天,院門又一次打開,老主人之子以同樣的方式死在家中,無數條黑色的小蛇在他的心臟中翻動,而他所躺的位置,與幾年前老主人死亡時的位置竟分毫不差。

  幾天後,山上所有的蛇全部消失,據說是追隨某寶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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