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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女神最近一步是死亡

2023-10-05 15:59:20 1

心裡裝著一群鳥

我的夢想是擁有一頭過肩的捲髮,柔軟的腰肢和溫潤的紅唇,走到哪裡都被男人滾燙的眼神烙穿脊背。

可事實上我細瘦得像一段青藤,蒼白的臉頰四周分布著淺淡的雀斑,還有一雙驚惶的眼睛和一口爛牙。

我的母親不喜歡我,每當她在客廳教我妹妹彈鋼琴時,都會叫我去洗衣服,去擦地板,去躲到她看不見的地方。我的妹妹是個漂亮姑娘,可也是個笨姑娘,她總是把7彈成1。母親教她艾略特的詩,那樣長,她一句都不會背。

而我老是在洗衣服,老是在擦地板,老是躲在母親看不見的地方,可我不會將7彈成1,我還會背艾略特的《荒原》,一句不落。

這是個不公平的世界。可是我從不反抗。

我終於認識了朱墨。

朱墨是個交通警察,我喜歡站在街口看他對著汽車打手勢。他有挺拔的胸和油亮的皮膚,在陽光下抿緊嘴唇,手勢堅硬有力。我迷戀他,站在街口看他指揮交通,從十歲開始,看了八年。

直到有一天他對我說,你是曾老師的女兒吧,我曾是她的學生。

曾老師就是我的母親,可我不喜歡別人提到她。

朱墨又說,你為什麼老在這裡看我?

十八歲的我穿一條剪裁肥大的舊裙子,是黃昏街道上一個枯黃的少女,可是我昂起頭大聲說,因為你好看。

是的,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朱墨笑了,我看著他,心裡就像裝著一群鳥,快活地,不安份地撲啦啦飛起來。

想飛的誘惑

第一次去朱墨家,是因為母親把我趕了出來,她經常因為一些小事趕我出來,然後我就得在外面流浪好幾個小時。然後我看見朱墨,他坐在小酒館裡,神情落寞。

他說,寶珠,來陪我喝酒。

寶珠,是父親給我取的名字,可惜除了名字,他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就將三十六歲的生命結束在卡車的巨輪下。

母親從不允許我談起父親,從父親死的那天起,我便常常能捕捉到她厭惡的眼神。

所以我深信,朱墨,是可以拯救我的那個人。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將辛辣的液體灌進喉嚨,然後拼命地咳嗽。

然後我就跟著朱墨回家了。他的家。

朱墨的家很小,所有家具都露出斑駁的質地。這個表面陽光燦爛的交通警察,原來只擁有一份孤獨的,凌亂的生活。我在他的床上躺了下來,我的臉因酒精而漲得通紅,我的眼睛閃閃發亮。

朱墨俯身看著我說,丫頭,我比你大十歲呢。

我不說話,用細瘦的胳膊挽住他的脖子,強行讓他的臉湊到我的鼻尖上。然後他吻了我,他的身體像一隻滑行的大鳥,瞬間便覆蓋了我的一切,我很疼,又很想飛,我就這樣又疼又想飛,然後快樂來臨了,無邊無際。

生日的約會

母親每天晚上都用青檸檬泡澡,這是她始終堅持的生活品質之一。當然,放洗澡水的工作,是由我來做的。

母親在客廳聽妹妹朗讀《簡愛》:你以為,我低賤,不美,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

是的,誰都有靈魂和心。

熱水放好了,青檸檬片在浴缸裡翻滾,沉淪,鮮豔奪目。陽臺上有兩盆紫色的大麗菊,開得絢爛無比。今天是什麼日子呢?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母親理所當然地忘記了,她忙著輔導妹妹的功課,忙著做美容,忙著將妖嬈美好的身體浸在檸檬水裡,然後發出滿足的喟嘆。

有誰記得我?

朱墨是記得的。他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不要禮物,只要他在我生日這天來見我。朱墨笑了,他說,你不怕你媽媽把我趕出來?

我說,我有單獨的臥室。

顯然,我單獨的臥室誘惑了朱墨,我們同時想起那個美妙的下午,在他的家裡,我們曾共同飛翔。

只是,我沒有在臥室迎來朝氣蓬勃的朱墨。因為我在他來之前出去了一趟,因為陽臺上的大麗菊,有一盆是準備送給樓下王奶奶的,王奶奶行動不方便,我力氣小搬不動,所以當我回來時,我帶來了王奶奶的兒媳婦。我們上樓,取鑰匙,開門,一前一後進入客廳。

然後我看見朱墨,看見我的母親。我的母親穿著半透明的浴衣,浴衣支離破碎,我的母親露出美好的身體曲線,臉色緋紅,手臂八爪魚般纏在朱墨脖子上,朱墨已然被嚇壞,就那樣僵直了身體任母親攀爬和親吻。然後看到進門的我和我的鄰居,他似乎終於有了力氣,將母親奮力推開。

我的母親倒在地上發出粗野的喘息聲,全身都在顫慄。我知道這是怎樣一種顫慄,每個有過男女之事的人都知道。

王奶奶的兒媳,那個咋咋呼呼的女人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等我一轉身她已經不見了。

朱墨漲紅了臉想對我解釋什麼,我平淡地說,你滾。

然後朱墨滾了,幾乎是倉皇逃走。我將母親扶起來,溫柔地摩挲她的背,讓她安靜下來。母親的眼直直地看著我,胸部依然起伏得厲害。

我的母親守寡八年,很清淡無味的八年。我的母親從來就是街坊鄰裡眼裡的雅致女人,和不相干的男人,一句話都不說。

所以,從王奶奶的兒媳退出去的那一剎那,母親苦心經營的人生,已經毀了。同時毀掉的,還有我的愛情。

虛弱的,可笑的愛情。

這一晚母親發起了高燒,說含混的胡話。我一夜沒睡,給她換冰袋,用酒精擦她的手心足心,長久地看著她,像看著一幅斑駁的油畫。

留下妹妹

朱墨再也沒有來找過我。而母親,自從那一天後,她便有些精神失常,高燒退下去,卻不吃飯,不說話。看見任何人都只有一個字,滾。

我哀痛地看著她,她的樣子就是一個女人失去一切的樣子。她顯然是記得朱墨的,他曾是她的學生。一個為人師表的女老師,一個深深敬慕她的男學生。沒有比這更災難的事情了,所以我理解她的崩潰。

然後有一天,母親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她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卻仍腳步虛浮。所以這一跤,她摔得很重,躺在地上陷入昏迷。妹妹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等人們進門時,我已經把母親扶在了沙發上,並用抹布將地面擦得乾乾淨淨。

母親終於沒有抗過這一連串的事故。兩個星期後,她在醫院死去。妹妹哭得十分悽慘,我一滴淚也沒有流,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麼懂事,從小就勤勞、樸實,幫大人做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在喪事過後,舅舅要帶走妹妹,被我拒絕了,我說,我有能力照顧她。

妹妹睜著空蕩蕩的大眼睛,無助地看著我。事實上她並不與我親近,她從來就被母親勒令離我遠一點,我曾用彩紙給她折了一罐星星,她喜歡得不得了,卻被母親一把搶過,扔進了垃圾桶。

失去眼中的風景

妹妹不見了。臥室裡扔著她零亂的書包和玩具。

小我三歲的妹妹有著一頭天然捲曲的長髮,和一副精緻得無以復加的五官。所以這樣漂亮的妹妹,是應該被我緊緊地看護的。可是有許多小男生來找她,在樓下大喊她的名字,然後妹妹就會赤著腳穿過整幢房子,從陽臺上探下身子,和那些油滑的男孩子一問一答。

妹妹失蹤之前,對所有人說她房間裡有鬼。它們悽厲地叫她的名字,還把她的書包和玩具亂動。當然這很荒唐。

然後她就不見了,她失蹤的那個下午,我在巷口看到一個男孩子挽著她的胳膊。男孩是誰,我並不認識。

兩個星期後,警察在一口廢棄的窖井裡打撈出妹妹的屍體。我發瘋般痛哭,身體抖得像一面篩子。這時我看見了朱墨,他不管不顧地將我摟進懷裡,他身上有溫熱的,乾淨的菸草氣息,我嗅到那股氣息便安定了下來,在他懷裡虛弱地喘息。

我賣掉了房子,因為我無法在那裡住下去了,到處都是母親和妹妹的影子,到處都是。

我有了很多錢,賣掉房子是一筆巨款,妹妹的死亡賠償金,是另一筆巨款。母親給妹妹保了險,險種很全,從生到死,從小到老。直到保險公司的人找到我,讓我在受益人一欄籤下名字。不過我並不意外,母親對妹妹的愛,是十倍,不,百倍於我的。

我搬進了朱墨的屋子。我留戀這裡,留戀那次快樂的飛翔。

只是,朱墨再也沒有與我一起飛翔了。他很沉默,我湊近他,他會躲開,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追問那次他與我母親的豔情演繹,他本來是去找我的,我們約好要在我單獨的臥室,用身體和靈魂的交融,來為我慶祝十八歲的生日。

直到他喝醉後打了我。用他有力的手掌,將我扇到了牆角。然後他哭著睡著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又為什麼要打我。

所以我離開了,給他留了一筆錢,足夠他維持十年的浪蕩生活。因為自從他和我母親那次被鄰居撞破後,就沒有當交通警察了,他再也沒有顏面,在陽光下抿緊嘴唇,用挺拔的身姿和堅硬的手勢,去當別人眼中的風景。

就像當初他是我眼中的風景一樣。

真相離死神很近

朱墨找到我時,我正在麗江一個小閣樓上曬太陽,已經是春天的太陽,暖暖的,像一支支銀針,點點滴滴地扎進我的皮膚裡。

朱墨出現在門口,我撲上去抱住了他。我很孤獨,這座瑰麗的小城,儘管很美,仍不能安撫我躁動的靈魂。

我們在地板上極盡溫存,朱墨的唇那樣滾燙,打開了我身體裡所有的秘密開關,於是,我激情澎湃,我無法自控。細微的喘息,摩擦的肌膚,瘋狂的囈語。我又飛起來了,在此一刻,我沒有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

醒來時,朱墨安靜地看著我。

我的兩隻手腕,被一條細細的麻繩捆在一起,麻繩很細,可是很結實。

朱墨像蠟像館的蠟人一樣巍然不動。

我在你家的舊房子找到一些粉末,其成份為雨酸宰酮及絨毛膜促性腺激素。你一定懂得這是什麼?是的,淫藥,在浴缸裡灑上一點點,就可以讓一個淑女頃刻間變成蕩婦,這就是你的母親為何會在我面前如此失態的原因。

你打掃了樓梯和地板,可角落裡還是有殘留的色拉油痕跡,你母親的摔倒,是一場預謀。

你的妹妹不是被小男生拐走的,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小男生。她死於廢棄窖井,是你推下去的,她房間裡出現的靈異現象,也是你做的手腳。

你早就知道你母親為妹妹購買了巨額保險,所以你刻意等到十八歲,因為這樣才不需要監護人,而獨自繼承遺產。

告訴我,為什麼。

太陽很大,明亮的光線將我臉上的線條分割得零零落落。我慢慢轉頭看朱墨,慢慢眯了眼睛,朱墨說,你像一隻陰冷的貓。

我是一隻陰冷的貓嗎?我不是。我只是一個苦命的姑娘,生下來就沒有母親。

當我從抽屜裡的日記裡得知自己的身世時,我已經十歲,我的父親已經死在巨大的卡車車輪下。我明白了母親忽然就變成陌生人的原因,因為我是父親和外面的情人所生,然後被父親以收養的名義抱回了家。

父親的情人死於自殺。我在抽屜裡發現了母親寫給上級部門的檢舉信複印件,上面搜羅了幾十個街坊鄰居及親朋好友的籤名。父親的情人,我的親生母親,無法承受這種輿論的夾擊。

然後父親也死了,我不再是母親疼惜的養女,我是情敵的女兒,所以,我過了八年苦澀的日子,活得像一株野草。

這個殺了我親生母親的女人,她憑什麼讓我活得像一株野草?

我知道警察會馬上來到,銬上我纖細的手腕,帶我走入末路。只是我想問朱墨一個問題,為什麼他要追擊我?他只不過被我利用了一次,只不過失去了一份工作。難道我青春的身體,和我青澀的愛情,都不足以抵消這一切?

朱墨看著我,他的臉在慢慢變白,他的話一字一句,像顆顆小石頭,結結實實地撞在我的心上。因為我愛你的養母,從十七歲就已開始。我以為走近你,是離我的女神最近的一步,誰知最近的一步,是死亡。

我的世界頓時陷入無聲。我的身體是一片飄零的樹葉,慢慢地枯萎,蜷曲,頹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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