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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好友人妻

2023-10-07 23:27:40

這天晚上,擺脫了炎熱中的冗煩,他倆依偎在草地上了。林泉和康麗麗都用一隻手臂,支撐著斜傾的身子。和肩膀那樣挨在一起的,是康麗麗染了紅指甲的腳,和林泉穿著絲襪的腳。

一包瓜籽嗑沒了,仍依偎著笑不夠、樂沒完。康麗麗笑嘻嘻的很甜蜜,林泉覺得意難盡、情難消。又紅又大又圓又軟的夕陽,錄下了他倆長長的鏡頭。

太陽下崗了,草地朦朧了。月亮在雲朵裡時隱時現。他倆任月亮一眼一眼地偷窺著,未改變柔情蜜意的姿式。

突然,一道光柱射了過來。

光柱閃了閃,光團定格在兩人的臉上。那一瞬,林泉他,像是在行竊,猛得被人抓住了手,又像當眾讓人剝光了衣裳。他急忙移開肩頭和腳。

康麗麗失去了依靠,身子險些癱倒。假若沒有手電光柱,她肯定又是一陣驚笑。她沒笑。辨清站在面前捏手電筒的,果然是她丈夫,晃著秀眼說了一句:

林泉,你閃人呢。

康麗麗的丈夫說:果然是你倆,讓我好找。

每次走到這兒,他就累了。累得身子發軟,腿腳沒勁兒了。一坐下來,感情便精神起來,望著近處的草,遠處的草,望不到邊的草,吸允著瀰漫清香的氣息,覺得這塊草地,真是太誘人了。

皆秸稈草。細若銅絲的莖曲折,蔓開鬚根紮下去,纖葉生出來,綠綠的從老機場跑道邊這一頭,鋪向遙望中的那一頭。抓住一根莖,順勁兒扯,一點點的,就都扯動了,能扯起了整個兒草地。

草地誘人。草地上更誘人的,是暮色蒼茫裡,依偎在一起的男女。這裡、那裡依偎的,有幾對是夫婦呢?他們大都是情侶。其中,不乏婚外的情侶。林泉把這一判斷,在心裡實說給另一個自己。

季節由夏入秋,草也由綠而黃而枯了,以至在冬裡變得幹酥,無意間一碰,細莖就斷碎了。卻止不住浪漫的情侶。他們依偎成火爐,常在天晴日和的中午,一起暖暖地任陽光撫摸著,以至趁勢斜著躺下來。黃酥柔軟斷碎了枯莖的草地,變成了金色的毯子,成了他們盡興的床。

當暖風又一次把草地吹綠的時候,漫步走進草地的林泉,就不是孤獨一人了。那樣獨坐草地,精神起來的感覺,結出的果又酸又澀,味兒很苦焦。那真不是滋味呀!暖風中的他,掐一朵黃燦燦的金岡岡花,向同行的她輕輕地吹,像吹著蒲公英成熟的絨毛,紛紛向愜意處降落,無不構成迷人的風景!野篙子泛出新綠,鐵芭毛伸出箭葉,蝴蝶雙雙翩飛,不知名的蟲子在紛鳴。回視遠了的樓廈,感到擺脫了冗煩,親近了自然和青春。她格格笑著,笑得很開心。林泉就用還沒生出絨毛的金岡岡花,輕掃她的臉頰。還沒掃著她,她就誇張的驚笑著跑開了。

林泉就追她。這樣追呀追,從春追到夏。便興奮地追上了康麗麗,輕輕地和她坐在一起了。

頭腦裡「翁」得一響,突然四肢痙攣,林泉突然遭遇不測,一顆心突突突的欲跳出心臟,眼前炸出一串驚雷:完了,這下完了。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要付諸東流了。

康麗麗攏了攏亂發,縮回腳找鞋,欲以一隻手撐地上站起來。見丈夫距她有一丈之遙,輕聲對旁邊的林泉說:

你不扶我一把!

覺得自己失態,佩服康麗麗的沉著,林泉從草地上一躍而起,瞅一眼她的丈夫李楠,伸出一隻手,很隨意地拉起麗麗。

她猛一下站起來,腿腳一陣發麻。待那感覺消失了,拍打裙邊的草屑,不禁埋怨丈夫:

看你,把人嚇了一跳!

李楠說:小芬她姥姥來了。

小芬她姥姥來了?

說是天氣太熱,蹓達累了,不想回去了,晚上要陪小芬,睡在這邊。

林泉聽著,欲趁機腳下抹油溜之,躲開尷尬。

康麗麗卻說:一塊回吧。

一塊回吧,李楠說,我用手電筒帶路。

人們用黑色的眼珠尋找光明,林泉卻用黑色的眼珠,在李楠臉上察言觀色。他表面很隨和,莫非只在心裡咆哮,醞釀著懲罰第三者的極端手段?越從李楠臉上察看不出異樣,林泉的心中越忐忑不安。

三個人隨著手電筒閃動的光圈,走出了夜色中的草地。走出了草地外的菜地。走進光彩斑爛的城街。手電筒熄了光,李楠的那隻手閒下來。他想抽一支煙。一摸衣兜和褲兜,出門走得急,衣衫和褲子的兜裡都空著。 林泉遞給他煙的時候,提防著他那隻手,擔心突然變成拳頭,猛得打他一個嘴錘。那隻手接了煙,卻沒攥成拳頭,只夾了香菸,插進唇間,待林泉來點火。會不會趁點火的一剎那,大手張開五指,卡住他的脖子或咽喉,奮力致他於死地呢?林泉提防著,那煙點的便費事,哆哆嗦嗦的,差點挨著李楠的下唇。我都不怕燒了胡茬,你倒怕風吹火,燒了你的手指。嗅著李楠的氣息,林泉搜腸刮肚分析:什麼意思,莫非話裡有話,其中隱藏著殺機!

說話間來到了分手處,麗麗說:你回去吧,我們不送你了。

李楠也說:再見。

林泉如離虎穴,又似獲得大赦,一轉身,單薄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遊人中。

夏夜草地上的一次愜意,竟使林泉痛苦了很久。不是提心弔膽,就是想入非非。加上天氣又熱,吃喝又乏味,不幾天,就消瘦了一圈。

康麗麗還是經常遇到,每次出現在他面前,照舊向他招呼。他每每不知所措,嗯、嗯著,像是沒睡醒。他心中無時不想著和她再去草地一遊,嘴上卻不敢言語,神色也不能冒然表露心思。李楠呢,一切分明照舊,見面挺著笑臉,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不知他心裡作何考慮,到時候,會有什麼舉動。

一天下午,李楠在街上瞧見他,忽然急促地叫道:林泉,林泉!

最近忙嗎?他下了自行車。

忙呀!林泉站住說。

瞧你忙的,人都瘦啦。

瘦了好呀。

省得減肥了,李楠斜依自行車瞅著他說,嗬,還是你行。

行什麼行,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是這樣的,李楠終於將話題落到實處,我最近要出幾天差。

出幾天差?

對,出幾天差,將小芬姥姥接過來,晚上照看小芬,李楠說,請你在我出差的日子裡,夜來陪麗麗走走。

林泉無語。

那次她和你去草地遊轉了,精神歡快多了。你說像麗麗這樣一個三十出頭的大活人,每天要忙八個小時,業餘時間又不玩牌,不唱歌跳舞,只知悶在家裡看電視,時間長了,還不患憂鬱症!何況,她近來失眠,總覺得精神不好。。。

林泉站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他才說,陪你的妻子轉悠,你當丈夫的,能放下一條心?

託別人,我還真有點不放心呢!可是你,則不同了。李楠說,你和她是中學時的同學,現在又在一個系統工作,能說到一塊兒,我可是正兒八經委託你呢!

咱倆誰跟誰呀,你放心出你的差吧,林泉說,我保證陪好麗麗,吃完晚飯便陪她去草地轉悠,讓她舒爽開心。

那說定了,拜託你了,李楠說,我還急著回家準備呢,再見了。

望著他的背影,頭髮烏黑,腰背挺直,蹬自行車的雙腳交替有力,一派成熟男人的真誠。

林泉心中懸了多日的那塊石頭,結結實實落了地。回想那天和麗麗轉草地,兩人就是嗑瓜籽、說話,又沒幹什麼,這些日子,自己心裡卻七上八下的,自覺實在可笑!走到小巷背陰處,抬頭仰望夜空,滿天的星星,似調皮的眨著眼睛。那閃滿天幕的星星,酷似草地裡秸杆草的莖結,莫不是撫摩得多了,被撫摸得發光了!

康麗麗的三口之家很幸福,缺撼是,李楠母親是知識婦女,帶不來孫女,小芬她姥姥是帶孩子的好手,卻偏偏在眼裡把孫子外孫女分得很開,雖同住一城,也時常來看外孫女,卻很少在出嫁了的女兒這邊過夜。

進了樓道,林泉邊上樓梯,邊像一位哲人,激動地正告自己:

要說和漂亮的麗麗坐在夜色朦朧的草地上,自己不心猿意馬,想入非非,那樣就不是人,就是一截木頭,或是一塊石頭。要是和麗麗在一起,忘了友人妻、不可欺的古訓,任感情像脫韁的野馬那樣衝動,那樣非旦不是人,也不是木頭或石頭,那就變成了豺狼、魔鬼,或者畜牲。麗麗和自己在一起,若是動了感情,作為李楠的好友,也要把握住自己。這之間的哪個度,分明很難把握......

進了家門,拿起電話耳機。李楠家裡,電話沒人接。林泉停了會兒又撥,又撥又撥,他要對李楠說,陪麗麗去草地上轉悠,我一定帶上我的妻子。

李楠接話了,他卻問:我……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李楠說,你幫我陪好麗麗就行了。

再沒別的事了嗎?

再沒別的事了。

林泉收了線,手捏電話耳機,斜一眼廚房裡的妻子,油然在心裡自嘲:

帶上她,能陪好麗麗嗎?

腦子裡出現草地。草地大而無邊,草們自由自在,遠比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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