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是誰

2023-10-08 10:44:49

　　一、懸浮的頭

　　有倪菲的小攤在，戴欣的小攤顯得很冷清。很多逛夜市的人圍著倪菲，聽她天花亂墜地介紹那些不值錢的小商品。倪菲在學校裡就是個活躍分子，練攤造人氣，她遊刃有餘。

　　百無聊賴的戴欣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咚咚！聲音十分清晰，幾乎蓋過了夜市的嘈雜，就像有人拿木槌敲打戴欣的腦殼一樣。戴欣朝後面看去，身後一個人也沒有，距離她不遠的地方是一家廠房的牆壁。難道是廠房裡的機器發出的聲音？

　　「幫我看著點兒！」戴欣捅了一下正在熱情地向顧客兜售便宜貨的倪菲。倪菲太忙了，沒搭話。戴欣白了倪菲一眼，朝聲音的來源走去。

　　接近廠房時，她才發現聲音並不是來自廠房，而是來自腳下。她低頭看去，腳邊是下水道的井蓋。聲音是從那裡發出來的，好像有人在下水道裡撞擊井蓋，但井蓋卻沒動。

　　戴欣心跳加速，她本想走開，可好奇心還是佔據了上風。她蹲下，使勁把井蓋掀了起來，只見距井口二十多釐米的地方有一個人。光線太暗了，戴欣只能看到那人的頭頂和飄逸的長髮，臉和身體的其他部位都隱藏在黑暗中。

　　「需要幫助嗎？」戴欣穩了穩心神，問道。那人沒有反應。戴欣咬了咬牙，把手伸進井裡：「把你的手給我，我把你拉上來。」那人還是沒動。

　　戴欣探身去抓那人的肩膀，她抓了個空，竟沒摸到那人的肩膀。借著路燈昏黃的光仔細一看，戴欣看到那人頭以下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頭懸浮在井口……

　　倪菲喊得有些口乾舌燥，顧客都在買她攤上的東西。「戴欣，來幫幫忙！」她喊了一聲。沒聽到戴欣的回答，她側臉一看，戴欣的小攤還擺在路邊，人卻早已不在。

　　倪菲四處張望尋找，看到自己身後站著一個人，穿著件舊牛仔裝，正是戴欣的穿著。倪菲想喊，卻沒喊出聲。戴欣是蓬鬆的短髮，那人卻是一頭飄逸的長髮。

　　倪菲身體一陣哆嗦，收起地攤，匆匆走了。戴欣的地攤卻還擺在原地。

　　二、那人是誰

　　倪菲匆匆回到出租屋的單元門口時突然停住了，雙腿顫抖起來。她看到一個人先她一步走進單元門，那人穿著件舊牛仔裝，高挑的身材，一頭飄逸的長髮披散在肩上。

　　「戴欣，是你嗎？」倪菲顫聲問了一句。那人沒有回答，上樓去了，腳步悄無聲息。

　　倪菲在單元門口站了一會兒，硬著頭皮往裡走。如果不回出租屋，她只能像孤魂野鬼似的在大街上遊逛了。她沿著樓梯慢慢向上走著，感覺卻不像往上走，更像往下走，走向地獄似的。

　　感應燈壞了，樓道裡黑洞洞的，看不到人影。倪菲有些不甘心，她想看一看，那個人去了哪裡，她摸著黑繼續往上走。

　　她一直走到頂層，都沒看到人影，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她的喘息聲。她不敢再停留，跌跌撞撞地往下走。下到五層的時候，她隱約看到在五層與四層的拐彎處有一個黑影。只是一瞬，那個黑影就消失了，隨後傳來一聲輕響，像是關門的聲音。

　　倪菲戰戰兢兢地走到三樓，她的心在狂跳。她拿出鑰匙，想借著手機的微光打開房門，卻發現301的門虛掩著。

　　倪菲記得她和戴欣出門練攤時，是她鎖的門。「戴欣，是你回來了嗎？」倪菲慢慢推開門，走進去。

　　屋裡黑著燈，沒人回答。倪菲顫抖著手打開燈，只有她自己站在客廳裡。她看了看所有的房間，沒有其他人。

　　倪菲拿出手機，給戴欣打電話，手機裡傳來悅耳的彩鈴聲，倪菲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手機裡傳來戴欣的聲音。手機通了，但沒人說話，只有輕微的譁譁聲傳過來，好像有水在流動，而且聲音有些沉悶。「戴欣，你去哪裡了？」倪菲的聲音顫得厲害，「說話呀！」

　　「她不能說話了，因為她的頭不在身邊。」手機裡終於有人說話了，但絕對不是戴欣，那聲音沉悶得像來自地下。

　　倪菲手一哆嗦，手機掉在地板上，電池脫落出來。她身上的汗黏糊糊的，她應該去洗手間洗洗，可她不敢去。她只敢跟著戴欣一起去，因為她的同學上官男就死在洗手間，而且上官男的死和她有關。

　　三、毀屍滅跡

　　倪菲、戴欣和上官男是大學同學，她們畢業了，同時也失業了。在競爭激烈的就業環境下，她們要找份體面的工作並不容易。但她們沒有放棄，一起合租了房住下來，在這個國際大都市尋找機會。

　　一次企業招聘，她們一起去應聘。有一個外企業務部主管的職位，薪水高得誘人。負責招聘的匡經理看了她們的簡歷，也聽了她們的自我推薦表述。

　　「你們三個是最具競爭力的，如果把你們的優點集中在一起那就十全十美了。我們的職位只有一個，你們都有機會，但機會只有一個。」匡經理笑了笑接著說，「一個月後，我會通知你們其中的一個。」

　　她們都明白匡經理的意思，她們各有優缺點。上官男有一張美人臉和一頭飄逸的長髮，只是身材矮了些；戴欣身材高挑勻稱，長相卻一般；倪菲身材和長相都很平平，卻有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

　　從那天起，她們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雖沒明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前，她們是同學，五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對她們來說很寬敞；成為競爭對手後，五十多平方米的空間就小了許多。

　　洗手間只有一個，當倪菲和上官男同時進入洗手間淋浴時，衝突就發生了。上官男說不過倪菲，順手推了倪菲一把。倪菲急了，以牙還牙。上官男想往後躲，可腳下一滑，再加上倪菲一推，她直著身體向後倒去，頭部磕在水龍頭上。

　　鮮血像一條蜿蜒蠕動的蛇，順著白色的牆磚流到地板上，上官男的頭歪向一邊，長發遮住了她秀美的臉。

　　倪菲傻了，看著地板上蔓延的血水，她的胃在翻騰，頭在眩暈。她倉皇跑出洗手間，迎頭撞在戴欣身上。

　　倪菲來不及說什麼，劇烈嘔吐起來，身體像麵團一樣癱在地上。她清醒些的時候，戴欣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趕快打120！」倪菲著急地說，她身體軟得站不起來。

　　「她已經死了。」戴欣答。

　　倪菲瞪大眼看著戴欣，半天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我成了殺人犯，一切都完了……」

　　「如果我們都說上官男失蹤了，也許你不會坐牢的。」戴欣異常平靜。

　　「可……可她的屍體就在洗手間裡。」倪菲的嘴變笨拙了。

　　「我來處理屍體，警察來問時，你我一口咬定，上官男昨天出去就一直沒回來。」戴欣說。倪菲只得點點頭，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戴欣從廚房裡拿出一把菜刀，走進洗手間，關上門。隨後，洗手間裡傳來咔咔的聲響。倪菲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她爬進臥室，關上了門。

　　過了很長時間，咔咔聲停止了。戴欣走進臥室，拿了一身衣服出去。倪菲沒敢看，但她聞到了從戴欣身上飄來的血腥味。

　　倪菲從臥室的門縫裡看到戴欣穿著整潔地走了出去，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塑膠袋裡有一個圓圓的像西瓜一樣的東西。

　　過了一個多小時，戴欣回來了，再次走進洗手間，又拎著一個塑膠袋走出去。就這樣，戴欣進進出出了很多次。

　　一天過後，她們報了警，說上官男出去兩天了，一直沒回來。情況是倪菲說的，在恐懼淡化後，她的嘴說得天衣無縫。警察調查了很多天，都沒找到線索。

　　四、它在洗頭

　　幾天過去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倪菲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個職位只有她和戴欣競爭了。能夠輕鬆毀屍滅跡的戴欣，會不會讓自己也悄無聲息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後來，戴欣告訴她，上官男的頭就扔在她們練攤的那條街的下水道裡。倪菲想到了一個辦法，她悄悄把錄有咚咚撞擊井蓋聲音的小型錄音筆和一個假髮懸掛在下水道的井蓋下。錄音筆會按時響起，戴欣聽到了，倪菲裝作沒聽見。倪菲想，戴欣只要看到井裡的假髮，會以為是上官男的鬼魂，她再添油加醋地說幾句，戴欣也許就會嚇得逃離這個城市。

　　戴欣真的去了，但倪菲並沒聽到戴欣的尖叫聲，卻看到一個有著戴欣身體和上官男人頭的人從井蓋邊走開了。她能看出，那一頭飄逸的長髮絕對不是她放到井裡的假髮。

　　倪菲不敢熄燈，也不敢躺下，只是斜倚在床上，時不時地環視一下臥室的角角落落。她總感覺在某個角落，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在盯著她。

　　她的目光移到窗戶上時，看見窗簾上現出一個影子。在臥室燈的照耀下，陰影顯得很淡，那應該是一個人的頭，長發在風中散開，在窗簾上形成絲絲縷縷的陰影。

　　倪菲的身體抖作一團，她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動彈不得。

　　好在長發飄散的頭並沒有進來，而是唰地掉了下去。過了很長時間，倪菲才戰戰兢兢地來到窗前，一點點地拉開窗簾，向下看去，下面什麼都看不到。她趕緊把窗戶關緊，拉上窗簾，回到床上。

　　夜漸漸深了，她緊繃的神經實在無法支撐了，慢慢閉上了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她被一陣譁譁聲驚醒了，那像是流水聲。

　　倪菲哆嗦著推開臥室的門，聲音竟來自她最怕去的地方――洗手間。

　　譁啦啦，顯然是有人在洗手間裡淋浴。倪菲心中一喜，一定是戴欣回來了。「戴欣。」她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洗手間裡熱氣瀰漫，水龍頭狂噴著水，洗髮液的泡沫順著長發流到地板上，四處飛濺。

　　門打開後，洗手間裡的熱氣少了一些，倪菲看到那個人只有一顆頭懸在空中，根本沒有身體。

　　那個頭慢慢轉了過來，和倪菲面對面。那張俊秀的臉上毫無血色，白得像紙。「把你的嘴借給我吧。」那個頭髮出陰冷的聲音。

　　是上官男的頭！

　　倪菲發出一聲尖叫，跌跌撞撞跑出房間，她要儘快逃離這棟樓。

　　五、剩下的是誰

　　樓道裡的感應燈依然沒有反應，到處漆黑一團。倪菲倉皇地往樓下跑，她的腳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額頭重重地撞在樓梯堅硬的邊沿上。

　　302的門開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走了出來，是戴欣。

　　戴欣很想得到那份工作，但她除了身材好膽子大之外，其他條件都趕不上倪菲和上官男。倪菲和上官男的衝突給戴欣帶來了機會。其實，戴欣進入洗手間的時候，上官男還有呼吸。她狠下心來，在徵得倪菲同意後，把上官男殺死並分了屍。

　　她和倪菲想到一起去了，想嚇走對方。她知道倪菲膽子小得很，假借上官男的鬼魂嚇走倪菲很容易。她偷偷把302房租下來，想在302房把與上官男頭髮相似的假髮舉到301窗前，嚇唬倪菲。

　　她在練攤的街邊聽到了咚咚的聲音，當時她確實害怕了，她知道上官男的頭就在那條街的下水道裡。但她畢竟膽子大，她伸手抓到了假髮。她明白是倪菲在搞鬼，她沒有挑明，而是戴上了自己事先準備好的假髮，故意讓倪菲看到。

　　樓道裡的感應燈是她弄壞的，她本想嚇走倪菲就算了，可後來她又改變了主意，她在樓梯口拴上了繩子。倪菲跌倒後，額頭會撞在樓梯的邊緣，絕對沒有存活的希望。只要她撤掉繩子再報警，警察會以為倪菲是失足摔死的。

　　不過有一點她很擔心，在她抓假髮時，手機掉進窨井裡了，她怕人們在下水道裡看到上官男的頭時，也看到她的手機。

　　還有一點她很奇怪，倪菲看到窗外的假髮陰影后，並沒有立即跑出房間，而是兩個小時後才跑出來，摔死在樓梯口。可能是倪菲嚇昏了，醒來後才跑出來的吧。

　　戴欣拿著手電照了照趴在樓梯上的倪菲，倪菲死了。她準備解開拴在樓梯口的繩子，然後報案。

　　此時，被倪菲順手關上的301的門慢慢打開了，一個人頭從門裡探出來，長發還在滴著水……

　　天亮的時候，上班的人看到了樓梯裡的慘景，一具屍體趴在樓梯上，額頭磕出一個血洞，令人吃驚的是，她的嘴沒了。在這具屍體的旁邊，還有一個人頭，額頭上也有一個血洞。

　　匡經理手下多了一個能幹的女主管，她身材高挑勻稱，臉孔俊秀，長發飄逸，一張嘴能言善辯。她工作做得很完美，沒人能比得上，只是她化的妝越來越濃，但還是掩蓋不住臉上、嘴上和手上的紫青。

　　有人跑到匡經理那裡打小報告，說業務部的美女主管是個自虐狂，他好幾次看到，她在辦公室裡用手打自己的臉和嘴，還用嘴咬自己的手。

　　打小報告的人走後，匡經理詭異地笑了，他自語道：「要想做出成績，哪能沒有壓力。人們減輕壓力的方法有很多種，我的美女主管就是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在減輕壓力。否則，我這個經理怎麼能這麼悠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