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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與她的後代(黃逸梵與女兒張愛玲)

2023-09-15 02:57:17 2

「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這是張愛玲在《留情》裡發出的一個感嘆,這個「感情」的類別裡,不僅包括愛情,還包括親情,尤其母愛。

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並不是一個賢妻良母,她生在新舊交替的時代,一心嚮往自由。為了自由,她曾一次又一次拋下張愛玲和弟弟張子靜。也因此,她和女兒張愛玲之間,雖有一種「惺惺相惜」,卻也始終有溝壑。

黃逸梵

1945年,身在美國的黃逸梵接到了來自中國大陸的一封信,這封信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狀紙」,信中洋洋灑灑千言,全是張家親眷控訴張愛玲的字句。

原來,張愛玲此時在大陸已成為知名作家,她的幾篇小說,以張家人的故事為原型,且極盡所能地挖苦諷刺,嘲笑他們腐化墮落的生活。

在這封控訴信的末尾,張家人還告訴了黃逸梵一個驚天大秘密:你的女兒,和大漢奸胡蘭成在交往。

這一年,黃逸梵年49歲,張愛玲也已經25歲了。張家人並不知道:張愛玲和胡蘭成已於一年前結婚,他們的感情發展遠比他們和世人想像中更快。

收到信後,黃逸梵馬不停蹄地乘船回了上海。在大上海碼頭接母親那天,前來接船的親戚一臉的得意,人群中的張愛玲靠後站著,她把身前的舅舅當成了擋箭牌。

張家所有人都知道:張愛玲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她的母親黃逸梵。她的母親對她一生的影響也是最大的,幼年時,她毅然拋下他們姐弟出外留學。留學歸來不久,又毅然與丈夫張廷重離婚,並將子女交給了前夫。

可後來,因為張愛玲與繼母、父親爆發衝突,她在被軟禁百日後逃跑到了母親處。在母親的幫助下,徹底與父親斷絕往來的張愛玲如願完成了學業。可她也在這過程中,飽受母親的摧殘。

沒有和母親共同相處前,她心目中的母親是海外仙子一般的存在,可真的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時,母親的一切缺點也都暴露無遺了。黃逸梵情商低、崇尚享樂而對子女責任心不足,她經常因為給張愛玲花錢補習功課而抱怨:「都是你,我好久沒買新衣服」。

張愛玲和母親同住的那段時日裡:母親長期把自己打扮得極其時髦靚麗,卻總讓她穿著土氣的布衫。上大學時,黃逸梵自己租住在香港最貴的淺水灣酒店,而她卻不得不整個夏天都借住在免費的修道院裡。

上學時期的張愛玲

後來,張愛玲讀書得了800元獎學金,並興奮地給母親看後,那筆錢,竟被她用來賭錢輸掉了。關於這件事,她沒有過多地問什麼,也從未再提起,但那件事對她造成的傷痛,卻永遠無法撫平了。

張愛玲沒法不覺得:作為子女的她,在母親心裡,遠遠沒有錢財重要,雖然黃逸梵總擺出一副「視錢財如糞土」的姿態。

親情在金錢面前不堪一擊,張愛玲早已領悟到了這點。她筆下的母親,多半是可以被金錢扭曲靈魂而泯滅親情的:

「《十八春》中的顧太太眼睜睜看著二女兒近乎完美的愛情被斷送,而在金錢的誘惑下心安理得地走開,獨留二女曼楨在那呼天搶地。

《花雕》裡的鄭夫人為了守住自己的私房錢而不肯給女兒治病,眼睜睜看著女兒『一寸一寸地死去』,而無動於衷。」

另一方面,張愛玲還覺得母親對自己過分挑剔。過分追求完美的母親,不僅嫌棄張愛玲的長相「不夠柔媚」,還嫌她在生活上笨拙,就連她鍾愛的小說創作,在母親眼裡也是「不入流」、「沒出息」的存在。

因為對張愛玲各方面都不滿,母親曾在醫治好她的傷寒病後對她說:「與其看你現在這樣,倒不如當時讓你去死。」

黃逸梵

當黃逸梵款款從船上下來,並示意張愛玲向前時,張愛玲只怯怯地上前了兩步,她微笑著輕聲打了個招呼。黃逸梵也只「嗯」了一下,撣眼看她一眼,那眼神,有有十分的嚴厲,有有著一分痛惜。

張愛玲是個敏感的女子,她從那個眼神就知道:母親雖不會和張家人一起「對付」她,但肯定會拿她開刀。

果然,黃逸梵回到小姑子張茂淵住所後,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就是:「那個胡蘭成,你現在還在等他嗎?」

張愛玲似乎已經料到母親會提到他,她笑了笑,幽幽地回答說:「他走了,他走了當然完了。」

聽到女兒的這話後,黃逸梵如蒙大赦一般地鬆了口氣,並「嗯」了一聲。很明顯,她非常滿意這個答案。

可在還深愛胡蘭成的張愛玲這裡,母親防賊一樣防著他的舉動,是完全沒有道理的。這時的她突然想起,當年港大因戰事被迫關門時,自己準備回上海專門寫作,以賺取生活費用時,黃逸梵曾罵她是「井底之蛙」。

有那麼一瞬間,張愛玲竟將母親看成了身穿警服的防暴警察,她自己覺得好笑,卻也同時感覺到了悲涼:母親對自己總是一百個戒備森嚴。

張愛玲與胡蘭成

黃逸梵對女兒和胡蘭成的感情問題知之甚少,可她也知道:女兒不會告訴她什麼。她對自己和女兒之間的感情,有自知之明,她們遠沒有到可以談論彼此感情的地步。

黃逸梵自己在感情上吃過大虧,她在國外這些年交過不少男朋友,每一次,她都是赴湯蹈火,可幾乎沒有一次是得了好結果的。為了那個叫維基斯的帥氣小男友,她賣了無數箱古董支持他做奢侈品,可他死在戰亂中後,這段感情也無疾而終了。

正因為自己吃過虧,黃逸梵不想女兒跟著吃虧,她想讓女兒跳過所有「沒有結果」的愛戀,直接奔赴那個真正的「天命」。

黃逸梵並不知道,自己對胡蘭成的強烈不滿,反而讓張愛玲更多地將注意力放在了胡蘭成身上。這個男人花心極了,他們結婚幾個月她就和一個姓周的小護士同居了,她本在他前去避難後慢慢對他淡了,可母親的態度,又讓她產生了逆反。

母親回上海幾個月後,張愛玲毅然奔赴溫州尋夫去了。可惜,張愛玲千裡迢迢趕到後,等來的卻是胡蘭成不耐煩地斥責「你怎麼來了」,後來她才知道:自己壞了她和那個寡婦的好事了。

在溫州過了半個月「三人行」的生活後,張愛玲終於感嘆:她(母親)畢竟是過來人,人都沒看到就知道「人不靠譜」,哎!

回到上海後,張愛玲對胡蘭成的感情發生了變化,這種轉變,用她自己的話說是:「終於沒那麼喜歡他了。」

1946年8月,張愛玲認識了導演桑弧,他當時還名不見經傳,而她則已經是紅遍上海的女作家。桑弧想將她的作品改編成電影,一來二去間,兩人互生情愫。

兩人的交往一直是地下的方式,唯一的知情人不是黃逸梵這個當媽的,而是張愛玲的姑姑張茂淵。當黃逸梵發現兩人的感情時,他們已經到了難捨難分的地步。

黃逸梵對桑弧沒有好印象,她覺得這個男人「生得過分好看了些」,在她的認知裡:好看的男人,總是不可靠。她對桑弧印象不好的另一個原因是:桑弧對她也不大尊重。

桑弧經常將張愛玲送回家,並在家裡坐坐,這個舉動,讓黃逸梵很有些不滿。

張愛玲與桑弧

有一次,桑弧來家裡時,黃逸梵竟做出了一個非常怪異的舉動:她將客廳的門轟然推開又關上,引得兩個人都驚詫萬分,待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黃逸梵如此忌諱桑弧來家裡的另一個原因是:她自己作風西派,在男女之事上非常開放,可她對女兒的貞操卻極看重。她在用這種方式反對他們過分親密的來往,也在用這種幼稚方式給桑弧「下馬威」。

一天晚上,張愛玲正獨自洗澡時,黃逸梵找了個藉口闖進浴室,像X光將張愛玲渾身打量,然後才放心地走出去。

張愛玲氣得渾身發抖,她當然知道母親那樣打量自己的意思,她感覺到人格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張愛玲恨上了母親,她覺得母親對待她和自己完全是兩套標準。她自己的男友一個接著一個地談,還都是外國男友,並放言:「交了外國男友,就不會再想和中國人談戀愛了。」可到了自己這兒,怎麼就到了另一個極端了呢?

張愛玲想起:以前,每次自己說話,母親都不允許她說「碰」字,一定要說「遇見」;「快活」也不能說;「壞」也不能說;「幹」也不能說。後來她看了《水滸》後才明白:「快活」是性的代名詞,「幹」字當然也是忌諱,還有「壞」字,不能說「氣壞了」「嚇壞了」,這些大概都是和處女「壞了身體有關」。

黃逸梵對張愛玲的過分嚴厲,讓她透不過氣來。她用近乎完美的標準打造張愛玲,不僅是思想上,還包括身體,她要求女兒貞潔如玉,不失操守。

檢查完張愛玲的身體後,黃逸梵又用各種伎倆「抽查」了她和桑弧的關係,知道他們的愛情是「互相敬重」式的,對桑弧的印象從開始的防備漸漸轉為好感。

張愛玲和桑弧的戀情終於得到了黃逸梵的認可,可她的心卻在這個過程中越發地涼了。她在等一個時機,等一個「報復」母親的時機。她要狠狠地給一個「報復」,不然,她心裡的恨意將很難消。

黃逸梵與張愛玲

一個有太陽的午後,當黃逸梵以一個慵懶的姿勢站在窗口時,張愛玲突然遞過來二兩金條。黃逸梵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她的胸口一陣疼痛,如突然被人狠狠抽打著心臟。

張愛玲告訴母親:這二兩金子是她這些年努力寫稿、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其中還有胡蘭成的傾囊相助,如今,她用這錢償還母親昔日花在自己身上的錢。

張愛玲用金條還黃逸梵的人情,她在心裡已經仔細稱量過了:她們母女的感情,不多不少,就是二兩金條。

黃逸梵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徹底地擊垮了,她看了一眼被裹在手帕裡塞進手裡的金條,又看看目光飄忽清冷、臉上微笑洋溢的女兒,突然「哇」地一聲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道:

「我因為在一起的時候少,所以見了面總是說你,也是沒想到那次一塊兒會住那麼久——根本不行的。那時候因為不曉得歐戰打得起來打不起來,不然早走了……就算我不過是待你好過的人,你也不必要對我這樣,虎毒還不食兒呢。」

張愛玲聽著母親的這番話,並不為所動,她只冷冷地看著,眼神中有一絲報復成功的快感。此時的張愛玲風頭正盛,她的事業如日中天,她的愛情也有了光亮。與之相對的,母親忙活了半生,到頭來,卻只有在養女兒這件事上,還勉強說得過去。

黃逸梵知道這根金條的意味,它是要用它劃清楚河漢界,要斷絕關係啊。她狼狽地隨口給自己抓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的那些事,都是他們逼我的。」

黃逸梵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戀愛談多了,男人們都逼著她忘記骨肉親情。張愛玲聽著這些話,依舊淡淡的。

張愛玲看著不斷抹淚的黃逸梵,毫無反應。黃逸梵頭一次感到害怕,她生出了一種比「女大不由娘」更悲涼的情緒,這情緒,讓她渾身涼透。她還感覺到:女兒有將自己封閉起來的意圖。

人說,真正的改變,只有在維持現狀的痛苦大於改變的痛苦時,才會發生。這話,果然不假。金條事件後,受了重傷的黃逸梵終於開始檢討自己了。

那之後的幾個晚上,黃逸梵都在回顧自己和女兒的種種,她發現:自己給的愛太乾燥,且粗糙得經不起人心的檢閱。她哀嘆:自己一生都討厭「弄壞了」這個詞,可這回,親情在她手裡,結結實實地被「弄壞了」。

黃逸梵

回顧的過程中,黃逸梵想起了她和女兒最初的種種,那時候的她們是多麼友善親密啊,為了女兒,她悉心呵護,為了給她安定的生活,實現她讀書的願望,她放棄了很多。

一切的轉變是從哪裡開始的呢?是從她們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且她的經濟狀況出現問題開始的。女兒逃離父親家奔赴她時,她就已經料想到了這些:她的經濟並不頂好了,她為男友的奢侈品生意砸了太多錢……

貧賤夫妻百事哀,貧賤的母女也是如此。有一點,黃逸梵後來無數次回想時,都覺得自己不對:她總是挑剔女兒。人總是如此,一旦挑剔成了習慣,就會自然地看不到對方的優點……

黃逸梵在回首往事時,才想起:女兒曾無數次努力在自己面前「用力表現」,目的就是為了得到她的肯定。可惜,自己即使對此有察覺,也並未給予任何肯定。

黃逸梵並沒有在回顧往事時察覺到自己的根本問題:她一心希望孩子或丈夫,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展開生活,她幾乎把想法強加在親人身上,要求他們的行為甚至是思維都要和她同軌,不能有一絲偏差。

越是身邊親近的人,她越挑剔,越不懂得寬恕。這樣的結果,通常是將好心變成敵意,把好事辦成壞事。

黃逸梵決定改變,她想修復自己和女兒之間的感情,讓女兒重新打開心門。

如黃逸梵所料,女兒張愛玲是在關閉自己,她在之後不久毅然和胡蘭成分了手。她還給胡蘭成寫了一封分手信,隨信寄到的,還有她所拍電影《不了情》、《太太萬歲》等的稿酬30萬元。她徹底將這段感情結束了,以一種近乎悲壯的方式。

而另一邊,她和桑弧之間也並沒有新的進展,他們卡在了某個地方。黃逸梵知道:女兒是在刻意關閉自己的心門,桑弧即使想進來,也只能幹著急。

張愛玲

張愛玲對母親也總是刻意表現出冷漠,黃逸梵總是耐著性子好好溝通、交流。她常請女兒喝下午茶,每次都用心準備茶點。

有一次,母女倆圍著小圓桌吃蛋糕的時候,黃逸梵說:「我看你還不是那十分醜怪的樣子,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不要把自己關起來。」

不論黃逸梵說什麼,張愛玲都淡淡的冷冷的,她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只要女兒肯多跟她說幾句話,她就像在路邊撿到寶貝一樣欣喜。

發現「溝通」受阻後,黃逸梵另闢蹊徑:決定買禮物送女兒。她提議買了一枚別針送給女兒,可張愛玲看了看後,覺得它「幼稚得可愛」。黃逸梵的別針被女兒「婉言謝絕」後,她提出:「你可以自己去換,款式有很多。」

張愛玲真的拿著那根別針換了一副球形赤銅薔薇耳墜子,和黃逸梵之前的風格迥異。換做以前,她定要對這個奇形怪狀的耳飾嘮叨一番,這次,她什麼也沒說。

黃逸梵在不斷改變自己,她在看了女兒親自操刀的《不了情》電影後,破天荒地對影片給予了隆重的讚譽。張愛玲對母親的這種轉變感到好笑,以前,她對自己的小說只有一個批評:「沒有經驗(談戀愛的經驗),光靠幻想是不行的。」

張愛玲在此後曾大發感慨說:「她也變得跟一般的父母沒兩樣,對子女的成就很容易滿足。」黃逸梵對女兒的肯定和讚美來得終究太遲了。

黃逸梵為了「破冰」做的另一個改變是:她開始在親朋面前,稱呼女兒的小名「小瑛」。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也告訴張愛玲:我雖然沒有從小一直陪在女兒身邊長大,可我和她血濃於水。

這之後不久,張愛玲在一次午睡中,腿不小心被燙了個泡。醒來時,她腳踝已經腫得老高了。這個泡遲遲不好,灌了膿也依舊未見好。

黃逸梵知道後,竟親自拿把小剪刀處理了傷口,冰硬的剪刀輕輕剪掉破裂的皮膚,拿剪子的手居然在微微顫抖,連一向熟識的人都感到很驚訝,打趣她何時變得如此耐心溫柔,簡直判若兩人。

消完毒後的黃逸梵一抬頭,正好看到張愛玲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終究是個敏感的女人,她看到了女兒眼裡的冷漠,再一次被刺痛。

黃逸梵有些悲哀,她明白了:一切都為時已晚,女兒在遭受了一連串的情感打擊以後,已經徹底關上了心門。她是不預備再打開了。

失望、傷心的黃逸梵使出了最後一招:賭氣離開。她當著女兒的面,一會開玩笑說「要去西湖邊跟親戚家的一個老小姐出家,晨鐘暮鼓,斬斷塵緣」,一會又說「決定去英國長住現實些」。

張愛玲分不清真假,她感覺母親「也像是在賭氣」。

黃逸梵與家人在一起(右二)

黃逸梵是真的準備離開了。出發前,她約了兒子張子靜吃飯,並和他做了最後的道別。隨後,她將張愛玲叫到跟前,取出一副翡翠耳環,桌子上另擱了一小攤珠寶,還有幾枚未鑲的藍寶石,叫張愛玲揀了一份,剩下的讓她轉交給張子靜。

張愛玲挑了一副不到一寸的扁平深綠翠玉環,吊在小金鍊子上。

這首飾,黃逸梵走後整整一年,張愛玲也沒有戴過一次,她在下決心離開桑弧前:決定將它變賣掉。她當時並不缺錢,她只是單純地想把它賣掉。看到這副耳環,讓她想到母親和弟弟,他們兩人,她都不想「想起」。

耳環賣的價錢還不錯,典當鋪的夥計看出來了:張愛玲並不是很想賣掉耳環。可那耳環,終究被賣掉了。

之後不久,張愛玲與桑弧的感情也告了段落。他們兩人,成了兩條平行線。

再度出國的黃逸梵依舊自由著,可隨著年歲的增長,她也為自由付出了代價:她隨身攜帶的錢財在這些年的遊歷中所剩無幾,箱籠裡的古董首飾,也變賣得差不多了。

黃逸梵本可以繼續變賣古董,以換取富裕無憂的老年生活,可她停下來了,她竟守著最後幾件祖傳古董,放下身段,去了一家制包廠當起了制包女工。

她還在這種情境下,做了一個讓世人意想不到的決定:去孤兒院領養了一個華僑的遺孤。這個孩子有一頭枯黃的頭髮,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四肢瘦長,頗像幼年時的張愛玲、張子靜姐弟。

將孩子領回後,她日日悉心照顧著孩子的起居,孩子生病時,她守在病床一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挽回她虧欠張愛玲和張子靜的陪伴。

黃逸梵頻繁給張愛玲寫信,信裡寫滿了她的思念之情。每封信的末尾,她都會加上自己的籤名,籤名的最後一個字母高高翹起了腳,仿佛是給遠方的張愛玲拋去了一個媚吻。

可惜,此時的張愛玲無暇顧及母親的「吻」和思念,她在美國的日子焦頭爛額。關鍵,她還在在困窘中,和一個比自己大20多歲的美國劇作家結婚了。

得知兩人結婚的消息後,黃逸梵不顧自身經濟困難,寄去了二百八十美金作為賀禮。此時的她,全然不是多年前,那個用審視的目光看向桑弧的她:她完全尊重女兒的選擇。

張愛玲與賴雅

張愛玲結婚僅僅一年後,身在法國巴黎的黃逸梵就病倒了,病榻上的她,顫顫巍巍地書寫了人生中最後一封信,那是給女兒張愛玲的,信裡,她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現在就只想見你最後一面。」

可惜,讓她牽腸掛肚的女兒看完信後,竟以為她病中窘困,無力支付醫藥費,她急急忙忙地擠出一百美金,匯了過去。

沒人知道黃逸梵收到這一百美金時,是怎樣的表情。但世人不難想像,死前遺願落空的她,離開時定然痛心不已。

1958年,黃逸梵的遺物遠渡重洋,出現在了張愛玲的家門口。張愛玲一病不起,直到兩個月後,她的心情才稍微平復。打開那隻沉重的大木箱後,整個屋子都被憂傷填滿了。

那天,張愛玲看著一箱子的古董,趴在丈夫賴雅的肩上哭得聲嘶力竭。

張愛玲搞不清楚:自己對母親,究竟是恨多於愛,還是愛多於恨,但她確實已在母親死後明白:她無法假裝母親是路過自己生命的陌生人,她們確實感情深厚。

只可惜,這感情雖深厚無比,卻也終究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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