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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陵鬼哭

2024-02-20 23:57:15

  民國末年,天下大亂。連年的戰爭死傷無數,血流成河。血腥喚醒了成群沉睡的惡靈邪魔,東湘是其中一個。他死於宋末,生前是個貧苦的書生。因和其妹妹亂倫被鄉鄰發現後將全村人活活燒死,從此墜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他再次甦醒後,已經和惡魔沒兩樣了。。。」表姐蘇環給我講這個故事時表情有點奇怪,仿佛在害怕著什麼。其實我比她更怕,自己嚷著要她講卻早早地鑽進了被窩,因為我是個膽小又死要面子的人,一邊好奇著故事的進展一邊又怕得要命。蘇環只比我大一歲,人既聰明又漂亮,一張小嘴能說會道,我是她的表妹人卻木訥多了。我從小就喜歡聽她講故事,尤其是鬼故事,每次都感覺身臨其境似的。這次暑假她來我家玩一個月,我是絕對不會放棄這個聽故事的大好機會。  「他讀過書,又比一般的妖道聰明,久而久之手下有了群小鬼供他使喚。他已經是鬼了,沒辦法吃東西,他不甘心,於是凡是被他看到的吃東西的人統統不是被他活活嚇死就是將他們引進自己居住的東陵群墓活活困死。。。」她講到這兒時停了一下,我腦中靈光一現問道「東陵不就在我家東面嗎?很近的。」有條河穿過東陵,我上初中時就在東凌第一中學,每天擺渡過河,因為人們覺得「陵」字太不吉利就改成「凌」了,我以前都沒怎麼注意,現在忽然覺得寒氣*人了。  「環姐,是真的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是聽奶奶講的。」  「哼!奶奶偏心!她都沒有給我講過。」我雙手擰著被子憤憤不平地說。  「其實。。。。」她猶豫了一下,「奶奶說她見過他的。」  「啊!!!!」我登時叫出聲來。  環姐立即捂住了我的嘴「傻丫頭,半夜三更鬼叫什麼!萬一把叔叔嬸子吵醒了我明早就要回去了!」  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忽然冒出個鬼點子「環姐,你不是學過什麼驅鬼咒語嗎?咱們去捉鬼好不好?」  「你瘋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發神經呢!」環姐一把推開我,倒頭就睡了。  可是我因為過度的緊張和興奮居然徹夜無眠。  第二天我一直圍著媽媽轉,因為環姐一早出去了,說是看同學,我想從媽媽口中得知些東陵的事。  我家中只有爸爸媽媽和小虎,小虎是我的愛犬,很漂亮的一隻小狼狗;我爸是個很正經的生意人,成年不在家,這次回來好象是奶奶召喚來的,今天一大清早人就不見了,我想再見到他大概是半年後;我媽是個很普通的家庭婦女,性情隨和又熱心助人,唯一的忌諱就是和神啦鬼啦佔邊的東西,諷刺的是,我奶奶據說是個神婆,可惜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她幾次,她很疼我倒是真的,過年見我時總送我些可愛的小玉滾圓的佛珠,只是每年過完年後都會被媽媽沒收扔掉。我唯一留下的是塊玉配,十八年來一直在我脖子上掛著,我曾想過,只要我媽媽連這塊可憐的玉都不放過我堅決堅決要離家出走。值得慶幸的是我媽媽一直沒那麼做。  「媽」我可憐巴巴地叫著。  「恩」她正忙著收拾廚房。  「媽」我看她轉過身去馬上又繞到她身前。  「幹什麼?!」她心不在焉地問。  「媽。。。。。。」我不甘心她的冷漠,拖長了腔。  「別站這裡礙事!你要是真閒著就就幫我搬箱子吧!」  「呃。。。。」  「搬到後屋去,靠門放就可以了,不要進去!」  「恩,那鬼屋我才不進哩!」  「家裡不準提鬼你忘了嗎?」她的臉忽然沉了下來。  「呃。。。」  真夠冷淡!有時我覺得自己有對別人眼中很不錯的父母倒沒有自小就父母雙亡的環姐幸福,她是跟著奶奶長大的。我童年的回憶裡最開心的事莫過於聽環姐講鬼故事和那些零零碎碎的關於咒語的信息。可是我不爭氣地至今還是很怕,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可能我註定是個膽小鬼吧!我忙得死去活來地搬了一上午的箱子,我家雖住的是獨家小院卻不是很富裕,甚至有點偏僻,我爸爸說城郊很靜,適合我讀書,所以我就一直沒注意過附近居然連個鄰居都沒有。我家屋後有個很大的倉庫,那裡白天看起來也是陰森森的,所以我從來不去。今天卻是自找的,哎,歹勢!在我搬完最後一箱沉甸甸的不知何物時,正要鎖上大門,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我嚇了一跳,以為是幻聽,但忍不住好奇走了進去,裡面很黑,沒有燈,濃濃的黑色,比夜還要深,我忽然聽到自己的心跳,嘭!嘭!嘭!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奪路而逃,但我發現自己走都走不穩。我聽說人當危險降臨時會產生一種很明確的預感,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好象被一種強大的引力吸住一樣,我機械地挪動著,我想乾脆昏過去算了,可是眼睛卻意外地大大地睜著,黑暗中我應該什麼都看不到,可是我卻看得很清,白色的東西裸露著,那是種讓人形容不出的即將崩潰的感覺,我聞到了很強烈的怪味,我知道,那是屍臭。。。  我的手腳一下子冰凍了,想高聲尖叫聲音卻卡在喉嚨裡叫不出來,一種冷冰冰的感覺浸遍全身,想憑空被人潑了桶冷水。  「藍,別。。。別叫,是我。。。」顫抖的聲音打破了空氣中的冰冷。我死也不會忘記那甜美又帶些沙啞的聲音,除了我最喜歡的環姐外還有誰呢?我忽然又什麼都看不到了,因為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下來。。。我想叫她的名字,我想去擁抱她,可是我一步都挪不動。。。  「藍,對。。。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其實。。。我這次來是為奶奶報仇的。。。她年輕時捉鬼。。。遇見了東湘。。。當年她是個很有名的捉鬼行家呢!」這時,她的語氣充滿了驕傲,可是我知道,她受傷了,受了足以致命的傷,現在我不能站在這裡聽她講故事,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面前,我應該叫媽媽來救她,我應該送她到醫院,可是,我就這麼站著,一步都動不了!她本來有些喘,卻越說越快,我知道這叫「迴光返照」,淚水更是泊泊地流下來,「那時東湘還不如現在這麼強,奶奶把他擊傷後他逃走了。。。為這事奶奶一直耿耿於懷,可是沒想到近年來他有猖狂起來,奶奶說這裡妖氣越來越重,想來收妖,可是嬸嬸一直不肯,所以就耽擱了。奶奶本想放他一馬,不想被他先下手了。。。」她哽咽了。。。  我心頭一縮,便知道奶奶已經不在了。。。  回想起她慈祥的臉和溫暖的手,我幾乎要瘋了!「今天早上叔叔和我一起去的,本來我們算好今天是鬼氣最弱的日子,而且白天鬼也不敢那麼放肆,沒想到。。。它居然強大到根本不能讓我們接觸到。。。後來,叔叔為了掩護我。。。對不起藍,你就恨我吧!。。。我真沒用。。。」  在我心中,父親一直是個代名詞,我和他並沒有太深的感情,我是媽媽一手撫養大的,我甚至連他具體在哪裡工作都不知道,我從沒記住過他的生日,我不清楚他最喜歡吃喜歡,我連他今天早上穿什麼出門都不知道。。。我。。。我該死!「藍,我中了屍毒,我下地獄也不願淪為和東湘一樣的惡魔!我已經對自己施了魔滅咒,今天日落前我的屍體會完全消失,而我也將魂飛魄散!你不要哭,也不要難過,更別想為我報仇,好好照顧你媽媽,她是個了不起的人呢!」  黑暗中,我看清了她的眸子,我一向喜歡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這麼美麗的眼睛會在我面前閉上。在我認識的所有人中,和我最親近的人是她,對我最好的人也是她,我一直以為那是理所當然的,我從不知道自己竟是那麼幸福,可是,一切都結束了,我最愛的姐姐,將永遠離開我了!半個月過去了,公安局來過我家兩次,媽媽一直保持沉默所以他們什麼都沒問出來,而我則開始自閉了。  後來才知道這起命案居然以人口失蹤了斷,我想去放火燒了那個倉庫,不幸的是我的企圖被媽媽我就被禁足了。一整天都平靜地坐在自己的小房間裡,從早上到傍晚,天色暗下來,我沒有開燈也沒有關窗,聽著風過樹林的聲響,心一點一點沉下去。  我一直企求夢見環姐,以她的能力應該可以託夢給我的,我需要了解真相,現在的我只知道仇家叫東湘,是藏身東陵的厲鬼,這遠遠不夠,我要報仇,一定要!此刻我漸漸碰觸到環姐當日的心情了,可惜法力高強如她仍是栽到那個厲鬼手裡,平凡的我是否也會因此喪命呢?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流淚了,滾燙的淚水裡,是否有環姐不捨得離開人世的影子呢?不知過了多久,我昏昏沉沉地睡熟了,睡夢中聽到有人小聲地嚷著「混小子,你少帶了一隻蠟燭!龍血墨的分量不足!。。。你怎麼準備道具的!一會鎮不住邪氣你就等死了!」  另一個人喝道「師弟,不要說晦氣的話,今天遇見的東西可不簡單!」  聲音不是很大,但我已如驚弓之鳥,條件反射似的坐了起來,穿好衣服悄悄從後窗翻了出去。冷風一吹我霎時徹底清醒了,尋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我繞了個小圈子來到倉庫前的小樹林裡,爬到了正對倉庫大門的一棵生長多年的樹上。在碩大的枝葉的掩蓋下,我縮成小小一團。  今夜霧氣很重,模糊的燈光裡幾個黑糊糊的人影匆忙地走動著,半個小時後倉庫前門大開,裡面燈火通明但只擺了幾張供桌,我很好奇平時那些笨重又極多的箱子哪去了,目光卻被供桌上方懸著的一把光華耀眼寒氣四射的古劍吸引住了,我偷偷瞄了幾眼,發現那些人中除了媽媽外全是陌生人,眉眼見隱著股嚴肅和殺氣,我微微抖了下,又縮了縮抱緊的身體。  我的視線忽然停留在一個縮在角落衣衫單薄的人身上,他頭髮很長,紮成一束,但很明顯是個男孩,因為只有他一個是小孩,剛才被罵做「混小子」的一定是他了。不知為什麼,我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不由又多看了他幾眼。  我查了查,除去那男孩一共7個大人,之所以把他們分為一類因為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很像唱戲的袍子,冗長的前後擺在風中呼呼地舞動著。讓我驚訝的是媽媽也在其中,雖然我知道環姐的死給她帶來很大的打擊,但沒想到她會請些奇怪的人到家裡做客,更想不到她會參與其中了。腦中忽然有了線靈光,可是它跑得太快我捕捉不到,原來我並不是很了解媽媽。。。想到和一個與自己至親的人同一屋簷下這麼多年卻絲毫都不了解,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師兄,東陵的五芒星和這裡的地形相似,你說當初幼軒選這裡蓋了倉庫是不是想壓著那股邪氣?」  我心裡一沉,幼軒是我爸爸的名諱,可見他們都是熟識的,可我先前絕不知道世上竟有這些人的存在。  「可能吧,二弟向來心思縝密。。。」一位留著長鬚的老者感慨道。  這時我已經不再害怕他們了,我想走出去問個清楚,我想聽多些爸爸的故事,可是在我剛剛要起身時,一陣凌厲的陰風沒有任何預警地從背後襲來,像要把我打穿似的,我緊緊抱住樹幹,指甲都陷進樹皮裡。而倉庫那邊傳來一陣器皿破碎的聲音,剎那間周圍一片漆黑,我知道那些燈泡全炸了,而我更擔心的是,蠟燭還沒有點燃。  「來了!」一聲輕叱傳來,是媽媽!我半掛著樹上,全靠手臂抱著樹幹死命維持著,風越來越烈,我卻忽然有種走進夢境的感覺。  「朱雀七星陣!」一聲渾厚的聲音傳來。  轉間兵刃撞擊精光四射。  只在那短短一秒鐘的光亮中我看到了他們的身影,他們圍在一起,腳下的土地好象可以活動私的快速旋轉著,我看得頭暈。  在我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有個甜美的聲音划過耳際「藍,是你嗎?你有沒有想念我呢?」我的心開始抽痛起來「環姐!環姐!」我大叫著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有雙冰冷的手環住了我的脖子,「藍,我在地獄的日子好痛苦,沒有人陪我說話也沒有人聽我講故事。。。」  「環姐!」我的心抽得要出血了!那女聲忽然轉為悽厲!「大家都為你好,不讓你學任何法術,最後送命的事都是我替你來做!你憑什麼?!」「環姐!」我倒吸了口冷氣,覺得自己的耳膜要刺穿了。  「不過我不會恨你的」那聲音又轉為溫柔了,「因為你是我最心愛的妹妹呀!」  我正不知說什麼好,一個冰冷又有些粗糙的物體貼近我的臉,撫在我耳邊清清楚楚地說「因為從現在開始你要陪我下地獄了!」  「大家當心,這只是那妖孽的幻術,不要被迷惑了!」就在我要放手的瞬間,一道燃燒著的符平平地飛過來貼在樹幹中間,趁著那點光亮我看清了抱著我的竟是這棵樹粗壯的枝條,冷汗頓時順著臉頰滑下來。沒想到連老樹也在鬼氣的感應下妖化了,是啊,環姐才不會那樣對我,她不會的。。。  我抬頭望著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可能因為看哪裡都一樣吧。除了兵器奏出的刺耳的聲音,四周死般地寂靜。  媽媽和爸爸的朋友正在和厲鬼拼命,我卻只能半吊在樹上求生,真是個沒用的人。。。  這時腦中閃過很多人的影子,包括環姐,爸爸,奶奶,媽媽,和小虎。  我心裡一涼,好象好幾天沒見到小虎了,它平時很乖的,莫非也感覺到鬼氣才離開的?我當時心亂如麻,小虎是爸爸養大的。。。  「潑狗血吧!」一聲大吼鎮得樹枝都抖了起來。  我「啊」地叫了一聲後眼淚就簌簌地落下來。小虎也離開我了!風愈發強烈了,一時間飛沙走石,大地悲鳴。我緊握樹幹的雙手起初被勒得生疼漸漸轉為麻木最後凍得失去知覺,直到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臂流到臉上時才知道自己的雙手可能就此廢了。而我已來不及哀悼什麼,不知道那些人的命運如何,我恨他們殺了我的小虎,竟有些盼著他們被東湘狠狠整治一番。  含著沙礫的狂風害我睜不開眼睛,所有感覺全憑模糊的聲音…………「臨!兵!鬥!者!皆!陣!烈!在!前!」一聲清亮的高喝最為清楚。我從前聽環姐說過,這個佛教密宗的符咒,藉以引發身體的本能,我在聽到前一直以為是喚龍神的,既然他們用了修煉者專用的佛手印,看來已經和鬼族交手了。可惜我看不見,就算能看也看不到鬼,環姐是可以看到的,她說我天眼未開。  但此法施出後一切寧靜了一刻,媽媽他們顯然發現了我,她不知用什麼纏住我的腰把我拉了下來,著地後我急急地看自己的手心,果然已經血肉模糊了。我以為她看到我會責罵我,沒想到她竟一把抱住我嗚嗚地哭了…………那個老者氣息不穩地說「此處煞氣甚重不宜久留,我們能走多遠走多遠。沒想到一個鬼類竟有類似妖道的法術,現在最好回玉靈寺把金龍寒玉劍請出來……」  「啊…………啊…………」一聲低啞的輕叫從身後傳來,我嚇得飛速躲到媽媽身後。  「小啞巴,你說什麼?」一個滿臉厭惡的人兇巴巴地問著那個一直縮在角落的少年。  我好奇地打量著他,只見他清秀的臉和髒兮兮的衣服。他滿臉通紅地重複著同一個手勢,眼神焦急地掃過每個人,當他看到我時,卻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對,我見過他,今天絕對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外貌可以變,身份可以變,惟獨眼神是永恆的,即使一個大善人驟然變成大奸大惡,他的眼中還會流露出昔日施善時的異彩。  「他說什麼?」還好我媽也不懂啞語。  長者皺著眉頭道「他說東湘不是首惡,只是被利誘而已………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個以人類身份掩飾的千年厲鬼!」  我忍不住「啊」得叫出聲來,如果這樣的話,早知道………早知道我攔住環姐不讓她去送死了………那個脾氣暴躁的人厲聲喝問「你怎麼知道的?!」  那男孩好象很怕他,倒吸了口冷氣往後退了一步,卻被那人順手推倒在地。  「喂!你真沒禮貌!」我實在看不過伸手扶了他。  「藍!」媽媽驚叫著拉回我。  同時幾個人都盯著我看,看我扶過他的手--------只見曾流過鮮血我曾懷疑會一輩子留疤的手心完好如初,連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那個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段細亮的繩子。那男孩低下了頭,一動也不動,像只代宰羔羊。  「喂,你停手!」我搶先擋在小啞巴面前對著那人大喊,因為我忽然發現自己從沒這麼討厭過一個人。  「小姑娘!你讓開!若不是看在你養父面子上我才不管你死活!」他的話像利刃般摧毀了我長久的驕傲,自尊和信念…………「阿龍!」媽媽憤怒地制止了他。不,我不該叫她媽媽,如果那個叫阿龍的人說的是真話的話,她,一定是我養母了。  「哼………」他悻悻地把繩放回去,還不忘對小啞巴威脅「下次再看到你亂施法術看我抽了你的筋!」  「師兄,東西都收起來了!」另幾個人一直在忙著收拾東西,看來一切都完整了。  「恩,我們出發!」他的眉頭又皺起來了,「雖然妖道因為我那道符已經全退了,為什麼我感到妖氣近在咫尺呢?!」  「還不都是這小子搞的鬼!」阿龍拎起了小啞巴的耳朵,疼得他眼淚都譁譁落下來了!「阿龍!你不要老欺負小啞巴!」一個面色和善的人輕拍了下阿龍的手,他竟像觸電般放開了。  「老四!你真愛多管閒事!」他氣哼哼地說。  那個排行老四的人並不理會他,而是彎下腰去溫和地問小啞巴耳朵有沒有被扭傷。  之後,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倉庫。  我們是沿著河邊走的,媽媽路熟就在前面帶路,而我被那個大師兄交給小啞巴照顧,他好象受盡凌辱的小動物,對比他矮一頭的我也躲躲閃閃;我對他的遭遇滿有興趣的,特別是他憑空治好我傷勢的能力更令我目瞪口呆。  大概在大霧走了一個小時,老者忽然發問「你確定路沒走錯嗎?」  媽媽堅定地點點頭又往前走去,我望著日益消瘦的背影,眼眶溼潤了。  「卡嚓!」前方一聲短裂的聲響令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又緊縮了一下。再望去時,媽媽已經不見了!「媽!!!」我哭喊著要向前跑,卻被一雙汗溼的手抓住了。我想看是誰這麼可惡時,卻迎上小啞巴一雙熟悉的眼睛……「全部警戒!大家都站在原處不要動!」老者的聲音也儘是緊張。  「哼!站著不動!如果地上到處都是移動的陷阱怎麼辦你當我們是白痴不成?!」又是那個我厭惡的阿龍!「阿龍!不要亂說話!快對大師兄道歉!」這個人我完全陌生,卻從心裡聽到一個聲音「他是老五」。我詫異地向周圍望去,卻只看到小啞巴在看我,用傳心術的莫非是他?「我呸!那個破廟裡我還當他是師兄,現在都快沒命了我還管什麼輩分!」他張牙舞爪的樣子甚是囂張,我實在氣不過,一手拉著小啞巴的衣角一手趁阿龍不注意使出全身的力氣推了他一把…………他恰好和媽媽從同一個黑洞裡掉進去,我………想見媽媽,我也想下去看看。而且我失手殺了他們其中一個人,會遭什麼報應嗎?「孩子,你不要胡思亂想」忽然有人撫著我的頭,「這種忽然裂開的洞叫做『吸魂無底洞』,掉進去的人幾乎都沒有生還可能了,因為連布這個『吸魂七百陣』的人都不知道掉進洞裡的人去了哪裡。阿龍是自作自受,你不用太自責」聽了他的話,我徹底絕望了,我到底犯了什麼罪,竟讓我愛的人先後離去………「師兄,我有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講?」老五有些局促不安地搓著手。  「怎麼了?從沒見過你緊張的樣子………」老四道。  「我從開始就覺得,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他一鳴驚人。  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只是不願承認,既然被點破了,只好認栽了。  「你是說我們一直都沒離開倉庫?」老者的臉上立即滲了層汗。  「不,其實我的感覺是,這裡根本不是倉庫,而是另外一個地方--------另外一個充滿冤魂,煞氣的詭異地方…………」老五說完這句話,嘴角流出一絲細細的血絲,可惜沒人注意到………對不起,偶以為沒人看,所以停筆了兩天。。。  「啊…………啊…………」我被身後兩聲嗚咽嚇得打了個冷顫,只見小啞巴正拼命比劃著什麼。老者凝視著他片刻,對老五說「五弟,讓他說話!」,就在我一怔間,小啞巴口中已被老五填了顆丹藥進去。老五轉身笑著對我說「丫頭,你別小看了『它』,他不是人,是吸血鬼!」我頓時如墜入迷魂陣裡,這些奇怪的人帶著個吸血鬼來我家捉鬼?簡直開玩笑!現在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他們也要負責!「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把我爸爸媽媽環姐小虎都還給我!」我哭嚷著,「都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才讓我失去了所有親人!都是你們的錯!!!」  那幾人正圍著小啞巴詢問什麼,但我擾得他們分心了。  「住口!不要搗亂!」老者厲聲制止我。  這時老五走過來,輕輕在我耳邊說了我暈過去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其實他們都不是你的親人,你根本沒有親人!你看到的那些所謂的『人』都只是紙人而已…………」  紙…………人…………嗎?我再也受不了任何打擊頹然倒下了。  當我睜開眼睛時,看到環姐倒在我房間床邊的書桌上睡得正甜,幾縷髮絲隨意地垂了下來撫過臉頰,她…………沒有死嗎?我正猶豫要不要叫她的名字,房門打開了,媽媽端了碗米粥走進來,她像是吃驚我復原的速度「你這麼快就醒了?我還想讓你多睡一會呢!」  環姐也醒了,她很誇張地拍拍手說「還好還好!我發現你暈倒後嚇壞了,你昏睡了好幾天呢!」  媽媽也說「你表姐這幾天都陪著你,你呀,考試壓力重就出去玩嘛!到鄉下看你奶奶也行啊,不要因為功課累著了自己!」  不對,我奶奶不是被東湘殺死了嗎?可是那是夢吧!我還想問些東西,但「奶奶死了」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實在問不出口。  「你不想睡就吃點飯出去走走吧!別天天困在家裡容易生病。你爸爸過幾天就回來了,讓他看見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淨是讓他白擔心!」媽媽絮絮接道。  我從來不知道媽媽竟然這麼羅嗦,二話不說拉著環姐跑出去了。  午飯剛過,天氣異常溫和,我和她坐在草地上閒聊,甚是舒暢。  「環姐,給我講鬼故事吧!」我懇求道。  「恩?」她有些驚訝但馬上很嚴肅地說「小孩子不要信那種東西,鬼神都是人們搬來嚇人的,又或者他們對某些現象無法用科學解釋才謊稱是神鬼作怪,那些全是騙人的!」  「環…………環姐」我支吾著,天哪,這是怎麼回事?「你還記得嗎?」一些美好的回憶和現實重合了,我低聲說,「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在這裡玩,那時我就覺得你和媽媽的關係很奇妙,她似乎很排斥你………」  「傻孩子,你說什麼呀,有個秘密我要告訴你哦-------其實你不是我表妹,我才是你媽媽的女兒!」環姐不經意地說。  「啊?!」我睜大眼睛望著她,對了,那是幾年前的回憶,有天我不知原因地暈倒了,環姐特意趕來看我,然後我們坐在一片草地上,她說了我最不願意聽的一句話。我一直想把這件事遺忘,所以就封鎖了記憶,但一切重合了,我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裡,又重新回到了過去。  「那麼,可以告訴我東湘的事嗎?」我盯著她,眼中充滿了期待,既然是和回憶交談,我不再退縮了。東湘是一切的根源,如果知道他的弱點,就算……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我的親人回來!「他是場噩夢……」環姐悠悠地說。  「噩夢?」我不明白了。  「就像現在,你可能已經察覺了,你並不在現實中,也不在夢中,而是走回了自己的回憶。」  「那我豈不是什麼都問不出了?」我以為環姐是我虛幻出的幻象。  「不,你看到的我是我回憶。」她傷感地說道,「因為我的靈魂也不在了啊!」  「………………」我忽然發現,她的身影越來越淡了,甚至可以透過她的身體看到她身後的樹。  「我的回憶維持的時間也很短,」她的眼中蓄滿了淚,「你要堅強,人的正氣是鬼最害怕的東西!」  「快告訴我東湘的事情!」我著急了。  「我能說的只是,他就在和你同行的人中間!」  「什麼?!」我忙去抓環姐的手想問個清楚,卻撲空了。此刻的她好似透明的一樣。  「再…………見…………」聲音更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第二次,第二次我看著她離我而去,這是最後一次嗎?忽然起霧了,從草葉下緩緩湧出,轉眼見瀰漫了整個天地,我該到哪裡去?該怎樣識破東湘的陰謀?「小姑娘,你在哪裡?」那聲音離我很近,近到我伸手可以碰到喊我的人。  「我在這裡!」我連忙大聲回應。  可是他好象沒聽見似的仍大喊著,我突然明白了:自己是在回憶中答他,而他是怎樣都看不到我了。對!我一定要「醒」來!可是,怎麼才可以做到呢?我開始惶恐了,好象被整個世界遺棄一樣,我蹲在地上想哭。  「你在這裡啊!」一隻手伸到我面前,我抬頭看他,卻先看到了血紅的嘴唇和兩顆閃著白芒的獠牙。  「啊………………」本來想哭的我一下子哭出聲來。  「像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鬥得過東湘和他背後的主使人呢?!」他嘆了口氣在我身邊坐下。  我像受驚的小兔立即往旁邊挪去。  他揮揮手,漫天大霧頓時消失了,一切還和我記憶中一樣,只是……環姐不見了………「這就是你的回憶嗎?」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聲音裡充滿新奇。  「恩…………」  「這裡幾百年都沒變過哦,真好!」他讚嘆道。  他當然是那個已經會說話的小啞巴,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他看起來不像壞人。  「小啞巴,你怎麼可以來到我的回憶裡?」兩人僵持了很久,我還是戰勝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來,我看慣他戰戰兢兢的樣子猛然聽到他笑得這麼開懷不由打了個寒顫。  「我把鬼魅咒種在那個老五身上,他反抗不了,就白白讓我吸足了血,這肉身恢復得差不多了」我這時已經想起老五餵他丹藥的情形不由怒問道「他在幫你啊!你怎麼能那樣報答人家?!」  「哼!你懂什麼!」他也發怒了,「我雖是個吸血鬼,但十年才殺生一次,比那些自稱師兄弟的乾淨多了!他們啃活人的骨,吸活人的血,喪盡天良壞事做盡!」  他的話好象一根根毒箭射中我…………「可是,我………我爸爸是他們的師兄弟啊!我爸爸絕對是好人!」我氣憤地說。  「笨蛋!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他疑惑地想從我臉上辨別真假,「你的養父,養母和你那個懂法術的姐姐全是紙人!」  這是我一天內第二次聽到「紙人」這個詞了。  「你騙我!好好的人怎麼可能是紙人呢?!」我氣急敗壞地問道。  「原理很簡單,你仔細看。」他輕輕搖手,憑空抓到一張白紙,靈巧的手指翻折幾下,成了個小人兒的模樣。  「這還是普通的紙人!你騙我!」我一把奪去,扔在地上,還踩了幾腳。  令我震驚的事發生了!那紙人居然發出了「嗚嗚」慘叫的聲音。  「鬼啊!」我慌忙跳開了,只見剛才我站的地方躺著一個身體扭曲的「人」,他頭髮很長,亂得像堆雜草,衣衫和小啞巴一樣,只是看起來比他年紀大些。  「他是誰?!」我指了指地上不人不鬼的東西問小啞巴。  「笨蛋!他是我的紙人,誰讓你踩他,嚇死活該!」他沒好氣地推開我,走過去扶起地上那個「東西」。  「主人!」他一臉茫然,「我是誰?」  「從現在起你叫侍從。」小啞巴得意洋洋地說,又轉過身看了我一眼道,「去負責那個不懂事的笨蛋的安全,不要讓她莫名其妙就沒命了!」  他雖然一直在罵我笨,但我知道他還是幫我的,也就沒再爭辯什麼。「那麼,我走了!」他擺擺手,就要離去。  「等一下!」我忙攔住他,「你走了,我怎麼辦?」  「有他哩你怕什麼!」他指指紙人。  「這個半死不活的東西有什麼用?」我不解。  「人做的紙人只有人的本質和能力,就像你養父養母表姐;鬼做的紙人有鬼的天性和魔咒;我們吸血鬼的紙人可是永生不死的哦,就像我的分身一樣!」他很驕傲地說,「現在我要回家了,被那些爛道士捉去鎮了十年筋骨都軟了。」  「道士?那些人都是道士?!」我奇怪地問。  「恩,道士中的極品!」  「極品?!」我更不明白了。  「就是道士中的爛人!笨蛋!」他摔下這句話揚長而去,留下我和那個傻乎乎的「侍從」。  我知道,往後的路就和這個「紙人」一起度過了。  那我們………」我不太習慣和陌生人講話,猶豫了好久才開口。  「笨蛋,我們走吧!」他很鄭重地整整破舊的衣服,很嚴肅地說。  「你叫我什麼?!」我從小到大被人罵的次數都沒有今天一天多。  「我主人就是這麼叫你的,雖然現在我是你的『紙人』,他並沒有讓我改變對你的稱呼。」看不出他在開玩笑。  「到底紙人是什麼意思?」我始終還是最好奇這個奇怪的稱呼。  「和貼了符受人指使的殭屍一樣。」他長話短說。  「啊?」我還是不理解。但忽然想起小啞巴,如果他在一定會說「你果然是個笨蛋」  吧,我不由笑出聲來。  「你果然是個笨蛋。」天哪,我真的聽到了這句話,但卻是從侍從口中說出!「如果我的主人在會這麼說吧?!」他耐心地解釋道,「我是被主人做出來,而我的身體的本質是一張符,現在幾乎已經失傳了,能做『紙人』的只有你死去奶奶,我主人和東湘的幕後主使人。而我主人只有一張符,他讓我留在你身邊幫你,所以你不能輕易死去。」他一本正經的口氣實在像個老學究,真受不了。  「誰要去死啦!不要詛咒我!我還健康得很!」我不服地大叫道,「還有啊,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  「我複製了主人一部分的回憶,主人說這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不卑不亢地說。  「什麼『知己知彼』,我又不是去打仗!我要去揪出兇手為我的親人報仇!」我握緊了拳頭恨恨地說。  「不要太執著!人就是因為執著的作崇才會隨意放棄隨手可得的幸福而去追求虛幻的東西;就算你收了東湘又怎樣?鬼其實不害人的,連吸血鬼都不如,它們的生存是因為他們的肉身滅了,無處可去,或者錯過了投胎時辰,或者留戀塵世不願洗去今生的回憶,你沒有權利驅逐它們,即使你毀了東陵,你不可能阻止它們遷移到另一個地方………只要你不招惹鬼,鬼也要忙著做它們的事,違反天條就是自找麻煩了。就像你奶奶,她和東湘定下契約卻擅自違背,遭了天譴又怪得了誰呢?!」他一番話說得我張口結舌,但聽到最後一句時,我快氣瘋了!「你胡說什麼?!我奶奶怎麼可能和鬼定契約!而且明明是東湘困死了很多去東陵上香的人,這些事每個東凌人都知道!」要不是看在我不是他的對手的份上,我真的很想揍他!「你奶奶和東湘定契約時的見證人恰是我主人!」他閒閒地說。  「什麼?!」我大叫一聲。  「你不相信可以等你奶奶託夢給你,就怕她沒那個勇氣!」他接著說,「東湘困死無辜的事只是謠言,那些人自己欠了債或是想不開就到東陵自殺,不關東湘的事!我主人是人證呢!他數百年都獨居在東陵,雖然那些鬼很吵,但比冷冷清清一個人好。」  「東湘和我奶奶到底籤的什麼契約?竟要用一條命來償還?!」我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  「紙人!」他吐出兩個字。  「什麼?」我忽然感到冷了。  「東湘把自己生前發現的五個紙符給了你奶奶,本來你奶奶要去收服他的,為了那些東西放了他條鬼路,他們互定了契約-------東湘永遠不準出東陵,你奶奶不可以讓她的後代學任何法術,違者當誅。當時的證人是我主人,他得到了一張」紙人符「,於是你奶奶手中有四張。你是她唯一的後代,在你出生後,她既不能交你法術又要保護你,無奈之下就折了你爸爸,媽媽和表姐。可是她已經老了,法術也有所偏差,結果他們都漸漸有了人的思想;後來你的養母和表姐都先後背叛了她。先是你養母讓你與你奶奶和表姐隔絕,其次你表姐偷偷教了你一些簡單的咒語,我說的沒錯吧?!」他望著我眼睛,讓我心虛得不敢說謊。  「而你養父在十年前則去了一個叫『玉靈寺』的古廟修煉,希望能把他們三個紙人變成真正的人。可惜不但失敗更讓幾個同門師兄弟發現他不是真正的人。本來他們要收了他的,但他被迫招出了紙人的秘密,因為他同樣複製了你奶奶的記憶,那幾個人渣見利忘義,問清了你奶奶住的地方和東陵後就消失了。他們六個人都不是你奶奶的對手,就回去請出鎮寺之寶「金龍寒玉劍」,而此劍之收邪魔對人無效,他們轉而到了東陵,正逢我主人功力最弱的月缺之夜,他們捉走我主人,封了他的穴道,不讓他說話,也不準亂跑,最可恨的是,他們居然殘忍到不準讓他吸血,這十年裡我主人的功力弱了一百年,身體收縮得像個小孩子!如果讓我遇到他們,一定殺無赦!「他說到這裡時,眼中兇光大射,我嚇得腿都開始打顫。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實在不敢和他說太多話。  「先去找你奶奶收藏的那張紙符!」他想都沒想,「東湘的主使人一定也在找它,我們必須趕在他之前。」  「啊?」我一怔,原以為他要立即吸光那幾個道士的血為他主人報仇,沒想到…………我又回想了下他的話,這才發現果然少了張符。  「東湘和你無仇,你不必怕他,真的遇到了不要刻意招惹他就沒事。」他又叮囑我道。  「可是他殺了我奶奶呀!」我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還是哭了。  「你奶奶不是他殺的!她是自行閉氣的。」侍從道。  「恩?你怎麼知道?」我不解了。  「因為我的主人曾隨那幾個爛道士去過你奶奶的家鄉,我們到時她…………已經去了。」他說這句話時還是很關照我的心情的,真是個細心的人呢!「我主人看出她是自願離世的。」  「騙人!環姐說了我奶奶是被東湘殺死的!」我哭道。  「我主人是認得你奶奶的。結果只有兩個:1,她看到的屍體被人偷換過;2,她已經被人收買了!」  「現在怎麼辦?」我沒好氣地問他,本來想永遠不理他的,但現在必須忍氣吞聲,我決定走出這個回憶空間再找他算帳。  「去東陵吧!」他答。  「什麼?!你傻掉了?!現在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東湘說不定正等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呢!」說罷,我自己先嚇得抖了一下。  「剛才我說的都白說了嗎?東湘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以後你就明白了。」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真氣人,「你奶奶住的地方和東陵只有一水之隔,但去那裡一定要經過東陵!」  「是………是嗎?」我努力思索著每次去看奶奶的情形,她的家鄉有那麼近嗎?我記得每次都要坐10個小時火車呢!「怎麼?害怕了?決定放棄了?現在還來得及。」他輕蔑地笑著。  「不要懷疑我的決心!」我大叫著,「我只是在想為什麼我每次去奶奶家都要坐十個小時的車!」  「恩?」他認真地看我一眼,停頓了半天才說「一定是你法力太弱了,你的養父養母必須要先開通結界。」  「呃…………」我只有傻眼的份兒,難怪每次出門前他們總說路太遠讓我先睡一會,而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到奶奶家了,沒想到其中竟是這樣的道理!「算了,走吧!先離開這裡。」和他交談實在很累,我不是有耐心的人,這樣下去早晚會被他氣死。  「喂!你退後一點!」他在我身後大喝一聲。  「啊?」我剛回頭,只見白光一閃從頭頂劈過,條件反射似的尖叫一聲摔倒在地。  「丫頭!你在哪裡?」還沒站穩就聽到那些道士中的一人叫我。  「我………」重回現實我欣喜若狂,但只回了一聲就不再出聲了:如果那個吸血鬼主僕沒有騙我的話我實在不能再和那些道士為伍了。  「你在這裡!」眼前人影一晃,一個人出現在我面前,那些人叫他老四。「快走吧!剛才你暈倒後忽然起霧了,我們找你半天了!」  他不由分說拉起我就走,剛走幾步又回頭問我「你有沒有看見那個小啞巴?」  我只猶豫了一秒鐘就回答他說「沒有」。他好象舒了口氣又繼續向前走。這時,我猛然瞥見侍從,他不知何時已經貼在了我身旁,但他走路似乎落地無聲,甚至連呼吸也沒有,剛看到他我差點又尖叫出來。  他的手悄悄伸向老四,他的指甲很長,好象也很鋒利,我奇怪剛才怎麼沒注意到,「…………如果讓我遇到他們,一定殺無赦!」他說過的話迴蕩在腦海,我立即察覺出他的意圖:他要殺掉老四!「如果………如果………他能逃掉就好了!」老四忽然說了句無頭無尾的話,還好他並沒有回頭看,不然我面如死灰的樣子一定把他嚇死,而侍從正欲下手的長指甲忽然停在半空。  「你…………你說什麼?」我明知老四什麼意思但仍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很可憐………是被那幾個師兄弟幾個用很卑鄙的手法捉住的,還囚禁了十年。」他的聲音裡滿是懊喪,「這是我這輩子都不可原諒他們的事。」  「這樣…………難道你沒參與嗎?」我清清楚楚地在耳邊聽到自己的聲音,但說話者絕不是我!轉過臉去,果然--------侍從正模仿我的聲音問老四。但他臉上卻是種我形容不出的感覺,我瞪了他一眼卻沒有拆穿他。  「不知道!」老四斬釘截鐵地說。  「啊?!」我和侍從同時叫出聲來,還好老四正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沒有注意到,「紙人對他們而言比個人生死榮辱都重要!凡是和紙人有關的人最後都得死!而我………而我當時根本沒有資格出現。」  又是紙人!「那個………可以告訴我紙人的來歷嗎?」我想多知道些紙人的秘密。  「恩…………好吧,但你要發誓不告訴第三個人!」他猶豫了些回頭要我保證,我卻忙轉身看侍從,環視一周卻發現視野內除了我和老四再沒第三個人。  「你看什麼?」他奇怪地問。  「沒………我看看這裡是哪裡。」我不得不扯謊。  「恩………你真不是個誠實的孩子。」他拍拍我的頭,「剛才明明有『東西』在這裡,我感覺得到,不是魂魄就是低級靈物。」  「低級靈物?那是什麼?」我迷惑地問,難道他知道那是吸血鬼了?「比如貓,刺蝟那些畜類,它們持有靈力但相當微弱。剛才在這裡的東西和她們差不多,不要告訴我你有養過哦,因為跟在學道者身邊的靈物會成精的。」他說到後來加重了語氣。  原來………原來侍從的能力那麼弱!我忽然感到未來一片黑暗,卻忽然想起小虎,不知道小虎還活著能不能成精,哎,可惜它已經沒那些沒良心的道士殺死了。  「我們必須在天黑前離開這裡。」他續道,「你養父生前曾是我們的師兄弟,現在你無人照顧,我們商量過了,決定收養你。」我覺得自己忽然被自己惱恨的人收養很可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我們?你師兄他們呢?」我發現自己竟真的開始排斥那些道士了。  「我師兄他們得到一位高人相助已經破了『吸魂七百陣』,現在正在趕回玉靈寺途中,最後一個紙人勢在必得了!」他說話的口氣卻一點也不像高興的樣子。  我不敢問他太多,沉默了好久才問道「可以告訴我紙人的典故嗎?」  「恩。」他深吸了口氣道,「那是數百年前的事了。宋末時,殘酷的戰爭拖累無數無辜的老百姓喪生,官府四處徵兵,妻離子散的事已屢見不鮮。由於和尚道士可免去賦稅很多人出家了,他們中很多人都不是誠心的。其中有個人,天賦異秉能言擅辯甚得當時天下第一道觀白雲觀主持的賞識,甚至有意傳他衣缽。但那個人一心鑽研造物奇書,對《道德經》之類的聖賢書反而看得輕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自行離開白雲觀不知去向。大概一個月後,觀主對他下了追殺令,原因是他偷了典籍院的聖書…………其實,」他忽然看著我,目光很不自然,「其實他根據幾乎無人看懂的奇書做出了傳說中可以媲美真人的紙人,而他又恰恰發現當時的主持是個紙人!」  「啊!!!」我驚叫一聲。如果這是真事的話該是當時最大的機密吧,老四卻把這樣的秘密告訴我,以後洩露出去難保他不殺我滅口。  「本來做紙人的初衷是要代替真人打仗,但星象師夜觀天象發現宋朝氣數已盡,那個主持的創造者無從查起,而那個人你可能已經猜到了…………」  「是東湘!」我很肯定地說。  「不對!那個人是東湘的親生父親;而白雲觀,則是現在玉靈寺的前身!」  一些曾被深深隱藏的秘密基本揭開了,難怪那些道士可以發現我的父親(養父)不是真人,原來他們之間竟有這樣的淵源,而他們不惜一切收服東湘竟是數百年前的追殺令所致,這都是我始料不及的。而我心裡還有三個疑惑:1,環姐臨終前說她中了屍毒,如果她真的是紙人的話屍毒對她應該是無效的,而見她最後一面時她說東湘就在我們中間,到底是誰;2,奶奶的死因和最後一張符的去處;3,破除『吸魂七百陣』的高人又是何方神聖?還有一點我也不明白:那個吸血鬼曾說東湘不是幕後主使者,那又會是誰?幾個環節系在一起,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環姐………我一直拒絕接受自己的猜想,我死都不願接受最可能的結局…………「丫頭,你在想什麼?」已經到了晚上,我和老四住進了一家小旅社,各開一間房,吃過飯後他就找我閒聊。  「我忽然想起環姐給我說的一句話,恩,就是我暈倒後,竟進入到自己的回憶裡。」我明知說出來也未必有人信,但仍是忍不住講了。  「環姐是誰?」他好奇地問。  「恩,是我最喜歡的姐姐哦!很漂亮的大美人呢!」提起環姐我開始興致勃勃起來,索性細細講起我們小時候的事。再回顧和她經歷的種種,我確信她不是什麼紙人,恩,我的環姐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呢!可氣的是,老四居然聽到懨懨入睡,真失敗………「對了!紙人會中屍毒嗎?」我忽然想起這個對我至關重要的問題。  「當然不會!」他被我忽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  「那就對了!」我猛地一拍手,「環姐不是紙人,她是真真正正的人!」  「哦?」他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你確定?你確定她中的是屍毒?」  「當然咯!她臨終前對自己施了魔滅咒!」我努力回想著環姐那時說過的每句話,其實也不用刻意回憶,我永遠都忘不了當時的情形。  「魔滅咒!魔滅咒!這回麻煩大了!」老四忽然很不耐煩地反覆誦讀著,在我房間裡來來回回走著,臉色白得怕人。  「怎麼了?魔滅咒怎樣了?」我緊張地問道。  「把魔滅咒用在自己身上的既不是人也不是紙人,而是………而是…………」他似乎在搜腸刮肚地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形容,「而是一種不死不滅的東西!」  「吸血鬼?!」我嚇了一跳,忽然發現侍從也消失幾個時辰了。  「比吸血鬼更強大!她能用魔滅咒說明她已經存在了幾百年了!」老四好象神經崩潰的樣子一下子攤倒在搖椅上。這時窗外一陣疾風閃過,冷颼颼得帶著纖細的尖叫,又似一聲陰陰地低笑,我感到自己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令我更害怕的是老四竟沒有追出去,可見他也意識到窗外的「東西」有多危險了,大概半夜的時候,他起身說要回去了,我本來想留他多坐一會,但想到侍從可能會回來便和他告別了。他臨走時一再叮囑我如果有什麼情況就大叫,但我想我有侍從保護難保大叫的不是老四自己。  在我關好門後,一回頭,竟看見侍從端坐在我床邊,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你………你嚇死我了!「猛地看見屋裡多個人的確讓人心跳驟停。  「噓…………」他簡單地打了個手勢。  「你一下午都跑到哪裡去了?」我恨恨地問,「我還以為你被那幾個爛道士收了呢!」  「差點呢!」他懶洋洋地說。  「恩?他們不是都回玉靈寺了嗎?」我忽然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中。  「我就說你是笨蛋吧!跟著你比他們跑回那個破廟收穫多多了!」他的笑掩在窗外的樹影班駁下分外詭異。  「什麼意思?」我還是不明白。  「至少有個厲鬼今晚會來找你!」他平靜地說。  「什麼?!」我實在受不了他用靜如止水的口氣說出讓我寒到極點的話。  「你等著吧,今晚你那個姐姐一定會出現,為了拿回最後一個紙人。」  「你不是說我奶奶收藏了最後一個紙人嗎?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在老四身上?」  「你還不明白嗎?你見的最後一面的姐姐已不是那個紙人,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你還是自己好好問問她吧?!」他話沒說完便輕打了個響指,屋內頓時一片漆黑,「你出來吧?!」他輕聲道。卻無人回應。  僵持良久屋內還是毫無動靜。  「看來她對你感情挺深的嘛,」他調侃我道,「為了不破壞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竟不惜耽誤了時辰,那好吧,她不主動來我們就請她來!」  「這是什麼?」我看著他在桌子上鋪開極大一張寫滿字的紙。  「碟仙啊!你不會沒見過吧?!」他像看白痴一樣看了我一眼。  「聽環姐說過,她說這東西印證率低又容易出事所以從不讓我玩。」環姐當時說的話是「任何東西都有其一定的軌跡,如果強行把不屬於這個空間的事物拉來會遭報應的」,我一向把環姐至若神明,對她的話也從來不懷疑的,可是這次,惟獨這次…………「喂!你還是不是………?」他話沒說完但先從上到下打量我一下,「看你這麼呆,肯定是的;過來,按住這個。」  他手中忽然託了一個小巧的碟子呈給我。  我也想起環姐說過玩碟仙一定要是處子,侍從這傢伙…………「一會我們請你姐姐來做客,你不要太激動哦!」我發現他也開始羅嗦了,我有那麼讓人不放心嗎?「恩,開始了!集中精神!」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碟子,正待侍從開口,忽然一聲輕爆,碟子竟炸開了!問碟仙不如直接問我來得快,你說是不是?」我傻傻地望著環姐破窗而入又傻傻地跌坐在地上,仿佛生命中最後一絲力量都被抽走了,連空氣都是僵硬的。  侍從沒有騙我,環姐真的沒死,好象老四也察覺到了,只有我,像個傻瓜一樣蒙在鼓裡,如果這件遭遇是在打擊我生活的信心的話,那麼環姐對我的欺騙簡直要了我的命!「姐………」我低低地叫了一聲,眼淚立即不爭氣地狂湧出來,「奶奶到底怎麼死的?爸爸到底怎麼死的?媽媽到底怎麼死的?你總得給我個解釋吧?!」  她拉起我,熟悉的雙手異常冰冷,不帶任何人類的體溫,那麼她的心呢?是否變得同樣冷酷?「我是來拿回最後一個紙人的!」她果然說出來了!她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脖子,涼冰冰的,像蛇鱗,我哆嗦了下,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那些道士的夜晚,他們合力對付東湘時我曾中了幻術,那時隱約聽到環姐對我說「大家都為你好,不讓你學任何法術,最後送命的事都是我替你來做!你憑什麼?!」………現在我明白了,她是真的恨我,卻又捨不得殺我,她是在可憐我吧?!「環兒,你殺了她紙人也失效了!」老四好象救命稻草般及時出現,我第二次被他相救了。  環姐放開我,我一時站不穩又跌坐在地,卻看到侍從也縮在床邊,一副倍受打擊的樣子,難怪他剛才沒來救我,原來他已被老四壓制住了。  「你………你怎麼知道她是環姐?」我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們沒見過面,怎麼可能認識?除非…………「因為我就是東湘,現在附在老四身上。」他謙和有禮地笑了,竟使老四一張平凡的臉上呈現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啊………………」我實在忍不住尖叫出聲來。  「別吵!」環姐很習慣地拍了下我的頭,那刻,我覺得她又是平日的環姐了。  「我在你的回憶中就告訴過你東湘在你們其中,沒想到你到現在還沒發覺,真夠遲鈍!」她沒好氣的說。  「環兒,你怎麼可以出賣你親哥哥呢?!我可是為了你轉世才收集紙人的!」老四(東湘)埋怨道,「我特意布的『吸魂七百陣』也被你破了,你到底想幫我還是害我?」  環姐和東湘是親生兄妹?我直聽得張口結舌………環姐給我講東湘的故事時特意提到他們兄妹亂倫,到底是怎麼回事?!「哼!你還敢說我?!幼軒不是我送到東陵的嗎?!不然你怎麼那麼容易得到那個紙人?!」她的言語冷淡到我聽著就發毛。但我現在也明白了,她「臨死」前說過的什麼「爸爸掩護她而被東湘殺害」的全是鬼話!爸爸根本就是被她騙去的!「你現在手裡幾個紙人?!」東湘問道。  「只有我媽媽的那個,我破了你的陣後順手收過來的。」她似乎很得意的樣子。  「恩,五個紙人放在一起才可以許願,太難了!」他嘆了口氣,「即使如此,我也要你轉世,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太辛苦了!」  「你們………」我實在不知從何說起,「環姐,你給我講的………東湘明明是惡魔,和他親妹妹………亂………亂倫,還放火燒死人全村人!」我真的不知道環姐到底是何居心,她真的是個很可怕的人………「環兒!你怎麼可以把黑虎做的事加在我頭上?!」東湘似乎生氣了,眉頭皺得好緊,一張臉繃得像死人。  「黑虎是誰?」我忍不住插了句。  「我們生前的朋友,他最大的夢想是做我老公,呵呵,」環姐笑得異常開心,「可惜他始終配不上我,最後自作多情一場。後來為了讓他死心我騙他說其實我的情人是我哥,他惱羞成怒找我哥單挑,不小心燒了麥垛,那天風很強,整個村子都在那場大火中焚成灰燼…………」  她沒有再說下去,目光似乎延伸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黑虎?黑虎似乎始終沒有出現…………「你認識他的!」環姐忽然望向我。  「沒印象。」我搖搖頭。  「再仔細想想。」她高深莫測地地說,「他死的時候你還哭了呢!」  這段時間我的親人全沒了,無論是我的紙人父母還是環姐小虎………唔,小虎?我…………我最喜歡的寵物竟然是…………是個死鬼?!我實在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就差沒吐血了。  「他放火燒了整個村子造成數十人斃命,罪孽深重本來要永遠墮入地獄的,但由於是誤傷所以生生世世只能轉為畜類,這次我們又聚在一起完全是緣分,也可能是了結,畢竟他欠我們太多了---------當年村民都誤以為我和我哥行為不軌,但他又救了我們-------------火剛燃起時,白雲觀觀主就趕到了,他把黑虎當成我哥,從背後襲擊…………把他…………把他用劍給刺死了!」環姐說到最後時聲音裡充滿悲憤,我沒有多少朋友,但也感受到她對小虎的感情之深了。  「難怪你要裝成那種死法逼得那些爛道士潑狗血,」東湘釋懷地笑了,「前世被無辜殺死的人轉世後再被同樣的人殺死就可以擺脫六道輪迴了!對嗎?」  「不錯,黑虎畢竟是我們的朋友!」環姐一臉堅決的樣子,此刻我也終於明白了當時她的意圖:那時她偽裝成中屍毒的死法,而我正是目擊者,我會把她生命中最後一刻說過的每句話原原本本轉給媽媽,如果小啞巴的話沒錯,那麼媽媽把她當做紙人一族自然會設法為她報仇,而她唯一認識的有道行的就是我爸爸曾拜師過的清風觀的道士們。環姐真厲害,居然每個環節都安排好了,而我,只是個可憐的被利用者。  「你什麼時候附到老四身上的?」環姐忽問道。  「他們剛到倉庫時。我原本答應過藍的奶奶永不出東陵,但她卻先一步走了,沒有契約的束縛我就可以到處走動,這件事畢竟與我有關,我便開始行動了。」東湘轉而對侍從說道,「你主人是最早知道的,沒給你這段回憶是怕你洩密。」難怪在倉庫時小啞巴說幕後主使人另有其人,其實根本就是環姐一手安排的!「你主人料錯了一件事---------我並不是什麼千年厲鬼,只是東湘失散的鬼妹妹而已,」環姐道,「我從藍的奶奶剛做出『蘇環』那個紙人起就附在上面了十幾年,現在就算不是人也算個『紙人』了!巧的是藍的奶奶給紙人起的名字『環兒』正是我的本名,有時緣分這種東西想不相信也難啊………」  「難道奶奶沒發現?」我實在不敢想像懂法術的奶奶會收留一個女鬼。  「她測鬼氣的道具全被我封住了,即使大門上的照妖鏡也照不出我真正的樣子;而且她為了做紙人自己的法術也倒退了不少,根本沒有判斷身邊的人是人還是鬼的能力了!」  啊,可憐的奶奶,竟也被別人玩弄在掌心中。  「哥,你一直不知道我在這裡嗎?」環姐問道。  「數十年前你莫名其妙的失蹤後我就再沒你的消息了,派出幾個小鬼打探也探不出什麼。」東湘苦笑道,「而我一直不能出東陵,早知你住的地方那麼近,說什麼都要去看看你了!」  有個不安的念頭一直徘徊在我心頭,終於,我鼓足勇氣問了出來:「這裡不會是一般的旅社吧?!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能帶你到的當然是我家,」東湘笑了,「歡迎你來到東陵!」  「拿來吧!」環姐一把扯過我戴的玉佩。  「環兒等下!」東湘慌忙阻止她,說時遲那時快,她的手剛碰到系玉佩的金繩立即像觸電般震開,不可思議地怒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當年你問我明明已經拿到五個紙人為什麼不讓你轉世還怪我自私只想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念親情,其實………我隱瞞了事實---------」東湘嘆口氣道,「能用紙人許願的只有『人』,而我們,無論你我還是觀風,都不是真正的人類。」  「觀風是誰?」我好奇地問道。  「就是那個你一直叫它『小啞巴』的吸血鬼,你應該叫它『爺爺』。」東湘說時有些激動,我已忍不住大哭起來,「你騙人!騙人!」  「他料錯了一件事--------環兒並不是我的什麼幕後主使,我們已經數十年沒見過了。」他接著道。  「你騙人!我爺爺怎麼可能是吸血鬼?!」我大聲責問他,聲音卻因猛烈地哭泣顫抖模糊。  「小丫頭,不要再哭了,你聽我慢慢講。」他說話時所帶那種平和和沉穩讓我稍稍放鬆了些,侍從好象也是第一次聽說,眼睛睜得好大望著東湘。他的眼睛和小啞巴,不對,那個有可能是我爺爺的人好象,難怪我第一次見小啞巴時就覺得自己一定見過他,也就說明………說明我可能也是吸血鬼!「當年你奶奶到東陵捉鬼時遇到了你爺爺,他們一見鍾情。當時你奶奶並不知道他是吸血鬼,因為觀風掩飾得很好,而且你奶奶相當相信他。但當你爸爸剛出生時身體卻出現了吸血鬼的特徵,觀風知道早晚都會敗露便帶著你爸爸重回東陵。那時我和環兒也在那裡,我們三人一起撫養你爸爸,還給他取了名字,叫『幼軒』,那段時光是我最難忘的記憶。」他慢慢說著,我盯著他的臉,那明明是老四的臉,我卻恍惚能看到另一個男人的樣子。  「哼!」環姐冷哼一聲,「若不是當年他帶個小吸血鬼來東陵我們平靜的生活也不會那麼破壞掉!」  東湘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你奶奶後來追到東陵………遇到我和環兒,想要收服我們。她是個法術高強的術士,我和環兒險些被捉,還好最後一刻你爺爺及時出現救了我們。」  「你好象很感激他的樣子嘛!」環姐氣道,「那個女巫還不是他招來的!」  「環兒,不可以這麼說,我和觀風一直是朋友,就像你和黑虎一樣,他來投奔我我當然樂意接待,當時就算易地而處他也會那樣對我。後來他本可以不管我們自己逃生的,卻還是出現了…………我真的想過,即使為他不能再轉世,也無所謂。」東湘道。  我回憶起和我爺爺小啞巴相處過的每一刻,第一次有不是害怕而是幸福的感覺,難怪他二話不說治癒了我掌心的劃傷捨得把唯一一個紙人折成侍從保護我,難怪我看到阿龍要用繩子捆住小啞巴時會那麼憤怒難怪我好象在哪裡見過他--------這就是所謂的「血親」吧,即使並非相逢過,心早已相互感應著…………我真為他高興,竟有東湘這麼肝膽相照的朋友。  「後來呢?」問話的是侍從,可見他也是一無所知。  「後來藍的奶奶妥協了,我用五個紙人換回觀風,環兒和我三人的自由。我們相互定了契約-------我永遠不準出東陵,而藍的奶奶不可以讓她的後代學任何法術,違者自行了斷。」  「藍,我教你的『收魂術』你學得怎樣了?」環姐冷笑道。  「我………」我不知道說什麼,難怪奶奶會自殺,竟因為我的緣故!我把自己的奶奶害死了!「環兒!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東湘臉色沉了下來。  「哼!」環姐怒道,「當年你把紙人全給了別人我就恨透你們了!爹把紙人交給我們時說了什麼你不會忘記吧?!」  環姐和東湘的父親應是那個從白雲觀逃亡的高徒吧!「我當然不會忘。」他長嘆一聲,「他要我們『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我說的不是這個!」環姐一拳打在桌子上,那張古木方桌竟自消失了。  我這才明白現在看到的旅社和裡面所有裝潢全是虛幻的,但一想到這是東陵自己有可能正坐在某個墳頭上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他讓我們相依為命要你好好照顧我!」環姐竟落淚了,「你呢?!只為著那個觀風冷落我,把我們轉世的最後希望--------那五個紙人全拿去做人情了!」  「環兒,對不起………」東湘聲音也梗塞了。  他們兄妹竟是因為我爺爺翻臉的,我忽然有了很深的內疚感:我一定要幫他們!可是目前,我似乎什麼都不會…………「環姐!」我叫了聲。  「幹什麼?」她口氣冷冷的。  「你說最後一個紙人在我身上,那請取走吧!」我可憐巴巴地說。  「最後一個紙人早被你奶奶施了幻術做成玉佩戴在你身上,但那繩子卻是捆仙索做的,鬼可動不了,我沒本事取走!」她恨恨地說,『剛才我沒察覺,還被那索破了三成功力,失算!」  「給你!」我想都沒想就把玉佩取下,扯斷繩子遞給她。  「你…………」她沒說什麼,那玉佩在她手中綠光一閃竟變做一張紙符。  「兩張了!」她低聲道,既而目光轉向侍從。  「不可以!」我連忙攔在侍從身前,「環姐,求求你,他是我爺爺派來保護我的,請不要帶走他!」  「環兒,藍已經把她的紙人給你了,你就放過侍從吧!」東湘也幫著求情,「我的也給你!」一道白光飛向環姐,她輕輕接住,「三張!你們說放就放?!你們就想我永遠做鬼!是不是?!」她怒目而視,雙手握拳,長指甲陷入肉中鮮血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板上。  「環兒!不要傷害自己!」東湘一臉痛苦地央求道,「我………我………」  他閉上眼睛,食指指向侍從,紫光像箭般刺穿他,一聲輕爆後,侍從已從我身邊消失了!「你,拿去罷!」說罷,他攤開手掌,白光閃過,一張紙符已被穩穩託住。  我知道那是我爺爺欠東湘兄妹的,雖然難過地哭了,但什麼都說不出。  「謝謝哥哥恩典了!」她口中說著謝謝卻一點感謝的意思都沒有,一把搶過紙人收入隨身錦囊,「你說過要用紙人許願救我,但你現在一個都沒有,而我有四個,你說你是不是很沒用?」環姐狂笑道,笑聲迴蕩過,整個旅社轟然倒塌,東湘抓住我的肩,飛身從環姐破壞的窗戶翻出,及時從廢墟中逃出生天。原來這旅社竟是真的房屋。  「糟了!」我們剛落地東湘立即大叫。  我也發現了情況有多不妙:只見玉靈觀那幾個道士竟已將我們團團圍住!「哥,我想了好久,與其和你一起等你找人許願幫我轉世,不如靠我自己另尋更強的力量,所以呢,」她甜笑道,「這次我決定背叛你投靠玉靈觀的人!」  難怪她破了東湘布的吸魂七百陣救了那些道士,原來她早就想…………「環兒,這是我欠你的。」東湘雙目微閉,「動手吧!」  一直拉著東湘衣襟的我怔怔望著他,難過萬分,我幫不了他,我只能看著他被道士收服卻一籌莫展,真沒用!「果然是你!」一個老人怒斥東湘道,「我早覺得你不是老四了!」  另一個人道:「老三,收了他就好了,不要動怒!」  他們七人只剩三人了,老二幼軒是我的養父,當年我的吸血鬼親生父親死後,奶奶給她做的紙人同樣的名字,那個紙人想變成真正的人去了紙人的發源地------玉靈觀的前身白雲觀,卻不幸被識破而發生了後來的種種事情--------------我的吸血鬼爺爺觀風被抓走十年,紙人養父養母分別被東湘和我表姐蘇環收回,而蘇環其實又是東湘的親生妹妹環兒的魂魄附著的紙人;老四已死,被東湘借屍還魂;老五被觀風吸血,已死;老七阿龍被我推進吸魂七百陣,估計也不會有命。  「咳咳!」那個他們稱為大師兄的人乾咳兩聲,一張飽含風霜的臉上綻開一抹奇異的笑,「東湘,沒想到吧?!無論再過幾百年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環姐一愣,驚問道:「此話怎講?」  「環兒,你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比你哥哥機靈多了,你爹爹當初不肯繼承我的衣缽也因為捨不得你吧?!」老者笑道。  「難道你是………你是………」環姐開始惶恐了,正向後退,卻被老者反扣手腕把住脈門,「你先歇一會吧!」他冷然道,不知對環姐做了什麼,她立即像布娃娃一樣攤倒在地。  「白雲觀主持,竟然是你!」東湘接口道,眼中儘是驚恐。  「大師兄,到底怎麼回事?」老三老六齊問道。  「滾開!沒你們的事!」老者目光瘋狂,像他們揮著手,好象著了魔一樣。  「大師兄,你是不是身體不適?我們先回去吧!「老三害怕了。  「我說過沒你們的事!滾!」老者怒道,狠狠一掌推向老三,竟將一個碩大的人形推飛十幾米,撞在倒塌的斷牆上。  「啊…………」老六驚慌地嚷著,「大師兄瘋了!」隨後摻起受傷的老三,二人匆匆逃走。  「該解決我們的事了!」老者陰險地笑道,「東湘,你父親是我殺的,他偷走了做紙人的秘方,死有餘辜;你的生死之交觀風被我捉去了十年,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的朋友黑虎是我殺的,我把他誤當成你,他死的夠冤枉,但我又親手殺死了他轉世後的黑狗,他現在已經平安投胎做人了…………」  「原來你早知道黑虎的事了!」環姐憤恨地說。  「哈哈!」老者大笑道,「環兒,你做事很謹慎,幾乎沒留下什麼破綻,但你料錯了一件事---------我這個看來很懦弱的老人才是真正的主謀。想憑著你那點小聰明矇混過關,你連你死去的爹都不如!」  「你過來!」老者忽然一指我,我立即後退一步。  「過來!」他怒了,掌心一股吸力把我拉了過去,當我靠近他時,他又猛然放手,我慣性地摔倒在地。  「恩,」他右手白光閃過,亮出一把如水的利刃,我還沒反應過來,胳膊上已被他劃了一刀,鮮血頓時狂湧出來,他沾了些細細看過,讚許地點點頭道,「你爹爹的方法不錯,竟真的改變了你的血統。」  「你說什麼,死老鬼!」我恨他耍弄環姐又殺害了那麼多人,加上自己莫名其妙被砍了一刀,儘管膽小還是罵出聲來。  「好,罵得好!要罵快罵,呆會連說話的機會都沒了!」他不以為然地說,隨手扔給我一小捆紗布,「先去止血!「「呸!我才不要!」我狠狠地將紗布砸給他,「你說什麼我的血統變了?!你都知道些什麼?」  「哼!你沒必要知道。」他不屑地說。  「你不說不是?!那我就讓血流完死掉算了!」其實我最怕死了,但我知道他特意砍傷我又讓我止血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以死相迫,說不定有挽回的機會。  「算你狠!」他恨恨地咬牙道,「現在不準死!我告訴你好了!」  「好的好的!」我開心地說。我從來不玩心眼的,今天第一次亂講竟成功了。在東湘幫我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講了:「你爹爹是純正的吸血鬼,住在東陵,他娶了個人類的女子,生下了個女兒………」  「那一定是我咯!」我歡快地接道。  「不是!」他冷冷地否決,「那個女孩叫蘇環。」  「啊?」我看了眼環姐,一臉疑惑。  「那女孩也是個吸血鬼,你爹娘和你爺爺奶奶商量後,便把她殺掉了。」老者面無表情地說。  「什麼?!」我驚得半天合不住嘴。  「他們留下了她的血,在你剛出生時,用那些血灑了你全身,在十字架前,你父母自殺了。那是場血祭,以血還血,你從此可以擺脫吸血鬼家族,雖然還屬於那個已經瀕臨滅絕的種族的後裔,但所有特徵都消失了。」  「啊………………」我早忍不住大哭起來,我情願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沒想到竟這麼悲慘…………「你奶奶為了紀念你死去的爸爸媽媽姐姐,用了四張符,折了三個紙人,最後一張被她用玄幻術藏在你一直帶的玉佩裡,但系玉佩的繩子卻是捆仙索截成的,除了『人』外,任何碰它都會被電擊,輕則受傷,重則立成碳灰。」他道,「可是你奶奶千算萬算沒算到你這個傻瓜竟會親手把符送人,哈哈哈哈!」  原來我和環姐東湘侍從在房間時他早在窗外偷聽了,真卑鄙!「恩,差不多了。」他望望黎明前的天空,「祭典要在天完全變白時舉行。」  「哈哈哈哈哈哈!!!!!!」一串放肆的大笑由遠至近。  老者臉色立即變得慘白,「該死的!不該來的來了!」  「你偷竊了我的記憶沒經我允許就講給我孫女聽,是不是想讓她傷心死?」  觀風到了!我這才想到這裡是東陵是他的家,他是我目前唯一的親人了,不由歡呼起來:「我們有救了耶!好棒!」  「傻丫頭!十年前他就不是我的對手現在更別想贏我!」老者面色一沉,惡狠狠地說道。  一團青光燃燒在他手中,「去吧!」那團光芒竟似有生命似的把我們三人圍在一個圈子裡,「我去收了他,你們別想逃跑,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他警告罷轉身離去了。  偌大的墓群中只有我和東湘環姐了,風過遠處黑糊糊的樹林,如泣如訴。  「哥…………」環姐垂著頭,單薄的身體在清晨的薄霧微微有些透明。  「啊?這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紙人的極限…………」環姐輕輕抽泣著,「我對不起你們,沒有臉再見你們,現在我要用我平生所學破了這個極光圈救你們出去!」  「環兒!不可以!」東湘撲過去伸手制住了她,「破了極光圈你也會魂飛魄散!」  「哥,你原諒我嗎?」環姐一直在哭,連我也有落淚的衝動了。  「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東湘坐在環兒身邊,一手輕搭在她肩上。即使他現在借用老四的臉,感覺仍是不同,他們怎麼看都像兄妹,血親這種事果然沒辦法否定的。  「你那幾個紙人在哪裡?」東湘忽然問道。  「這裡!」環姐毫不猶豫地拿出她幾經辛苦得到的四個紙人。  「環兒,你願意把你的紙人交出來嗎?」東湘望著環姐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現在祈願?」環姐睜大眼睛望著東湘。  「不錯!觀風未必是那個老道的對手!我們趁著他正纏著他,施那個法術吧!」東湘異常堅決地說。  天邊已經泛白,東陵仍是一片死寂,除了幾聲悽慘的烏鴉叫。  「藍,你把這個背下來!」東湘遞給我幾張薄薄的紙,像布一樣軟,好象經歷過很久的歲月,但細描出的字跡仍很清晰。  「這個是什麼?!」我接過來,掂了掂,沒想到它竟是有重量的,像水銀一樣沉。  「我爹當年曆盡千辛萬苦才拿到的東西,那道士說是做紙人的秘方但我爹爹卻說只是祈願時的祭文,這是在他死後才找到的,和那五個紙符藏在一起。」他語氣頗為沉重,「為了這個竟使我們家破人亡,讓我和環兒做了數百年的孤魂野鬼,使得和我們有關的無辜的人受害,這就是報應吧!可惜這東西在我身邊了數百年我竟因為是鬼身看不到字跡,只能靠你慢慢琢磨了。」  「哥………」環姐道,「收了這個紙人吧!」她雙目微閉,似乎噙著淚水,走近東湘,再沒說一句話。  「環兒!」東湘痛惜地撫摩她的頭,「不要害怕,馬上就好了。」  我這才覺悟環姐的靈魂是附在這個紙人身上的,而其他那些則是純人為做出的,即使收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有感覺,而環姐…………我不敢想把一個人的靈魂從身體中抽走是什麼情形,一定很痛吧!「環兒,不要怕,我現在收你了!」東湘像下定決心一樣,退後一步,做了個手印。  「環兒,呆會什麼都不要想…………」他繼續安慰她。  「環兒…………」這句話還沒說完,遠處忽然飛來一柄長劍,金光燦爛,呼嘯而來,直刺環姐。  「環兒!」東湘想都沒想一把推開環姐,迎向劍尖,那劍………直直貫穿東湘的身體,傷口處像燃燒般呲呲啦啦地響著。  「哥!哥!你怎麼了?」環姐嚇得花容失色。  「噓…………別說話,聽我說,」東湘的生命一絲絲抽離老四的身體,「這就是白雲觀的金龍寒玉劍,不用人操縱也可自行收鬼…………我會用最後一絲力氣破了極光圈,你和藍快逃,能逃多遠逃多遠…………不要管我…………」  我也圍坐在他身邊,看著他漸漸變成死灰色的臉,淚珠也成串地落下來。  「藍,」環姐哭紅了眼睛,轉身對我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情?」  環姐後來屢屢害我,甚至想殺了我,但她畢竟曾和我度過一段美好的歲月,而且,她是我最親近的人,即使她真的殺了我,我想我也不會退縮。  「好的。」  「求你快把這把劍拔出來!我哥快沒命了!」環姐幾乎是喊出聲的。  「好的!」我沒想到她會求我做這個,這下才明白那把劍是收鬼的,鬼碰到大概會傷魂奪魄。可是那劍竟像有生命般,我使勁力氣它仍是紋絲不動,而東湘的氣越來越弱了。  「環姐,怎麼辦?」我焦急地問。  「我有辦法了!」她輕輕上翻,穩穩落在極光圈裡的一棵樹的樹梢上,「這個距離應該差不多吧?!」她自言自語道。  「噗」一道白絲帶從她袖中飛出,牢牢纏在劍柄上,「起!」她大喝一聲,劍尖「茲」  地一聲脫離老四的身體,我忙抓住劍柄,它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而我清楚地看到一個半透明的人從老四身上站起來……他穿著長長的藍色袍子,好象唱戲的,頭髮披散,像個浪人。  「你是………你是…………」我的聲音變得怪怪的。  「在下東湘,有禮了!」他深深對我作揖,我驚了一下,但想到他是我的長輩,也忙不迭地對他作揖。  「哥!」環姐從樹上飛下來撲向東湘,卻穿過他的身體撲了個空。  「我現在是魂魄了!不過還要多謝他!」東湘笑著指著地下老四的屍體,我打了個冷顫。  東湘是個很有魅力的人,絕對是那種人群中一眼可以認出的人,可惜做了鬼,但也算是個鬼王吧。  「環兒,我們先施法還是先逃離這裡?」東湘問道。  「先逃吧!」環姐道。  「恩。」他點點頭,擊掌三聲,整個被樹林環繞的墓群頓時大霧瀰漫。我正想問他是怎麼做到的,手中的劍卻開始瘋狂地抖動,我險些握不住讓它飛出。  「它們來了!」東湘笑道。話音剛落,一陣刺耳的鬼哭響徹樹林。  「啊…………」我叫了出來,「這是什麼?」  「聯絡信號。」東湘解釋道,「我向所有東陵的鬼求助,希望它們能救好脫離險境界。」  我正要問鬼怎麼可以碰極光圈呢,忽然一陣狂風襲來,我站不穩一下被吹到了天上,「啊啊啊啊…………」我禁不住害怕大叫起來,但手卻被人抓住,轉過頭去,環姐正關切地望著我。這是自從在回憶裡見到她後第一次和她對視,她的目光仍如湖水般清澈,我想即使再過幾百年那純潔也不會被玷汙。  「好了!」當我平安落地後她才放手,她的手是沒有溫度的。  「極光圈已經被我們掀起的陰風颳走了。」有人對東湘說道。  我好奇地看它,卻被它滿臉血腥嚇得躲在環姐身後。  「藍,你不必怕,東陵的鬼大部分都是好的。」東湘道,「它們比世上很多活著的壞人還好。」我想起我的吸血鬼爺爺對我說過的話「哼!你懂什麼!我雖是個吸血鬼,但十年才殺生一次,比那些自稱師兄弟的乾淨多了!他們啃活人的骨,吸活人的血,喪盡天良壞事做盡!」因為生在那種特殊的家庭,我很少和人接觸,沒想到人心會怎樣險惡,但東湘的話我一定會記住。  我們仍在東陵,但極光圈已遠遠懸在樹林邊了。  「在這裡施法吧!」東湘停在一個墓碑前道。  「這是你父親的墳嗎?」因為墓碑上沒有名字但做工精細質地良好我忍不住問道。  「不,是你奶奶的墳。」東湘瞥了我一眼才說到。  「啊…………」我大叫一聲撲在墳前。  「藍…………」環姐叫了一聲,我知道她想道歉,畢竟我奶奶是為她而死,但我不想聽她道歉的話,因為她,我無聊的童年生活才會有趣,真不敢想像如果環姐沒有東環的靈魂而是真正的紙人的話我會不會從小就得自閉症。  「好了!」我毅然站起來,「現在不是哀痛的時候,我要先幫你們祈願,呆會再哭也不遲。」  「藍,」環姐讚許地看著我,「你…………堅強多了。」  環姐永遠不會知道我那時是怎樣的心如刀割,如果天國的奶奶知道我幫了害死她的人會不會生氣呢?「你再陪你奶奶一會吧!」東湘不忍地說道。  就在我坐在奶奶的墳前發呆時他收了環姐的紙人…………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東環,雖然是半透明的魂魄,她和蘇環的長相差不多,於是我有了定論:美女的樣子都是一個模子做出來的。但她的氣質明顯改變了,我甚至震懾在那氣勢下。  「五個紙人…………」東湘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五張符,「藍,接著就靠你了!」他望向我,眼中儘是期待。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雖是眼睛不眨地答應著,我已經開始心虛了。  「恩,`恩」我清了清嗓子開始對照祭文念道,「盛神中有五氣,神為之長,心為之舍,得為之大;養神之所,歸諸道。道者,天地之始,一其紀也。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無形,化氣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故道者,神明之源,一其化端,是以德養五氣,心能得一,乃有其術。術者,心氣之道所由舍者,神乃為之使。九窮十二舍者,氣之門戶,心之總攝也………………」我不太會斷句,讀得結結巴巴,我也知道一定要快快讀完卻越急讀得越慢。  「等一下!」在我想讀第二頁時東湘阻止了我,「環兒,你不覺得很熟嗎?」他問東環道。  「恩,好象是《鬼谷子本經陰符七術》。」  「沒錯!」他有點激動地點點頭,「真想不到…………可惜當年爹爹沒說清楚,不然我們不用枉費這麼多周折。」他感嘆道。  我也明白了,能看到文字的只有真正的人,也就是說只有東湘的父親和我可以看到,那道士因為自身便是紙人所以看不到字跡,還以為是做紙人的奧訣,東湘得到這幾張紙和五個紙人時已經死了,所以他也不知道紙上說了些什麼,而這隱藏的內容牽扯重大因此即使這東西幾百年來被他帶在身邊他仍是不肯輕易問人;我也想到為什麼他肯把五個紙人給奶奶了:即使奶奶是真正的人,她沒有破解紙人秘密的祭文仍是不能發揮紙人真正的力量,而且我懷疑當時東湘已經算好總有一天會把五個紙人全收回來。不過我還有個疑問:東湘的父親既有祭文又有五張紙符為什麼不祈願呢?當我疑惑地望向東湘時他已明白我在想什麼。  「這五個紙人是我爹爹做的。他是個與世無爭的人,唯一的願望就是能破解所有玄妙的東西。他是病死的,臨終前並沒有把紙人和祭文交給我和環兒,他設了幾道關卡讓我們自己找。可惜我們找到前就已經死了,而且不能轉世,所以我決定:如果找到紙人的話一定許願讓我們轉世。」東湘解釋道。  「這樣啊!」我點點頭,我實在沒有勇氣問東湘和環姐是怎麼死的,因為他好象並不太想說的樣子。  「好了,藍,你快點念,天快亮了,你爺爺也不可能纏著那道士太久。」環姐催促道。  「恩,好了好了。」我忙說。  「藍,你聽著,從現在起我說什麼你說什麼。」東湘道。  「恩?」我不解。  「如果祭文真的是《鬼谷子本經陰符七術》的話我想我可以背出它的內容,只要我說一句你跟著說一句就可以了。」他說。  「好啊好啊!」這次簡單多了。  「養志者,心氣之思不達也。有所欲,志存而思之。志者,欲之使也。欲多則心散,心散則志衰,志衰則思不達。故心氣一則故不徨,欲不徨則志意不衰,志意不衰則思理達矣。理達則和通,和通則亂氣不煩於胸中,故內以養志,外以知人。養志則心通矣,知人則識分明矣。將欲用之於人,必先知其養氣志。知人氣盛衰,而養其志氣,察其所安,以知其所能…………」東湘真的不含糊,居然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  「還有嗎?」他問道。  「沒了。」我看了看,祭文已經讀完了,可為什麼紙符一點反應也沒有?「呼…………」一陣疾風向我刮來,我慌忙一閃,感覺什麼東西從頰邊擦過,摸了下,竟發現自己的臉頰竟被風颳出一道血痕。  不,那不是風,而是把利刃,當我回頭看時,一把匕首正插在我身後的樹上,而那道士像從天而降般站在我面前。  「好久不見!」東湘輕蔑地打了聲招呼,我知道他這麼說是因為這個真正的他已經很久沒和那道士見過面了。  「你…………」道士看著他,眼神很奇怪,還有些恐懼,「你…………」  「你很奇怪我和環兒被你的九色真火燒死之後為什麼還能維持鬼的狀態是嗎?」他淡淡地說道,「告訴你好了,我和環兒當時捨棄了轉世,我們發誓一定要先把你繩之以法然後再收集紙人投胎轉世。沒想到你近年來越來越強,十年前竟親自找到這裡,若不是觀風相救我恐怕早化成一縷輕煙了!」  「東湘,你的願望是什麼?」道士問道。  「我最初的願望是收服你為那些受過你荼毒的人報仇,但這些年來我只希望我妹妹轉世。」東湘嘆道。  「哈哈哈!!!」道士響亮地笑道,「你和你爹爹一樣沒志氣!」  東湘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小丫頭!「道士轉向我,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你沒事吧?!剛才下手重了。」  「我爺爺呢?」我怒氣衝衝地問他。  「他呀,已經逃跑了。下次見到一定絕不輕饒。」他氣哼哼地說。  原來他平安無事,太好了。  現在紙人,祭文,和金龍寒玉劍都在我手中,在我臉上的血珠不小心滴在紙人上時,它居然開始發光,我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輕唱:「我虔誠地祈禱你不是貪心的人,從現在起你可以許三個願望,切記不可以違背天理循環,不可以讓無辜的人哭泣受傷…………」  我嚇了一跳,連忙跳開,卻看到道士已和東湘東環動手了。  「啊!我第一個願望是環姐和東湘轉世!」我看著環姐和東湘正處於劣勢慌忙大喊出來。沒想到可以許三個願,太好了!原本白霧繚繞的樹林忽然像被施了法術一樣霧氣盡散,一團銀光從我們頭頂這片天上射下來,等我看仔細了才發現那竟是雪花般美麗的銀片,我想捧一把卻碰不到它們。東湘和環姐輕輕升起來,象在飛一樣,那銀光越散越開,整個墓群都被籠罩了,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我竟看到很多半透明的靈魂也穩穩上升,我聽環姐說過,一些魂魄因為一些原因不能轉世投胎,必須要等待天庭大赦,我想,就是現在了。  「藍,謝謝你!」東湘和環姐一邊向我揮手一邊喊道。  東湘,環姐,因為你們走得太急,我一直沒來得及說出口,我也很感激你們,和你們的相遇一種人生的閱歷,如果沒有遇到你們,我可能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你!」道士氣壞了,他一時被那銀光迷惑沒來得及找我算帳,但東湘和環姐消失後,那銀光也不見了。  我當然不會笨到和一個瘋子留在樹林裡,在他醒悟過來時我已經跑很遠了。  「站住!」他在後面追著,我在前面跑。因為提了把很沉的劍,我很快累得喘不過來氣了。  「站住!」他已經跑到我身後,我一咬牙,條件反射的用劍向後刺去,當我有膽量回頭看時,卻見那劍正插入他心臟處。  可是他沒有死!紙人是不會死的,我知道,但也太恐怖了…………我實在受不了他出現在我面前,於是喊出了第二個願望:「讓他變回紙人吧!」  道士驚恐地望著我,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在他漸漸在我面前消失時,我看到他嘴角邊一抹滿足的笑,說不定,我的願望也是他的願望。想一想一個人不老不死沒有靈魂地留在世上是多麼可怕的事啊,他大概早就想解脫了。  經過這場惡鬥,我已經虛脫了,現在去哪裡呢?我沒有了爸爸媽媽奶奶環姐,連爺爺也是異類,家已經沒了,我以後在東陵守墓好了。  想到這裡,我釋然地笑了,拖著寶劍重回奶奶的墓前,卻看到一個人正在默哀。  我不能判斷那個年輕人是誰,但我知道他肯定是我的至親。  「你好!」我打了招呼。  「你回來了!」他的態度很冷淡,看我的眼睛………那眼睛…………「小啞巴!」我激動地抱住他。  「你應該叫我爺爺。」他淡淡地說。  好年輕的爺爺,看樣子二十不到。  「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問的神態完全像在和陌生人說話,我倒希望他像以前那樣罵我笨蛋,現在的氣氛怪怪的,好象我欠了他似的。  「搬到東陵,做個守墓人,每年上墳的人會給我些施捨過活吧!」我輕鬆的說。  「笨蛋!」他真的罵出來了!「你應該回去上學!」  「可是我現在沒錢,連監護人都沒有了………」我委屈地說。  「恩,讓我考慮一下。」他陷入沉思。  對了,我忽然有了個想法,如果…………如果他願意放棄吸血鬼的特權的話…………「喂!」我忽然大聲叫道。  「幹什麼?」他口氣還是很冷淡。  「你願意做個普通人類嗎?」我認真地問。  「神經!」他不屑地說。我知道他一定以為我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不管了,我決定要這個爺爺了!「有辦法了!」他忽然說道。正準備許願的我嚇了一跳。  「我們去把那個道士抓起來,收了他,他本身也是紙人,我們可以把他重新做回侍從的樣子,讓他當你爸爸照顧你。」他長籲了口氣,不容分說道,「走吧!」  「可是…………」我猶豫道。  「可是什麼?你很怕他嗎?」觀風很不耐煩地說。  「可是我已經把他收了呀!」我把道士變回的紙人捧給觀風看。  「呃………………」  片刻後,侍從又出現了,不過這次觀風叫他「幼軒」,和我爸爸一個名字。  觀風剛才被道士擊傷,竟不知道我已經幫東湘和環姐轉世了,但他也沒有謝我,好象理所當然的一樣,真讓人氣憤。  爺爺,我就懲罰你陪著我好了!「第三個願望!讓我的吸血鬼爺爺觀風和紙人幼軒變成普通人類,給他們人類的身份吧!」我高喊出第三個願望。剎那,一團煙霧圍繞著觀風和幼軒,等了好久那白氣才散,而我手中的五張符化作白煙隨風而逝了。  「你!」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年人一把揪住我右手高高舉起,我嚇壞了,大氣也不敢出。  可是他終究沒有打我,但我卻有機會看清他了。  恩,他蒼老了很多,臉上卻依然有清秀的痕跡,好象少年扮老人一樣,很可笑;而幼軒則完完全全是我爸爸以前的樣子了,想起爸爸就想起環姐,我又忍不住想哭了。  「好了,你如願以償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他依然很生氣,但臨轉身時深情地望了一眼奶奶的墓碑,我忽然明白他之所以沒打我是不想讓我奶奶看到傷心。  一個月後「拜託你們不要這麼對病人嘛!」我氣衝衝地對「爸爸」和爺爺嚷著。  因為上次的事件我染上風寒一直住院,美好的假期就在蘇打水的氣味中度過。我一直不知道爺爺竟是個害羞的人,因為怕我嫌棄他是吸血鬼才故意對我冷淡,而那個假爸爸,以為我是吸血鬼的後裔一定喜歡喝血竟每天不辭勞苦地燉鴨血湯給我喝,搞得整個病房的人都知道有個小女孩喜歡喝血。真變態!「爺爺,給我講講爸爸媽媽的故事吧!」因為以前聽環姐給我講故事已成習慣,我天天吵著爺爺給我講。  「這次講講你姐姐吧!」某天下午他說。  「好啊好啊!」我開心地大叫。其實想到姐姐是身為吸血鬼而死我就很難過,若不是她的血洗去了我身為吸血鬼的罪,可能我也早沒命了。  「她若是沒死一定和東環很像。」真是無聊的開場白,爺爺講故事比環姐差遠了。  「她出生時,頸部後有個小小的心形胎記,這種人前世一定是皇親國戚因為犯了什麼罪過才轉世成吸血鬼…………」  「……………………」我聽得懨懨欲睡。  「譁啦!」一聲清脆的破碎聲引起病房門前一陣騷動。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看到一個小護士不停地向我的假爸爸鞠躬。  我沒見過她,大概是新來的吧。  「怎麼了?」爺爺問道。  「剛才我端了湯來,剛走到門口就被她撞翻了。」幼軒氣鼓鼓的說,這時圍觀的人多了。  「一碗湯而已,你走吧!」爺爺很大方地「赦免」了小護士。  真不愧是我爺爺哦,真有風度。我不由崇拜的看著他。  「不!不!不!我要把這裡收拾好!」那個小護士仍是糾纏不清,說罷她彎下腰來撿碎片。  「笨蛋!」幼軒忽然責罵她。  只見她白皙的手指已被碎片割破了,鮮血泊泊地流著,可憐的孩子她一定暈血吧,竟「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快去包紮!」幼軒催促她,可她仍站著不動。  「真麻煩!」幼軒一把把她橫抱起來,她嚇得一聲驚呼,「再不包紮會破傷風,這裡的碎片交給你清理了!」他對我說。  什麼人嘛!我是病人耶!他不敢這麼對爺爺說話就會欺負我,可惡!可是在他抱著小護士出門時,我忽然看到那女孩後頸上一個小小的心形印記!「那個!」我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難道她是…………?」  爺爺肯定也看到了,但他含笑不答。  「以後這個奇怪的家會非常非常熱鬧的。」我小聲嘀咕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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