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無影竊賊?

2023-10-12 12:48:04 5

    5月29日，遠山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接到近水分局刑警隊求援報告，稱本市藥材公司魚洞倉庫被盜價值十幾萬元的名貴中藥材，卻查不出一點線索和珠絲馬跡，請求支援。

    刑警支隊當即指派有豐富刑偵經驗的副支隊長宗志前往幫助破案。

    宗志，33歲，10年前從警察學院畢業後即從事刑事警察工作，與形形色色的罪犯打過交道，還沒有嘗過失敗的滋味是什麼。

    宗志來到近水分局，主辦此案的刑警隊副隊長王小五述說了這一特大案件的來龍去脈：5月24日下午，藥材公司採購員石全採購回一批貴重中藥材直送魚洞倉庫。26日(星期一)一早，倉庫保管員陳小芳發現24日入庫的所有名貴中藥材不翼而飛，當即報告了倉庫主任馬不舉。馬主任聞報大驚，親到倉庫查看屬實後，電話向近水分局報了案。

    近水分局刑警隊立即到倉庫勘查現場，倉庫為磚木結構，牆高4．5米。通風窗距地面亦有3．5米高，還設有鋼筋柵欄。倉庫內用木板搭蓋了一間貴重藥材小庫房，門、鎖、牆板完好，沒有撬壓痕跡。大庫房有兩把鑰匙，由陳小芳和馬不舉各持一把，而小庫房鑰匙卻唯陳小芳一人持有。

    經查訪，24日是周末，入庫十幾萬元貴重藥材的情況，只有三人知道：一是採購員石全，二是倉庫主任馬不舉，三是保管員陳小芳。在沒有外盜可能的情況下，刑警認將嫌疑重點落在了陳小芳身上，初定為監守自盜。因為只有陳小芳才可能平安進入小庫房。刑警隊為此將陳小芳「請進」分局詢問。開初陳小芳又哭又鬧不承認自己是賊，後來雖然承認自己盜走了全部藥材，但拒不交待藥材去向及同夥。拿賊拿贓，查不出贓證，此案無法了結。近水分局只好向上級求援。

    二、三個嫌疑對象

    陳小芳聽宗志自我介紹後，知他是市局派來辦案的領導，於是翻供，再不承認自己監守自盜。宗志向陳小芳賠禮道歉後，請刑警隊將軟禁了幾天的陳小芳放回去。

    王小五認為這樣做不妥，「如果陳小芳逃走咋辦?」宗志回答：「做賊心虛．她要逃跑，再抓不遲。沒有證據而限制公民人身自由，可是違法的!」

    宗志和王小五再到魚洞倉庫勘查現場：小庫房門鎖上除陳小芳留有指紋，門口地上留有腳印外，其他線索、痕跡果真一無所有。

    宗志和小五率幹警立即著手外圍調查，很快查明了如下情況：

    保管員陳小芳，女，30歲，中醫學校畢業生，已婚，家庭經濟狀況一般。性格特點是好佔小便宜：同事朋友們打平夥少出了幾元錢，想辦法叫別人請吃了一餐飯，拿點大庫房裡不值錢的金銀花、胖大海回家泡個茶什麼的、都是她的「勝利」。在當今這個經濟大潮裡小貪變為大貪者不乏其人，所以目前還不能排除陳小芳監守自盜的可能，關鍵是查找到證據。

    採購員石全．男，34歲，陳小芳同校同學，已婚，家庭經濟狀況良好。可惜．石全(十全)後面不是「十美」，而是「十臭」：抽菸喝酒、拈花惹草、嫖娼賭博無所不會無所不來。特別是好賭，單位有賭局必有石全。當然，在單位他不敢大賭，在外面一晚上輸贏幾千上萬元都是常事。

    調查石全，刑警們花的時間最多，越查越感到石全作案的可能性最大：他大手大腳慣了，需要大筆的錢；聽說近日他在外欠下大筆賭債，有作案動機。他與陳小芳是同學，又有一種採購須經保管驗收才能過關的特殊關係，故常對陳小芳施以小恩小惠，很得陳小芳好感，兩人關係一直不錯。假如石全被債主逼急了，他很可能勾結陳小芳聯手作案，或在平時請吃請喝中，有意灌醉陳小芳而盜配了大小庫房門鑰匙，關鍵時刻平安進入小庫房作案後又嫁禍於陳小芳；

    倉庫主任馬不舉，男，44歲，已婚。以前是省田徑隊運動員，10年前退役到藥材公司，因其出色的工作能力，在公司修建魚洞倉庫時被提升為倉庫主任．並多次榮獲「紅管家」、先進工作者、優秀黨員等光榮稱號。

    馬不舉無不良嗜好，兩口子和獨生兒子均有工作，家庭和睦，好像不應該排在嫌疑人員之列。

    可惡的蜘蛛

    宗志布置刑偵人員重點查訪上述三人從20日起至26日止這幾天的動向，請市局刑警支隊派特勤人員在全市藥材市場布控，以便查獲贓物。他自己則不死心，第三次來到庫房查找線索。

    這次宗志找來了一頂礦工在井下使用的礦燈帽，對繼續保持原狀的小庫房內外進行了仔細勘杏。人過留影，鳥過留聲。他不相信盜賊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找不到只能怪自己無能。

    正當宗志全神貫注於小庫房地面勘查之時，脖子上突然落下一點冰涼，多年養成的機警靈活之習慣使他低頭就地一滾，上瞠的手槍和頭上的礦燈在瞬間已對準目標，「他嗎的，真倒楣。」宗志看見令他吃驚的不過是一隻有胡豆大小的蜘蛛吊在半空中，這小東西卻叫他渾身湧起一層雞皮疙瘩。

    殊不知，這小小的令人厭惡的蜘蛛卻使宗志眼睛—亮．思維一下子跳出了死胡同，並由此找到了犯罪線索和該案的突破口．抓住了這起特大盜案的竊賊。

    三、是保管員監守自盜?

    宗志介入貴重藥材失竊案已經三天多了，第四天下午，宗志通知藥材公司領導，倉庫全體工作人員以及馬不舉、石全、陳小芳三名嫌疑對象來魚洞倉庫，說要在這天下午將此案當眾了結。

    與會人員不明白，是已查明罪犯了嗎?可又未見抓捕任何人。是查無蹤跡無法破案嗎?那你當警察的還有何臉面召集群眾會議?一個大大的問號，一個大大的謎，人們盼望著能儘快揭曉。

    人們在魚洞倉庫院壩內落座後，宗志、王小五二人準時來到會場。沒有警車，沒有全副武裝的警察，沒有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氛圍。宗志面帶微笑，講明會議的主題之後，說：

    "24號入庫一批貴重藥材，26號早上保管員陳小芳發現全部被盜，被盜時間極有可能是25日深夜，在有門衛值夜和巡視的間歇之間發生盜案。盜竊時間和盜竊對象掌握得那麼準確，很明顯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監守自盜案件。那當然，要「自盜」得手，必須是熟悉倉庫的人、知道藥材進庫時間的人，具備這兩個條件的陳小芳、石全、馬不舉自然成為本案嫌疑對象。小庫房門、鎖、牆完好無損，具備平安進入小庫房條件的只有陳小芳一人。而她愛佔小便宜，見別人富起來了心理不平衡，也想發一筆橫材，於是須手牽羊……於是據為已有……」

    陳小芳越聽越毛，跳起來又哭又鬧：「不，不是我，我沒有偷藥材——」

    宗志微笑著請暴跳如雷的陳小芳坐下：「那當然，是你鬧不脫，不是你也栽不上，你並沒有盜走藥材。有些事很奇怪，吞得下一隻雞的人，有時卻只敢拿一隻雞爪爪；愛佔小便宜的人，有時卻不敢佔大便宜。比如有人撿到幾百元，他認為不會犯法，很可能撿到當買到的心安理得地放進自己腰包；而一萬兩萬地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首先考慮『吃』這錢安不安全．而不敢貿然吞下去：如果有人說這案子是陳小芳作的，恐怕世界上很少有這麼傻的賊。故我們首先排除了陳小芳的嫌疑。我們把她『掛』起來，只不過是迷惑竊賊心理的一種戰術。」

    四、是採購員送進去又取出來?

    宗志接著說：「那當然，排除了陳小芳，嫌疑重點自然落到了『吃喝嫖賭又大手大腳』的石全身上……石先生，莫浮躁，請聽我說，你是採購員，常在外面跑，沾染這些不良習氣在情理之中，需要多用錢也是理所當然。你知道這批藥材拿到廣州實際價值要高出四川一倍，所以你具備作案動機，也有時間．只是不具備平安進入庫房的條件。可憑你的狡猾，憑你和陳小芳的關係，要偷配她持有的大小庫房的鑰匙，還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石全忍不住了，跳起來大叫道：「不，我可以做生意掙錢，也可以吃回扣．但絕不當賊，絕不偷東西!」

    「那當然，石先生，在調查中我們已了解到你的性格。但性格與犯罪是兩碼子事。我們對你24和25日晚上的行蹤作了調查，發現你送藥材入庫後，並未回家，而去與你的小情人幽會，並一個晚上住在她那裡。25日是星期天，下午你又應約和三個朋友去湖心島度假村打了一晚上麻將。你沒有作案時間，不在現場，我們早已將你排除嫌疑之列。」

    宗志的分析吸引了在場的所有聽眾，包括王小五。藥材公司老總們急想知道結果，問：「宗警官，那麼這竊賊到底是誰呢?」

    宗志接著說：「陳小芳不是，石全也不是，我們列出的兩個重點對象都不是。那當然，現在只剩下一個嫌疑人。莫非是『紅管家』——倉庫主任馬不舉?」

    五、飛賊是倉庫主任嗎?

    公司老總和倉庫職工七嘴八舌地說：「不可能，不說馬主任是先進，他菸酒不沾，無不良嗜好，又不缺錢花，他冒可能掉腦袋的風險偷藥材來做啥?」

    「是呀，我們開始也這麼分析，認為不會是馬不舉．他盜竊的動機不明。我們想也許是巧合，被外來竊賊瞎貓碰上死老鼠、碰上了剛入庫的貴重藥材．來了個順手牽羊。不過這似乎站不住腳，因外來賊不符合『熟悉倉庫』這一先決條件．也絕不可能平安進入小庫房而不留下作案痕跡。」

    宗志雙手一攤，停頓片刻，又說；「是我的思維走進了死胡同。當我第三次進庫房勘查時，一隻討厭的蜘蛛掉到我頸子上，嚇了我一跳，可也啟發了我——這賊是個飛賊，是從天而降的。於是我們把注意力從地上轉移到『天上』。屋面平瓦並無揭開過的痕跡，我們又查通風窗，終於發現小庫房上面的通風窗有兩根柵欄鋼筋是鬆動的，向上一抽便可取脫，鑽進去便落到了小庫房的頂棚上。這頂棚只是用幾塊木板鋪了幾床篾席用於遮擋灰塵，那當然，這不能阻擋竊賊。於是，我們在頂棚上面輕易提取了這個飛賊的腳印，在通風窗上提取了飛賊的指紋。

    「有人會問，既然飛賊是從通風窗鑽進去的，那是任何賊都可以辦到了，為什麼還要認定是內賊喃?前面我已說過『熟悉倉庫』是個先決條件。試問：外來賊能在有人值夜的凌晨那麼短的時間內爬上去又找到唯有這個可以鑽進庫房的通風窗嗎?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我們在調查中發現，馬不舉走馬上任之時，魚洞倉庫剛打好基礎，他自然很關心倉庫的工程質量，天天泡在工地上，直到倉庫完工，馬不舉對本倉庫的建築質量應是了如指掌的。我們還在倉庫的施工圖上的這個通風窗旁，見到當年馬不舉親筆記下的『鋼筋有問題』幾個字，不知是什麼原因，這個有司題的通風窗並末改變面貌。

    「馬不舉是倉庫主任，又有大倉庫的門鑰匙，他要做好在短時間內進入庫房的準備也是輕而易舉的，還有，他曾經是運動員，又長期堅持鍛鍊，爬牆越障應不在話下；他熟悉門衛巡夜的規律；他從通風窗爬進去為的是不留下作案痕跡。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

    「最後，我們將馬不舉的跑鞋、指紋與現場提取到的腳印、指紋一比照，確定這個—飛賊就是馬主任馬不舉！」

    宗志說出結果，在場人們還是感到驚訝和不解。馬不舉卻顯得很平靜，毫無表情，亦不反駁。

    六、罪魁是毒品是親情

    宗志等大家議論一會兒後，又說：「那當然，還有個問題未解決．這就是有房住、有錢用，家庭和睦幸福又不貪婪的馬主任盜竊這批藥材的動機是什麼、目的是什麼呢?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花費了較多的時間進行調查。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馬不舉一家三口都有個好工作，近來卻經濟拮据，家裡值錢的大彩電、vcd、房產證甚至包括他唯一獲得的一塊金牌，都已抵押給了他一個外號叫『藥蟲』的朋友。馬不舉拿這麼多錢來做啥?炒股?養情人?都不是。難道是販毒?

    「圍繞『販毒』這個疑點，我們請緝毒大隊協助，在吸毒人員名單中，找到了馬不舉獨生兒子馬艾的名字……」

    人群中又暴出一片驚嘆聲!開初，人們看見馬不舉額頭滲出了汗水，當提到他兒子馬艾時，兩滴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

    馬不舉站起來，說:「宗警官，佩服!我承認，我自首，藥材是我盜竊的。十幾年來，我誠誠懇懇、辛辛苦苦為國家工作，得到了很多榮譽也得到了很多好處，我不想失去這些，也不想做違法犯罪的事……可是，我沒有辦法呀．兒子染上毒癮，拿刀子逼我們給他錢，不給，他就要當著我們兩口子的面自殺……我們不能失去兒子，更不忍心看他毒癮發作時，那被萬蟲撕咬的痛苦狀呀!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能不救自己的親生骨肉嗎?我自認為精心策劃的這起盜案，現在的中國警察是破不了的。誰知……這可能是天意，不但救不了兒子，反而使老婆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家寡人，以後的日子她該咋個過下去呀……早知如此，真該讓那孽種去死呀……」

    馬不舉說得涕淚長流，使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宗志也不例外：「老馬，你安心去服刑，你管不了兒子，讓我們去管他，教他在戒毒所來一翻胎換骨的改造。希望他能戒掉毒癮，希望他能吸取把老子送進監獄的教訓，也希望你們一家還有團圓的日子!」

    這時，一輛警車呼嘯著開進魚洞倉庫大門。宗志、王小五押著馬不舉上警車後，宗志又回過頭來。對在場人們說：「還有個好消息未告訴大家，被盜的所有貴重藥材已在『藥蟲』那裡被警方擋獲，隨後給你們送來。」

    沉默了片刻的會場上暴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直到警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