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秦麗（北影影視金融專訪秦麗同學）

2023-10-19 20:00:29

北京電影學院影視金融班第五期秦麗班長，畢業於中戲02明星班，憑藉在2006年播出的《少年包青天3》女主「小蠻」早早獲得屬於演員的認可度。而向「全面型製片人」轉型的打拼史，也是秦麗All in每一部作品的鍛造過程，前期開發、中期拍攝、後期製作、推進發行，她親力親為全程盯，並在不斷打通製片人路上的更多關卡。在秦麗同學看來，對題材市場擁有洞察能力，具有全面突破能力，保持項目的稀缺性、高完成度，才能立於製片人的不敗之地。

　　肯奮鬥與好人緣，是秦麗同學作為製片人身上的重要標籤。對於她非常重要的早期製片作品《爸爸快長大》，同學童瑤和唐嫣曾友情加盟傾力支持。而另一位同學演員楊爍更是她的重要合作夥伴，今年他們互相勉勵，「別輕易飄，人生沒有幾個20年，認可了就一起拼，不要輕言分開」。

　　做製片人的第一天，秦麗同學就篤定一個理念：對於製片人來講，眼睛不要盯著爆款，先思考自己和項目如何立於不敗之地。

　　她的男性群像新劇《東八區的先生們》，當下正與熱綜《披荊斬棘》在市場上形成了巧妙的互文與共振，對於秦麗來講，這是項目開發時不曾預料的驚喜，卻也印證了嗅覺與洞察的敏銳。

　　置身於《歡樂頌》《三十而已》《愛很美味》等一眾話題性極強的女性群像劇之中，《東八區的先生們》多少顯得有些「逆勢而為」。但在秦麗同學看來，「逆勢」並非「無市」，反而可能恰恰意味著「稀缺」。

　　16年前，還是中戲三年級學生的秦麗，以《少年包青天3》的女一號「小蠻」一角高點出道。正值當演之年，她卻在十年前急流勇退，轉型幕後。迄今為止，秦麗同學製片作品已有十餘部。

　　這部「先生」，脫胎於主演張翰本人的大學兄弟情，由秦麗傾力促成。兩年前的八月，「先生」開機前夕，張翰在與秦麗同學視頻時眼眶都紅了；秦麗在視頻這頭，明明心情和張翰一樣激動，卻掉不出一滴眼淚，她覺得自己特別不應景：我怎麼就哭不出來呢？

　　十年製片人經歷，讓秦麗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也蛻變出一身幹練剛強。「眼淚」這個字眼，好像真的從她的工作中消失了。

　　瞄準題材的稀缺性

　　在中國女製片人的隊列裡，秦麗同學是少有的偏好「硬核」。劇集領域沒有挑選高回報的女性向言情或古偶，這些年來直面的都是開發難度係數高的「硬骨頭」，從公安禁毒題材劇《逆光者》，到最近正在熱播的禁毒劇《冰雨火》；從有血有肉的抗戰劇《烽煙盡處》，到講述新時代坦克兵故事的《陸戰之王》……每個項目無不「硬核」。甚至，現在她手上即將拍攝的幾個項目，也都是硬核之作——中央軍委和武警部隊的雙重點項目《獵豹》、軍事科幻題材《零點》、罪案懸疑《記憶追蹤》……

　　舉目望去，「先生」是她少有的時代劇作品，不過，依然是一部男性劇。

　　在當下的影視市場中，做好一部劇，最難的是發行。從平臺的策劃團隊一級級向上，製作方需要一路過關斬將，從劇本、話題、演員陣容、製作水準等等層面來說服各路「神仙」，劇集才有最終和大家見面的可能。

　　而「先生」是一部先製作後分發的劇，這也就意味著，製作方在這個過程中要承擔極大的風險。

　　事實上，正是因為缺少話題熱點，「先生」從一開始就一直被觀望。

　　行業裡有個慣例，遇到新項目先問「對標什麼劇？」——似乎有了成功的樣子擺在那裡，複製出來的作品才能成功。恰恰「先生」既不像市面上流行的女性群像劇，也不像張翰以前常演的「霸道總裁劇」，這是個難回答的問題。

　　「又要對標，又要有新意。都能找著對標了，還能有新意嗎？」秦麗的回答是，沒有對標，「先生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就意味著不可知和風險。那時候，《披荊斬棘的哥哥》還沒有出現。人們聽到這個題材的第一反應總是：「四個男人？這戲陣容不好搭，也沒市場啊！」於是，製作團隊只好獨自頂著巨大的壓力走了很久。

　　在這樣一條難走的路上，沒有強大的心臟是堅持不下來的。而製片人，就是整個劇組的心臟。

　　對於這個項目，秦麗從來沒有過絲毫動搖。她始終記得，自己一口氣讀完整個劇本時的那種感受。故事裡，四個人從少年成長為先生，一起歷經貧窮與低谷，也共同分享過高光時刻，是內心深處的欣賞和認同讓他們的友誼堅不可摧，秦麗同學被這樣的兄弟情懷深深打動了——這種「後天親人」式的兄弟情，也是她這二十多年來最為珍視的東西，是她身後最重要的力量。

　　就拿「先生」裡的四個主演來說，張翰、杜淳、經超、黃宥明，放在其他項目裡，都是男一號配置，如今卻紛紛成了一部戲的1/4。除了對劇本的喜愛、對於「1 1 1 1大於4」的信心，還有一個不可否認的原因，就是對於秦麗同學和張翰的信任。

　　張翰是秦麗同學的師弟，他們在多年友誼和多個項目合作的基礎上達成深厚的信任基礎，在「先生」這部劇中傾力而為。杜淳、經超、楊爍等等演員，都是兩人的圈中好友。可以說，「先生」是一個仰仗朋友們支持搭建起來的劇組。劇裡，四兄弟肆無忌憚地笑，全力以赴地追夢；劇外，片場氛圍也大抵如此。酒杯相碰的聲音中，一切困難都過得去，一切問題都不成問題。

　　入行二十多年，秦麗同學的圈內好友80%都是男性。這種純粹的「戰友情」，幫助秦麗同學度過了很多難關。

　　秦麗同學尤為感謝的是楊爍。在無數次項目停滯的關頭，楊爍總是不遺餘力地幫她想辦法、給她推資源；每次看到秦麗同學酒過三巡還在死撐，楊爍總會挺身而出，迎下面前的酒杯。在她最新製片的分帳劇集《記憶追蹤》裡，楊爍不僅擔當導演，還主動出演男主。由於預算有限，秦麗同學一直不忍心楊爍放棄更好的機會來接這部戲。楊爍卻鐵了心要幫她這個忙：你不是經常「利用」我嗎？再用一次又怎麼樣？趁著我還有「利用」價值。

　　這樣的友誼，並不僅僅因為「仗義」，也並不完全因為「時間」，實在是因為秦麗同學這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楊爍都看到了。而一個中國女製片人的典型歷練，恰恰在秦麗同學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堅定的人可以對抗任何時代風險

　　從轉型幕後那一刻起，秦麗就不得不時刻面對一個擺脫不掉的身份：女製片人。而且是由女演員轉型而來的女製片人。

　　做製片人得有一副好身板，女製片人尤其如此。他們看似掌握著一部劇集的大局，實則每天要面對的是非常瑣碎的工作——從醒的那一刻起，就得不停確認各項信息：小到海報上的字錯了，大到給領導的匯報方案。有時候項目出意外，急如星火；更多的時候是每一件小事都令人惱火。平時還好，但在兩種情況下，人會特別吃不消：一種是生理期的時候，另一種是喝酒喝到頭昏腦脹的時候。

　　在與黑白文娛交談的前一晚，秦麗同學輾轉了三頓酒，和平臺方、和業內前輩、和互相幫襯的兄弟，白的、紅的、啤的，每一場都很重要。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裡多見人，秦麗同學時常一周七天酒局安排得滿滿當當。偏偏她在回信息這件事上又有一點強迫症，每一條微信她必須第一時間回復。所以往往已經頭痛欲裂了，還會強打起精神來處理。

　　喝酒是製片人的必備技能。往往多次的社交、談判，才能最終串成一條有效的鏈條，促成項目的某一個環節達成。很多男製片人尚且常常被喝酒這件事難倒。

　　但和男製片人不同的是，女製片人還時常會在這樣的酒局上，接受他人目光的洗禮——不光來自男性，也來自女性。那些目光顯而易見地在問：你行嗎？靠譜嗎？如果恰好是一位漂亮的女製片人，那目光的含義還會更進一層：這麼漂亮，一定是花瓶吧？

　　不難想像，演員出身的秦麗，時常會成為這種目光的對象。

　　30歲的時候，秦麗同學真的很在意這些目光，「因為你真的不行」。

　　現在，她對自己有了足夠的自信。在迎接這些目光時，她往往在心裡說：「好啊，那就讓我用兩個小時拿下你。」

　　為了這自信的兩小時，秦麗歷練了十多年。

　　十多年前第一次做製片人，預算只有幾十萬，從不會預算表開始，她自己請來了一位專業製片主任，邊拍邊學。第二次，預算到了百萬級。秦麗有點慌，她怕被人騙了，開始學著做預算。第三次做製片人，預算就到了上千萬。電影拍完，預算還省了一大筆，她也主動把幾百萬打回了公司帳戶，然而秦麗同學卻突然覺得，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每一個項目，就如同製片人的修行，面臨的問題都不一樣。她遇到了每一個中國製片人都會遇到的一切——項目找來找去找不到資金；項目找來了資金但是中途出了問題；項目資金沒出問題但是主創人員突然不能就位了……

　　作為製片人，一輩子無非就是在解決兩個問題：一個是資金，一個是人。很多時候，這兩件事實際上也是一件事。

　　秦麗同學還記得自己唯一一次遭遇資金鍊斷裂的時刻。一邊，要儘快安撫住劇組恐慌的心情，另一邊，要儘快將資金周轉過來。如果人心不穩，劇組解散，項目極有可能就此黃了。那時候，秦麗同學幾乎每晚每晚睡不著覺，時刻擔心著第二天一早起來，聽到劇組解散的消息。時至今日，秦麗還記著那部戲裡所有人對她的支持。在明知資金鍊已經斷裂、工錢隨時可能拿不回來的情況下，攝製組每天依然正常開工。十天之後，資金到位了，秦麗同學這才緩了一口氣。但整個劇組給予她的那種信任，始終被她視為無價之寶。

　　還有一次，劇組原定的導演因故不能到戲。然而那時劇組已基本組建完畢，一切事宜皆備，箭在弦上，臨時更換導演，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秦麗同學備受打擊，當天晚上她從冰箱拿出兩個橘子，一口橘子一口酒，完整的透心涼。第二天起來，立馬又投入到了找新導演的工作中去。

　　一來二去，就在這樣高強度的危機訓練中，秦麗同學把一個又一個項目做成了，也把自己作為製片人的自信練成了，對於製片人的最大感受，就是堅定的人在任何時代都可以對抗風險。

　　有一天，公司的一位前輩突然問她，秦麗，你發現了嗎？你不愛哭。

　　秦麗同學愣了，她仔細想了想，自己看劇本、看電影、看好看的作品時，都會感動落淚，但唯獨面對工作，她從不落淚。就連那次資金鍊斷裂輾轉反側，那次要換導演喝悶酒到半夜的時候，她都沒哭。哭有用嗎？她不知道，但至少她做製片人以來，沒有一件事情是用哭來解決的。

　　「我是獅子座，我是王」

　　女演員站在臺前，光鮮亮麗，只要專注於自己的演技就好。

　　女製片人站在幕後，從早到晚馬不停蹄，吃不完的苦，操不完的心，還賺得少。

　　成為一個女製片人，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女明星的職業規劃？

　　年輕時，秦麗同學飾演《少年包青天3》的「小蠻」成名，又在人藝舞臺上接連擔綱主角，演出四部大戲。時至今日，談起自己的演技，她也十分自信。

　　但在當年，有次有個資深前輩問她：你未來肯定會結婚生子，從十月懷胎到產後恢復，你有兩年的時間演不了戲，等你再出來的時候，你能接受那種落差嗎？

　　秦麗捫心自問，答案是接受不了，作為一個心中有「王」的獅子座，她無法承受那種落差。

　　剛剛轉行那兩年，她還會貪戀演戲。從2011年第一部製片的作品《尋心啟示》到2017年的《海上風雲記》，秦麗同學始終身兼製片人和演員兩職。

　　直到有一回，她的中戲同學文章在橫店罵了她一頓：「你說你又當演員又當製片人，導演在現場看你舒服嗎？」·

　　秦麗同學回到片場，發現導演在現場從不找她說戲，總是「秦總這個，秦總那個」，找她解決各種問題。尤其是作為製片人，她自己的戲還不能差，臺詞必須倒背如流，否則背後難免被人議論。

　　直到這時，痛苦才真正到來。秦麗同學要求自己，必須放棄自己的演員身份，成為一個純粹的幕後人員。那是她最熱愛的事業，但她必須對自己無情並且絕情。

　　時至今日，家人都還不能完全支持秦麗同學的做法。做演員的時候，秦麗同學連續八年，每年參加青島春節晚會，就是為了能讓電視機前的奶奶、姥姥在過年的時候看到自己。「我（外）孫女在電視上，這種喜悅感，是你給她買東西什麼的都替代不了的。」奶奶今年99歲了，姥姥89歲了，媽媽今年過年的時候又勸了秦麗同學一遍：要不，咱還是繼續演？

　　奶奶和姥姥還不能體會的是，演員固然有演員的鮮亮，但製片人的世界裡，更有一種天地開闊的好。

　　當年，秦麗同學在摸爬滾打中摸清了什麼是製片。但市場也很快就教會了她，一部劇做得好，未必也能賣得好。有時候，發行人對一個項目投入多大的情感、多大的精力，直接決定著項目的成敗。秦麗同學決定自己做自己作品的發行，只有這樣，才能100%盡力。

　　「組盤的能力，融資的能力，發行的能力。」秦麗同學總結道，她認為這是一個合格的製片人必備的能力。

　　她將侯鴻亮視為自己的偶像。這些年來，正午陽光的出品，既能洞察時代痛點，擊穿市場流量；也能深入歷史與現實，挖掘人性的溫暖與厚度。無論商業運作，還是藝術水準、人文關懷，都是業內的標杆。她熟悉侯鴻亮的每一個項目，了解他的每一段經歷。秦麗同學說：「我們現在聊起他的經歷和成功，談笑風生。但這背後，他肯定也有著常人所不能比的付出。」

　　疫情以來，秦麗同學手上幾個項目也被一推再推，甚至擱淺。「現在只有兩類劇，第一類頭部劇高舉高打；第二類點擊分帳劇，低到塵埃裡。」

　　去年有人找秦麗同學做分帳劇，她心想：瞧不起誰呢？但是眼看著心愛的內容因為市場無法推進，「比少賺錢都難受」，她最終決定接受新的遊戲規則。

　　點擊分帳，意味著要儘可能降低成本。但秦麗同學製作的《記憶追蹤》，劇本和製作配置都不輸定製劇，主演又是好友楊爍。秦麗同學正在用有限的資源，製造著分帳劇裡的「頂配」。再一次，她展現出了她的「硬核」，和她獅子座性格裡的那份王者氣概。

　　另一方面，她正在全力推進的《獵豹》，是中央軍委和武警部隊的雙重點項目，絕對的「高舉高打」。對於她來說，這樣高級別的項目，又是一個全新的課題。「製片人就是這樣，活到老學到老，始終推動著你在一個未知的領域裡做事情。」

　　秦麗同學不再懼怕未知。畢竟過去做過的每一個項目，都曾面臨著形形色色不同的挑戰。每做完一個項目，她都覺得像是涅槃重生。而女製片人秦麗同學，也正是在這樣一次次的重生之中，愈發「硬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