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的特點（狼狗的野性到底怎麼樣）

2023-11-08 01:21:09

作者：許鵬峰

沒事翻翻報紙、看看電視、外帶和老伴嘮叨嘮叨他們的小狼狗「希望」，就是老鄭現在的生活。翻報紙、看電視已經是幾百年前的生活方式了，現在還這麼說是附庸風雅於社會上的復古潮流，人們總不滿足於現在的生活而遙想自己未曾觸摸過的歷史上的生活來嘲弄現在進而獲得情感上的安慰，再看文化思想、政治體制的幻想莫不如此。現在人們獲得信息和娛樂的方式已經發達到身臨其境的感覺了，打個比方說，人們看電視劇不再是對著屏幕裡的二維畫面，現在的三維技術讓人們看新聞和電視劇就像是在街邊看熱鬧，這可是中國人的最愛。可就是這樣的人和人可以無障礙溝通、無限接近的時代裡，人們還是懷念歷史上人和人之間隔閡而腹誹、翻報紙、看電視的生活。

人類已經徵服了自然界，用擴張自己的活動範圍而侵佔動植物的棲息地的方式。人類徵服了自己的內心，用法律和道德去遏制內心魔鬼的方式。人類徵服了自己的渴望，用文學藝術去撫慰人類幻想的方式。人類徵服了自己的未來，用科學技術的哲學思維方式。可在這個全方位徵服一切的時代，人們徵服不了自己的野性，例如賭博、家暴、黑市拳擊和恐怖主義。人們拒絕可又渴望著野性，這不是一種對自然和力量的審美和歌頌，是人的動物性的偶漏崢嶸。狼狗保護區的設立正式基於人們對狼的野性的呼喚的結果。

在如今大熊貓已經人工繁殖成功，走進千家萬戶的時代，狼狗是世界最稀有的物種，以至於世界上的所有國家聯合起來設立了一個直接歸屬於聯合國直接管理的機構——狼狗保護管理局。管理局在中國的一個自然保護區裡設立了人工繁殖中心，耗費了大量資金，無論是基因克隆還是雜交串種都不能讓狼狗枝繁葉茂起來，狼狗的數量還是直線下降不斷萎縮，如今在人工繁殖中心僅餘為數不多的十幾條狼狗。

五年前，人工繁殖中心迎來了一個意義非凡的時代，近百年以來的第一例有性繁殖而非克隆的小狼狗成功存活，而且它是只母狼狗，如果它可以順利成年，可以像它的媽媽一樣順利懷孕，不再像它媽媽難產而死而是順利生產的話，狼狗保護將突破現在的瓶頸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這隻小母狼狗被起名叫希望，它不僅僅是狼狗這一個物種的希望，它在潛意識裡成了人無所不能的象徵，這種無所不能是人有歷史以來戰勝無數艱難險阻成為這個地球上最頂端生靈的希望所在。

媽媽難產而死的小希望剛生下來的時候，科學家們沒敢把小希望讓別的狼狗和別的物種去代撫，打人工繁殖以來的科學數據證明這種撫養辦法成活率很低。為了這唯一的希望，管理局的科學家們最終決定還是由人自己來撫育才是最讓人放心的，雖然在管理局的歷史裡，人工撫育的成功率也是低的可憐。決定了人工撫育，卻沒一個科學家敢承擔這個責任，推來推去這個任務落在了人工繁殖中心沒有後臺而且根本就是掛名的的飼養員老鄭身上——老鄭是狼狗人工繁殖中心所在自然保護區的原住民，因建設人工繁殖中心房產被徵用而得以掛名在狼狗人工繁殖中心上班。老鄭被從家裡召集到了保護區核心的繁育中心來，度過了提心弔膽的兩個月，小希望順利成活。

經過老鄭老兩個月的精心服侍，小希望九死一生地度過了生命最脆弱的時期順利成活。管理局這時候才在各大媒體發布新聞，公布狼狗保護工作獲得劃時代的進展。在不斷地新聞發布會和電視娛樂訪談節目上，有一個好事的主持人問為什麼由老鄭這個名不見經傳而經驗欠缺地飼養員來撫育小希望——其實大家都已經從各種渠道得知老鄭只是個掛名的飼養員，可以說根本沒有經驗，說經驗欠缺不過是這個好事的主持人不好給取得重大成功的管理局難堪。管理局的新聞發言人臨場應變能力確實了得，把選擇老鄭的原因娓娓道來，首先最基本的原因是老鄭是原住民，其身上的微量元素和人工繁殖中心的水土結構和諧，這樣在和小希望接觸的時候，就杜絕了小希望因微量元素不平衡而帶來的死亡威脅。現代科學證明了微量元素的缺失和不平衡是人類發育不正常和各種疾病的根本誘導因素，這一點在狼狗身上同樣適用。其次，老鄭並不是沒有經驗，打老鄭到人工繁殖中心上班四十幾年來一直在繁殖中心的指導下摸索著新的人工飼養模式，經過了無數的失敗才取得寶貴的數據和經驗形成了一套雖嶄新卻很成熟的護理模式，撫育小希望的戰役就是在這種飼養模式和狼狗管理局以及人工繁殖中心的科學指導下獲得成功的。新聞發言人的話贏得了所有觀眾的陣陣掌聲。事後這個好事的主持人被封殺。這件事也同樣證明了人是無所不能的。

嶄新的護理模式說白了就是舔。老鄭被嚴肅告知了護理希望是管理局的第一要務。到了繁育中心，看到保溫箱裡的小希望，老鄭膽戰心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工作人員餵完食的時候，老鄭看了看希望的房間裡的監控攝像頭，狠下心小心翼翼地用舌頭不停得舔遍小希望的全身。在老鄭的記憶中，貓啊狗啊的這些動物小時候，都是這樣被媽媽伺候的。老鄭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反正照著做，管理局對此也沒有否定或者支持，正是如此，小希望才度過了兩個月的危險期。在危險期的兩個月內，管理局在保護區最適合小希望成長的地方按最科學的標準建造了最豪華的三間平房，希望一間，護理員一間，還有一間客廳。度過危險期後，管理局很人性化得解決了老鄭連天帶夜看護小希望而精力不夠且不能兼顧家庭生活的難題，將他的老伴從他們的家中給接了過來，也掙上了拆遷時沒想上的工資。至於位於自然保護區邊緣的，人工繁殖中心給他們這些被徵遷戶集體建設後分配的瓦房，則被收走了，因為他們沒兒沒女。

飼養員老鄭則聲名鵲起，獲得了無數榮譽。可相對於老鄭獲得的榮譽來說，人們更羨慕的是老鄭一家可以把這世界唯一的寶貝當做寵物一樣朝夕相處。雖然管理局經過研討，讓老鄭兩口子將小希望在家裡當寵物一樣餵養，可最開始還是一種完成任務的心態，責任重大啊！自打入住了豪華平房以來，老兩口就在小希望的屋裡打了地鋪，再沒回過自己的房間。直到管理局公布了劃時代進展的時候，因為要時不時地向外界直播，才被管理局要求，小希望的屋裡要整理好。此後每到直播，老兩口就把地鋪收好，將希望的房間收拾布置好，配合臨時來的科學家以及研究團隊直播希望的日常。直播完後，老兩口再在希望的房間打好地鋪。老鄭還把護理經驗傳授給了老伴，兩口子定好時間輪班著來舔弄小希望，到了小希望健康成長後，這種舔弄則成了老鄭老兩口和希望表達親近的自娛自樂的保留節目。當然這個節目在希望的日常直播中是被禁止的。

小希望由兩個人照料肯定要比老鄭一個人照料更科學，事實上管理局的這個決定雖然一開始遭到許多媒體和機構以及民眾的反對，但時間證明他們既重視小希望又兼顧老鄭正常生活的人性化的決策是無比英明的。希望在這五年裡得到了老鄭兩口子無微不至的關懷，希望發育良好，可以說是無比健康。從管理局這五年來對希望的每季度的日常直播和零散公布的希望的日常生活的視頻來看，小希望剛睜眼時的虎頭虎腦、剛學會走路時的歪歪扭扭、和老鄭玩耍時的調皮無不顯示了小希望的可愛，勾起了無數人的愛憐之心。最令人羨慕老鄭的是，老鄭給小希望起了個小名叫龍龍，誰還沒個小名呢，不是嗎？當然這個小名被管理局禁止了。看到老鄭希望、希望地呼喚幾聲，小希望就搖頭擺尾到晃到老鄭的腳畔，搖尾乞憐地磨蹭著老鄭的腳踝，人們仿佛覺得希望就像自己的寵物一樣而不是瀕臨滅絕的物種的代表，人們潛意識裡那種保護寵物的感覺激發起了人們無比的優越感，一種據說是無比兇猛的動物如今在人們的保護下才得以苟延殘喘而且如此依賴以至本性全無，這種無所不能的優越更拉近了人們和狼狗以及狼的距離，從此以後動物保護組織不再用那乾巴巴的科學理論去呼籲人們保護瀕危物種，人們也不再因為動物保護組織那種空洞洞的宣傳而形式上的去行動，人們自發地愛上了保護動物的行為，人們愛上了保護動物的那種優越感。

希望已經五歲是個大傢伙了，毛色黑亮，身長已經有大約一米五左右。這在繁殖中心的所有狼狗中間已經算是最長壽的了，別的狼狗都是基因克隆、試管和雜交的怪物，那樣的狼狗不是無緣無故的就是患上各種各樣的病死亡，沒有一個超過五六歲的。而且在母狼狗中間懷孕生產死亡的比例最高，可以說，只要是母狼狗懷孕生產的無一例外。雖然希望和夥伴們玩得很好，而且繁殖中心還有意識地把希望和其他公狼狗們圈在一起培養它們的感情，可這五年來，希望只發了三次情，其中只有一次和繁殖中心挑的公狼的發情期碰到了一起。可事到臨頭了科學家們卻擔心希望闖不過懷孕生產的那道坎沒敢讓它交配。科學家們也不是沒給希望做克隆做試管，可這幾年做了十幾例，可無一成功。眼看著希望過了五歲，它還能活多大，沒有人心裡有譜，但是希望作為近百年來唯一的胎生狼狗，它的健康狀況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說和別的狼狗比起來非常優良，所以所有科學家都達成了讓希望以胎生的方式去繁衍後代的共識。

科學家們探索著怎樣讓狼狗從希望這兒開始突破瓶頸。按照千百年前人們保護繁衍大熊貓和鱷魚的經驗來看，下一步就是放生，讓希望恢復從狼的基因中遺傳下來的本性也就是野性，只有在與自然的搏鬥中，才會誘發希望體內那天生的狼狗的本性，甚至是狼的野性，只有這樣的希望的後代才會蓬勃的發展起來。科學家們在這個問題上產生了分歧，反對放養的一方認為，以往他們也大量放養了成年狼狗可都沒有成功過，再說，保護狼狗的課題進行了幾百年，現在的狼狗都是近親繁殖，有重大的基因缺陷，不適合野生放養，你看有史以來用野外放養方式保護物種方法的動物現在不大部分還是滅絕了，除了大熊貓和鱷魚。主張放養的立即找到對方的小辮子開始了辯論，他們說，那為什麼完全置於我們人類保護之下的物種大都滅絕了，而堅持野生放養的大熊貓和鱷魚卻成功了？反方避開這個話題說，希望從無數的危難中得以存活到現在健健康康最主要的原因是老鄭家把希望當作寵物來養，君不見現在所有置於人們保護下的寵物都繁衍茂盛，君不見那些所有在人們控制下的家禽都源源不絕，我們人類現在站在自然界的頂端，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別的物種，這才是保護動物，不讓他們滅絕的根本。我們是犯過錯，許多物種在我們人類的腳步下滅絕了，可現在我們認識到了控制，合理地控制，這樣我們所保護動物就會順利繁衍下去。正方好不容易插進話說，

我們不主張把希望當成寵物來飼養，不知你們注意到希望的監控錄象裡，在希望跑向老鄭地過程中，希望並不是像我們中心別的狼狗那樣是挪得，從它的步伐中我們可以看到一絲絲矯健的影子，我們認為，正是因為它是有性繁殖的產物，它的基因中合理呈現了狼狗甚至是狼的野性，這才是它能抵抗住剛出生後的危險，順利成活的真正原因，所以我們主張野外放養。

主張和反對野生放養兩方吵得不可開交，科學就是這樣，理不辯則不明嘛！可關於希望的事情卻著實過於重大，最後人工繁殖中心把問題上報給狼狗保護管理局，管理局又把問題提交給聯合國，希望由聯大會議表決，可這事把聯大會議也給難住了，最後決定由民眾公投。一石激起千乘浪，這下子，關於希望未來生活方式的大事在民眾中間展開了廣泛的論戰。電視、報紙、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關於希望的話題，有人直接表態怎麼怎麼，這樣的一對一半；有的間接表態，感嘆說如果希望怎麼怎麼了，他就借煙借酒，可想而知他對希望的感情有多深；還有的說渴望由他來餵養希望，他會把希望當成生命中的唯一，他可以不結婚把希望當老婆，這樣的話就有些混了，但是還是能看出他發散思維之厲害，畢竟他探討了第三條路徑的可能性；還有的竟然說，應該用希望和蟑螂或老鼠雜交，因為蟑螂和老鼠的命硬而且總類和數量繁多，對於這樣的人我就無話可說了，我想這樣的人將來不是科學家就是藝術家。

群齊激憤中，有人採訪老鄭，老鄭則聰敏地說全憑民眾做主。但還是有人從電視上注意到了老鄭眼角那無可掩飾的擔憂和落寞。這一下子多數民眾大都不支持將希望野生放養了。塵埃落定了嗎？不！事情往往不是靠你去同情某某某就可以順利解決，這個時候網上的一個無名氏的一篇叫《我們為什麼崇拜打虎英雄》的帖子橫空出世，帖子指出人們崇拜打虎英雄正是因為他的行為露了人們害怕老虎的怯，所以才希望自己是那個打老虎的人，崇拜由此而生。野性動物在現代的沒落不僅僅是因為人類對環境的破壞，人類對環境的佔有剝奪了它們的生存空間，而在於其野性，正是它們的凌駕於人類的兇殘讓人類感到害怕，所以人類才會防範、下意識地捕殺到有意地獵殺，在這個過程中，人們用它們的骨肉入藥、用它們的皮毛禦寒、進而用獵殺他們來獲得榮譽或者去把它們馴服，這所有的一切都把我們對它們的害怕沉浸成潛意識，慢慢得我們覺得我們無比的優越，直到這種優越也變成一種潛意識。我們看到打虎英雄時，那種潛意識的害怕和優越就會浮上心頭讓你特別興奮，所以我們崇拜打虎英雄。文章末了質問人們，當希望在野外放養中恢復了野性，哪怕它再兇殘，也不過是一隻狼狗，難道你們怕了嗎？自然界中有誰是我們的對手，把希望培養成一個兇殘的對手，你們害怕了嗎？把希望培養成一個讓我們感到害怕卻永遠在我們控制以內的對手，難道你們不興奮，不躍躍欲試嗎？這篇文章一出，民眾一片沸騰，是啊！我們什麼時候害怕過，我們要培養一個讓我們害怕的對手，來再次證明人類的優越。隨後某恐怖組織表示對這篇文章負責，不知這到底是不是恐怖組織發的帖子，哪怕不是，我想無名氏先生或者小姐也不敢去觸這恐怖組織的眉頭。無論如何人們內心那不可遏止的興奮已經沸騰起來，所有人都支持野生放養的方案，連老鄭都投上了支持的一票。

不管洶湧的民意還是什麼的，總之老鄭投下了支持的一票。家裡面老兩口子輪流躲在沒有監控攝像頭的自己的房間裡平復自己無法言語的心情。五年來，老兩口子是真真正正得把希望當成了寵物，即使一直活在監控下，可時間的流逝也把謹慎衝刷成了無所謂，無所謂後就是習慣，習慣下希望就成為了老兩口子單調生活的寄託。老鄭在屋外蹲在地上摩挲著希望，還沒到換班的老伴眼眶發紅地走出屋子。老鄭聽到動靜頭也不抬地說，還有一陣子才放生呢，好好陪陪希望吧！過了一會子，老鄭聽到老伴回屋的動靜，接著又向自己走來，一個大紅澡盆放在了希望旁邊。希望看到澡盆馬上從趴臥站起來要跑，老鄭一把逮著希望的脖子。那咱們就給希望好好洗個澡，老鄭說。

老鄭把希望送到老伴手裡，起身來到位於偏房的廚房裡。打開一個冷熱水龍頭，調節了半天試好水溫，從水槽下拎出個帶龍頭的皮管子接上。將皮管龍頭擰好後，老鄭到旁邊衛生間拿上手巾、沐浴露等希望的衛生用品後提溜著皮管的龍頭來到水盆邊。準備工作做好後，聽著希望掙扎著在那汪汪汪地直叫喚，老兩口的心情變得平靜而順理成章起來。老鄭一邊往水盆裡注水，一邊試著水溫，一邊樂呵呵地按一按希望的鼻子，老伴也在一邊笑眯眯地給希望捋毛髮來安撫它的躁動。溫水注滿後，老伴試試水溫說，是不是有些燙？天氣這麼熱。邊說邊把希望放進水中。老鄭邊關皮管子的龍頭邊說，沒事，還是要注意點別讓希望受涼。

洗澡的時候是希望最調皮的時候，也是老兩口子最歡樂的時候。看希望在水盆裡掙扎，看水淋到身上時希望在那甩水，看希望無論如何總逃不過自己的擺布。老兩口意識不到這種時候不是寵物的陪伴之樂，而是一種掌控之欲。老鄭給希望倒上沐浴露，老伴拿著手巾在希望身上不斷地揉搓到泡沫泛起，有的泡沫濺到了希望的臉上，希望嚎了兩聲，緊緊地夾著尾巴，眼睛不斷地閉合。老兩口也不搭理希望，揉搓好後又仔細地將希望的爪子、耳朵和尾巴重點得清理一番。清理後老伴再細心地檢查了一下把希望抱起來隨後向老鄭點點頭，老鄭隨即將汙水就勢往地上一倒，有些泡沫飛濺起來在陽光下迅速地綻放出光彩就瞬息破滅，希望在老伴的懷裡就伸長了脖子，不住地犟勁想去觸碰泡沫。老兩口子展露微笑幸福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把希望要放生的不舍拋之腦後。

換了好幾遍水把希望徹底洗好，老兩口將希望抱進它的房間。打開房裡的空調和電暖器，老伴將希望放到電暖器旁邊，希望頓時站好顛了兩步，撲稜撲稜地甩起了身上的水，一邊甩還一邊莫名地叫喚兩聲，被甩了一身水還笑著的老兩口能聽出這叫喚聲中包含著的輕鬆和自由。老伴拿幹毛巾給希望擦拭身體和毛髮後，老鄭找來電吹風接好電吹乾希望的毛髮，老伴用小梳子梳理著希望的毛髮，老兩口配合著伺候希望，直到毛髮被吹得乾爽，被梳理得整齊蓬鬆。伺候的過程中希望舒服得眯縫著眼，還時不時地舔舔老兩口子的手。這樣的時刻是在往常的日常直播中經常出現的最溫馨的時候，是觀眾們心中最經典的時刻，而此時此次的這個時候卻瀰漫著不舍，不舍中有著對抉擇的迷茫，迷茫下是對未知的一種懷疑或者肯定。老鄭嘆口氣對老伴說，五年了！咱們也值了，不是嗎！老伴點頭嗯了一聲。隨後老兩口子和希望陷入寂靜之中。

人工繁殖中心把食物鏈在自然保護區布置好以後，在希望的身上植入了電子感應裝置後，現場直播了希望野生放養的儀式。現場直播中，老鄭在蒙蒙亮的天色下依依不捨地抱著懵懵不懂的希望和繁殖中心的工作人員坐著越野車到了離家十幾裡外一個小湖泊的旁邊，老鄭的老伴說什麼也不到現場，她說受不了那種離別的滋味。待到太陽初升的那一刻，老鄭把希望放在了湖邊的草地上，希望好奇地撒丫子跑開去玩耍。老鄭留戀地看了一會，轉身上了越野車。這時候希望仿佛覺察到什麼，扭過頭一跳一跳地向老鄭跑來，老鄭慌忙下車，希望一口咬住老鄭的褲腿管子在地下翻滾撒嬌。電視機前的觀眾們看到這一刻都覺得心酸起來，可和對將來的興奮比較起來，這時候的一點點婦人之仁還是微不足道的。老鄭蹲下身撫摩著希望，工作人員催了幾次他也不捨得站起來，最後感覺自己要哭了才毅然決然地站起身上了越野車。越野車緩緩開動，希望愣了一下，才發瘋地向越野車跑去。由空中的直升機的航拍我們可以看到，不一會兒越野車就跑出了希望的視線，希望只是朝著那個方向死命地跑去，它完全不知道越野車一會兒會無規則地拐彎，就是怕它有跡可尋找到回家的路。跑了一會希望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眺望著遠方。攝象機關閉，現場直播到此結束。希望這時候的身影成了世界所有媒體的頭版圖片，人們說它預示著希望和人類未來的希望，實際上這個時候，希望是累得在原地直喘氣。希望歇好後又跑了一段，突然停住再附近打起轉來，鼻子不斷地在地下嗅著什麼。負責航拍的直升機裡的人工繁殖的工作人員趕忙叫旁邊電視臺的記者又把攝象機打開拍下這一段，人工繁殖中心後來把這段影象附帶著一個讓人激動地結論上報給了狼狗保護管理局，這個結論的大意就是，希望在地上嗅老鄭和越野車的氣味，這種根據氣味尋人的本領正是狼狗的一種天性，可以證明希望的野性已經被初步誘發，用野外放養來保護狼狗這個物種被實踐證明是正確的。實際上，如果老鄭當時看到希望的這個動作就會知道希望要幹嗎？事實上全世界餵過狗的人都知道這個動作代表的意義。而且直升機上的繁殖中心工作人員和電視臺記者以及飛行員都看到了希望隨後的動作，希望在四周嗅了一圈後，屁股一蹲拉起屎來。由此又可以證明人是無所不能的。

老鄭回到家看到老伴後再也忍不住眼淚，老兩口子頓時哭得老淚縱橫、淚如雨下。記者問道你有什麼感想的時候，老鄭抽噎著說，這一離開還是真捨不得希望。想當初我剛餵養小希望的時候，它才一巴掌大，我是一天十二遍的用舌頭給它全身都舔一遍，我看老母狗都是這樣帶小狗的，好不容易才給拉扯大的啊。關於舔小希望這一段被電視臺給掐了，而且老鄭被領導告知以後接受採訪的時候也不能提這件事情。所以關於這套嶄新卻很成熟的護理模式永遠地成為了秘密。老鄭老伴在老鄭被領導的告知噎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說，我們沒兒沒女就是把希望當成閨女來養的啊！說到這老鄭和老伴唏噓不已。最後記者問到老鄭你有什麼願望的時候，老鄭滿懷著深情說，我希望哪天這自然保護區旱了澇了的時候，沒食物吃的時候，希望能回來，到時候我給它多準備點吃的，給它加加餐。幸運的是這段話雖有不妥之處卻把記者給感動了沒掐了這段，這讓許多人在感動之餘見識到了老鄭對希望的那種樸素卻深沉的感情。

希望野外放生的第三天早上，繁殖中心的野外放養專門工作小組的工作人員從監視儀器上看到代表希望的小紅點正在向老鄭家靠近。科學家們害怕老鄭過不了心理上的坎重新收留希望，便組織人力到老鄭家去做工作。老鄭家早晨剛起來

正在做早飯，聽說希望要回來了，頓時一掃這幾天因思念希望而帶來的萎靡不振。老鄭老伴慌忙張羅著要給希望多煮點肉被工作人員給攔住了，老鄭兩口子頓時又覺得心疼不已。來了——！來了——！沒過多久，老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黑點興奮地呼叫起來。老鄭兩口子慌忙要迎上去又被工作人員給攔了下來，這下兩口子蔫了，才想起來繁殖中心放養的規矩，老兩口子走到一邊，緊緊拉著手，渾身顫抖不已。

希望來到老鄭家門口時，門緊緊地關著，只是開著一扇窗戶。希望在門口扒了半天也不見開門，又到窗戶底下叫起來。軟綿綿的汪汪叫聲漸漸變得有些嘶啞起來，可屋裡明明有人卻不開門。半晌，希望走到房子前面不遠的地方，臥在草地上，直勾勾地看著開著的窗戶，眼神迷茫卻透著絲絲堅定。老鄭兩口子偷偷地從窗戶向外看去，希望渾身汙濁不堪，顯然它曾掉進過湖裡，看到它筋疲力盡地趴在房前的草地上，老兩口子又心疼地掉下眼淚。希望為了找到他們這兩天受了多少艱難險阻啊！老兩口子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地號啕起來。外邊疲憊不堪的希望仿佛聽到老兩口子的哭泣，猛得站起來，衝到窗戶口汪汪地叫起來，叫聲裡充滿了野性的意味。看到希望的反應，野外放養專門工作小組的工作人員們興奮起來，他們用專門攜帶的攝像設備把這一切記錄下來。看看吧，這才野生放養兩天，看希望跑步的姿勢，聽聽它的叫聲，已經和繁殖中心那些溫室裡的狼狗有了顯著的區別。工作人員興奮地離去，他們要回去邀功，而且還有進一步的設想在電話裡也匯報不清楚。他們再三囑咐老鄭兩口子要暗規定辦事，千萬不能拿狼狗這個物種的繁衍的大事當兒戲。老鄭兩口子看著窗外狂吠不止的希望心裡萬般複雜地應是。

老鄭兩口子也沒有心思吃做好的早飯，連帶著午飯也沒有心思做了。他們雖然也投了支持野外放養的票，可他們還是想不透為什麼養得好好的希望非要給放到野外弄得跟野狗一樣，就算野生放養為啥還不讓希望和他們接觸，難道慢慢適應也不行嗎？非要一下子做得這麼絕，當然這個念頭只能腹誹。工作人員走遠了以後，老兩口子才敢站在窗口看看他們家的希望，可他們不敢喚，繁殖中心一定有什麼辦法監視著來，老兩口可不敢給繁殖中心對著幹，他們還靠繁殖中心的工資過活來。他們雖然不敢喚，可希望看到他熟悉的工作人員把門打開又走遠，看到它朝思慕想的主人站在窗口，它興奮地跑到窗臺下嗚嗚地叫著。它是餓了吧！老鄭老伴看到希望總覺得它變得瘦骨嶙峋，心疼地抹著眼淚自言自語地說，去吧！去吧！老鄭向希望揮揮手想趕它走。自己去逮食物吃去，今後我們可沒法給你弄吃的了，你自己靠自己吧，老鄭囑咐希望說。可希望還是嗚嗚地叫著。我們一定是傷它的心了！老伴對老鄭說。

老鄭和老伴拿過小板凳，坐到了窗戶邊的牆角處，一邊覺得躲開了希望，另一邊又覺得沒有離開希望太遠。老伴邊抹眼淚邊問道，非要放養到野外嗎？老鄭滿腦子都是對希望的回憶沒有回答老伴的詢問。老伴也沒指望老鄭回答，回想希望手掌心大的時候自己用特製的指甲大的小奶瓶給它餵奶，用指腹按摩小東西的小肚子方便它消化和排便，回想著希望成長過程中的點點滴滴。越是回想心中越是有一股怨氣在勃發，什麼野性不野性的，我們又不懂，老伴抱怨道。老鄭回過神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拍拍老伴的胳膊想說什麼也說不出只好嘆口氣，嘆完氣在小板凳上轉過身子直勾勾地盯著牆看，仿佛能看到希望一樣。一時間房內只有老伴的抽噎聲。半晌老鄭說，希望玩耍的時候咬拖鞋、咬沙發墊子、咬咱們的褲腿和手指算是野性吧。老伴點點頭，過會兒幽幽地說，終歸是我們對它不好。房內陷入寂靜，不去自我安慰又如何呢。

希望就這樣在老鄭家的窗臺下嗚嗚地叫了一夜，任老鄭和老伴怎麼勸它它也不走。老鄭兩口子餓得不得不吃飯的時候，夜裡老鄭兩口子實在堅持不住去睡覺的時候，希望的叫聲就顯得那麼讓人心酸。老鄭轉過頭準備去睡覺的時候仿佛看見希望的眼睛裡閃過熒熒的綠光，一時之間老鄭有些不自覺的忐忑不安。一直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希望才停止了叫聲。它在老鄭兩口子的注視下充滿疲憊地轉身跑開。它一定是恨透我們了，說完老鄭唉聲嘆氣地轉到臥室去睡覺去了。在夢裡，老鄭的眼前晃來晃去的只是那一雙雙熒熒的綠光。

回來了！回來了！老伴的呼聲把老鄭給驚醒，老鄭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是太擔憂希望了，老鄭安慰著自己走到窗臺邊。在房子前方草地的中央，希望嘴裡叼著一隻血呼拉拉的還在不住掙扎的老公雞朝他們嗚咽地叫著，然後飢不擇食地去咬獵物，可它畢竟還不太熟練，公雞不時逃脫，再被希望抓住，連撕帶咬，雞血糊弄得滿頭都是，雞毛和公雞內臟灑落一地。希望的這個樣子把老鄭兩口子給嚇了一跳，老兩口子不由地拉緊了手。

過了幾天野外放養專門工作小組興衝衝的帶著一條兩歲大的狼狗來到老鄭家布置新任務的時候，老鄭說什麼也不願意帶新的小狼狗了。我老啦幹不動嘍，老鄭說，並且向工作組提出希望搬回原來住的地方。工作組問其原因。老鄭說他們心理上接受不了希望天天在四周活動而他們兩口子卻不能和它親近，更接受不了希望一天天變得認不出來，和他們餵養的時候已經天差地遠了。事實上老兩口子琢磨了幾個晚上，他們可沒有想到，原先在手裡毛茸茸得，虎頭虎腦的小希望在野外過得這麼悽慘，至於將來希望會變成什麼樣，他們不敢想像。根據現在的實際情況，工作組本來也就覺得不再需要老鄭兩口子了，再加上本來就要把希望的宿舍收回來，就順勢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管理局給老兩口子在老地方重新安排了一個家。可老兩口子搬回來大概十天半個月，希望就帶著那條新放養的狼狗找到了老鄭家。後來老鄭兩口子經常參加電視媒體的訪談節目，每每講到這個情節的時候，老鄭兩口子都是聲淚俱下，觀眾們則熱淚盈眶抱以熱烈的掌聲。觀眾都從電視節目上看到過恢復了野性的希望也如獅虎一樣兇殘，聽到已經恢復了野性的希望還記掛著養育之恩，觀眾們不由得被感動了，和這樣的動物比起來，我們的人情還有很多缺憾啊！至於後來，人們已經熟悉了恢復野性的希望，和原來沒見到過狼狗這個瀕危物種是如此兇猛的時候相比，現在人們的好奇心則慢慢消失，和老虎、豹子比起來也沒有多麼兇殘嘛，還以為比它們還厲害呢？大多數的人都是如此作想，由希望帶來的風潮也就慢慢平息下去，老鄭兩口子也就不再被媒體邀請做節目了。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老鄭兩口子搬回原先位於自然保護區的邊緣老地方之後，思念希望變成了生活的常態。說實話帶了五年，天天當個玻璃人一樣伺候，嘴裡含著、被窩裡一起睡著，老兩口又沒有個親朋好友，早把希望當成親人。上回分開中間只隔了一天希望就回來了，那時侯的思念還不是很強烈，只不過擔憂希望能不能過的好。可現在已經十天半月沒見到希望了，老兩口子想希望想得是茶飯不思。老伴不住地抱怨老鄭為什麼非要堅持搬回來，要不現在最起碼還能遠遠得地看看希望呢。老鄭聞言怒不可遏，你想我就不想了！在跟前撈不到和希望親近，你能受得了！那天天跟生離死別似的，你能受得了，你能受得了，你受！你乾脆再搬回去得了。老伴受不了委屈，跟老鄭辯解，我不就一說嘛！長痛不如短痛，我不就一說嘛！再說，那房子是公家的，我們遲早不還是要搬嗎？這老兩口子，一輩子沒紅過臉。自打餵養希望以來，兩人是隔三岔五地磕碰，由此可見兩人的護犢之情，思念是理所當然的。

老鄭記不得是十天還是半個月希望回來了。那天中午吃過飯，老鄭坐在屋前的躺椅裡曬著太陽假寐，迷迷糊糊之際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拽褲管子。老鄭踢了一腳還嘟囔著罵了一句，可他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睜眼一看是希望像往常一樣咬著他的褲子在地上撒潑。老伴！老伴——！老鄭趕忙抱住希望不住地摩挲著它的頭和後背，呼喊著老伴。汪汪一聲把老鄭一驚才看到旁邊還有一條狼狗。看到老鄭受驚，希望衝那條狼狗威脅似地叫了兩聲，那條狼狗乖乖地躲在一邊，這邊希望嗚嗚地和老鄭撒嬌。老伴聽到老鄭的呼喊還沒在意，待聽到希望威脅地叫聲才匆忙地從屋裡跑出來，驚喜地圍上來，和老鄭一起撫摩著希望。

就在這個時候，野外放養專門工作小組的工作人員從老鄭家的房前屋後走出來把老鄭兩口子抓了現行。他們早就從監視儀器上發現希望往老鄭家來，他們也曾武力驅趕過，可又不好下重手，所以很難攔住希望。沒辦法，他們只好把老鄭這邊的工作做紮實，只要老鄭兩口子對希望絕了情，希望自然就沒想頭了。估摸好時間，他們早早地就隱蔽到老鄭家旁邊的小林子裡了。他們對老鄭家上回的表現不太滿意，只有抓住老鄭他們的工作失誤，才能讓老鄭死心。

看到工作人員出現在他們面前，老鄭兩口子意識到自己違反了野生放養規定，手無足措起來。希望這邊則猛得站起對工作人員狂吠起來，顯然它是記起了最近這幾個人對自己的圍追堵截。一邊的狼狗也跟著叫起來，只是叫聲沒有希望的這麼高亢，還是顯得軟綿綿得。

經過這件事情，老鄭老兩口子明終於白過來希望畢竟不是他們的寵物。在野外放養專門工作小組、人工繁殖中心以及管理局的重重警告下，老鄭兩口子也徹底死了心。他們按照領導要求每天開始呵斥起希望來，可無論怎樣呵斥，希望還是不願離開老鄭家附近，希望和另一隻狼狗就在老鄭家這一片民居旁的林子裡安了家。對此情況人工繁殖中心也沒有辦法，只有寄希望於老鄭家對待希望的態度讓希望絕望而去。

日子如流水般過去。希望和那隻狼狗除了捕食之外就是臥在小樹林旁看著老鄭家，也不騷擾別的住戶。老鄭家開著門它也不進屋。老鄭出門辦事，它也不偎過去，只是遠遠得跟一段路，就像普通人家裡餵得小狗一樣。慢慢得老鄭兩口子就覺得原先的對希望感情模糊虛幻起來。尤其是看到希望兇殘地捕食小動物的時候，這時候的希望與他們印象和想像中的乖寶寶完全兩樣，讓他們打內心裡開始牴觸甚至有些害怕起來。尤其是兩年多後的一天，他們看到希望和另一隻狼狗不知因為什麼互相撕咬起來，那條狼狗被希望一口咬住脖子，沒掙扎幾下就死透了。希望毫不猶豫地就吃起那條狼狗來，不時地還昂頭髮出一聲聲嚎叫。老鄭兩口子對現在的希望的害怕達到了頂點。

接到老鄭電話的工作人員趕到現場的時候，希望正扯著那條狼狗的腸子咀嚼著。工作人員無比興奮地拍攝下這寶貴的畫面。以此為重點的希望的日常生活記錄片一經發布，頓時吸引了人們的眼球。原來把希望野外放養還真有好處，這就是傳說中的狼的兇殘嗎？恩！看來狼的本性是和我們平常看到的大相逕庭啊，是有看頭。還有的逆向思維說，你看人類兇猛動物可憐啊！這麼兇殘的動物千百年來竟被人給逼得裝京巴兒！裝就裝唄，誰又不裝孫子哎，可你看現在又被人給逼得茹毛飲血，連頓熱飯也不給吃。

希望在沉浸兩年後火起來，連帶著老鄭又火了起來，也接到了無數媒體的邀請。在電視訪談節目裡，老鄭被問到的問題最多的就是：看到希望如此的變化，你有如何感想。我希望哪天這自然保護區旱了澇了的時候，沒食物吃的時候，希望能回來，到時候我給它多準備點吃的，給它加加餐，老鄭還是嘴無遮攔的說。人們對他無意說的破嘴話都抱以理解和同情的掌聲。更有的專家學者從對老鄭樸實的訪談中挖掘出了深刻的道理，老鄭的話滿足了人們對狼狗甚至是狼野性的一種幻想，滿足了人們對一個如此兇猛動物的同情。這種對待狼狗的同情從一個側面證明了我們人類的強大，證明了我們是無所不能的。末了專家呼籲，我們不能滿足於狼狗恢復野性，我們要的是狼，狼！可他們都不知道，老鄭在說出自己的感想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希望吃自己同伴的那一幕，老鄭隱隱感到害怕。

拋開老鄭的風光不說，希望的生活可是變了很多。希望吃了那條狼狗之後，工作人員又興奮地給送來了一條狼狗，他們認識到野生放養的方法是可行的，義無返顧地從為數不多的狼狗中又挑了一條最好的狼狗。目前看來希望和這條幸運的有機會恢復野性的狼狗處得還不錯。先是老鄭家周圍的小動物被希望獵殺的差不多了，也或許是害怕希望而逃離了此地。希望和新的夥伴便離開了老鄭家旁邊的小樹林子。但是希望還是知情懂義的，隔個十天半個月，希望都會回來看老兩口子。慢慢地變成幾個月來一次。可能是遷徙得比較遠吧，老兩口子揣測。實際上老兩口子這時候寵愛希望的那種感情已經變得很淡了，畢竟不天天在一塊感情變淡再所難免，看看我們人，這一切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每當聽到希望變異的吼叫，老兩口子都發自內心的感到戰慄。這種戰慄在老鄭兩口子聽到給希望找的第二個伴侶也被吃掉了之後達到了頂峰。老鄭老兩口不止一次的在夢裡夢見希望吃別的狼狗時那兇殘的目光，夢見希望那暗夜裡泛著綠光的眼睛，夢見希望那嘶啞的叫聲，老兩口子不止一次的從夢中驚醒。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希望每次來探望老兩口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已經很長時間沒來了，是五年還是六年？老兩口子已經到了古來稀的年紀，也從繁殖中心退休。他們清清楚楚地記得希望從他們身邊離開了多少時間，只是他們寧願自己記不清，裝糊塗地爭辯著希望最後一次來看他們到現在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他們在爭辯中刻意忽略了了希望現在的兇殘，那遙遠的搖尾乞憐的可愛記憶掩飾了他們對希望曾經的害怕，這種可愛讓他們的爭辯變成詩情畫意緬懷。

在老兩口子爭辯希望是八年還是十年沒來的時候，他們的希望回來了。希望和它的第三個伴侶帶了十幾條小狼狗回來了，這些小狼狗長得有它們一半大了，也是黑黝黝的毛色，看樣子有八九個月了。老兩口子沒有數清楚希望到底有多少孩子，他們還是像往常一樣遠遠得看著希望，沒敢上前去嬉鬧。不是他們還記得繁殖中心的規定，只是現在的希望兇態畢露，在加上旁邊那高大的公狼狗和它們身後一群不安分的小狼狗讓老兩口子著實感到害怕。希望帶著伴侶和孩子們挨個從老兩口子身旁嗅一嗅後揚長而去。幾年後老鄭的老伴不幸病逝，臨終前她不斷地喚著她的希望，她的腦海中最後的場景停留在龍龍帶著十幾個孩子黑壓壓地站在她面前的情景。

希望帶著孩子們走後。老鄭老兩口子尋思，這下繁殖中心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恐怕又要沸沸揚揚鬧上好一陣子了。他們已經退休了，這一切都和他們沒關係。他們只是很欣慰希望有了後代，雖然他們很害怕希望和它的孩子們。實際上，他們不知道，在希望生產順利恢復身體後，十三個小傢伙順利長大的時候，管理局就向世人公布了管理局保護瀕危狼狗的最新成果。可是這些年來大眾們見慣了狼狗的野性也就有些膩味了，這次希望生了這麼多孩子的喜事也就沒有多少人津津樂道了，反而許多年前那篇《我們為什麼崇拜打虎英雄》的帖子和站出來對文章負責的組織到成了人們長掛在嘴邊的笑料。

如果日子就這麼流淌下去，狼狗這個瀕危物種的保護就算取得重大成果了。管理局雖然沒有以前那麼紅火，工作的意義也沒有以前那麼重要，可畢竟還是在物種保護工作上作出了示範性的貢獻。若干年後，狼狗這個物種又能在地球上重新枝繁葉茂下去。我們的失去了老伴的老鄭也許每天在躺椅上假寐時念叨的還是旱了澇了的時候給希望加加餐。可自然界的事情不是那麼好琢磨的又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論，在老鄭的的確確忘記了希望最後一次來看自己有多長時間的時候，自然保護區迎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林大火，大火整整燒了十天。在這十天裡，老鄭每天都呆呆地望著最後一次希望離去的方向，內心裡不停地為希望禱告。在這十天裡，狼狗保護局和繁殖管理中心可是急壞了，不過幸虧他們從監視儀器上看到希望一家子不在大火的中心，而且它們也順利地遷徙到自然保護區的邊緣，遠離了大火。

一場大火把自然保護區原先培養的食物鏈破壞殆盡。狼狗們的生存成了問題。是把希望它們給接回到繁殖中心還是讓它們繼續在野外生存。這些年來雖然希望產的幾胎小狼狗的成活率很高，可是希望的孩子們近親繁殖的後代的成活率就低得可憐。工作人員也曾經把這些希望後代們產的小狼狗送回繁殖中心精心照料，甚至也用上了老鄭的那套嶄新卻很成熟的護理模式，可成活率卻為零，還沒有在野外放養的有成效。所以大部分工作人員主張還是讓希望們繼續在野外生存，讓它們在和殘酷地自然環境中進一步激發基因中的野性，爭取提高希望後代們的成活率。就在科學家們爭論問題的時候，缺少食物的希望們接二連三地襲擊了人畜，呼嘯而來，呼嘯而去，萬幸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科學家們看到希望們並不襲擊人類，也就下定決心讓希望們在野外繼續生存。

慘劇發生在午後。耄耋之年的老鄭像往常一樣在院門口的躺椅上曬太陽，一陣陣汪汪聲後，老鄭看見一片狼狗呼嘯而來，在他面前停下來。希望來了！老鄭激動地站起來看著領頭的希望。希望也老了啊！老伴我們的希望也老了啊！老鄭在心底感嘆。希望上前咬住老鄭的褲管子嗚嗚地叫著，它身後的狼狗群發出壓抑的呼呼聲。老鄭一邊摸著希望的頭一邊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找吃的，我去給你拿吃的去，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老鄭顫顫巍巍地轉身去拿食物，他給希望加餐的願望在此刻終於得到實現，和老伴相比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什麼遺憾了。可他的這個念頭還沒有想完的時候，狼狗群終於忍不住十多天的飢餓，向他背後撲去。慘劇就此發生。

繁殖中心接到報案電話後一片震驚，他們本覺得狼狗並不襲擊人才決定繼續野生放養的，可他們沒想到老鄭對希望很熟悉所以才沒去躲避，反而發生了慘劇。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狼狗群已經轉移地方。老鄭家周圍的居民仍然緊閉門戶不敢出門。現場只剩下零碎的骨架。事件上報到管理局和公安局，上級決定在武警部門的幫助下把狼狗先給集中到繁殖中心關押，至於怎麼處理，容上級開會討論解決。

這次事件讓管理局重新回到輿論的中心，在老百姓中間產生了很大影響。有人說狼子野心啊，把恩人給吃了，該殺！反對者立刻反駁，你看到是希望首先攻擊的老鄭嗎？你看到希望吃老鄭了嗎？有的人說這只是一個意外，還是瀕危的狼狗的保護重要。旁邊人不願意了，老鄭的命都送了，誰負責，不殺不足以平民憤。還有的素食主義者說，我們強烈反對吃肉。這都哪擱哪。有的說養虎為患啊！這時候許多年前對那篇著名的帖子負責的某組織又站出來了，而且很風光。他們說，我們的對手培養出來了，你們不覺得興奮嗎？世人怎麼都覺得這個組織在小題大做。不過這個年頭不管你是幹什麼的，藉口、導火索或者題材不好找啊！君不見現在的股市，莊家們千方百計地附會某題材！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老鄭是為了某組織的政治利益犧牲了，可憐我們的老鄭這輩子壓根就沒有認同過這個組織的什麼什麼理念。

管理局會同公安局在研究怎麼處理這群吃了人的狼狗的事上也陷入了矛盾。一方面是瀕危的物種，一方面是老鄭的人命。最後的結論是：老鄭屬於不小心誤送人命，而狼狗方面則因為屬於瀕危物種，且屬於群體行為寡不責眾，最後免於問責，待自然保護區食物鏈重新恢復以後，重新野外放養。就在高層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繁殖中心打來急電。以希望為首的狼狗群在飼養員餵食之時咬死飼養員從專門關押的地方逃脫了，然後聯合繁殖中心剩餘的其他狼狗在咬死幾人重傷十幾人之後從繁殖中心逃脫。現在他們已經衝到了保護區邊緣的村落，村民傷亡情況未知。聽到這個消息，與會人員不約而同地想到一群有組織的狼狗瘋狂肆虐的情景，想到老鄭那僅餘的幾根骨頭。他們不由得恐懼起來。殺！殺！殺！全部殺光！

狼狗群非常兇殘和狡猾，可他們再能耐還是鬥不過人。它們在搶掠了幾家農戶的家禽，咬死了幾個村民之後就疲於奔命地擺脫被武警部隊的圍剿。終於在夜色中，它們被包圍在一個小山頭。狼狗一條一條的被打死，包圍圈中央，渾身鮮血，綠熒熒地目光仇視著敵人的希望出現在武警們的視線中。希望蹲坐在山頭，環視一圈後目光定定地望向它小時侯和老鄭生活過的地方，頭部慢慢昂起，衝著月亮嗷得一聲嗥叫起來。嗷——！嗥叫聲響徹山谷、震人心魄。雖然武警們有槍，可他們還是不由地從心底升騰起一絲絲恐懼。砰砰砰，不知誰先開了槍，武警們開始瘋狂的把槍裡的子彈傾瀉在希望身上。

面對以希望為首的狼狗的兇殘行徑，民眾對武警的剿滅行為保持了空前一致地支持。參與行動的武警部隊也榮獲了集體一等功。據武警事後回憶，他們雖然不知道真正的狼嚎是怎樣的，可在那最後一刻他們都真真切切地聽到了狼嚎，那嚎叫聲讓人肝膽欲碎。從這個時候開始，希望臨死時的嗥叫也就成了狼這個物種永遠的絕響。

作者簡介：許鵬峰,八公山區作家協會理事。

（本文由八公山作協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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