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分的劇是好劇嗎(讓人不爽的劇卻9.4分)
2023-09-16 03:33:10 3
「臺灣電視劇已經好看到這個水平了嗎?」這是很多看完《我們與惡的距離》的觀眾的第一感覺。
作為臺灣公視和HBO合作的新片,匯集了《誰先愛上他的》的編劇呂蒔媛,一代人的童年女神賈靜雯,和「好劇專業戶」金鐘影帝吳慷仁。
你或許已經聽說過《我們與惡的距離》的厲害。
它創下了臺灣公視近五年來的收視紀錄,2萬人在豆瓣打出9.4的高分。
毫無爭議地成為2019年華語劇王之餘,也把一個鮮少有人敢討論的詞懟到所有人面前,那就是——無差別殺人案。
故事以2014年臺北捷運連環殺人案為原型,講述了嫌疑犯李曉明在戲院隨意開槍射擊,造成9人死亡21人受傷的慘案。
這是個註定會「爆」的題材。
不管是走復刻案件細節的紀實路線,還是打出惡有惡報的大快人心牌,都很容易拍好。
但《我們與惡的距離》卻沒有偷懶地拘泥於案件本身,而是選擇了一條最難走的路——
試圖以最多的視角,還原一起惡性事件中不同立場、不同參與者的故事。
正如它的海報,一張畫面被等分成了很多份。
你甚至看不出主角是誰,因為每一個視角都不可或缺,比如下面這四位「勢不兩立」的參與者。
「死了最好,包括他的家人。」
9個失去了孩子的家庭,這是最容易讓觀眾共情的群體,其中就包括著宋喬安(賈靜雯飾)。
她是負責「還原真相」的新聞臺總監,更是受害者天彥的母親。
出於孩子罹難的悲痛,宋喬安恨不得馬上槍決兇手李曉明,連他的家人也不想放過。
「一命換一命」的論調雖然偏激,可在受害者家人的口中說出,卻很難找到立場來指摘。
「全天下沒有一個爸媽,要花20年去養一個殺人犯。」
相比之下,殺人兇手的家人活得則更戰戰兢兢。
得知兒子犯罪後,李曉明的父母第一時間砸鍋賣鐵拿錢去賠,卻也深知兒子罪孽深重,只能當眾下跪道歉。
但這沒有改變他們夜夜接到恐嚇電話的現狀。因為在公眾眼裡,死的是九條活生生的人命,兇手的家人也是理所應當承受「連坐」的。
李曉明的媽媽想不通。
她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教育方法,自己的高材生女兒明明這麼優秀,兒子卻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
更不知打該如何才能摘下「變態家人」的帽子,過上正常的生活。
一家人不得不隱姓埋名帶著躲去一個小漁村,不得不給女兒改名字,然後再次被扣上「逃避責任」的罪名。
「新聞慢,就輸了。」
雖然李家人認為自己無辜,但周圍的看客不想放過他們的原因也很簡單。
畢竟原生家庭,可以說是造就一個連環殺人魔看似最合理,也最容易找到的原因。
於是當李曉明的妹妹改名李大芝(陳妤飾),去宋喬安手下的品味電視臺工作。隱藏的再小心,還是被同事們發現了身份,前往李家人躲藏的地方採訪,為很久沒有做到「最快」的品味臺搶得了先機。
電視臺報導時抹掉了明顯的路標,但架不住鄰居們都知道了周圍住著殺人犯家屬。把李家人再次逼上絕境,也讓李大芝開始懷疑自己一直相信的媒體責任:
「哥哥殺了人,就要我們全家陪葬嗎?你們這樣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殺人犯該死,但不代表民主法治要一起陪葬。」
全劇最受爭議的角色是律師王赦(吳慷仁飾)。
因為冒天下之大不韙地給兇手李曉明做辯護律師,他被千人所指,甚至被當眾潑糞。
人們都以為他收了很大好處才會為惡魔辯護,沒想到王赦只是一位收入微薄的法律援助律師(為經濟困難的當事人提供的無償法律服務)。
甚至連李曉明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幫他,勸律師不要費無用功。深知在民情激憤下,自己的死刑都是早晚的事。
王赦也知道這一點。
因此他追求的不是改變結果,而是查明行兇背後的真相,反思當下體制存在的問題從而推動改革。就算無法控制罪惡,也要盡力預防可能性。
「不管多十惡不赦的殺人犯,都不應該由輿論代替法律去審判。」王赦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為了平息民憤,李曉明被提前執行了死刑。
儘管連家人都沒有通知,儘管前面還有52位死刑犯,儘管都沒有完整的調查結果出爐。
在民眾為死刑的一片叫好之中,留下的是王赦對法制深深的失望。
他本以為「罪犯也有人權」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更無法接受民主法治要靠殺人才能撫慰人心。
一起無差別殺人案結束了,可活著的人之間的牽扯還在繼續。
悲痛欲絕的受害者家庭,避逃人群的兇手家庭,拼命搶快的電視臺,不被理解的辯護律師……
極具戲劇衝突的組合,也讓《我們與惡的距離》成了新晉金句發源地。
隨便截出一個段落,都能成為三天三夜都辯不完的大論題,讓吃瓜群眾吵得的不可開交。
比如宋喬安口中的「出了問題別只怪社會體制」。
她拒絕同是媒體人的丈夫報導任何有關兇手背後的故事,「挪威的社會福利這麼好,還不是出了隨機殺人犯」。
這是如今輿論場上最常見的論調,立刻得到了無數網友支持,紛紛站了她的邊。
但宋喬安的真的「三觀正」嗎?
憤怒讓身為新聞主編的她失去了理智,在另一起的疑似李曉明模仿案中,不經調查就給精神障礙的青年打上「變態」的標籤,成為毀掉他人生的最後一個人。
在精神科醫生的眼中,如此煽動一群人對另一群人的偏見,只有一種聲音的世界才是惡的最佳培養皿。
在王赦代表的程序正義派眼裡,這種論調更是把無知當正義的舉動。
直到在自己堅持追著受害者的爸爸調查,被一句「如果你的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會冷靜嗎?」噎了回去。
追問於理沒問題,但要求一個受害者家屬對悲劇心無芥蒂,於情也不太合適。因此,「白左聖母片」也成了很多給《我們與惡的距離》打一星低分的觀眾的理由,很多觀眾都因為王赦的存在而感到不爽。
看似沒有歉意的兇手家人,是另一個炮火打擊點。
比如只顧著怨恨自己活得憋屈,卻連一句道歉都不肯替哥哥說的李大芝,與剝奪家人隱私權的輿論宣戰:「我們連活下去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在當下輿論環境中,這更是一個無解的話題。
有人堅持犯罪者家屬被社會歧視,本身就是犯罪成本的一部分;但真當看到他們被臭雞蛋砸、被惡意評論逼得無處可逃,更多的人還是會心生不忍。
只要你肯換個角度看看,就會發現每一方似乎都很有道理,但他們彼此卻水火不容。
正如片名《我們與惡的距離》的兩層解釋——
一是說,劇中的人不單單只把被劃分為善與惡的對立。被悲劇逼上絕路的他們都不是完美的人,卻也很難稱得上十惡不赦,「好人」與「壞人」之間的界限非常模糊。
人性和真相都太複雜了,奈何在任何討論中,被兩元對立論影響的人們還是習慣於為表達找一個靶子。
於是我們看到了每一集的片頭,都會從YouTube上對於李曉明案的網友評論開始——
「精神病不要出來禍害社會。」
「殺人者死,不想聽他背後的故事。」
「為殺人犯辯護的律師也該死。」
在對事實細節缺乏關注的碎片化傳播中,越是刻板印象中的「壞人」,越容易被義憤滔天的輿論下判斷、貼標籤,然後引導更多人做出相同的誤解;
越是值得討論的事件,越容易被聲音大的一方帶著跑,急著互相扣帽子,急著非理性地洩憤,然後一人一口口水地口水公開審判。
人人都被迫去站邊,反而造成了更多人云亦云的惡。
這便是《我們與惡的距離》最寶貴的地方——
堅持給所有人發聲的機會。
它沒有像《非自然死亡》裡的法醫三澄美琴那樣,告訴大家:我們不關心殺人犯的心情,這些對我們毫無意義。
也沒有反過來像《搜索》那樣,狠狠地打看客的臉,互相貼著「誰比誰更無良」的標籤。
你看不到為了討好觀眾而揮舞的大旗,也沒有為了大團圓而強行製造的和解。它只是赤裸裸地展現一種客觀存在並難以調和的矛盾,提供另一種思考的可能性,而不是的一時爽快口嗨。
看似是最簡單的還原,卻是如今的輿論場上最稀缺的視角。反而是急著用劇中的去劃分陣營、拉開戰線、互相攻擊,才是對《我們與惡的距離》最大的誤解。
正如主演吳慷仁的感觸,「畫面裡的這群人彼此搭了一個橋,也許不是這麼安穩,卻走到對岸做了一個溝通。」
至於溝通的結果,見仁見智。
有人知道了世上還有王赦這樣「一根筋」的律師,有人放下捂著耳朵的手嘗試接受不同的聲音。就算無法完全理解他人的處境,至少在草率定論之前,能讓心裡的兩個小人激烈地辯論一番。
這部劇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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