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票上的謀殺案
2023-10-11 19:55:30 2
砒霜,學名氧化砷。國家對這種劇毒藥物控制比較嚴,民間一般難得見到,使高擎中毒的砒霜是哪裡來的?偵察員老馬一開始就陷入了謎團中。解剖時,高擎胃裡有大米飯、肉和菜,這是當日學校供應的學生的食譜。當天在學校就餐的有1000多人,吃的都是這幾樣,除了高擎沒有第二個人中毒,因此可以完全排除學生菜中毒的可能。那麼高擎是怎麼把砒霜吃進肚子裡的呢?老馬調查了高擎當天的活動情況:7點25分到學校,剛好敲預備鈴,上午上課,中午統一午休一個半小時,20分鐘後上課,這段時間裡,高擎都和其他同學在一起,沒有單獨活動過。下午第一節課後休息10分鐘,第二節課剛開始,高擎突然就口鼻流血倒在了課桌上。
根據砒霜毒性發作快的特點,可以肯定,高擎就是在那休息的10分鐘裡吃進了砒霜。可一調查,幾個同學反映,課間休息時,高擎就只上了一趟廁所。這就奇怪了,難道廁所裡會有砒霜?
案情的轉機是在高擎的檔案上,高擎的檔案裡,有一個處分記錄,高擎因屢次偷撕別人的郵票而被學校嚴重警告。老馬注意到,市中心小學的信都是下午兩點鐘到,他突然就想:「難道高擎那10分鐘裡沒有去廁所,而是去了收發室?」不過收發室裡面也不可能有砒霜啊。
但職業的本能還是使老馬去了一趟收發室,而案情卻意想不到地就此打開了。
管收發的是一個姓肖的老頭,他說:「那個小搗蛋,專門給我搗蛋。那天他確實來過,而且偷了張進老師的一張郵票。雖然我沒當場抓住,但我可以肯定是他偷的。」
老馬奇怪了:「這麼肯定?」
老肖道:「因為他偷郵票用舌頭舔,口水把沾郵票的糨糊打溼了,再往下撕,不會撕壞信和郵票。因此凡是他撕過的郵票和信,都會留下老大一個口水印子,那天張老師的信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我肯定郵票是他偷的。」
「郵票上有砒霜,高擎用舌頭舔,因此而中了毒。」這個念頭閃電般從老馬腦中掠過,他站起來,說一聲「打擾了」,急奔高擎家。
高擎的書包已由他父母帶回了家。見到哀痛未消的高擎父母,老馬勸了兩句,便請他們拿出高擎的書包。一翻,在一個紅皮筆記本裡,果然找到了一張郵票。帶回局裡一化驗,法醫證實,郵票上仍含有殘留的砒霜。
得到證實,老馬馬上想到:「兇手要害的其實是張進,高擎不過是做了替死鬼。」他急奔張進家。
張進40歲左右,身材高大,禿頂,穿一身起皺的西服。他妻子謝麗也在家,謝麗看來頂多二十五六歲,穿著現代,手指甲和腳趾甲都塗著猩紅的指甲油,老馬一眼看上去,不由一陣頭昏目眩。
老馬坐下,剛把高擎的死是因為偷撕了他信上含有砒霜郵票的事說了,張進立即就捂著臉哭了起來,道:「是我害死了高擎。」
老馬驚奇地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張進道:「我和高擎都是郵迷,用舌頭舔撕郵票的法子是我教他的。」老馬已經猜到他也必定有這個怪癖,否則兇手就不會在郵票上塗砒霜,暗暗點頭,道:「那你知不知道兇手是誰?那封信呢?」
張進搖頭:「我不知道我和誰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找出信,道,「這封信其實是個空信封,裡面什麼也沒有。」
老馬接過信,裡面果然是空的,信封上的地址是用電腦打的紙條貼上去的。兇手手段陰毒縝密,沒有留下半點線索。
案情重又陷入了僵局中。
大約過了半個月,老馬突然接到電話,張進死了。他急忙趕到張進家,只見張進直挺挺躺在地上,口鼻都有汙血流出來,謝麗在一邊號啕大哭。
張進屍體左側不遠處,落了一封信,同去的法醫稍加檢測後毫不猶豫地證實,張進和高擎一樣,都是因舔食了郵票上的砒霜而中毒致死。
老馬拿過信,信封上仍是電腦打的地址,這時他發現信封裡似乎有東西,打開來,裡面飄出一方空白方箋,頂頭印有「市人民醫院二分院處方箋」一行字。
一邊的謝麗一眼看見,頓時歇斯底裡叫了起來:「是方素素,我上次就猜到是她,這死鬼卻還護著,這下好了啊。」
老馬問道:「方素素是誰?」
謝麗哭道:「她是張進的前妻,因張進和她離婚了,她恨死了張進。她知道張進痴迷郵票而染有這個怪癖,所以就用了這條毒計,其實上次那封信裡也有這樣一張處方箋,只是給張進撕了。她在二分院當醫生,這種處方箋只有她才有。」
「有這樣的事?」老馬又喜又氣。喜的是案情有了重大線索,氣的是如果謝麗說的是真的,這張進也太糊塗了。
方素素三十五六歲年紀,典雅文靜,如果光看外表,沒有人會相信她會用這麼毒辣的手段去害人。然而她確實存在毒害張進的嫌疑。老馬了解到,在張進、方素素、謝麗之間有一段圍繞郵票而產生的愛恨情仇。張進和方素素本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一次郵迷聚會上,張進認識了謝麗。謝麗有一枚很罕見的珍品郵票,張進要買下來,謝麗卻說,賣她是不賣的,張進若真想要,可以和方素素離婚然後娶了謝麗。
提審方素素時,聽說張進死了,方素素愣了一下,說了一句話:「是郵票害死了他。」然後不論老馬怎麼問,她都不再開口。雖然沒有她的供詞,但有人認為,她有害張進的動機,處方箋是最好的物證,而且郵戳也證明,這封信是在二分院門前的郵筒投寄的。這些,已經可以結案了。
然而老馬卻始終覺得這案子疑點很多,只是理不出個頭緒。這天他一個人在躺椅上躺著,將那封信蓋著眼睛,恍恍惚惚中聞到一股香氣。香氣是從信封上傳來的,卻似乎頗為熟悉。
「在哪裡聞過呢?」老馬皺起了眉頭,苦思中,腦際突然閃過那天見謝麗的情景,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叫道:「原來是她!」
提審謝麗,謝麗大叫冤枉。
老馬冷笑:「你很狡猾,但處方箋上殘留的指甲油香氣卻恰好暴露了你的狐狸尾巴。」
謝麗強辯:「塗指甲油的女人很多,憑什麼就一定是我?」
「塗指甲油的女人很多,但你想沒想過,在你往信封裡塞處方箋時雖然小心翼翼用指甲尖捏著,貼郵票時卻沒注意,大概你認為糨糊會掩蓋指紋,偏偏我們卻在郵票的背面化去糨糊後提取到了你食指的指紋。」
聽他說到最後一句,謝麗強掙著的身子立時軟了下去。
「其實還有好些漏洞。例如那封信的地址,既是怕人知道要用電腦打,為什麼又要在信封裡放處方箋?如果是方素素做的,她豈非欲蓋彌彰,莫名其妙!再有一點,也就是這個案子最大的漏洞。張進既已知道有人在郵票上放毒害他,面對著同樣一封信,他為什麼還要用舌頭舔郵票,難道他自己想死?因此我可以肯定,害死張進的是砒霜,但這砒霜不是在郵票上,而很有可能是你這位妻子給他的一杯茶或是其他什麼東西。」
謝麗這時臉上已全無血色,終於老老實實交代,而聽了她的供詞,老馬卻是感慨不已。
原來,謝麗嫁給張進,本身就是她陰謀的一部分。謝麗有個男朋友叫梅奇偉,想發財沒門路,一天從一個愛集郵的朋友那裡打聽到張進手裡有積攢了幾十年的一大批珍品郵票,如果賣出去,少說也值一兩百萬。梅奇偉和謝麗商量了一個計策,從朋友處高價買了一張珍品郵票讓謝麗拿著去接近張進,誘惑張進說想要這張郵票就必須和謝麗結婚。張進郵迷心竅,果然離了方素素再娶了謝麗。他如願以償得到了郵票,卻絕沒想到,這張郵票只是個釣金龜的誘餌。他得到了謝麗的一張郵票,反過來卻是謝麗以合法的身份得到了他全部的郵票,只要害死他就行了。而他有一個舔撕郵票的怪癖,梅奇偉身為藥劑師恰好可以弄到砒霜,於是就有了這奇異的謀殺。而恰如老馬的推斷,害死張進的砒霜不是來自郵票,而是謝麗端給他的一杯咖啡,那封信只是謝麗製造的假相。
老馬親自把方素素接了出來,道:「你說的沒錯,確實是郵票害了張進。」然而方素素卻搖了搖頭,道:「不,郵票本身不會害人,害死張進的,是他的貪心。」
選自《南葉》200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