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氣罐奇案
2023-10-04 21:21:19
一個黑不溜秋、破破爛爛的煤氣罐,竟引出了有幾條人命的大案,最終把一個管轄著幾十萬人口的"父母官"送進了監獄,你說奇不奇?
這天晌午突然風雨大作,小城的街道上一陣忙亂,擺攤的忙著拾掇,走路的躲進店鋪,自行車東奔西突,汽車嗚嗚亂叫。就在人們的神經已經處於緊張狀態之時,只聽"嘭"的一聲巨響。人們的目光立刻集中到街道中心,那裡一輛黃河卡車和一輛桑塔納撞到了一起,黃河是龐然大物,轎車哪是它的對手,一撞之後,桑塔納立時癟了頭,向後翻了幾個跟鬥,四輪朝天躺在那裡。
這一下更熱鬧了,圍觀的,救人的,維持秩序和處理事故的,還有被堵住的車輛和行人,把個小街搞得擁擠不堪。
人們大都把目光集中到受傷者--從桑塔納裡抬出來的一個血流滿面的青年身上。這青年雙眼緊閉,任人擺布,看來是兇多吉少了。
然而,幾乎所有的人都忽視了一個細節。
就在桑塔納翻跟頭的時候,從它的後蓋裡掉下了一個黑不溜秋的煤氣罐,它一落地便骨碌碌滾起來,勁頭還挺大,翻過馬路牙子,一直滾到了一家修理摩託車的店鋪門前,和那些氧氣罐啦、電焊機啦躺到了一起。過了一陣,事故處理完畢,桑塔納被拖走了,這煤氣罐卻還靜靜地躺在那裡。
這家摩託車修理行的店主是哥倆,真實姓名叫什麼,連他們的鄰居也說不清楚,都叫他們劉大劉二。下雨時他們躲在屋裡抽菸,雨過天晴,劉二出門看到了煤氣罐,"誰家的破玩藝,扔這來了?"劉大聞聲也過來看了看,說:"擱那兒吧,說不定一會兒有人來找了。"劉二說:"找也甭給他,得講點條件。"說著把煤氣罐搬到了屋裡。
一下午也沒有人來找,哥倆關門走了。第二天開門營業,到了晌午,照習慣,老二到裡屋點上煤氣灶煮飯,發現煤氣用完了,搖晃了一陣沒有效果,他忽然想到揀到的煤氣罐,便換上試了試,也沒有氣,劉二罵了一句:"晦氣!"提著空罐走出來,說:"哥,我去灌氣,一會就回來。"劉大說:"還是我去吧。"說著便來提罐,一提又放下了說:"錯了,這罐不是咱的。"
就在這一放之時,那罐內發出一陣響聲。
那響聲雖不大,卻有些特別。劉大多年從事機械維修,對聲音特別敏感,他立刻判斷,這既非殘液和罐壁的碰撞聲,又不是閥門及護圈因鬆動發出的聲響,這是一種金屬和金屬摩擦發出的聲音。
"怪事?"劉大又搖了幾下,說,"這罐內好像有東西?"
老二一聽來了興趣,找來扳手三下五除二卸下閥門,翻過來撂倒,只聽譁啦啦一聲響,一條金項鍊溜了出來,金光閃閃,亮得扎眼,緊接著,又是一條,又是一條……還有金戒指、金簪,一個接著一個……
轉眼間,就像變魔術一樣,哥倆面前出現了一堆黃金珠寶,哥倆被這意料不到的事驚呆了,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從震驚中醒悟過來的第一件事是哥倆立刻關上了店門,第二件是仔細清點了一番,計有金項鍊50條,金戒指30個,其他金首飾20件,共計100件。從成色看,都是高檔珍品,至少也值個十來萬吧,可能還不止,好傢夥,這真是天上掉下個金娃娃啊?
這下可發財了?劉二激動得臉都紅了。
說到如何處理這些寶貝,兩人意見不一致了。
劉二說:"這好辦,大哥,咱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劉大卻有些猶豫,說:"這合適嗎?"劉二說:"咱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搶的,咱是在門口揀的,自古以來,誰丟了誰活該,誰揀了誰交運,有啥不合適?"劉大說:"我是想,這事是誰幹的?他從哪兒搞到這些珍寶的?又為什麼放在煤氣罐裡?這罐又怎麼到了咱的門口?我看這事不簡單。"
劉二嘴一撇說:"大哥,我最煩你這一套為什麼,咱又不是公安局的,管那麼多閒事幹啥?東西到了咱的手裡,就是咱的,不要才是傻子呢?你想,咱們一身油一身汗,一天才掙幾個錢?這是老天爺開恩,該咱交運,不要可對不起老天爺了。再說,真是不義之財,他能拿,咱就不能拿?"劉大說:"兄弟,不是我不稀罕錢,可俗話說得好,犯毒的東西別吃,犯法的事兒別幹,咱是規矩人,靠手藝吃飯,這些不乾淨的東西,還是別沾為好。"
倆人說不到一起,劉二焦躁起來,把珍寶一古腦塞進自己的挎包裡,索性撕破了臉:"大哥,我以前都聽你的,今兒個可不比往常。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些東西我是拿定了。我也有辦法處理,一旦有事,我一人承擔,決不連累你。但你也絕不能洩露秘密?否則別怪兄弟不講情面?"說罷便騎上摩託一溜煙不見了。
劉大攔阻不住,只好皺起眉頭搓手嘆氣。
劉大蹲下去,仔細把那煤氣罐看了一番,在斑斑駁駁的灰色油漆上好像有個挺標準的"直"字和一個02字樣。看這鏽斑的樣子,此罐的年齡恐怕不會小於20歲,閥門的螺紋一層灰垢,毫無光亮,看來是多年未裝煤氣了。劉大又把罐倒過來,左右傾斜,輕輕敲擊,未發現什麼,就在劉大直起腰時,一個發亮的小片片從罐口落下來。這是一個金首飾的標籤,印得很精巧,上面有一些燙金的圖案和數字。
有人來了,劉大無心研究下去,順手把標籤扔到廢物箱裡。來者是一位身穿警服的青年人,他進店後二話不說,目光四處巡視,很快便定格在那個平躺的煤氣罐上,劉大頓時心跳加快了,臉也變了色,那警官徑直走過去,將煤氣罐拎起來,看了看,又搖了搖,然後猛地砸在地上。
"這煤氣罐是哪兒來的?"
劉大畢竟在市場混了幾年,和"大蓋帽"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喊倒使他恢復了鎮靜。他沉吟一會兒,不慌不忙地說:"你說這罐啊,可神了?"說罷抽出一根煙,遞過去。那警官不要,瞪起眼說:"怎麼個神法?"劉大點上煙,抽了幾口,慢吞吞地說:"昨天中午,下了一場瓢潑大雨,雨停後,我一開門,這煤氣罐就堵在門口,這下雨能下個煤氣罐來。你說神不神?"那警官等他往下說,可劉大就此打住了,警官鼻子"哼"了一聲,說:"後面還有更神的吧,對不對?"
劉大搖搖頭,裝出莫名其妙的樣子,那警官眼一瞪,說:"你就別裝糊塗了,你看,這閥門處明明是剛拆過,對不對?你拆它幹什麼?裡面有什麼東西?"劉大聽著只是搖頭,但心裡又有些發毛了。
那警官用手指彈彈煤氣罐,口氣嚴厲起來,說:"你聽明白了,這煤氣罐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它牽涉到一件大案,你要是知情不報,或藏匿罪證,按法律要承擔刑事責任的?最好的辦法是把事情的原委,把煤氣罐和裡面的東西全部交出來,這樣,有助於破案,會得到表揚和獎勵的。"
劉大仍然搖頭,表示別無所知。
那警官看看表說:"我說得已經很明白了,時間緊迫,我不能老等你,我給你兩個小時考慮,兩小時後也就是下午5點,我來取東西。但我要警告你,不要告訴第三者,不要轉移贓物,否則你會後悔的?"
說罷那警官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大趕緊去找劉二商量對策,但家裡和親朋好友處找遍了,也沒有劉二的蹤影。這個劉二,帶著那麼多珍寶,能到哪兒去呢?會不會出了別的事?劉大越想越著急,越想越害怕,但也無計可施。
兩小時很快過去了,劉大隻好哭喪著臉回店來見警官,把事情一一相告,警官倒也沒有過多的責怪,只詳細問了一些有關劉二的情況,還作了一些記錄,然後,連同那破煤氣罐一起帶走了。臨走時警官再三叮嚀,此事千萬保密,別對任何人說。劉大則懇請警官儘快找回弟弟,警官也滿口答應。
誰知禍不單行。
當天上午劉大的店鋪就著了火。火借風勢,燒了半條街,消防隊出動了10輛消防車,才控制住了火勢,等到劉大聞訊趕到,已是頹垣斷壁,只剩下一堆破銅爛鐵和一股刺鼻的膠帶味了。
劉大心情懊喪,用一輛三輪拉著破銅爛鐵回家去。此時正值深夜,路過僻靜的跨江大橋時,一輛小轎車從後面追上來。在他身邊戛然而止。一個蒙面人跳下車來,一條繩子像套馬一樣套住了劉大的脖頸,劉大從三輪上摔下來,掙扎了不多會兒就失去了知覺。
等到劉大醒過來已是在一條船上。
原來,那蒙面人把劉大"勒死"後,便連車帶人一起推到江裡,也是劉大命不該絕,在這深夜的江邊,有一個住在船上的船老大出來解手,遠遠看到橋上落下一堆黑乎乎的東西,接著一輛轎車又疾駛而去,心中疑惑,便驅船前去探察,結果把劉大又撈了上來。
劉大死裡逃生,回到家裡越想越感到蹊蹺,自己是一個手藝人,修車為業,從不和人結仇,誰會下此毒手?要說謀財害命,又為何連車帶人推下江後揚長而去?劉大想來想去,覺得此事和煤氣罐可能有某些聯繫,會不會是黑社會的傢伙幹的,他們知道自己發現了煤氣罐的秘密,要殺人滅口?可又一想,也不對頭,殺了自己,對他們有何好處呢?
劉大休養了幾天後,來到公安局找那個警官,想把情況匯報給他,可找了半天找不到那人,又不敢隨便說,最後來到局長室。局長聽後沉思了好久,打開了電腦說:"我們的人都在這兒,你仔細看看,哪個是你要找的警官。"接著,一幅幅照片便在屏幕上顯示出來。劉大瞪大眼睛,可找來找去,最後還是失望了:"沒有。"
局長嚴肅起來了,又叫來幾個人,讓劉大把過程儘可能詳細地再說一遍。說到煤氣罐裡落下一個金首飾的小標籤時,局長說:"你還能記得那標籤的樣子和上面的數字嗎?"劉大想了想,說:"那圖案是一座塔,數字是三個6。"局長點點頭。
局長最後說:"劉大同志,你匯報的情況很重要,為了你的安全,也是破案的需要吧,你現在不能露面,一會兒有人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安心住一段時間,行嗎?"
劉大住在一個有警衛的偏僻大院裡,大約一個月,每天吃飯睡覺,在院裡走走,看看花草,他是幹活幹慣了的人,這種無聊的生活簡直讓他受不了,可也只好捱。有一天,一位公安來通知他,可以回家了,劉大高興極了,趕緊往家跑。
到家後,發現父母哭得淚人兒一般。原來,他們接到通知,劉二在廣州一片海灘上被人用刀子捅死了,讓家裡去人處理後事。劉大一陣悲痛,想到和弟弟合作開店,彼此體貼噓寒問暖的情景,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日子雖不十分富有,卻也過得有滋有味,誰知這個破煤氣罐一來,竟害得家破人亡,早知如此,乾脆把它扔到馬路上就好了,也是弟弟見財眼開,迷了心竅,否則也不會落得拋屍荒灘的下場……劉大越想越難過,大哭一場後,強忍悲苦,安慰二老一番,便赴廣州去了。
從廣州回來,劉大又到公安局去過幾次,局長對他蠻客氣,但不願多說,只說案情比較複雜,需要調查研究,另外囑他注意安全,無事不要再來。劉大於是另找了一處門面,掛起了招牌,重操舊業。日子一忙起來,也就顧不得再想別的事了。
轉眼一年過去了。
有一天,一個來修車的人隨便拉起話來說:"咱縣出了新聞,一個縣長被關起來了,受賄有200多萬呢,他兒子強姦婦女,和黑社會勾搭,冒充警官,有幾條人命呢?"劉大一聽,說:"真有此事?你怎麼知道?"那人說:"這還有假?今天的晚報上登了長篇報導,你知道這案子怎麼發現的,是從一個煤氣罐開始的呢?"劉大更驚訝了,那人卻只顧說下去:
"這傢伙有幾年管建設審批,送東西的海了,金首飾送的多了,往哪兒放比較安全?嗨,放到煤氣罐裡去了,一個廚房的破煤氣罐,誰會在意?可誰知道,有一個小秘書要拍縣長的馬屁,有事無事往這位縣長家裡跑,倒垃圾啊,打掃衛生啊,澆花啊,縣長是僱有小保姆的,可他非要幹,你有什麼辦法?這一天又到廚房找活幹,看到了這個破煤氣罐,一開閥沒氣,高興了,這可是為縣長辦好事的良機啊,二話不說,把煤氣罐拉走了,也該他倒黴,路上遇到車禍,車毀人亡。縣長知道此事後最關心的還是那隻煤氣罐的下落,可你猜怎麼著?這煤氣罐叫一個修車人揀到了?"
劉大說:"行了,你別說了,下面的事我比你明白。我只問你,那冒充警官的就是那縣長的兒子?"
那人說:"誰說不是?這傢伙可毒了,為了保住他老子的名譽和財物,到南方追殺了那個修車的人,這人還有個哥哥,也差一點命喪黃泉呢?"
劉大說:"是啊,幸虧那船老大來得快,否則他非餵了鱉不可。"
那人說:"一點不錯。怎麼你知道這事?"
劉大苦笑一下,說:"知道一點吧,你說吧,後來怎麼了?"
那人說:"他這哥哥還算是個明白人,他把事情報告了公安局長。公安局根據他提供的煤氣罐上的編號和一個金項鍊上的標籤,順藤摸瓜,抓住了這位縣長大人的尾巴,可你知道,公安局長和縣長比起來,這官小多了,敢不敢碰這個大人物,可要思量一番啊,這位公安局長真行,豁出去了,那位和黑社會勾結一起的大公子見勢不妙,竟喪心病狂,把矛頭對準了公安局長,要較量一番。好傢夥,鬥爭可激烈了,那位不畏強勢的公安局長,差一點也遭他們的暗算呢?不過俗話說得好,邪不壓正,到頭來,壞傢伙還是一個個落入法網。哎,你怎麼了?"
劉大聽到此處,愣神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