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驚心
2023-10-09 19:05:29
A
阿貝·派克曾經是一個趕馬車的人,主要在南非奧蘭治河流域運送貨物或載遊客遊覽自然風光。他之所以不再趕馬車了,是因為他遭遇過一件恐怖的事情。
10年前,阿貝運貨到金剛石礦區去,返回時碰到了一個要求搭車的小夥子。由於馬車是空的,而小夥子又給了一個好價錢,阿貝就同意了。其實,阿貝心裡還是有些犯嘀咕的,因為這個小夥子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首先,他神情慌張,上車時還不時扭頭看看;其次,他衣衫不整,靴子甚至已經破了;還有,那天太陽火辣辣的,可是他上車後卻用毛毯將自己裹得緊緊的,讓阿貝感到他使用毛毯不是用來禦寒,而是用來作為防止攻擊的盾牌,或是給自己建造一個躲避某種災禍的避難所。
一路上,小夥子寡言少語。阿貝費了好大的勁,才問出他的名字叫傑米。到了晚上,阿貝讓傑米下車和他一起烤火吃飯,可是傑米賴在車上死活不肯下來。當阿貝回到車上時,以為傑米已經睡著了,卻看到他蜷曲在毛毯裡不停地發抖。阿貝讓他喝了一口酒,然後就不再管他,也找了一個地兒睡了。
第二天,馬車繼續趕路。傑米終於掀開了身上的毛毯,但是仍然警惕地東張西望。阿貝心想,這個人莫非犯了什麼事吧?會不會是警察要追捕的逃犯?於是,阿貝心中忐忑不安起來了。
又到了晚上,這回傑米從車上走了下來。他手裡端了一根蠟燭,賊頭賊腦的樣子,像一隻害怕遭到襲擊的猴。吃飯時,他吃一口,就要四下張望一番。
「你在找什麼?」阿貝忍不住問道。
「你看見了嗎?」傑米低聲說道,聲音小得好像怕驚動什麼東西。
阿貝四處看看,什麼也沒看見。這夜,傑米睡在車上,阿貝睡在車底下。
天亮後,他們趕了很長一段路,然後趟水過了莫德河。他們剛過河,河水就上漲了,接著就變得洶湧起來,滔滔的洪水似乎可以把一頭巨鯨像一根稻草一樣衝走。他們在莫德河邊休息的時候,傑米一直盯著河水看,一開始是恐懼,但隨著河水越來越洶湧,他的情緒反而變得越來越輕鬆起來。
「是不是覺得警察沒法追過來了?」阿貝調侃說。
傑米笑了起來。他的表現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他說,他沒有理由怕警察,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做過違法的事;他也不怕別的什麼人,因為他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
就在阿貝想詢問他,為什麼一路上都提心弔膽如喪家之犬時,這個剛剛恢復正常的小夥子又變得大驚失色起來。他一手握住阿貝的胳膊,一手指著河中央說:「就在那兒!」
阿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段樹根,一條蛇纏在上面,閃閃發亮的頭像一根樹枝一樣動來動去。一會兒,一個浪頭把它打沒在水中不見了蹤影。
阿貝是在野外工作的人,經常會看見蛇,所以他不理解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被一條離自己那麼遠的蛇嚇破了膽子。
B
阿貝雖然不怕蛇,卻害怕傑米的表情。那顯然是遇見了鬼才會有的表情,讓膽大的人看了也會情不自禁地跟著毛骨悚然起來。傑米的表情是僵在臉上的,因為他很快就昏厥過去了。阿貝灌了他好多酒才把他弄醒,不過他也因此醉得不省人事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被蛇嚇傻了,傑米一直瘋瘋癲癲,先是把自己的衣服撕成了爛布條,然後是拿了車上的斧頭將阿貝的那條犀牛皮做的馬鞭剁成了許多小段。阿貝大怒,他就掏出錢賠阿貝,然後無端地哈哈大笑。
後來,車子到了奧蘭治河,看到洶湧的洪水,傑米才平靜下來。奧蘭治河邊停了不下50輛馬車等著過河。大家不知道河水什麼時候才能緩下來。阿貝下了車,一邊等待,一邊和其他馬車夫交流著沿途的所見所聞。他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有人在裡特河上遊看到了一條蛇,後來在北阿利沃爾又看到了這條蛇,之所以認定是同一條蛇,是因為這條蛇長得很特別,菱形的腦袋,黑色的身軀,長20英尺,眼睛像黑鑽石一樣。更奇特的是,這條蛇會攔住馬車,然後把車上的每一個人都仔細地打量一遍,才讓出道放行。
阿貝當然不信。他知道,馬車夫有時為了打發寂寞時光,會編些離奇的故事。可是,當他把這件事告訴傑米時,傑米嚇得面若土色,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你不會是相信這個無稽之談吧?」阿貝問。「我當然相信!」傑米說,「因為這條蛇是在找我!」阿貝這次心中確認傑米不是逃犯,但他開始懷疑此人是個精神病。他耐著性子聽傑米胡言亂語。
兩個月前,傑米在祖魯人居住的原始森林裡打獵。一天,他在離營地10英裡的地方,開槍打死了一條曼巴蛇。他把曼巴蛇拖回營地剝皮。與他在一起的兩個祖魯嚮導大叫著讓他把蛇拿走,說曼巴蛇是眼鏡蛇中最毒的一種,而且最重感情;如果被殺,它的配偶就一定會找到行兇者報仇的。他們還講了曼巴蛇的傳說,說這種蛇能追上一匹正在奔跑的馬;能在短短1分鐘內殺死十多個圍捕它的人;能撲到高速行駛的汽車玻璃上!
一開始,傑米並不相信這些傳言,然而第二天早上,他發現那兩個祖魯嚮導已經被蛇咬死了!當他驚恐萬狀的時候,又聽到一陣沉重的喘氣聲,他抬頭一看,原來是他的馬倒在地上抽搐,而伏在馬身上的是一條長約20英尺、眼睛像黑鑽石一樣的黑色曼巴蛇。曼巴蛇盯著傑米看,信子一吞一吐,似乎就要向他發起攻擊。傑米慌忙舉槍開火,然而由於雙手顫抖,他連發幾槍都打偏了。他掉轉頭逃跑,跑出去很遠,才想起來把彈藥落下了。他鼓足勇氣回頭去取,沒走幾步,卻見那條蛇盤在路中央等著他呢。他只得再次倉皇逃命。路上他遇上了一群祖魯人,連忙向他們求助,可是這些祖魯人一聽說是怎麼回事後就大叫著跑開了。後來,他來到了一個祖魯人的村子想討些吃的。祖魯人熱情好客,可是當聽說了他逃命的原因後,就變得歇斯底裡起來,立刻將他趕出了村子。
傑米又餓又乏,到了晚上只得在路邊草叢裡過夜。夜裡,他感到臉上有東西爬,以為是什麼蟲子,睜開眼驚駭地發現那隻蛇正纏在他的身上,它的頭昂著,與他面對面。蛇本可以咬死他,卻將他放走了。傑米認為,蛇這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更願意報復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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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傑米的述說,阿貝有點可憐這個小夥子。他認為,傑米是受到了驚嚇,或許到河邊走走會好些。他們倆在河邊走了一會兒,潺潺流水聲讓傑米輕鬆了許多。傑米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一點血色。「我有辦法了。」他說,「只要過了河,就進入鬧市區,我就徹底擺脫那條蛇了。」
阿貝也在傑米身邊坐下,兩人默默無言,像做夢一樣在那兒坐了一個多鐘頭。後來,阿貝無意中環顧一下四周,驚得差一點喊出聲來。在他的身後,有一條他生平見過的最醜陋的蛇,約20英尺長,眼睛像黑鑽石一樣,頭昂著隨時準備進攻。這條蛇看上去像走了很長一段路,因為它的鱗片一點也不發亮,渾身是傷,皮也顯得松松垮垮,好像有很久未吃東西了。一見到阿貝回頭,蛇吐出了信子,阿貝嚇得一點也不敢動彈。
傑米沒有注意到這個恐怖的場面,還望著對面的河岸發呆。「明天,」他說,「我就可以脫離危險了。」見阿貝沒有反應,他又說道,「唉,誰能想到蛇也有感情,也有強烈的報復心理……」傑米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也看到那條蛇了。傑米猝不及防,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腦子裡一片空白。
當一陣動靜過去之後,阿貝發現石頭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而河水裡卻傳來不同尋常的聲音。他看見一條胳膊從水裡冒了出來,上面纏著那條蛇,蛇頭往下緊盯著水面——那是它的仇人的臉,那個它追了1000多英裡的可憐的傑米的臉。
阿貝從此以後只在城裡打工,而且不允許晚輩殺生,尤其是極具靈性的曼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