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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面御史哭拜家僕

2023-10-09 15:12:46

  北宋仁宗年間,出了位赫赫有名的清官——鐵面御史趙卞,據傳連仁宗皇帝都怵他三分。但誰又能想到,如此強硬的趙卞,卻在自己的家僕趙老栓死後,居然親跪靈堂前……

  那還是趙卞年輕時,在出任彭城縣令時的一天,趙卞喊來趙老栓微服出遊。此時正是陽春三月,一路風景如畫。

  趙卞正看得如痴如醉時,突然一股暗香飄襲,趙卞抬頭看去,頓時眼就直了。原來,迎面走來一主一婢的兩位年輕女子。尤其那女主人,長得貌若天仙,在鬢角上還插著一朵杏花。趙卞正是青春鼎盛時,見到如此尤物,頓時就把「聖人語錄」拋到腦後。

  女子也看到了趙卞的色樣,非但沒有厭煩狀,反而掩口笑了。趙卞一激靈,意識到自己失了態,慌忙收斂心神,可還是晚了,張口就冒出來一句:「髻上杏花真有幸!」說完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我怎麼變得這麼輕狂放浪了?

  趙卞剛想到這,那女子略一沉吟,卻開了口:「枝頭梅子豈無媒。」

  趙卞一聽,吃驚非常——這女子的才思好敏捷!頓時一股相見恨晚的感覺冒了出來,連忙拱手叫道:「受教,妙對!」

  女子也來了個萬福,說:「豈敢,見笑!」說完腰肢一扭,走了。趙卞望著女子的背影,跟掉了魂一般。

  「先生!」這時,趙老栓插話了,「要不要我去探聽一下,看看此女子是哪裡人氏呢?」

  趙卞臉一紅,說:「這個嘛……你看著辦吧。」

  趙老栓樂了,說:「那先生等我一會,我去去就回。」

  趙卞等在原地,不到半個時辰,趙老栓就回來了。趙卞迫不及待地問:「老栓,那女子是哪家千金?」

  趙老栓喪氣地搖了搖頭:「什麼千金小姐!原來是怡香院的頭牌,叫春杏。」趙卞長嘆一聲,不再說話了。就這樣主僕兩人遊玩一番後,見天色已晚回到縣衙。

  掌燈時分,趙卞突然把趙老栓喊進房內,說:「老栓,我作了一首詩,可其中一句不甚滿意。你且聽聽,看如何推敲是好?」

  趙老栓一聽,嘴就咧成了八萬:「先生這不是難為我嗎,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要不我去把陳師爺喊來。」

  趙卞搖了搖頭說:「時辰已晚了,況且這幾天陳師爺也勞累非常,不便再勞煩了。可這……」說到這,趙卞瞟了趙老栓一眼,「不如你去把春杏叫來。她既然能張口對出我的對聯,足見其才思敏捷,同我探討完此詩後,即刻送回。」

  趙老栓吃驚地看著趙卞,問:「先生,這是真的?」

  趙卞乾咳了兩聲說:「自然。我和她只是探討詩詞而已,速去吧。」

  趙老栓答應了聲,掉頭走了出去。趙卞見趙老栓走了,這才長出一口氣。原來,趙卞叫春杏來府,哪裡是探討什麼詩詞,用現代的話說就是招妓。

  可也就一盞茶的光景,趙卞突然一激靈,暗叫聲:不好!自己是堂堂縣太爺,怎麼能把妓女招入府中呢,萬一傳揚出去,這也好說不好聽。自己簡直色迷心竅了。我還是趕緊命人前去阻攔。想到這,趙卞高聲叫道:「來人!」

  「先生!有什麼吩咐?」趙卞話音剛落,就見一人走了進來,正是趙老栓。

  趙卞吃驚地瞪起了眼:「你,你這麼快就辦完事了?」

  趙老栓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根本就沒去。我覺得先生可能還有更重要的事,讓我去辦。」

  趙卞的臉紅了,尷尬地笑了笑說:「是啊是啊,你現在……現在速去將陳師爺叫來,我倆要商議一個案件。」趙老栓爽快地答應了聲,走了。

  趙卞暗自抹了把汗,虧得趙老栓深明大義,不然險些做出糊塗事。

  就這樣,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這天,趙卞剛起床,趙老栓就走進房來,說:「先生,可有什麼吩咐?」

  趙卞奇怪地問:「我何曾叫過你啊?」

  趙老栓連忙搖頭說:「好多天了,先生總是一早就不見人影兒。我怕先生有事情,需要我去辦,所以就先來問問,免得……」

  「老栓你何意啊?」趙卞不高興地打斷了趙老栓,「雖按族譜言,你是我兄長,又是奉了老夫人之命,前來服侍我。可你的身份終歸是家僕。天下間哪有僕人追著主人問東問西的?」

  趙老栓連忙搖頭說:「先生冤枉我了。你想,既然我是先生的僕人,可先生成天不見影兒,我還當哪門子僕人,乾脆,還不如回鄉得了。」

  聽完這句,趙卞臉色鐵青,氣急敗壞地看著趙老栓。正所謂自古才子風流種。原來那晚趙卞雖沒有把春杏招入府衙,卻終歸沒有把持住,兩天後,就偷偷摸摸地跑到怡香院找人家去了。這下好,如今跟春杏是如漆似膠,難捨難分。

  今天,看到趙老栓這樣子,趙卞心裡已然全明白了:你哪裡是回鄉?分明是回去給我母親打小報告去了。不行,我不能讓他回去!

  想到這,趙卞眼珠一轉說:「你說得也有些道理。這樣吧,以後我若有事吩咐,你就去辦;若沒有,就到廚房幫忙。你不要再說了,我都已經明白了。下去吧。」

  打發走趙老栓後,趙卞捂著嘴樂了,以後你就在廚房裡為全縣衙的一日三餐忙活去吧,我也先老實幾天,然後變個套路,看你還怎麼來麻煩我。

  就這樣趙卞果真老實了幾天,趙老栓也似乎安了心,就在廚房裡忙活,很少來了。趙卞眼見沒事了,真就變了套路,一連兩天,開始夜宿在怡香院裡,天亮後回縣衙。

  第三天的清晨,趙卞黑著眼圈剛出得怡香院門口,突然就聽旁邊一聲呼叫:「先生,今天有何吩咐?」

  趙卞轉頭看去,頓時氣得鼻子都歪了,原來是趙老栓跪在怡香院的門旁。

  「你,你,好好,那你就跪在那吧。」趙卞叫道。

  「是!」趙老栓乾脆地答應了一聲,真就老老實實地跪在那一動不動。

  趙卞氣得五官挪了位,兩步走到趙老栓面前。如今的趙卞真想給趙老栓一腳。可自己的家僕跪在妓院門口,已讓他難堪不已,若再打,搞不好會招來更多的閒人圍觀,那時更是顏面盡失。

  趙卞強壓怒火,低聲叫:「滾起來,隨我回府!」回衙後,趙卞這通大罵趙老栓。

  哪料趙老栓卻面不改色地回道:「先生,你的事已是路人盡知。不信去打聽,看看百姓都怎麼說你。幾天前,我提醒過先生,以為先生明白了。可沒想到先生居然夜宿怡香院。我想去報告給老夫人,又擔心老夫人被氣出個好歹來。萬般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我擔心再這麼下去,先生的前程就全毀了。如今事情已說開,但我真奇怪,先生出鄉時,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聽完趙老栓的這番話,趙卞啞口無言。想當年自己出鄉時,躊躇滿志,曾親口對趙老栓說:「我趙卞,必要做個清官。」可現在呢?若真這麼下去,絕對是反面典型。唉,真是官生兩張口,清名、昏庸民間留……

  兩天後,一封自責信突然遞呈到了趙卞的頂頭上司的眼前。信內,趙卞把自己的「作風問題」,如實反應上報給了上司,發誓改正,並請求處罰。

  上司看完後點了點頭,提筆回道:略有耳聞,今能悔改,勇也,日後慎之。接到回信後,趙卞感慨萬端,從此後開始專心政務,清名漸響,官職也隨之一路高升。

  期間,趙老栓幾次想離開,都被趙卞留住。最後趙老栓病死在了趙卞府內。當趙卞得知消息後,不顧自己高官身份,哭拜靈前,當眾說出了一句在當時看來違背倫常的話:雖僕若師!也算是給了自己和趙老栓一個「另類」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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