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也是少年的我們（少年的你也是少年的我們）

2023-11-11 00:44:14 2

《少年的你》也是少年的我們

作者：墨鏡

原本以為又會是一部披著「校園欺凌」外衣的狗血青春愛情片（某某逆流成河）。

看完之後，才發現這是一部披著「校園欺凌」外衣的社會現實題材電影，它所觸及的社會議題遠遠不止於「欺凌」本身，更像是在描繪當代青少年在現今社會教育體系下的眾生相。

1驚喜之外

觀影過程中最意外的，是兩位主演的那撲面而來的生猛演技。

第一次觸電就擔任主演的易烊千璽，表現實在是太驚豔了，角色與演員形象上的的巨大反差，直接粗暴的臉部大特寫，讓我們看到了大銀幕上的小北，眼角眉梢全是戲。這樣的演技在一眾同時代流量小鮮肉中絕對是令人望其項背的。

27歲的周冬雨，演起17歲依然毫無違和感，就像9年前剛從《山楂樹之戀》走出來的靜秋。影片中許多場演技精湛的哭戲，給影片帶來了多層次的解讀空間。周冬雨真的絕了。

這部電影裡，更讓人覺得驚喜的是，一位香港導演竟然能夠觸及、並呈現大陸當前如此尖銳的社會問題和背後更深層次的原因。

2霸凌之上，高考之下

「欺凌」是電影上映前後就一直被大家熱議的話題。的確，從表層文本上來看，「欺凌」是整部電影中重要情節的推進劑：

胡小蝶被欺凌而跳樓自殺；陳念幫胡小蝶蓋上一件衣服，成為下一個被欺凌的對象；陳念報警後遭受施暴者變本加厲的欺凌和報復；陳念遭欺凌後失手殺害魏萊。

故事的另一條線，是陳念和小北因為欺凌走到一起，一起對抗欺凌，對抗世界。影片在對欺凌的場景也有具體的表現，例如魏萊對胡小蝶扔紙團，在座位上潑紅墨水，毆打陳念，拍攝陳念的裸照。

導演不僅完整地展現了欺凌的過程，還添加了一個更加深刻和具有社會意義的暗線———高考。

與欺凌相比，高考雖然不是故事發展的直接原因，但卻是最深層次的根本原因。影片的一處交代，陳念是一名為了更好的師資而選擇上復讀學校的應屆生。在這裡，陳念不需要朋友。這種在高壓環境下產生的近乎畸形的「唯高考論」，成為悲劇發生的根本原因。

在影片篇幅上，高考無疑佔據了很多。從開頭的備課，到模考換位置，再到最後的查分數和填志願，高考一直是壓在陳念心頭的一座大山。這使得電影文本的表意和批判更全面。觀眾甚至可以理解為「高考」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而欺凌也不過只是「唯高考論」教育體系下所催生的必然產物。

3 「你保護世界，我保護你」

陳念和小北之間，是導演在青春片的框架下呈現出的超越愛情的人物關係。他們的情感發展不僅有「欺凌」的推動，也有兩人由於身世上的相似之處而產生的共鳴。

一個是學霸，一個是街頭混混。本應該是社會鄙視鏈兩極，卻產生了深厚的感情，這種感情主要源自於兩人身世的相像：都沒有父親，都有糟糕的母親，都極度缺乏安全感。

而兩人又有不同。

陳念和母親是相依為命的，陳念的母親是愛她的，只不過這種愛迫於現實中生存壓力的無奈，顯得勉強。母親因為躲債，不能給予陳念保護，陳念只能轉向她唯一信任的小北。

而小北卻是從小被母親拋棄的孩子，相比外在的保護，小北更需要的是心裡的安慰與保護。所以他才會對陳念說出：「你是第一個問我疼不疼的人。」也正是從這一幕開始，兩人的關係又進一步有了發展。

值得注意的是，導演在處理兩人的相似之處時，有具體的視覺表現。一處是在兩人剃完光頭之後的自拍，表現出外在的形象上的相似。第二處是在陳念在探監小北的時候，陳念的臉在玻璃上的映射與小北的臉的重合暗示了兩者在命運的相似。這樣使得人物從內到外的達成了一定的一致性。

更值得探討是陳念和小北在性格上的相像。

兩人都帶著一種理想主義的俠客精神。在其他同學面對胡小蝶的死冷漠拍照的時候，只有她上前為她蓋上一件校服。面對欺凌，大家都選擇沉默，也只有陳念選擇說出來。而小北的俠客風範，是面對其他人的毆打，不屈服。這種看似幼稚、莽撞的性格特點，正是青少年最顯著的特點。當社會的現實磨滅了其他人的理想主義，而陳念和小北卻仍在堅守他們心目中的正義和道德，就使得他們與校園、社會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理想主義，讓兩人的情感更加的深厚與真摯，超出一般青春校園片裡面愛情。

這裡還隱藏著一條對體制的批判，從陳念一開始選擇報警，魏萊沒有受到懲罰，陳念成為下一個欺凌對象，不再信任大人，到最後和小北一起聯起手來反抗體制。這無疑加劇了人物的悲劇感，以及對理想破滅的傷感和希望。

「你保護世界，我保護你」這句臺詞雖然有些青少年對愛情的幼稚天真的看法，但卻很符合他們少年的身份。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4視聽語言的魅力

從《七月與安生》開始，導演曾國祥就通過視聽語言開始打磨電影的質感。由《七月與安生》原班團隊製作的《少年的你》，在視聽上無疑也繼承和發展了前者的優點。

正片一開場就用記錄片的手法的去展現高考前夕學生備考的的緊張氛圍。快速剪切，以及幾處時間的呈現（高考倒計時60天，牆上時鐘的仰拍鏡頭）強化這種緊張感覺。

自殺戲中，鏡頭的調度令人稱讚。陳念戴上耳機，觀眾聽到英語聽力的聲音，一下子進入陳念視角。跳樓事件發生之後，並沒有直接切換到事故現場，而是用一連串跟隨鏡頭讓陳念帶領觀眾去了解整個事件。這段戲中導演始終沒有呈現胡小蝶的屍體是因為導演並不想將這場戲的視覺重心放在自殺的胡小蝶身上。無論是從樓上向下的俯拍鏡頭，還是在樓下對上面的仰拍鏡頭，都是與陳念有關的，這一段精彩的自殺戲不僅在視聽語言為全片奠定一種緊張，快節奏的氛圍，也為之後自殺事件對陳念的影響埋下重要的伏筆。

電影中大量使用手持攝影來表現青少年的那種生猛，衝動與不安，增強了影像的真實感，也讓觀眾更有代入感。

同樣很具風格化的是導演對人物拍攝時候使用的淺焦鏡頭，將人物與景別隔離開來，更凸顯人物與社會外在環境的格格不入。來表現他們被社會集體所排擠，拋棄的狀態。

電影在構圖的縱向上也很有講究，影片選擇重慶拍攝，可能就是想利用重慶的特殊地形來表現社會對人物的壓迫，不斷的上下階梯暗示人物命運的起伏不定。值得思考的是，有關「高考」，「逃出去」的事件時，陳念都是在上階梯的，而一些不好的事件發生，則是在下階梯，這種細節視角的呈現往往是最直接有效的。

除了影像與構圖，電影的剪輯也很值得深究。在一些常規的緊張快速的剪輯之外，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出現的幾處平行蒙太奇。

陳念在學校高三參加誓師大會，與小北外面打架要債的平行剪輯。用兩者視覺上形成的巨大反差，抒發強烈的情緒。無論是高考還是打架，本質都是一種生存手段，並無差別。能想到通過這樣的反差表達對社會的反思，很值得稱讚。高考試卷袋的啟封與魏萊的屍體被挖出來的一段平行剪輯。

這兩件事情都對陳念的人生有著巨大的影響，但方向卻是截然相反的，前者是將陳念向上拉，而後者則是將陳念向下推。這段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平行剪輯為影片後半段的懸疑感奠定了基礎。最後一段平行剪輯，也是影片最感人的一段。兩人在兩輛警車上，通過面部大特寫和平行剪輯，營造出兩人在「對話」的場景，使兩人仿佛處於同一空間。之後兩輛警車在岔路分開，營造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孤獨感，使觀眾產生共情。

5 缺點與遺憾

影片最顯著的缺點就是人物臺詞不夠生活化，導致了關鍵時刻觀眾帶入情感的困難。尤其是陳念和鄭警官在車上的那場戲，大量的雞湯式的臺詞導致演員的表演被觀眾忽略，削減應有的表現力度。陳念去探監小北，兩位演員對視不語的精彩表演已經非常棒的傳遞出情感，此時配樂的出現就會顯得有些多餘。

影片在結構上，由於前後類型元素的割裂而導致戲劇感的缺失。前1/3是校園片，中間1/3是青春愛情片，而後1/3是懸疑推理片。不是說電影不能夠呈現多個類型元素。而是較為理想呈現的方式應該是一個一個類型鋪展開來呈現，而不是拼接在一起呈現。這樣導致每個部分的論述重點偏移，第一部分所討論的校方的責任和學生對這個事情的態度，在後面兩部分中缺失。

《少年的你》成功上映可以說是一件非常曲折的過程，先是柏林電影節突然臨時宣布退出影展，再是6.27正常公映遭「技術原因」撤檔。這裡就不得不提因為審查所造成的問題，小北被刪減的戲份直接導致小北人物發展不完整，對於校園環境的展示明顯多於對小北所處的社會環境的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