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掉下個間諜來

2023-10-13 03:13:09

    張保國是無線電愛好者，大學畢業後鬼使神差地分到了市文化局，在文史檔案室工作。

    三八節，局裡組織大家到當地歌樂山遊玩，單位多是女同事，男的順帶也去了。保國不合群，很快落在了後頭。正走著他抬頭一看，前面有座「風雨亭」，這時，山裡又起了霧，透過雲霧保國看到了奇怪的現象：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在天空！正驚訝間，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保國只好跑進亭子躲雨。就在此刻，一個滾雷擊中亭子，他頓時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一個軍官模樣的人盯著他：「說，派你來的任務是什麼？」保國樂了，原來正碰上人家拍戲，自己搶鏡頭了。正想著，旁邊的士兵一槍託砸得他兩眼直冒金星。

    「你們幹嗎打人？」保國怒吼道。

    「打你咋了，我還斃了你呢！」軍官氣呼呼拔出手槍，一腳踹翻了保國。保國氣不過正要還手，剛舉拳頭便愣住了：在歌樂山上可以俯視整個重慶市，而此時眼前的重慶卻全部變了樣：車水馬龍的內環高速不見了，甚至市內最高建築世貿中心大廈也沒了蹤影。放眼望去，除了密密麻麻的破舊木屋，便是滿街步行的市民，這景象跟史書上的黑白照片一個樣！

    「這是哪，什麼時候？」保國禁不住問道。「重慶，1938年，記住了，明年就是你的周年！」聽罷那人的回答，張保國倒抽一口氣——自己竟穿越到了70多年前的世界！雖說他也不信什麼穿越，但自己確實是穿越了！儘管他拼命解釋，但軍官根本不聽那麼多，下令將保國拖出去斃了！

    這時，一個戎裝女子制止了軍官。從對方交談中張保國得知，軍官叫陳浩天，是重慶地區安全防衛司令，女子是他女兒陳秀娟。「這人沒準是共產黨派來的。」陳秀娟掏出一張百元鈔票，上面印有毛主席的頭像，這是從保國錢包找到的。陳浩天一看也犯難了，當時正值國共合作，槍口一致對外，陳浩天也生怕殺錯了人，便將保國押往指揮所。

    到了山頂指揮所，保國發現裡面的人忙碌個不停，這時一個諜報員背著電臺在院裡不時調整角度報告說，還沒測到日軍信號。保國瞅了眼電臺，卻撲哧一聲笑了：「你這臺老掉牙的C—3電臺，波幅短，功率僅有30赫茲，靠它攔截電波幾乎是做夢！你找臺收音機來，保你們收到信號。」

    儘管半信半疑，陳浩天還是命人找來收音機。保國輕車熟路地拆下裡面的電子管，裝進電臺。保國不愛交往，下班就在家搗鼓無線電，再複雜的電路板他都玩過，何況這種老古董電子管。很快電臺就弄好了，諜報員戴上耳機，剛擰動按鈕，臉上便露出了驚喜神色：捕捉到了日本人的信號了！接著他在紙上記下了一組組的數字。

    然而放下筆，諜報員卻滿臉茫然，失望地直搖頭。「鬼子用的是二次加密密碼！」儘管用盡現行的破譯手段，在場所有的諜報員都沒法破譯出來。

    一時間，現場靜得難受。保國猛然記起，史料中記載，1938年春，當時日本人對重慶圍攻時，負責密碼工作的是一位叫龜本的日本專家。這人是個詩詞愛好者，對俳句和中國詩詞都有研究，尤好著名日本詩詞作家松尾芭蕉的俳句合集，喜歡利用俳句和詩詞的規律編密碼。於是，保國讓諜報人員用俳句破譯試試。保國說。俳句是日本國一種5、7、5格律的詩詞，按照日文48個字母順序編譯成數字當中：如果數字是35，那就是找俳句合集裡第三首詞，再查第5個字。對照著松尾芭蕉俳句合集，第一個謎底出來了，是首中國唐詩人柳宗元的《別舍弟宗一》：

    零落殘魂倍黯然，雙垂別淚越江邊。

    一身去國六千裡，萬死投荒十二年。

    桂嶺瘴來雲似墨，洞庭春盡水如天。

    欲知此後相思夢，長在荊門郢樹煙。

    這不是首七律詩嗎？可它代表啥意思呢？俳句是5、7、5固定格式，由此類推，那七律的固定格式又是什麼呢？保國自言自語地說：「是平仄！」

    果然，根據唐詩的平仄規律，第二個謎底也出來了：鬼子中有一支由特種部隊組成的暗殺隊伍，潛入重慶後山密林，目標直指黃山官邸。黃山官邸，那可是國民政府最高統領的住所呀。看著情報，陳浩天不敢再耽擱，命人盯住保國，匆忙報告去了。

    二

    當晚陳浩天面帶喜色跑進來，正如情報所說，鬼子派出一支五十人的暗殺隊伍，身抹雄黃潛入密林。幸好及時掌握了情報，這支隊伍被消滅了，鬼子無一逃脫。

    「張先生，謝謝八路軍派你來幫了我們大忙，你真是間諜奇才呀。」陳浩天感激地說。

    這一說保國苦笑不已，自己不是間諜，是不小心從另一個時代穿越來的。「好好，不是間諜，就當我說錯了，是特工。」陳浩天嘀咕道，「八路就是要面子。」

    打這起，陳浩天不再認定保國是日本人，但他的活動還是受到限制，不能離開歌樂山。

    由於鬼子使用的電臺比重慶先進，且使用了二次加密，雖然暗殺行動失敗，但鬼子並未懷疑密碼已洩露。

    這天夜裡在保國幫助下，諜報員又截獲一條密碼，日本氣象專家預測重慶第二天會放晴，鬼子將在下午三點轟炸重慶。

    保國陷入深思中，他眼前又浮現起檔案室裡看過的黑白照片，那是鬼子轟炸重慶後，屍橫遍野的慘狀。保國建議用高炮，陳浩天嘆了口氣說，如今他手中的高炮不足一百門，除去防衛在國民政府，兵工廠的高炮，能被靈活布置的僅有30門，靠它保護偌大的重慶城，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要不，我們用日本人的波段發個假電報，讓轟炸中隊取消行動？」陳浩天提出自己的想法。

    保國搖了搖頭，這樣一來就等於告訴日本人，我們掌握了對方的密碼，再說一旦發現上當後，日本人會變本加厲地轟炸重慶。保國環顧四周，重慶是個山城，大家只能見縫插針，在屋子前後都開闢了田地，此時農民正在耕種，不用多久鬼子的炸彈就會從天而降。

    「鬼子的飛機是從哪飛來的？」保國問。「武漢。」望著地圖，保國大腦飛速運轉著，電視裡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出來。「有了！」保國興奮地一喊。

    下午三點鐘，重慶上空不見一絲浮雲，這是轟炸的最佳天氣。鬼子六十架轟炸機，呈品字形、三個梯隊鋪天蓋地奔襲而來。重慶城已隱約可見了。

    突然，前頭飄起了雲霧，鬼子早就精心預測過，這天絕不會有霧氣出現的，領航的頭機也傻眼了。雲霧越來越濃，飛機幾乎是摸著前進的。「呯」一聲，一個飛在靠邊的倒黴蛋竟自個撞到山梁，飛機頓時成了一團火球。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又一架轟炸機撞山了。「返航，馬上返航！」領航機驚慌失措發出了命令。在濃霧中根本看不到路，再往前只有撞山的份，鬼子只好把炸彈一扔，掉頭返航了。

    剛飛到黃草山上，一排高射炮彈猛然射上來，前排數架飛機同時中彈，如同折翅的烏鴉直墜下去。

    按以往，高炮是自行瞄準了一架飛機後，估算出飛行速度和高度，然後衝機頭前方開炮。這次卻一反常規，所有高炮同時發炮，炮彈在山隘口形成了一道道的幕牆。剩餘飛機像受驚的麻雀，慌不擇路四下亂竄，一時間，被擊落撞山的飛機數都數不過來。

    這一仗打得是揚眉吐氣，僅靠30門炮，擊落敵機20多架，再加上撞山和混亂中相撞墜落的飛機，近30架！以往可是一個月也打不下10架飛機呀。

    當時沒有雷達，鬼子轟炸僅憑肉眼觀察地面目標。保國讓人收集到秸稈，堆在山口下點燃，濃煙遮擋了飛行員的視線，看不到目標，又怕撞山和埋伏，日本人只好將炸彈胡亂扔進水田。返航時，大批飛機擠在小小的山隘口，飛機受彈面積增大，鬼子當然只有挨打的份了。

    「你咋想到這法子的？」聽到捷報後，陳浩天高興得合不攏口。

    「重慶不是長年有霧嘛，一起霧，飛機就無法轟炸，所以我想到了人工造霧，讓鬼子看不見摸不著，只好返航了。」保國說。陳浩天聽了直讚賞，張先生真乃奇才呀。見這保國暗自苦笑，碰巧前幾天他手機收到條微博，說是城郊農民焚燒秸稈，濃煙擋住了飛機視線，害得客機無法降落；至於在黃草山布陣，不過是他將電影裡看過的套路照搬過來罷了。

    三

    大破日本人的轟炸中隊，陳浩天對保國另眼看待了，還派陳秀娟來照料保國的生活。

    這夜保國從外頭回來，抬腳剛要進門，全身毛孔頓時就豎起來：一條劇毒的眼鏡王蛇，正虎視眈眈盯著保國，隨時會撲上來。保國嚇得臉色灰白，卻又無力邁開步子。

    唰，一把鋒利的匕首扎中蛇頭，毒蛇癱軟下去。「想不到大英雄竟會怕小蛇。」是陳秀娟，她救下了保國。保國尷尬地說：「我們那一條蛇都沒有。」秀娟瞪大眼睛：「不可能！」保國便一五一十告訴她，幾十年後的中國，到處是高大的樓房，寬敞的道路，人們安居樂業，至於毒蛇，都關到動物園了。

    秀娟半信半疑，隨即咯咯笑了：「你說來自幾十年後的年代，那咋不見有人從清朝穿越過來？」這一問，保國也不知如何回答。他鬱悶地低下頭，自己何時才能回到現代呢？

    「雖然聽起來很荒謬，但我還是信。」秀娟睜著水靈靈的眼睛，火辣辣盯著保國，保國被望得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長官，司令有請！」這時士兵跑過來。保國趕到指揮所時，陳浩天眉頭緊皺，神情困惑不已。見到保國後，忙將情報遞了過去。

    情報上寫道：午夜，鬼子將用燃燒彈對重慶城進行轟炸！

    這天晚上烏雲密布，在白天起霧都無法轟炸，何況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鬼子靠啥來觀察目標，再說他們在黃草山被揍得還不夠嗎，難道這情報是假的？陳浩天一頭霧水。

    這時士兵進來報告說，剛在市中心的劇院旁抓到一名日本間諜，繳獲了一臺電子儀器。可惜間諜自殺了，還把儀器搗毀了。

    還好，儀器損壞不嚴重，幾經搗鼓保國還是修好了。這是臺電波引導儀，能不斷發出電波，只要飛機裝上同頻率的接收儀，哪怕在黑夜，鬼子也能利用電波定位找到目標。

    聽這麼一說，陳浩天倒吸一口涼氣。重慶建築多是木屋，一旦受燃燒彈襲擊，整個城市將變成火海！

    「傳我命令，馬上把高炮拉到黃草山。」陳浩天看看表，離午夜還有三個小時，尚有時間布陣黃草山。可就在這時，又一條情報被截獲：鬼子轟炸中隊採取迂迴路線，越過後山刀削鋒，轟炸重慶城。

    顯然鬼子也算到了黃草山炮陣，轟炸機兜了個大圈，竟從重慶後面飛進來襲擊。刀削鋒山高險峻，人都爬不上去，更何況笨重的高射炮！

    不過陳浩天眼光落在儀器上，他又咧嘴笑了，鬼子靠儀器引路，只要把儀器關了，鬼子不就成瞎子了嗎？

    「間諜臨死前說，就算他死了，儀器壞掉，別的間諜一樣能引導轟炸機！」士兵報告說。這一聽陳浩天傻眼了，氣呼呼就想砸掉引導儀。

    「千萬別砸！」保國靈光一閃，制止了陳浩天。日本人用儀器引路，肯定不止一臺，砸了這臺也不濟事，乾脆用它把日本人的飛機「請」過來。

    事不宜遲，保國拆開了引導儀。半小時後，他拍拍手說，行了。

    日本人領航機安裝的接收儀信號越來越強烈，目標就在前頭，一旦抵達儀器上方，飛機便以劇院為中心，呈輻射狀散開向下面城市轟炸。

    突然無數道雪亮的探照燈劃破黑夜，天空照得如同白晝。「砰……」，高射炮彈像雨點般射過來，轟炸機群頓時炸開了鍋，紛紛中彈栽落下去。

    重慶市民都聽到了黃草山上空的炮聲，潛伏在城裡的日本間諜則急得直跺腳，儘管他們也啟動了電波引導儀，但轟炸機卻收不到半點信號。

    原來，保國在那臺繳獲來的引導儀裡加了銅線和電子管，加大了引導儀的功率，這樣一來，它發出的電磁波壓制著其他日本間諜的儀器，從而將日本飛機誘到黃草山痛揍了一頓，日本人丟下幾十架飛機，倉皇而逃。

    四

    大破敵機，陳浩天受到嘉獎，從而牽出了張保國，上級為此擺下慶功酒會。酒會當天，許多高官名流也來了。保國不勝酒力，又看不慣那些高官虛偽的打哈哈，便偷偷溜出來到風雨亭邊。這時天上又起霧了，看樣子又要下雨。

    「不開心？」秀娟跟出來。「就是有點想家，我困在這也不知啥時才能穿越回去。」保國說。

    「你真的是來自未來？」秀娟還是有些懷疑。見她不信，保國掏出手機說：「這是幾十年後的電話，不用電線，還能當相機用。」說著保國給她拍了張相。「相片讓你媳婦看到了，非揪你耳朵。」秀娟笑了。保國搖搖頭，說自己還沒談女朋友呢。

    「其實我信你來自未來，一開始從你的氣質和你隨身用品，就懷疑你跟我們不是同一個年代的。」但秀娟父親不信，認定保國是奇才，共產黨員，想把他拉攏到國民黨這邊，這才讓秀娟接近保國的。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會討厭我吧？」秀娟問。「不會，」保國搖搖頭說，「只要一看見你，我就開心。」聽到這，秀娟羞澀地低下頭：「送給你的。」秀娟掏出個香包，這是她一針一線繡的。

    見秀娟臉色緋紅，貌若桃花，保國禁不住輕吻了她的臉頰。相處多日，他已經愛上了秀娟。這一吻，秀娟漲紅了臉，抬起頭她突然臉色大變，猛地將保國一推，拔出了手槍！沒等保國反應過來，「砰」的一聲，秀娟中了一槍，她受傷了。槍響同時，不遠處一位日本間諜也倒下了，秀娟一槍也擊中了對方。

    原來是日本間諜！日本人得知失利是保國造成的，他們借酒席混入山中，伺機刺殺保國。「你快往後山指揮所跑！」秀娟用盡力氣將保國往風雨亭一推。保國大叫著秀娟的名字爬起來，想去救她，間諜的子彈擊中了保國心口，劇痛讓他昏死過去。與此同時，一道春雷擊中了亭子……

    醒來時，保國已躺在雪白的病房。「秀娟呢？鬼子的間諜混進來了，快報告陳司令。」保國大叫著坐起來。「你總算醒來了。」醫生鬆了口氣。保國茫然地環顧四周，到處是電腦儀器，自己不是在1938年嗎？「你穿越片看多了。」醫生笑了。這時保國的同事和家人告訴他，當天保國剛進亭子便被雷擊中，已經昏迷好多天了。

    一出院保國便去查閱當年史料。史料記載，1938年，重慶在與日本情報鬥爭中一直處下風，八路軍秘密派了名特工張保國潛入重慶，扭轉了被動的局面。後保國被間諜刺殺，生死未卜，一同遇刺身亡的還有保安司令女兒陳秀娟。保國失蹤後，鬼子重新研發了新密碼，對重慶城進行了報復性轟炸，重慶從此變成了人間地獄……

    合上檔案，保國望了眼桌面那個破碎的手機，手機沒法修了，正是它擋住子彈救了自己一命；手機旁邊是秀娟送的香包。見這保國不禁潸然淚下：也許自己天生就是間諜，或許是因為牽掛，或許又是為了保護重慶更多的百姓，他穿越到了1938年，用自身掌握的知識，和日本人進行了鬥智鬥勇的情報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