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寶玉的男性之友（談天下第一淫人寶玉之）

2023-09-15 22:12:29 1

文：顏華

《紅樓夢》第五回，寶玉夢遊太虛幻境，警幻仙子對寶玉說：「塵世中多少富貴之家，那些綠窗風月，繡閣煙霞，皆被淫汙紈袴與那些流蕩女子悉皆玷辱。更可恨者，自古來多少輕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為飾，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飾非掩醜之語也。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會，雲雨之歡，皆由既悅其色，復戀其情所致也。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淫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淫者，不過悅其容貌，喜其歌舞，調笑無厭，雲雨無時，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淫濫之蠢物耳。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汝今獨得此二字，在閨閣中可為良友，然於世道中未免迂闊怪詭，百口嘲謗，萬目睚眥。」

還有那些更會假裝的皮淫者，他們打著「好色不淫」、「情而不淫」作案，比如當今和諧社會下的小三兒和二爺們，他們都說是為了愛而在一起，可是我們都知道，這只不過是他們的藉口，他們在一起的真正原因是性和金錢之交易。但是，無論怎樣，其實質都是一樣，都是「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來滿足自己的動物性本能，都是些見在胳膊就想大腿的皮膚淫濫之濁物。這類人缺少人性中的純情和真愛，他們把功名利祿、聚財劫色當作畢生追求的最高目標，這類人對人沒有起碼的尊重，對物也沒有應有的愛惜，只是為了解滿足一己私慾而不擇手段地「兩足獸」。薛蟠強買香菱，他一是看上香菱的美貌，二是顯擺自己的權勢。薛蟠得到了香菱，根本不知道憐香惜玉，不過三五日，便丟腦後了。賈璉偷娶尤二姐，起先對二姐可謂是溫柔纏綿，可一旦有了賈赦賞的新歡秋桐，也就把二姐丟腦後了。

意淫則不同，意淫是真正的好色者，意淫者知道色的真正含義，他知道色不僅包括飲食男女的雲雨之歡，也包括一切美好的事物，比如曼妙的音樂、精美的舞蹈、寫意的繪畫、生香的文字、彩雲之追月、春燕之呢喃、清河之秀田、樺森之桑梓……意淫者懂得這些，他的天分中有對這美景美色的真誠愛戀，他懂得如何去憐惜珍愛。意淫者不但喜歡表相美，更傾心內在的淳情美。意淫者之於物，齊人；之於人，敬愛。對於物，意淫者寄予人的思想情感，見花就對花笑，見燕子就對燕子呢喃。寶玉病好後去看黛玉，見滿樹的杏花已經謝了，密密砸砸的杏子結滿了枝頭，又想到不久將會果熟枝空，便有些傷感，忽又想到岫煙定了親，慢慢也會如這杏樹一樣紅顏枯槁，更是傷懷。對於人，意淫者以平等的情懷、體貼的本性，憐憫眾兒女、暱愛心上人。寶玉對大觀園中女兒，無一不時時呵護，為她們，「把心都使碎了」。

對自己的真愛黛玉，寶玉專一痴情，平時的體貼關愛自不用多說。有一回，寶玉乍聽說黛玉要回蘇州，他竟悲痛得發癲發狂，大病場。寶玉沒有等級觀念，他的意識中，沒有誰比誰高貴這一理念。寶玉看重丫環晴雯，主要原因是在這個等級深嚴的社會裡，晴雯是一個身為奴僕而沒有奴性的人，這一點正合寶玉的思想，他自己原是不要被人怕的，他喜歡與人平等相處，不喜歡高高在上。寶玉對女兒的體貼，我們可理解是對女兒們的憐惜。鳳姐生日，賈璉在家裡淫亂，被鳳姐抓個正著，打翻醋缸的鳳姐和惱羞成怒的賈璉都拿平兒出氣，弄得平兒有屈無處訴，恨不能一死了之。平兒被李紈拉入大觀園後，寶玉請她到怡紅院坐坐，他先是替賈璉和鳳姐向平兒賠不是，後又替平兒理妝，又替她洗淨沾滿淚痕的手帕子。寶玉所做這一切，自自然然，一點兒也不做作。還有一回，大家一起嬉耍玩鬧，香菱的裙子不小心被汙水弄髒了，寶玉考慮到香菱可能會因此被薛姨媽責罵，便招呼香菱換上了襲人的與此同樣的裙子（寶玉知道襲人有一條與香菱此時穿的一樣的裙子），這與替平兒理妝情同一理，是意淫者特有的對人的體貼和敬重之舉。

意淫者非禁慾者，不排斥性愛。寶玉並非無性愛，但是我們覺得他的性愛很乾淨、很美妙。寶玉夢中經歷了警幻仙子所訓男女歡愛，醒來後，馬上想到了與襲人複習，他先與襲人初試，後又與碧痕複試，我們皆不覺其骯髒，皆是因為有情愛和尊重在裡面。意淫者不是赤裸裸的性，意淫者以情為重，情愛交融，以情節淫，因情忘淫，最後是存情去淫。意淫者不是一見胳膊就想大腿之流，寶玉看到寶釵雪白豐腴的臂膀，他首先想到的是不與寶釵怎麼著，而且想著這臂膀如果長在林妹妹身上還有得摸上一摸。在寶玉心裡，愛在前，性在後。黛玉是寶玉的靈魂知己，只有與黛玉，才能合奏出靈與肉相融合的生命的大歡悅之歌。意淫者看重的是內在的、精神層面的純美真色，意淫者對生命有著本能的呵護。寶玉看到齡官畫「薔」，迷怔住了，見下雨了，他忙提醒齡官：「下雨了，快去避避吧。」卻沒想到自己也淋得水雞兒似的了。玉釧侍奉他喝湯，兩人只顧聽人說話，不妨湯灑他了他一手，他卻忙問玉釧燙著沒有，聽玉釧笑著說：「是你燙著了。」他才恍然若醒。來看寶玉的傅家婆子看了，說寶玉外面清秀裡面糊塗，豈能信？已是死魚眼的她們，靈性早已喪失殆盡，她們和皮淫者一樣，眼裡只聲色貨利，哪裡還會看得見美麗和詩意。寶玉是天下少有的擁有赤子之心的知情、懂情、重情的純情人，是金閨秀閣的良友知己，她們哪裡還會懂得？

END

編輯：張鳴飛

作者簡介：

顏華，原名李彥華，河南扶溝人，現在鄭州。河南詩詞學會會員、鄭州作協理事、河南網絡學會會員、河南經貿學院客座教授、鄭州經貿學院客座教授。作品見於《青年導刊》、《河南日報》、《大河報》、《創新》、《上街文學》等報刊。出版作品有《紅樓夢問》、《顏華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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