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在看

2023-10-06 19:33:35 1

老趙從鄉下到城裡打工，一無技術二無文憑，加之歲數又大了，實在難找工作。沒辦法，他就選擇了自由職業，做起了靠體力吃飯的「背篼兒」。每天雞叫第一遍就起床，背著一個背篼，拿著一個歇氣用的搭櫥子就上街了，整天在大街上晃悠找事做。

在風城，做背篼兒的人太多了，一天下來，老趙除了吃住也剩不下幾個錢。但不做也不行，老婆常年抱著一個藥罐子喘氣，兒子也讀大學了，雖說學雜費被一個好心人給資助了，可生活費、零用錢還得老趙寄啊。而且，最近兒子來信說，他讀的計算機專業，迫切需要一臺電腦。

這天，老趙晃悠了一個上午，也沒有接到一樁生意，本來有幾個找背篼兒的人，可一看老趙那歲數就搖頭。

正當老趙著急時，一個人攔住了他。老趙一抬頭，呵，這不是經常照顧他生意的黃老闆嗎！黃老闆是個和善人，不但常照顧老趙的生意，還經常去出租屋找他聊天。

黃老闆滿臉笑容：「老趙啊，我剛剛從別人那裡分了半車煤炭，想承包給你呢。」生意來了，老趙壓住心中的喜悅問：「好啊，怎麼算？」老趙一向都是這樣，雖是熟人，可也得明算帳啊。

「我還會虧你嗎？」黃老闆說：「共4噸煤炭，背到我工廠的倉庫裡。別人我只給80塊，你就給100吧。「這話不假，老趙幹了一年背篼兒，知道是這個價，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背煤炭需要兩個人，老趙就找來和自己合租房子的三楞子，一起掙這個錢。三楞子初來風城，被小偷颳了個精光，幸好是老趙收留了他。所以，三楞子雖然精明，卻知道有恩要報的道理，對老趙很好。

正是中午，工作人員都休息了，偌大的工廠只剩黃老闆一個人。因為是老熟人，黃老闆說自己要去午休，讓老趙他們隨便點，幹累的話就去隔壁他的辦公室裡休息，說完就進了辦公室裡的一個小套間，關起門來午睡了。老趙和三楞子頂著大日頭來回背了幾趟煤，禁不住氣喘籲籲汗如雨下，兩人就走進黃老闆的辦公室，自己倒了茶喝起來，打算歇一會再繼續幹。

剛喝了幾口茶。三楞子指著茶几下面的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問老趙：「趙叔，你知道那是什麼吧？」

老趙看了看那東西，還確實不知道啥玩意兒。三楞子一副學識淵博的樣子：「不知道了吧，是手提電腦，一臺上萬呢。」

電腦？老趙的腦海一個激靈，兒子不是很需要嗎？聽三楞子說上萬，老趙心裡直嘀咕，一天最多存五十塊，一個月才一千多，老婆還要治療費，啥時才能湊夠那筆錢啊。老趙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三楞子突然低聲問：「趙叔，你不是說你兒子想要一臺電腦，錢湊夠了沒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趙鬱悶地說：「正為這事發愁呢。」

三楞子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手提電腦抱了過來：「趙叔，這不是有臺現成的嗎？還買什麼買？」

這咋行，不是要自己做小偷嗎？

三楞子見老趙猶豫不定，進一步鼓動：「黃老闆這麼有錢，一臺電腦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而且如果你兒子有了電腦，就可以學好知識，出來就能找個好工作了。」

是啊，如果靠自己湊錢買電腦，不知要等到何時。可如果做了，自己豈不是一輩子要背上小偷的名聲？老趙頭上冒出了密密冷汗。

一想到兒子還在學校裡，等著他寄錢買電腦啊，老趙一咬牙：「行，就當我借黃老闆的，以後買了還他。」

老趙把電腦包好，用繩子捆在腰間的衣服裡面。

兩人又來到倒煤的地方，老趙裝了滿滿一袋煤，試了幾下也沒有背起來，就鼓足力氣，大喝一聲站了起來，杵了大約二十秒鐘，老趙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趙叔……」三楞子大喊，見老趙沒反應，忙背起人朝外跑。三楞子跑得相當快，一陣狂奔就過了幾條街。

到了一個偏僻處，老趙才從三楞子背上下來，轉身就要往出租屋走。

「趙叔，」機靈的三楞子叫住了老趙，「你還是不要回去，直接去汽車站回家。我回去看看，如果安全，就把你的行囊帶過來。」說完，三楞子就走了。

老趙剛買好票，三楞子也趕了過來，提著一個鼓鼓的蛇皮袋子：「趙叔，你快走吧，他們還沒有追來，我也要重新換地方了。」

接過蛇皮袋子，老趙就上車了。

當車緩緩啟動時，老趙回頭看見三楞子呆呆地望著自己，臉上居然留下了淚水。他心中一酸，真想留下來和他繼續做背篼兒。

回到家，老趙感覺腰椎隱隱作痛，但鄉下人小疼都是扛過去。休養了幾天，老趙就準備抽時間去郵局給兒子寄電腦。

可這天早上起床，老趙就感覺自己的腰幾乎直不起來，鑽心地痛。這是咋了呢？

去到醫院醫生一檢查，問老趙：「前一些日子，你是不是背過很重的東西，用過猛力？」那天老趙心中憋著一口氣，的確用猛力撐了一下。

「這就是了。」醫生說，「就是你那一下用力過猛，把腰椎骨弄錯位了，要抓緊時間治療，不然後果很嚴重……」老趙感覺大腦一片混沌，醫生後面的話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經過一段時間的住院治療，老趙的心病漸漸好轉了。

窮人的命硬，靜養了一段時間後，老趙的身體骨硬朗起來。但這段時間，他的心一直懸著，總是感覺背後有人在戳他的脊梁骨，罵他是丟人現眼的小偷。

本來早就可以把電腦給兒子寄過去，但老趙一直猶豫著。這天，兒子的電話打回來，一改往日沉悶的語氣：「爸，你不要再湊錢給我買電腦了，資助我的好心人已經幫我買了一臺。」掛了電話，老趙再也控制不住了，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刮子。資助兒子的好心人黃老闆等，都在處處幫助他，可自己居然做出一些偷雞摸狗的事來。

而且，老趙還擔心，如果黃老闆報了警，警察遲早會找上門來，那個時候自己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老趙是越想越後悔，經過千萬次思想鬥爭後，他決定去找黃老闆，給自己良心一個交代。

幾天後，老趙到了風城，摁響了黃老闆家的門鈴。

門開了，黃老闆出現在老趙的面前，他一把拉住了老趙：「你終於來了，讓我找得好辛苦啊。」

老趙的臉一紅：「我……」

黃老闆接著說：「我從一個熟人那裡聽說你因為幫我拉煤受傷住院了，就該我出錢給你醫治。你們掙的都是血汗錢，我們不能昧著良心啊，因為人在做，天在看呢！」想不到黃老闆找老趙，居然是為了給他工錢和醫藥費。

「我真不是人啊，你對我這麼好，我居然還偷你的電腦。」老趙再也忍不住了，把電腦遞給黃老闆，「我今天來就是把電腦還給你，同時還給你賠罪啊。」接著，老趙就一五一十把那天的情況給黃老闆講述了一遍。

黃老闆愣了一下，緊緊抓住老趙的手：「其實，這電腦配置太低，算是垃圾品了。我買了新電腦後，嫌它佔地方才扔在茶几下面的，不見了也沒在意。再說了，你是為了兒子，一時才起了貪念。既然你已經悔悟，我還怎麼忍心責備你呢？」

老趙流下了渾濁的淚水，他恍然醒悟：如果不偷電腦，他不會為了逃跑去背超負荷的煤炭，也就不會把腰椎拉傷。看來，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一年後，十字路口出現了紅燈，三楞子要衝過去，被老趙一把拉住了。他套用了黃老闆的話：「在人生的道路上，絕對不能闖紅燈。因為人在做，天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